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唐梵语猛烈咳嗽。
“他不是我老师。”曾深蓝老实回答。
“那是？”林晓水眼睛中的光闪烁异常。
看的曾深蓝心里有点颤抖，低头乖乖回答，“我妹妹车祸，是他救了我妹妹。我是学校的研二学生。”
“这样啊……”林晓水松开手，挑起曾深蓝下巴，“让姐姐我看看，哟，长的真不错。”
现在轮到曾深蓝猛烈咳嗽。
“好了好了，再不走来不及了。”唐梵语拽着她往外面走。
“不要急嘛，小弟弟，待会儿我和小语一起去医院看望你妹妹呀。”
“哦。”曾深蓝点点头应着，看着那两个一拖一拽的身影走远，怀里的包抱的更紧，不知为何有点点凉凉的感觉。
随后聚餐时，宇文光和林晓水一唱一和，吵得天翻地覆。唐梵语叹为观止，看向李曰木，“以前我以为你们闹成那样已经很极致，没想到……”
“小光和林疯子才是天生一对，从小闹到大，只有一个人能制住林疯子！”
“谁！？”赶紧求解。
“小光的姐姐。不过和我哥出国去了。那才是真女王，林疯子跟人家一比，啧啧……”
“说谁林疯子啊？”林晓水拿着红酒瓶子，外套已经脱了，身上的黑色衣服低胸低的大家想忽视那儿都不行，林晓水还故意摆了个pose，“看傻了吧，小傻瓜们？”一下子坐在桌子上。
这时唐梵语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包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宇文光早把她拽了下来，“丢人给我有点极限！”
好了，又是一轮争吵。
“真不知道哪天谁收了这个疯子，唉。”李曰木嚼着花生米感慨。
唐梵语靠着椅子，腿前伸，跟着赞同的点点头。
由于林晓水的一番宣传，吃完饭，三个大闲人要求都去医院围观天然呆愣头青曾深蓝同志。
唐梵语拼死抵抗，“你们干嘛呢。”
“为你寻找下一春。”林晓水抛媚眼。
“我今天才知道我有女朋友，怎么又要被抛弃了？”
“女朋友不够，男朋友也有才是完美！”
“……”唐梵语看向另两人，反正不关他们的事，他们还一致点头，“晓水说的对啊。”
“唉。”
最后四个人挤上林晓水的红色跑车，一行往医院驶去。快到医院时，唐梵语弱弱出声，“我们是不是得买点什么，这是探望病人。”
宇文光疑惑，“不是去围观你的小男友的么？”
“……”唐梵语望车顶。
林晓水一拍方向盘，车喇叭声大作，“身为娘家人，是得有所表示啊！”利索掉头往来的路上开去，唐梵语无力，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四个人一字排开往病房走，唐梵语是真心想走最后，最后被林晓水拉到身边，“有点出息好不好。”领头羊林晓水女士墨镜都没摘，照例一身黑色衣服，一边站着一个有点尴尬的唐梵语帅小伙，另一边站着好奇到脸上笑容不断的宇文光小同学，以及我们外人面前从来不笑的李曰木老板。四个人就这么走进医院，俘获了一众眼光。
再这么排开站在病房里，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张大嘴巴诧异的看这边。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也有人住了，同样讶异的看过来。
林晓水环视一圈，露齿一笑，“曾浅紫小妹妹是嘛。”
“是……”
宇文光直接出声，“你哥哥呢？”
林晓水回头瞪眼，口语：有点涵养好不好。继续笑，“曾深蓝还没来？”
宇文光朝李曰木撇嘴，“就她有涵养！”
小姑娘这时才舒出一口气，“你们是我哥哥认识的人么，哥哥晚上才来，他很忙。”
“啊……”宇文光难掩失望。
唐梵语把买的东西放她床侧的床头柜，“我们来看看你，既然一切都好，那就好了。”
曾浅紫一直看着他，小心翼翼开口，“先生你是救我的那位吗？”
“……”林晓水见他不开口，替他说，“是的。”
曾浅紫立刻就笑哭起来，“当时我晕过去了，但是一直记得你的轮廓和声音。”说着就想下床，被林晓水拦住了，“小妹妹不要动。”
“谢谢你救我。”
“没事，你养好身体就好。”
曾浅紫脸色养的还挺好，比车祸时反倒胖了不少，“还有，那个披萨很好吃……“
唐梵语有点心疼，就问，“你认识苏海予么？”
“……认识。”
“那就好，苏海予是我妹妹，你不是本地人，才大一想必也孤单，以后和小予多相处相处。”
“……”曾浅紫低头，唐梵语想这动作和她哥哥真像，她久久没回应，奇怪道，“怎么？”
“学校里基本每个人都认识苏海予。”
李曰木终于开口，“林疯子，苏丫头那闹腾劲可并不比你差啊。”
“什么意思啊？”林疯子愤怒。
“别吵别吵，这是医院。”宇文光阻止，林晓水感动，“小光你长大了，你终于懂事了！”
唐梵语看了李曰木一眼，一人拉起一个送出去，关上门，“交给你了！”自己一个人再回病房。坐到床边上，“小予很好相处，你们女孩子也会好相处一点。”
