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泽——坊七瞳
坊七瞳  发于:2012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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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诚心想,完了,殃及池鱼,干脆连招儿都不接,直接转身,“哎呀,我还有个报告没写……”一步三窜地跑到楼下

去了。

这一晚,全队的人都惴惴不安地琢磨,教导员很生气,后果可能很严重,赶紧想办法好好表现,争取把惹出来的气再

顺回去。

梁宸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来自己“装”的相当上道。欣赏够了队员们颤惊忐忑的小眼神,梁宸远通体舒畅,刷牙

洗脸,上床卧倒。

儿子沉重的身躯跳上来,叭叭地舔舔他的脸,顺势就卧在他的身边。梁宸远将手脚都缠上去,把脸埋在儿子厚长的毛

里,轻轻蹭了蹭。

他觉得,他能听见儿子的心声,儿子也懂他,他们都在忐忑地等着同一个人归来,因此需要相互支持,彼此安慰。

后半夜,梁宸远爬起来查房。

细碎急促的脚步从楼梯口传来,梁宸远立刻闪出去,小心地将自己隐蔽在暗处,低喝一声,“谁?”

回答是一声含糊的狗叫。

梁宸远惊讶地趴上阳台。儿子嘴里叼着飘飘狗带,长毛曳曳,十分拉风地穿过操场,朝另一群逐渐走上操场的黑影扑

去。

梁宸远心里咯登一下,迅速关了手电,朝楼下飞奔。儿子已经扑向为首的那个人,那人抬手一指,儿子就在将扑未扑

之时一滞,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梁宸远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落地时就势一滚,再一跃而起,轻捷地朝他们奔去。

杨瀚元的脸上还涂着迷彩,黑黢黢地只看得见夜色一般的眼睛。

下一刻,梁宸远就闻到了极其浓重的血气。

杨瀚元同样做了个噤声,梁宸远停下脚步,堪堪稳住气息。

杨瀚元已经带着一群人默不作声地与他擦肩而过了。

梁宸远几乎立刻就被镇在了当场。

他们杀过人了。

那种沉默的死沉沉的气势,让他瞬间动弹不得,呼吸急促。

梁宸远愣了很久,才感觉到指尖微微发麻,渐渐回暖。

杨瀚元他们已经走进了宿舍。

梁宸远又站了片刻,埋头自嘲地笑了笑,俯身牵起儿子,慢慢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直接去了杨瀚元的宿舍,没有分别回去自己的寝室。

梁宸远默然地将未完的工作做完,这才回到顶层。

杨瀚元的宿舍门大敞四开,但没开灯,透出不甚明亮的月光。

梁宸远慢吞吞地走过去,只见十几个人或卧或躺,连衣服都未解,胡乱倒在地上,搂着枪个个鼾睡如雷。

儿子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看着,杨瀚元已经脱到钢盔,卸了装备,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关门。然后,他发现梁宸远就站在

门口,于是他也安静地站住了。

梁宸远正望着他。

那种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东西,杨瀚元本能地想抓住一些,可现实是,高度紧张过后的疲劳感让他觉得这一切

过于沉重,暂时无力承受。

“替我,”他迫不得已转过身,避开梁宸远的目光,背对着他轻轻挥了挥手,“把门关上。”

“早餐想吃什么?”

杨瀚元浑浑噩噩地回过头,思考着这句话和“关门”之间的逻辑关系。

梁宸远坚定地望着他,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早餐,想吃什么?”

就像血色里的一抹柔情。

杨瀚元扬起嘴角,为这个错觉轻笑,“不知道,太累了,想先睡觉。”

“那好。记得盖被,不要着凉。”

“嗯。”

梁宸远退出来,小心翼翼地替他合上了房门。

活生生的人,真切地,又回到了身边。

梁宸远弯腰抱起儿子,将下巴抵在苏牧柔软的长毛里,心情甚好地走回自己的寝室。

22.初吻再垫一个

早操的时候,梁宸远还是小小奢望了一下杨瀚元会下来。

当然,他没有来。一屋子的人照旧睡得横七竖八,只是都已经自己脱了装备,把能垫的垫在头下,把武器放在触手可

及的地方,换个姿势继续睡。

梁宸远推门的时候,此起彼伏的鼾声突然停滞,静得几近窒息。朝着门的人都微张开眼,梁宸远不由得愣在门缝前,

直到那些锐厉的目光看清他的脸,齐刷刷地又黯淡了下去,梁宸远出汗颜地合上门,摸着下巴恶劣地想,如果这时候

有人扔个手雷进去……oh,my,gold,那得多么地震憾~

哪怕只是个闪光弹呢~嘿嘿,他在遍地翻滚的脑补中,下楼督阵炊事班准备特餐。

安排完了,领枪去室内射击场练习。昨天忙三迭四,丢下的功课都要在今天补上。梁宸远端着枪,脑袋里却止不住地

走神。

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

梁宸远闭起眼想象,如果面对歹徒,自己是不是同样可以毫不犹豫、没有负担地开枪,而且一击命中。

这想法有些痛苦,在脑中杀死一个人相当简单,但当他将手指扣在扳机时,却禁不住有点儿愣。

杨瀚元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回应着梁宸远,他微点了点头,走过来自觉地坐到了靠墙的一排椅子上。他带着隔音耳麦,却没有带枪。梁宸远立刻

明白过来,杨瀚元是专门找自己来的。

唉,肯定不是谈情说爱,梁宸远自娱自乐地想,只怕多半还是因为演习名额的事。再加上昨晚上的那一番闹腾……那

爷还是先给你笑一个吧,“有事儿?”

