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泽——坊七瞳
坊七瞳  发于:2012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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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时的语气和笑容顿时浮了上来。娘的,梁宸远暴躁地想,那家伙是装的还是真的……

梁宸远失笑地摇摇头,儿子面朝夕阳,无限惆怅。

早晨起床洗漱,跟队跑五公里。梁宸远依旧跟在在最后,第二圈时,儿子从宿舍楼撒着欢窜出来,队员们齐刷刷地扭

头,杨瀚元穿着作训服,在门口轻盈地作了数个弹跳,等着队员们跑过眼前,跑步尾随上来。

梁宸远转过头,清晨的阳光正映在他的脸上,明亮动人。

杨瀚元清晰有力地提点着他,“跟着我的步伐,注意呼吸。”

“是!”

“等等!”梁宸远从幸福的眩光中停下来,“不对吧,你怎么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跟上。”

16.一只野猫

果不其然,还没跑到最后,勤务就忙不迭地把梁宸远叫回办公室听电话。做为一个乖宝宝,梁宸远一接手就懵了,长

这么大,他就从来没听过这么愤怒,这么咬牙切齿,这么连骂带吼一句能带出三个以上不同脏话又偏偏一气呵成的训

斥。

等梁宸远回过味儿来,开始“是”“是”地赔小心时,张自秋也总算找回一点儿平静,好声好气地自我检讨一番,最

后还是没忍住,又把杨瀚元狠狠地臭骂了一番,这才指示梁宸远做为教导员,务必一定亲自把送人回医院,而且必须

郑重向医护人员道歉。

梁宸远全部一口答应。

挂了电话,他又愣了半天才回过味儿。真长见识了。梁宸远摸摸鼻子,完全震惊在首长高超的言语技巧中了。他真后

悔没拿个录音机录下来,原封不动地照着再吼一遍给杨瀚元听听。

现在,他一句完整的也回忆不上来,这情景就跟他第一次做英文听力似的,哪一句都听得懂,就是哪一句都复述不上

来,尤其让人郁闷!

梁宸远按着饿得泛酸抽搐的胃去食堂。他要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他决定好了。

操场上已经开始拉练了。没有杨瀚元的身影。就是有也要先视而不见,回来再慢慢想办法收拾。梁宸远尽量平静地走

进已经空荡荡的食堂,正赶上司务长带着杨瀚元的勤务小李也往外走。

“教导员?”司务长乐呵呵地,“正想给您送去呢。”

“放里边吧,我进去吃。”他说着转向小李,微皱了下眉头,“这是,给杨队的?”

“是。”

梁宸远眉头拧得更深了,“他怎么还没吃?”

司务长一愣,随即又乐呵呵地,“教导员,这事儿可得怨我。杨队不是病了么?可他还是要和队员们一起吃,我就说

了个谎,说不知道他回来没准备他的。这不,才做好的病号饭,正准备给他送去。教导员,您可多担待。”

“好。”梁宸远平静地道,“给我吧,我送过去。”

“这——”小李有些为难。梁宸远的脸色很不好,小李出于维护自家队长的自觉,本能地不想梁宸远接手。

“那你就站在这儿想想。想好了再跟我汇报。”梁宸远说着接过司务长手里的饭,就近坐到了食堂里面。

他没说你看着办,他要一个答案。

小李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司务长也连带着愣到了一起。一直以来,梁宸远都像一个乖宝宝,整日里阳光灿烂地笑着

,不吵不闹,努力将自己融入这支大队。他身上确实带着一股狠劲,可那是一种讨人喜欢、令人欣赏的不服输的劲儿

,不像现在,冷若冰霜,居高临下,强烈地压迫着人的神经。

梁宸远并未抬眼,也就没再多看两人一眼。他独自坐在那儿,一口接一口,吃得非常安静。司务长和小李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觉得冷气嗖嗖地直往上冒,谁也不敢多话。

司务长到底是老兵,想了想,还是示意小李把饭放下,然后快跑一趟,就说,“饭做好了,教导员要亲自送过来。”

再悄悄叮嘱上一句“杨队要是还问别的,你就照实说。不问你就啥也别说。”小李连连点头,飞快地跑了。

司务长自己则留下来坐陪。他从利剑建队时就在这儿了,这儿的每个人都像他的儿子。

梁宸远正在出神,眉头紧皱在一起,捏着筷子不知在想什么。司务长很清楚,杨瀚元私自出院,这个年轻的教导员一

定很头疼。

“教导员,”司务长试探着叫。

只听“叭”地一声,梁宸远已经将手里的筷子给拗了。

两个人都因此一愣,梁宸远抢先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多少钱,我赔。”

司务长连连摆手,“哪用啊。教导员,快吃吧,”司务长又递上一双筷子,关切地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梁宸远笑着点点头,埋头大口地吃了起来。

