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笔记(密码战)+番外——空灯流远
空灯流远  发于:2012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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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搬回原来的住处,。每个礼拜日照旧去将军府上给乔小少爷补课。小屁孩竟然老实了许多,不用我满屋子找,

自己提前规规矩矩坐在书房等我。阿诺德也在书房里。他假装很忙,上上下下翻书,一会儿推开窗户透透气,一会儿

问“艾伦饿不饿,我去厨房叫佣人做点心”,最后他把小屁孩从书桌前挤开,坐在我旁边,摊开一本书:“我最近对

数学很感兴趣,你能帮我看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

小屁孩扯他袖子:“表哥,你的书拿反了。”

阿诺德咳嗽一声,默默的把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收起来,摸了摸鼻子,坐回一边。

他不再泡妞的行为让我极度不安。

灰暗的日子里人们总是自寻欢乐。我曾经加入的剑桥数学俱乐部办了个小范围的私人聚会,只有数学系教授和学生参

加。我收到邀请后也去了,看能不能遇到熟人,推荐工作机会。

那场聚会在一位教授家的后花园里,我又遇见了阿诺德。人们三三两两的围成小圈子聊天,他笑眯眯的端着酒杯向我

坐的地方走来。

我问他:“你怎么不泡妞了,有空参加这种聚会?”

他大大方方的举起酒杯,当众向我抛媚眼:“小艾伦,我在泡你啊!”

我只好对旁边的人耸耸肩:“他在开玩笑。”

聚会上有平时很难买到的甜点,我找了张小圆桌坐下来专心吃李子布丁。隔着五六米远靠花园篱笆的地方有四五个人

围在一起讨论微积分。我忽然听见有个女孩说:“那你是在高尔夫与象棋俱乐部工作了?”

回答的人远远的藏在人群后面,带着软帽,围着围脖,声线很冷清:“算是吧。”

女孩的声音很甜美:“我叫艾米丽·罗特,在《科学与逻辑》上发表过抽象代数的论文。”

我突然想起了她是谁,我们同在数学俱乐部,三年级那年她还向伦敦的瓦特博士推荐过我的群论论文。

“我现在留校任教了,”艾米丽继续说:“好几个朋友都去了美国,欧洲不安全……说起来有一位还留在剑桥,写群

论的艾伦——或许你听过这个名字?”

我惊讶的向那边看去。

男人似乎也大吃一惊:“你是说艾伦·卡斯特?他现在在做什么?”

艾米丽向我这边扬了扬下巴,拢起遮住脸的卷发:“那位栗色头发的就是。现在好像什么也没做,周末给人当家庭教

师。艾伦其实挺有才华的。”

我虽然忙于与“迷”奋斗,但是在别人看来确实什么也没有做——大学最后两年一直把自己关在数学俱乐部的活动室

里写一篇没有发表过的论文,毕业后也没进数学研究院或者大学机构。我向他们说话的方向点点头示意,没想到问话

的男人却站了起来。

隔着人群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摘下软帽微微欠身,向我致意。

然后他坐回去,隐藏回了聊天的人群中。

他说:“为了‘迷’。”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被听到。

阿诺德坐在我旁边和女孩聊得眉飞色舞,过了一会儿他困惑的回头向男人所在的方向看去:“艾伦,那边的男人是谁

?我觉他他一直在看你。”

这场战争里,十七岁以上的男人都陆续参军,征兵处的队伍能排过一条长街,到处是为不列颠而战的宣传与演说,支

持纳粹的黑衫军和市民冲突不断,流言漫天飞。政府把科学家们聚集起来,成立了运筹学小组(OR办公室)。我有朋

友就在政府实验室工作,研究鱼雷的最佳配置和高射炮的有效射击方法。安得蒙曾告诉我,数学是一门恐怖的学科。

当数学家从纸张和书本里走出来,把它作为武器投入战争中的时候,它会成为最可怕的武器。

在后来伦敦空袭中,我们从每200高射炮发击中一架纳粹飞机提高到每20发击中一架,就是运筹学小组的成果。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而我也想做点什么。

我跟阿诺德说,而他只会这样安慰我:“艾伦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静下心来和我谈一场恋爱。”

我跟他试了。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安得蒙被隔离审查的事情,甚至知道原因,但是一个字都没有对我说。他只是不停的和我约会,带

我去看电影,去逛公园,去停流亡英国的波兰音乐家的演唱会。他在电影院的黑暗中搂住我的腰,问我:“小艾伦,

你甩了安得蒙,跟我过一辈子怎么样?”

我提醒他:“我们本来就分手了。”

黑暗中阿诺德扯开我大衣竖起的领子,吻我的脖子。他在我耳边煽情:“我是要你从心里甩掉他,跟我在一起。我不

像他一样有那么重的责任,我有工作,我能供你研究一辈子数学,我们可以每周都这样牵着手出来看电影。你觉得呢

?”