“是。”杨瀚元顿了顿,错开目光瞄向靶心,“还没打么?”

“正想打。”

“那打打看。”

“好。”梁宸远转回身,顿觉得生出了点儿底气。杨瀚元没有直切主题,大概,是因为他还需要铺垫。这么无声无息

地坐在他背后,确实挺给他压力。

可惜啊,杨小队座今天的气场不够强大,毕竟从归队到现在还不到四个小时,梁宸远能明显感觉到,那家伙的目光远

不如平常敏锐,估计脑子里面也相应地有些迟钝,偏偏一大早又听到那么闹腾的消息,现在肯定多少都得受点儿刺激

,需要反应反应。

敌消我长,以静制动,爷就杵这儿等了。

作好心理建设,梁宸远在等靶的间隙又自顾自地走了一会儿神:能累成这个样,肯定是大任务,杀过人还全身而退,

肯定过程相当剌激,搞不好就是骁勇如战神天降,画面血腥又充满张力……他想得高兴猛一回神,完了,一轮移动靶

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杨瀚元必然又要冷笑着弃他而去……梁宸远因为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小小地凄凉一下,再回头一

看,杨瀚元已经低垂着头,居然就那么靠在墙上睡了。

梁宸远囧了。

他明显察觉到自己虎躯一震,只见杨瀚元眉心的川字纹被绞得如沟似壑,两扇睫毛垂得有气无力,遮住原本就显得有

些黯淡的目光。只有头顶过于明亮的灯光让他的脸色看上去还不算太灰败,可也掩不住一脸浓重的疲倦。

梁宸远心痛了。

只上前一步,杨瀚元立刻就醒了。

梁宸远毫不意外,放下枪笑笑,柔声柔气地规劝,“先回去休息吧。”

杨瀚元的目光炯炯,仿佛能够剌透他的整个人。

梁宸远勉强压下脸上翻腾的血色,抱着枪乐呵呵地开起玩笑,“其实我挺想扛你回去的,可惜啊,没那实力。”

杨瀚元笑了。

梁宸远半蹲下来。

杨瀚元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自上而下落到彼此的视线平齐。

梁宸远扶住椅子,凝下神色,一脸郑重,“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休息好了,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你先打完这匣,我再回去。”

呃?梁宸远微有些诧异,“那,你是要亲自指导我么?”

“不是。”杨瀚元答得相当平静,“只是来看看。”看看你的枪法,也看看你。他确实累了,累到一动都不想动,只

想这么静静地坐在这儿,享受和他共处一室的时光。

清晨的阳光从敞开的窗帘透进来,耀眼地剌着他双眼的时候,他突然就想到了梁宸远,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有时就像此刻的阳光,温暖,且朝气蓬勃。尽管身体疲惫得像是筑过水泥,眼皮沉重得连张都懒

得张开来,但脑子里却一刻都不安份地想着梁宸远。他想看到梁宸远,强烈到不可遏止。于是他强迫自己爬起来,刷

牙洗脸,再强迫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些,然后来了。

“去吧。”杨瀚元又笑了笑。再这样对视下去,他把握不住自己会干点儿什么。“打给我看。”也许就忍不住亲了他

也说不准。毕竟,他现在意志力薄弱。

“好。”梁宸远立刻站了起来。

杨瀚元正随便地倚在椅子上,放松的神态惬意得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扑到。这家伙笑起来和他的人一样无声无息,微微

挑起两边的嘴角,抿着嘴唇扬起一个只比直线略弯的弧度,看了就让人安心,赏心悦目。

这样下去,是会犯错误的。梁宸远当机立断转过身,将余下的子弹用点射打了出去。

杨瀚元沉默地看着,突然缓缓地道,“你希望,哪两个中队出去参加演习?”

“呃?”梁宸远回过身,这跳转得也太快了吧,大哥!

“我是说,”杨瀚元站起来,轻飘飘甩下一句话,“留下来的人会跟你一起留在队里,你希望谁被留下来?”

说吧,野猫,我能给你的帮助也仅限于此了。我会替你摆平这一次,至少,让他们都不敢为难你。但真正的威信还要

你自己来树,别叫我失望,抓住你的机会。

“这样啊。”梁宸远不动声色,“我的希望,会有决定性作用么?”

“我会做重要参考。”

大哥,别那么严肃,成不?“留下来的人会恨死我吧。”现在就咱们俩,你对我笑笑行不行?