苏海予的确学校名人，从前在曾浅紫眼中这些人是可望不可即的，况且一般都觉得那些女生是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唐梵语见她还不说话，抚慰，“不愿意也无碍，就当我多事。交朋友这些事总归要自己愿意的。”
曾浅紫沉默许久，“谢谢你唐先生，哥哥见过你一直和我说你是好人，你的妹妹一定也是好人，只是我不会和人相处，尤其苏海予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不过我会努力的。”
多乖的女孩子啊，唐梵语叹息，自己家就只会出林晓水那样的。
“不用叫我先生。”
“哥哥说你在学校里做老师，真厉害。那我以后叫你唐老师？”
“随你随你。”唐梵语和善的笑，他平常还真不是和善之人，这时候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对了，你哥哥研二了，应该不算太忙。”不知不觉就问出口。
“哥哥要打工，做家教还要做实验，他的导师很重视他，出去开会也得带上哥哥……”说到后来小姑娘脸上满是自豪的笑容。
寒暄几句，唐梵语便离开。开门，门口空荡荡。那三人又不知去向哪里，打电话，林晓水轻松，“哦，我们去学校找曾深蓝了，回见。”摁了电话。
唐梵语欲哭无泪，自己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李曰木你太让人失望了！就这么放任他们。
收起手机默默走出医院去路边打车，顺便给自家小妹电话，商谈交友问题。
至于曾深蓝的事情……爱看看去，反正与己无关。
但是世界上真的有许多和你没关的事会莫名其妙与你联系上，甚至会联系太久太久。而一些谣言传多了，的确会成为真相。
六
新的一周，唐梵语去上课，刚进教室就深觉不对劲，仔细一看，班里从前最爱坐前排的小姑娘们，此刻全窝在后排，看都不看自己，偶尔闪来几个幽怨的眼神。
略静心神，唐梵语照例开始讲课。平常叽叽喳喳踊跃回答问题的孩子们一言不发，在这样的诡异气氛中，上完了一节课，又上完了一节课。下课铃声响时，唐梵语还特地停了一分钟，希望她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出来。
可还是毫无反应，倒是男生勾肩搭背的全出去了。唐梵语于是也收拾好自己东西，往教室外面走，终于一个女孩子叫住他了，“老师！”
唐梵语激动，调头，“怎么了？”
一脸受伤，“老师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
她们当默认，立刻嚎叫。唐梵语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们不像是暗恋自己的样子啊。又有一个克制不住，“唐老师怎么可以交女朋友！！”
立刻有人接上，“你的男朋友会伤心难过的！！”
唐梵语想说：我本来压根就没有男朋友和女朋友！！
小插曲一闪而过，没几天姑娘们又笑嘻嘻的坐到了前排。
又是一个周末的时候，唐梵语带着自家小妹去医院探望，还特地挑了曾深蓝不在的时候去。苏海予提前一天买了一件衣服，打算送给她哥哥口中那个可怜的女孩子，紫色衣服本就不多，好看的紫色更少，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件好看的浅紫色衣服。
可到了医院才发现曾深蓝居然在，兄妹俩看到这对兄妹俩纷纷低头不说话。唐梵语和小妹面面相觑，他们有那么恐怖么。
唐梵语年龄最大，只得开口，“以为你不在的。”随后拉着苏海予走到床前，“浅紫，这就是我妹妹苏海予。”
苏海予落落大方，把手中纸袋放到枕头旁，“听我哥哥说你也大一，你好哦，我叫苏海予。这个送你，看喜欢不。”笑容灿烂无比。
曾浅紫看了眼不好意思的低头，小声，“谢谢。”
“打开看看嘛。”
曾浅紫小心翼翼的拿过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件紫色连衣裙，是毛线的，做工十分好。有小翻领，收了腰，很漂亮，没其他装饰，除了领子是乳白色的。唐梵语暗暗赞叹不愧是自家妹子买的，果真不错。曾浅紫尽管努力抑制，但眼中的亮光依然渗出了不少。
大家都看出来了，苏海予骄傲的笑，“喜欢吧，我找了好久的哦。这个冬天可以穿在大衣里面，春秋可以单穿。你这么漂亮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一听这话，曾浅紫就抬头看她，的确是一张很好看的脸，但想必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漂亮，此刻的表情很是诧异。
唐梵语估摸着女孩子家得好好聊聊，就主动叫上曾深蓝，一起出去，让俩女孩子聊天。