别人的好意,哪怕自己当时再生气,也要及时心领。坏人不会伤心的,伤心的都是好人。梁宸远现在就有一个活生生

的案例。

吃完饭,抢着送了餐具,梁宸远端上司务长仔细热在灶上的鸡蛋面,不紧不慢地朝宿舍走去。儿子守在门口,看见梁

宸远兴奋地叫了一声,梁宸远伸手摸摸它的头,嘬着嘴唇说了声“去”。儿子听话地摇着尾巴下楼了。

儿子面前,给你留点儿面子。梁宸远冷哼一声,推门而入。

客厅空荡荡的。

卧室的门大敞,里面没人。

浴室的门关着,传来轻微的声响,梁宸远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不一会儿,杨瀚元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梁宸远还倚在门口,手里端着餐盘,怎么也摆不出好脸色。

杨瀚元微微一笑,依旧擦着滴着水的头发,神态自若地走过来,挺客气地招呼道,“你来了。”

梁宸远挑动着眉毛,顺着他的脸一路向下,越过肩膀深陷的骨窝,以及缠着绷带的胸口,滑过平坦的小腹和结实的腹

肌,直接略过已经套上长裤的双腿,落到他赤着的脚上。

真他妈的……梁宸远飞快拉高视线,“怎么不穿鞋?”

杨瀚元垂目扫了一眼,抬起头,看了看梁宸远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

“饿了?”梁宸远放下东西,径自坐了下来,“吃吧。”

杨瀚元走过来,拿起筷子。

梁宸远强忍着脾气站起来,替他把鞋踢了过来,还是有些不耐烦地道,“赶紧穿上。”

杨瀚元不悦地顿下来。虽然他有错在先,但,不高兴的时候,他不会忍着。

梁宸远冷冷一哼,侧身慢悠悠地亮出自己的肩章,“看到没?现在我是领导。”

杨瀚元又笑了出来。

梁宸远一脸不爽,毛楞楞的短发,囧囧有神的目光,左右眼皮下各一抹淡青……杨瀚元埋下头,沉声道,“谢谢。”

“不用谢。”总算这小子还有点儿人性。梁宸远想着,笑眯眯地趴到桌上,目光灼灼,“从了我就行了。”

杨瀚元诧异地抬起头,梁宸远微眯起眼,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只要你今天乖乖地从了爷,天塌了爷也替你扛着。”

杨瀚元又笑了出来。梁宸远肯定知道他擅自归队了,他甚至能想得出张自秋会有多暴躁。他原本阴暗地想,就气得这

小屁孩儿发火去吧,然后他就针尖麦芒,更生气地两手一甩,留梁宸远一人头痛,独自收拾残局。

可现在,梁宸远居然沉得住气,不声不响,甚至主动说出“替他扛”的话,杨瀚元渐渐期待了起来。

“好啊。”杨瀚元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梁宸远点点头,窝进椅子里,静静地看。

杨瀚元动手很慢,显然肩胛上的伤口影响到了他手上的动作。也正因为慢,裸在视线中的肌肉缓缓拉动着起伏的线条

,闪出耀眼的光泽。

杨瀚元有些诧异地问,“怎么了?”

“没事。”梁宸远站起来答,“我先走了,一会儿楼下见。”

从从容容地走出房门,梁宸远一闪身,迅速躲到门边。

太祸害了。太勾人了。那一抬头,那一扬眉,那一脸的茫然疑惑,个个都戳中他的心窝。梁宸远捂着发烫的脸,默默

回宿舍去了。

杨瀚元低头笑笑,拖拖拉拉地吃完饭,这才慢吞吞地下楼去了。

梁宸远正在车上等着,杨瀚元坐进副驾,梁宸远也没有说话,直接开了出去。

杨瀚元心想,这就回医院么?但他不会回的,他不动声色地扭过头,无声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穿过训练场,绕过粼粼

的湖边,掠进大片的农田和庄户人家,梁宸远突然将车停在白桦环绕的公路旁,紧握着方向盘,低声问,“为什么不

想回去?”

杨瀚元没想到,梁宸远竟然看得懂他的情绪?“没什么。”杨瀚元尽量平静地,“不太喜欢。”

“给我理由。”梁宸远转过头,认真地看着。

杨瀚元微笑了笑,避过他的目光,淡淡道,“我讨厌,生死离别的地方。”

“胡说!”梁宸远怦地拍上方向盘,喇叭尖锐惊叫,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梁宸远迅速囧了一下,重新板起脸教育杨

瀚元道,“那分明是救死扶伤的地方。”

“对于你,大概是吧。”

梁宸远又一次默不作声了。杨瀚元清淡的口气让他心疼。他读过队史,很清楚杨瀚元寥寥数语背后所表达的意思。

梁宸远再次发动汽车,缓慢却坚定地向医院驶去。

杨瀚元没有再说话。

停车的时候,梁宸远背着杨瀚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老实说,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办,梁

宸远转头讨好地笑笑,领着杨瀚元朝住院部去了。

杨瀚元默默地跟着,准备随时带着梁宸远大步离开这里。看到梁宸远背着他叹气的时候他就决定了,带着他一起,两

个人共进退,再有什么事,就让张自秋和朱政委两个老滑头烦恼去吧。他无声地笑了出来。

梁宸远就没他那么乐观。按着张自秋的吩咐找到主治医生道歉,哪儿成想居然围上一群女同志,当班的医生护士,值

班的护士医生,责任护士主治医生,科主任护士长……梁宸远头晕眼花地看着一屋子女人义愤地围着两个人指责教育

“你们把这儿当什么?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忍——梁宸远握着拳想。

“你们就这么当兵的,就这么无组织无纪律?”