“他们只会听到我的决定。还有,初东依然可以留给你。”

梁宸远干笑了出来。杨瀚元果然已经清楚昨晚上的事了。

“杨队,算我求你,”梁宸远尴尬地咧了咧嘴,“我那点儿旁门左道,真就不要再提了。你不在,我也是被逼得没招

……”

杨瀚元已经听不进去了。

梁宸远近在咫尺,正唉声叹气地,讨饶一般地和他说话。杨瀚元突然就生出冲动,想爱怜地去摸摸他的头,又或者捏

捏他的脸,揪着他的鼻尖,轻松写意地安慰他,“不要愁了,我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话滚在舌尖。

手几乎握成了拳。

可最终还是默默地忍了回去,他还需要更了解这个人,然后才能决定哪些是可以做的亲密举动。他想随心所欲,但不

可超越梁宸远底线,让他厌烦,避而远之,那便得不偿失。

“好。”他沉声应下,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得并不快。

甚至有意等着梁宸远。

可梁宸远还是觉得,杨瀚元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渐行渐远的苍凉,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昨天发生在杨瀚元身

上的一切都会沉默地封进他永远都看不到的档案。而他,梁宸远,从一开始就注定与利剑们不一样。

但总有他能发挥所长的地方,这就是他被张头送进利剑的原因。

他这就去找一找!梁宸远扛着枪,笑眯眯地扬起眉,快步跟了上去,“瀚元,早饭你吃了没?”

他就不信了,“山穷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嘿嘿,梁宸远眼见着杨瀚元领在前

言,英俊潇洒,肖初东身挎医药箱,大步流星,紧随其后,转身拨通了政委的电话,“首长,我听说这次演习也包括

医救演习……”

“首长,您别说,我们还真就不怕接这个……”

“呵呵,还是首长了解我们这些兵,唉,没办法,冲着保家卫国来的,听到枪声心里就长草,让他们给医疗队装伤员

,当然就……就是就是,太毛躁了!一定要重点抓抓……”

“政委啊,你别太为难了,我们利剑大队不是只配了两中队名额么,剩下的两中队,你要觉得合适,干脆就调过去…

…”

“这也是一种历练嘛,再说了,配合组织工作也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您放心,我一定做好动员工作!”

“是,是是……好,我立刻就去。”趁热打铁,迟则生变,先订下来再说。

梁宸远放下电话,愈发觉得张头儿有眼光,肯定早就关注到了自己竟然这么有天份的一面。那俗话不都说了吗:男女

搭配,干活不累。医疗队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医生护士们啊,正好,非常正好。既然上不了战场,那就突围情场吧。兄

弟们,哥看好你们。哥在背后替你们给力。

梁宸远调出车,嘿嘿地乐了出来。

韩靖不小心瞄着了,顿觉一阵冷风打梁宸远脚横扫而过,直扑面门,赶紧一转头,投身到火热的肉搏中去了。

等梁宸远到了总队,正赶上开饭,自然就陪了顿饭。席间小梁少校装乖宝宝,政委一高兴,话匣子一开就没关住,小

梁少校向来受教,一顿饭吃得风生水起,机要,参谋见了十几个,小酒一酌,话匣都开了。小梁教导员推脱说不喝不

喝,倒底被灌了几口,最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放人走了。

梁宸远晕乎乎地回到基地。虽然催过吐,可还是有点儿上头。这一顿,吃得很有意义。可倒底多有意义,梁宸远觉得

自己要等明天睡醒了,慢慢分析。

要不是宿舍里万赖俱静,他真想哼个小曲听听。

也正是因为静,挺温柔挺关切的一句,“你喝酒了?”顿成平地一声炸雷,吓得梁宸远一脚踏空,赶紧抓住扶栏。

晕,梁宸远晕晕乎乎地想,又被杨帅哥抓了个现形。

杨瀚元依旧半隐在光与影中,斜倚在墙上,眼神里闪出些许暗淡的光。

他承认,接到总队电话说梁宸远喝高了,要他派人去接时,他确实很震惊,甚至恨不得亲自上阵,拎猫似的拎着梁宸

远的脖子把人领回来狠打一顿。

但他还是不会问梁宸远干什么去了,又为什么喝酒。他一向清楚自己什么该问,什么该说,可以做些什么。就像现在

,镇定地站在这儿等他回来,然后关照他,让他不要醉得太难受。

于是梁宸远觉得,气氛好像也不是很危险。他咧嘴乐乐,脚步虚浮地又走了两步,再停下来喘喘,“嗯,我去见政委

,喝了两杯。”

“吃东西了么?”

梁宸远皱眉。

他现在很晕,有点儿思考无能。想不起来吃没吃了。

杨瀚元已经走下来,抓住他的手腕,强硬地拖着他向顶楼爬去,“饿了吧,我叫食堂给你留了夜宵。你先回去,我给

你拿上来。”

“或者,你先喝点牛奶?”走完小半层的台阶,杨瀚元站在拐弯处,自然而然地扶住梁宸远,低声轻缓地将话落到梁

宸远的耳边,“先送你回去躺一下,然后我给你拿醒酒茶。”

梁宸远来者不拒地笑了。

杨瀚元干脆打横抱起他,将人送到床上。

等他再回来时,梁宸远已经自己脱下衣裤,乖乖趴床上睡了。

杨瀚元半蹲下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梁宸远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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