一离开病房区，曾深蓝就说，“我今天忘了带钱了。上次你女朋友在，不好给……”
“我女朋友？”
“就是穿黑衣服的，很漂亮的那个。”
唐梵语沉默，不是默认，是完全无话可讲，所以便跳过了那个话题，“都这么久了都还没看出来我压根不要你还钱？”
“……这样不好。”曾深蓝低着头说。
“我是老师，帮助学生天经地义。”
“……”
“今天不打工？”唐梵语换话题。
“下午和导师一起去西安开研讨会，请了假。”老实作答。
“下午？几点的飞机？”
“飞机三点半。”
“现在一点，你跟我说飞机三点半？”唐梵语郁卒，“你导师人呢？都不催你？”
“他还在上课，说不要急。”
……
果真是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唐梵语往电梯走，“带行李么？”
“带，收拾好了。”
“我送你回去拿行李，别误了行程。”进了电梯，摁了1键。曾深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叫了声，“进来啊，想什么呢。”
这才走进去。唐梵语给苏海予发短信，告知等会儿再来接她。将曾深蓝送去学校宿舍楼下，这才离去。曾深蓝站在楼下看着唐梵语的车开远，很久很久没回过神，很久很久没人如此对待他和妹妹了。
曾深蓝的确是他导师的得意门生，出门经常带着他。
一去西安就是一周，苏海予倒是真和曾浅紫好上了，以前下课都是到处鬼混，现在常常就往医院跑，每天和唐梵语汇报，他甚是欣慰。
李曰木家有个自以为艺术鉴赏很有造诣的叔叔，在看了这么多年的画展之后，终于打算自己开个画廊，这些事自然需要专业级别的唐梵语出场。
三人一起吃了饭，前嫌尽释，胥越和唐梵语相谈的很欢。两人决定合开，聊了一个下午才理清事情的脉络，因此傍晚离去时三人都不免倦色。那两人先离开，唐梵语今天出来没开车，看着他们走远了。
转身沿着街道慢吞吞的走路，立冬已过，天黑的特别早。途经一家数码港，鬼使神差的走进去，逛了逛一楼的手机柜台。想到那对兄妹，挑了两个手机，一样的式样，一黑一白。
这样出去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听苏海予说，小姑娘要出院了。就算出院礼物吧，看着纸袋里的两个盒子，另一个，也是出院礼物？唐梵语微笑。
有很多事情你做的时候不知原因，做完之后同样是不知道的。
没想到的是，一直黏在那儿的苏海予今天没在，好久不见的曾深蓝却在，见到他来都愣住了。
唐梵语举了举手里的纸袋子，“出院礼物。”
一看便知是手机，但他们并不知里面是两个盒子。即使这般，曾深蓝说什么也不肯要，眉头都拧着了，曾浅紫咬着嘴唇看他哥哥在那里拒绝，小声，“唐老师，你对我们已经太好了，我们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没要发票，退不回去了。”唐梵语说完往床尾一放，回头就走，其实发票在他兜里好好的躺着。
曾浅紫，突然觉得这刻，这个一贯四平八稳的唐老师像极了闹别扭的学生。
曾深蓝拿起盒子就要追出去，“哥！”被他妹妹叫住，“你退回去，唐老师也不会要的。”
“我们不能再收他们家的东西，欠了太多了。”
“我知道。可是……”
他仔细看了一眼那个袋子，不看还好，一看，里面赫然的居然有两个盒子，盒边上分别有黑色和白色的字眼。曾深蓝开门冲了出去，直接从楼梯跑下去，气喘吁吁的在住院大楼前面的花坛处拦住了唐梵语。
举着袋子递给他，一句话不说。
唐梵语也不接，看着他。
终于曾深蓝开口，“唐老师，在你给予别人关心的时候，可否想过别人能不能够承受？”
就这么一句，唐梵语愣在那边了。
“对你而言，几千的住院费不算什么，几千的手机也不算什么。但那些抵上我和小紫一年的生活费。那些在你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我们眼中却是莫大的奢侈。这样子的关心，其实是一种压力，您知道么。”
这一刻唐梵语才明白，这个人并不是木讷。或许平时只是懒得说，他比谁都清楚这一切。
这次轮到了他无话可说。
曾深蓝从纸袋里拿出了白色的那只盒子，纸袋子还给他，“小紫的我收下，我谢谢你对我妹妹的关心，真心感谢，也替小紫谢谢你，唐老师。还有一只，很抱歉我不能收。”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唐梵语反倒有点木讷的伸手接过了纸袋子。
“下来的忙，钱又忘了带，明天让小紫把钱给你妹妹，带还给你。这一切我们兄妹俩都真心谢谢你。所以，也请你体谅我们。”说完曾深蓝鞠了一躬，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很正规的鞠躬。然后往医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