寒泽——坊七瞳
坊七瞳  发于:2012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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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样啊?梁宸远很有兴趣听听。

韩靖眼见着那双眼倏地亮起来,硬生生地闭上嘴,当机立断,以突然昏迷状闭眼倒在了床上。

“韩爷,”梁宸远戳戳韩靖的脸,笑眯眯地,“话没说完呢。”

韩靖皱起脸,闷声闷气地道,“教导员,我好晕,晕得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好啊,你好好休息。”梁宸远爱怜地摸了摸韩靖的脸,声音温柔得简直掐得水出来。

韩靖颤颤抖抖地张开眼。

梁宸远已经走了出去。

队长,小的对不起你啊。小的这就去死。韩靖悲愤地抬起头,用力磕向床板,愁容满面地晕了过去。

凉风带着寒意,挟着阴冷的水气在掀开帐蓬的一瞬,扑面而来。

梁宸远精神抖擞地打了一个哆嗦,立刻扫见杨瀚元独自坐在背风的空地上抽烟。烟头的红光忽明忽暗地闪着,工作显

然已经谈完。杨瀚元披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感觉到有人出了帐篷,立刻抬起眼确认。

梁宸远绷着脸放好帘子,虎虎生风地走了过去。

他背光而来,表情模糊不清。杨瀚元微眯起眼,那口熟悉的白牙亮闪闪地亮在他的眼前,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梁宸远平

日里熟悉的笑容,午后阳光一般地爽朗。杨瀚元微笑着撤开烟,连声音都变得柔软了一些,“韩靖怎么样?”

“太累了。”梁宸远用目光毫不避讳地审视着他,“你也一样。你需要休息。我留在这儿守着,准时叫你。你们什么

时候再下潜?”

“还有二十三分钟。”杨瀚元看着表盘的夜光灯暗下去,放下手腕,“你忙你的,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行了。”

“行到,手发抖么?”

杨瀚元沉默以对。

风更冷了。

夜色更沉。梁宸远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双黑沉的瞳孔里闪烁的细小碎光,眼神凌厉阴沉,简直像要把人整个吸进去

一样。

“而且,”梁宸远一字一顿,生硬地道,“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抽烟危害健康。”

第二次了。杨瀚元不动声色地想,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梁宸远与他剑拨弩张。公平起见,这次他先退让。他站起来

,缓缓退后了一步,尽量和悦地道,“你知道小周天么?”

“哪个部队的?”

“是内功心法。”

梁宸远囧囧有神,果然如杨瀚元所盼,感受到了CPU即将死机的前兆。

眼看着杨瀚元放下毯子,露出潜水服,以及,被黑色的材质妥贴包裹着的身体……还有微笑……尤其是声音,低低沉

沉,简直就是为了诱惑,“来试试,放轻松。”

梁宸远瞬间当机,死得相当彻底。

美人计啊!

梁宸远慢腾腾地回过神,悠悠地想。

中计了!

梁宸远羞愧地垂下头,悲愤地想。

诱惑还在继续,“……深呼吸,感受,风……”

梁宸远深深深深地呼吸了一把。

难道,他痛苦地闭上眼,凄凉绝望地凌乱在风中,难道上辈子我欠他的不成?

只不过是个微笑。

只不过,就是,一个微笑!

居然电得他连魂儿都快飞了。淡爽的烟味儿随风钻进鼻子,意外地让人清醒。梁宸远微皱起眉,诧异地感觉着从渐渐

平复的心底慢慢涌上来的,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识的触动。

也许,他们真的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军人是无神论的,可梁宸远在这一刻真切地觉得,也许,上辈子,他们就曾相识相知。

甚至,他爱他,以至于这一世踏着他的脚步追寻而来,只为此刻这一个专注于他的微笑。

“小周天是吧,”梁宸远柔软地,“我知道。可睡一觉不好么?”