忍字头上一把头。

“再这样,我们可收不起你们这样的病人!”

实在忍不住了啊!

梁宸远几乎被逼到了窗台,退无可退,干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全场的人都愣了片刻。

室间瞬间安静,梁宸远抓紧时机,温和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就不麻烦大家了。”他抬起头,挺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我们队里也挺需要他回去的。请问出院手续怎么办?我们这就补上。”

梁宸远说着拉起杨瀚元,分开人群大步走了出去。

室内又窒了窒,瞬间就炸了锅。

梁宸远猛地转过身,一脚踢在了旁边的钢化椅上,椅子跳起来,带着巨响咂回地面,余声在走廊上嗡嗡直响,吓得所

有人都不敢动了。

梁宸远的声音在抖,“不愿意治,我们就他妈的不治!我们穷当兵的,流血流汗为的是人民,不是为了听你们在这儿

冷嘲热讽!”

整个走廊都很安静,不少人探出病房,全都看向这边。

一个年长的大夫先大步走过来,“少校,注意你的素质!”

梁宸远冷笑了出来,上前逼了一步,看得那大夫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仰,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与其让我的人,听你们在这里,当狗一样的训,不如带回家,抓紧操练。这样他就不用再受伤,更不必来这儿

受辱了。我们走。”

他说完就拉着杨瀚元,连手续都没办,扬长而去。

执勤象征性地拦了拦他们,梁宸远正在怒头上,杨瀚元眼明手快地拦住他,冲两人微笑了笑,两人不动声色地赞了一

个好,推搡地放两人走了。

梁宸远这才发现,他一直都紧紧握着杨瀚元的手。

尴尬地松开,梁宸远沉默地跳上车,不等杨瀚元坐稳,立即发动了汽车。

杨瀚元系好安全带,看着车库放行,轻笑一笑,柔声问道,“疼不疼?”

“呃?”

“脚。”

梁宸远低头看了看,抓狂爆发了出来,“都是因为我跟了你这么一个烂人!”二十几年的乖宝宝形象就这么付诸东流

,毁于一旦了,他痛心疾首啊。

“对不起。”

“对不起的不是我!”梁宸远恶狠狠地暴躁地目视前方,极力控制着想转头咬他脖子一口的欲望,不爽地道,“现在

,马上,想想怎么滚回去,和张头道歉!”反正都没形象了,他也口无遮拦了,说糙就糙吧。

“必须,深刻地,检讨你的错误。尤其要防止,上,行,下,效。”

“好。”

“答,是!”

“是。”

不久前,杨瀚元还这么训过他,现在完全反过来了。梁宸远怒极反乐,无声轻叹出一口气,泄气地道,“看在你态度

良好的份上,算了,我说话算话,这事儿我扛着了,你还是想想作训的事吧,毕竟这才是头等大事。”

杨瀚元默了默,轻声道,“好。”

他说着拿出电话,拨通之后,平缓地道,“我是杨瀚元,我找支队长。”

梁宸远一惊,忙转头做口型,“你干什么?我还没准备好。”

“没关系。放心。”杨瀚元同样用口型回他,然后低头笑了起来,“头儿,是我……”

张自秋沉着气听完杨瀚元的解释,心里五味儿陈杂。打心眼上讲,他是赞赏的,那气势,那话锋,都活脱脱地,热血

军魂。可从行为上讲,他必须批评。又矛盾了半晌,张自秋才骂出一句,“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恶人才先告状!”

杨瀚元笑而不答,张自秋噫了一声,又骂道,“混帐玩意儿,好好安慰安慰小家伙。老实呆几天会死啊?净给我惹事

儿。”

杨瀚元低声道,“头儿——”

梁宸远转过眼,惊讶地看着。

不是吧,这小子也会装委屈装深情?这一声喊得,就是钢铁也得融化成水了啊……

张自秋果然没再多说什么,挂了。

梁宸远佩服得五体投地。

“怎么了?”杨瀚元放好电话,回望过去。

“没什么。”梁宸远顿了顿,生硬地转回头。“谢谢。”

回答同样是,“谢谢。”

“呃……”是为了出院的事吧。梁宸远笑了笑,底气不足地加了一句,“我也是为了队里的工作。”

杨瀚元点点头。

梁宸远还是不甘心,到底忍不住,在一个红灯前,转身飞快地踹了他一脚。

不重,纯粹是泄气。杨瀚元笑了。

他想起何仪笙的那些话,梁宸远还是个孩子。他不介意这种赌气一般的小动作,甚至,很喜欢。再想到医院里,梁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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