杨瀚元静默片刻,终于现实地承认,对于类似“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的招数,梁宸远掌握的火候远比他精准而深刻

放弃掉对话,杨瀚元直白地道,“我不想睡。”

那就不睡吧。

只因这一幕似曾相识,梁宸远愿意以他的方式,纵容,并信赖着杨瀚元的坚持。毫无条件。

山里的黑暗,沉重浓稠,只有营地照亮一片光。远山和丛林被衬得更加阴森,偶而传来一两声夜鸨凄厉的叫。杨瀚元

依旧站着,不说话,慢慢地抽着烟。硬朗的侧影处在晦暗的光里,随意的像是一张旧照片,承载着某些模糊又清晰的

印迹。

梁宸远定定神,点头道,“那也好,你坐下,我替你按按好了。”

回答是,又吸了一口烟。

梁宸远直接将双手按上他的肩头,带着不许抗拒的气势,捏住他的肩膀。

杨瀚元下意识地闪了一步,马上就意识到错了。

梁宸远二话不说,坚持跟上,杨瀚元这回聪明地没有再动。现在他没有精力和梁宸远吵架,更不能和他在别人的地盘

上争执。

带着枪茧的手指,恰到好处地从肩膀捏到手腕,再回到颈椎一路向下,向腰的两侧拿捏。梁宸远的手法很好,很老道

。惬意的舒适感裹着热流汩汩淌向杨瀚元的四肢百骇,这确实是一种享受。

感觉梁宸远松开手,杨瀚元礼貌地道,“谢谢。”

梁宸远却更近一步,俯在他的耳边,柔声细语地说道,“杨大爷,现在你是自己乖乖坐回去,还是甘愿让我踢你一脚

,就地趴在这里被我按?”

杨瀚元迅速评估了一下当前形势,理智地选择了“坐回去”。

梁宸远笑得很诚恳,摆明了不惜武力。杨瀚元很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在水电面前内讧。

毯子被拎起来披回杨瀚元的身上,梁宸远攥紧毯子用力一拉,裹紧了杨瀚元微微冒汗的上半身。再伸脚踢直杨瀚元的

腿,一言不发地蹲下来拿捏。

整个过程,很专心。没有绮念,没有荡漾。连梁宸远自己都觉得好笑,遇上这家伙,似乎连情绪都变得有点儿喜怒无

常。

看着杨瀚元站起来轻抖着身子坐最后的放松,梁宸远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可是一双几乎摸过帅哥全身的手啊,

而且就在片刻之前,他是不是应该尽量不要洗手?

狗血给洗脑了吧,你?梁宸远用力拍拍手,转身去叫韩靖起床。

最后这次潜水非常顺利。水下炸药在两个特训出来的精英手里精准地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山石崩裂的巨响几乎让整条

山谷都震动起来,湖水顺势奔腾而下,冲出一个又一个泛着泡沫的漩涡。

傅饶满意地赞赏了杨瀚元和韩靖的工作,带人走上缺口察看。他们还需要估计流速流量,以便做进一步的安排。

杨瀚元带着韩靖都将头盔夹在肋下,站在湖边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似乎一切顺利,直到,泄洪口突然传来几声惊慌失措的叫声,几个模糊的光影紧接着就夹杂在碎石里,咚地一声砸出

巨大的水花,落进了汹涌的洪水之中。

就像戏剧总要在最后的关头扭转。

几乎与此同时,杨瀚元和韩靖飞快地跑向下游稍微平缓一点的河道边,扣着头盔纵身一跃,先后跳进了水里。

梁宸远大声地叫人准备救援绳,再回头,两个人早已经不见踪影。十几个水电已经向下游跑去,坝口的人惊魂未定地

向下撤,通讯里全是傅饶和两个工程师失踪的报告。

“借我!”梁宸远冲上去,劈手夺过一名大校手里的水下通讯器,一边疾声道,“利剑1号、2号,听到请迅速回话。

”一边折身向下游追去。

不出意外,没有回答。

梁宸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第二次了,莫名坚信杨瀚元一定会活着,回到他眼前。

迅速追上一个背着救援绳的水电,梁宸远命令道,“给我。”

那个士官几乎是条件反射递给他,梁宸远直接伸手抄在肩上,顺手卸下士官的头灯安全帽,边跑边扣在自己头上。

追过第一个回弯时,韩靖露出头,拖着一个人艰难地伏到了河边的浅滩上。梁宸远喊着他的名字跑过去,韩靖却先一

步将人仰面翻过来,半拖到河岸上,转身又跳进水里。

水电的人遥遥望见,加速冲了过去,梁宸远比他们更快,而且直接略过刚刚扔在岸上的人,马不停蹄地向下游追去,

“韩靖,报告情况。”

“队座,追,傅,傅,去了。还有,一个……我看见他了,完毕。”

梁宸远没有再说话。他已经看见韩靖扎进水里,而先前的那个中校也正由赶上来的两个水电急救。其余的人继续发足

狂奔,梁宸远将他们远远地甩在后边。

梁宸远跑得更快了。边跑边用通话器呼叫。

他已经看见杨瀚元了,这一段水势相对平缓,杨瀚元没有回应,只一低头,又没进了水里。梁宸远看不清他是主动下

潜还是怎样,只能跌跌撞撞地尽量向他靠拢。

漆黑的河面上,暗流涌动。

梁宸远放慢速度,将头顶灯拎在手里来来回回地在水面上扫。

杨瀚元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突然破水而出,梁宸远急忙追上去,一边跑一边用力抡着手里的救援绳,寻找合适的时机。

杨瀚元也看到了他。他已经找到了被水冲晕过去的傅饶,正背抱着他,将他的头托出水面,扣上了氧气。但他能做的

也仅限于此了,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对抗汹涌的河流了,只能尽量浮在水面,减缓被冲下去的距离,等待救援。

梁宸远终于站稳了,将绳索全力抛了出去。这个距离足以保证救援绳在被冲顺成一条直线之前甩在两人身上。水比人

快,必须尽快。

救援绳带着准头叭地一声横砸在水面上,立刻顺着水流斜冲下去。杨瀚元感觉绳索撞在身上的劲力,快手抓住,绕在

自己和傅饶的身上,终于切实地松了一口气。

梁宸远吃力地拖着两人。岸上没有可以固定的地方,只能固定在自己腰上,一步一步朝岸上拖,再等水电的人追上来

支援。手掌心磨得火辣的,早上割开的伤口在甩绳子时被磨开,不用看都知道在向外涌血。

梁宸远艰难地倒退着,杨瀚元看着水电的人终于出现在视线里,原本和身体一样湿凉的胸口慢慢温暖了起来。

几个月前,这个正紧紧拉着他不放的人还和那些水电的兵们一样。

不,甚至远远不如。

可现在,他却遥遥地跑到了前面,甚至,救了他。

“好样的。”杨瀚元在心里无声地称赞着。绳索传来梁宸远的坚持与努力,艰难后退的身影像是一部被刻意放慢速度

的黑白电影,一帧一帧地映进视线里,杨瀚元知道,他会永远记住的,此时此刻。

水电的人终于来了,杨瀚元也终于触到了河底,一群人齐心协力把傅饶弄上岸,立刻开始紧急抢救。杨瀚元则绕过人

群,走到梁宸远面前。

梁宸远几乎脱力,勉强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杨瀚元莫名冲动地抬起手,像安抚一个惊魂未定的孩子一样,摸

了摸他的脑袋。

毛茸茸的头发带着倔强扎着他的手心,梁宸远诧异地仰起脸,杨瀚元报以微笑,“谢谢。”

“我——”梁宸远咽咽唾沫,艰难地喘息。

说吧,杨瀚元望着他,默默地想,我在听。

“我——”梁宸远突然将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咧开嘴乐了,气喘吁吁地道“我的伤口都裂了,你要负责。”

这个人……杨瀚元全力抚平心口上的巨大落差,咬出一个,“好。”来

“他们带了急救箱。”

算了,就随他去吧。

杨瀚元果断转身,梁宸远立刻发现了他背上的伤。

潜水服几乎被割开了,露出相对较浅的肌肉,血从狭长的伤口里涌出来,梁宸远猛地站起来,拉住他心疼地道,“别

动,你受伤了。”

杨瀚元蛮不在乎地扭头去看。两个水电的人立刻分神跑过来,合着梁宸远一起撕开杨瀚元的上衣,匆匆处理他的伤口

杨瀚元无奈地看着片刻,扭头一指,微笑道,“我们教导员的手也受伤了,你们也看一下。”

梁宸远立刻瞪起眼,杨瀚元无辜地回望之。

水电们只顾得上再分两个出来,心都颤了,“哪里?”这两个可都是全军区的宝贝儿啊,伤一个他们都担待不起呀,

何况还是两?赶紧小心伺候。

梁宸远盛情难却,惊惶地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自己就能处理。”偷偷狠狠瞪过杨瀚元一眼,梁宸远自己拆起手上

的绷带。

杨瀚元淡定地假装没看到,忍住小胜一局的得意,抓过他的手拆了起来。

梁宸远心安理得地受着。两个水电正在忙着处理杨瀚元背上的伤口,另两个人围观杨瀚元拆他的纱布。杨瀚元席地而

坐,若无人地捧着他的手,小心地揭着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纱布。

越往下拆,杨瀚元的脸色越差,血水几乎浸透了最里面的几层纱布,手心肿着,伤口边缘泡得发白,里面却暗红一片

,显然是溃烂的前兆。杨瀚元抬头冷冷看了梁宸远一眼,在梁宸远的莫名其妙中,将半瓶云南白药全撒到了他的伤口

之上。

两个围观的水电惊叫了出来。

梁宸远重重抽了一口气,哆嗦着将“你干什么?”的吼声硬憋了回去。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这一边。

梁宸远勉强咬住嘴唇,用目光杀向杨瀚元。

杨瀚元却一脸平静,不带半点愧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14.我的吻

你你你,你给我等着,回去算帐!梁宸远痛得直抽,要不是水电在,绝对扑上去撕咬杨瀚元的脖子。

没关系,你可以叫。不是很疼么?杨瀚元冷笑着,就是让你长个记性!我最不见得的,就是你这种胡乱糟蹋自己的兵

梁宸远现在理解不了那么深,他完全不想再多看这混帐一眼,只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手伸到旁边目瞪口呆的一个

水电眼前,尽量压住声音里的颤儿,“哥们儿,帮个忙。”

“啊,是!”那人忙挑出绷带帮梁宸远包扎好,又抄出破伤风针,商量着道,“还得打一针。”

梁宸远乐了。敢情这哥们比他还哆嗦呢。

水电那人也没避讳,表现得相当直接。这领导也太他妈地牛了,看得他都痛了,可人家呢,就冒冒汗,一声不吭。

被崇拜了。梁宸远要笑纳,嘿嘿一乐,打趣着道,“成,您悠着点,别叫血管给跑了。”

几声闷笑立刻稀落落地蹦了出来。

这一片的兵都知道,想当年,某领导暗恋某护士,求亲近,生病打针。小姑娘乃新人,头一次见过这么大的领导,心

慌失手,没扎准血管,顿时惶恐不安,连连道歉。领导青着脸,硬着头皮,怜香惜玉,“不是你没扎好,是我血管自

己跑了。”流传军区五十余年,专供调戏本军区护士妹妹所用。

水电的人一头黑线,梁宸远更高兴了,摸出片止痛药放在嘴里嚼,笑眯眯地伸出手。

妈的杨瀚元,离了你小爷还不是照样风生水起?打了针,杨瀚元那边也搞定。一群人浩荡荡地抬着悠悠转醒的傅饶回

基地,梁宸远故意站一边嘘寒问暖,然后又拉住韩靖索要救人心得,正八经儿地表示回去要写个通讯,争取弄个全军

点名表扬。

韩靖听得直乐。杨瀚元跟在后边默默地看着,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乐。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要凑到一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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