当时荧幕上正演着一对热恋的情侣当街拥吻,我死死的盯着屏幕,装作没有听见。

过了很久,阿诺德把嘴唇移开,叹了口气。

小屁孩是最悲惨的,被自己表哥逼着准时出现在书房里上课,逼着转送我玫瑰花,逼着把图画本扔掉,全部换成算术

本。

我捏着一支玫瑰面无表情的告诉阿诺德:“你可以自己送给我的。”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从门后走出来:“亲爱的,我喜欢给你惊喜。”

他问我:“艾伦,我们约会一个月了,你有感觉了吗?”

我仔细思考片刻,老实回答:“没有。”

心理医生显得很失望,他颓然倒进椅子里,仰起脖子:“见鬼!可是我有感觉了,怎么办?!”

阿诺德泡妞时每天都有感觉,所以他自己当然知道怎么办,不用操心。

我是在十二月的下午收到来自军情总部的邀请函。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伦敦的位于皇后大道三百六十七号,见到了布鲁斯先生。那是一个高度机密的机构,门牌上没有

标示,里面走动的所有人穿着军装。布鲁斯先生是位高级官员,穿着海军军装。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接见了我。

他高度赞扬了我破译“迷”的工作,问我愿不愿意加入“高尔夫与象棋研究会”。

“艾伦·卡斯特,你愿意沿着卡斯特先生和夫人的路一直走下去吗?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为国王陛下和英国人民

效劳?”

我发誓愿意。

之后是一系列繁琐的资格审查。我被隔离了大约三天,那位叫布鲁斯的海军军官反复确认我是否叫“艾伦·卡斯特”

,问了我很多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经历与细节,把我跟档案袋里的照片反复核对。

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在他小园眼镜片后笑了:“告诉你一件事情,艾伦。我们很早就收到了你的材料,材料上显示你能

力卓越。但是加西亚先生一直认为你不可信任,所以拒绝让你加入普林顿庄园。现在,我们的C爵士认为,你值得信

任。他不仅信任你,也信任你的家庭。”

那一刻我有些茫然:“C爵士是谁?”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试着和阿诺德谈恋爱忘掉安得蒙时,他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他表面上看起来悠游有度,其实

一直站在地狱的门口,稍不注意就会被拖下深渊。当时海军的独立情报机构要合并入军情六处,他们想推出自己的领

导者。而林顿的事件正好是一根导火索。仔细思考,只凭林顿的能力,怎么能够收买两个内部间谍?有人在暗中支持

他。这件事究竟牵动了多少人的利益,谁也不知道。

况且这之上还有我看不到的力量,比方白厅和C爵士,后者的观点可以颠覆安得蒙对我所作出的决定,甚至可以决定

未来军情六处的最高BOSS是安得蒙还是海军部的人。

再深入下去,林顿其实不是整个事件的全部。安得蒙为了我,隐瞒了一件事情的真相。它是安得蒙阻止我进入普林顿

庄园的全部理由。

而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足以让他失去白厅对他的信任,接受长达三个月的严厉隔离审查。

在他离开期间,我获得了进入普林顿庄园的权利和一份正式而光荣的工作——负责译电处第七办公室密文破译工作。

第七办公室密文的机要程度没林顿时接触的第一办公室高,因此密码系统也相对简单。我再一次进入了普林顿庄园,

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径到达第七办公室所在的小楼。

我推开门,把公文包放在最近的办公桌上,与新同事打招呼。

新同事坐在窗台上喝咖啡,及肩的黑卷发,鹰钩鼻。

他懒洋洋的回头看我:“你好,艾伦。”

我记得这种略带冷清的声线,我在数学俱乐部的聚会上听到过。

“为了‘迷’”他端起咖啡杯,第二次向我致敬:“你终于愿意干一点正经事了。”

第十八章

“为了‘迷’”,窗台上的男人举起咖啡杯。

我很诧异:“你知道‘迷’是我破译的?”

他哐当一声放下杯子,从窗台上跳下来:“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啦。加西亚先生公开了这件事情——你帮林顿破译了‘

迷’,破译方法非常精彩!”

他说的很对,确实所有人都知道了。

安得蒙不在,他的助理安妮领着我顺着每个办公室走过去,一路上被很多人议论。

“这就是那个和林顿合译‘迷’的艾伦·卡斯特?听说在七号办公室。”

“为什么不在一号办公室?”

“比想象中的帅,就是有点不修边幅……”

新同事告诉我,林顿事件本来处于绝对保密状态,后来上级通过某种途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安得蒙在压力下公

开了“迷”的破译方式和背后人物——但是林顿的最终结局被保密。

他问我:“林顿好像因为向你泄露重要机密被解聘了?”

我想了想:“不知道。”

而且这种公开也只限于普林顿庄园内部,离开这里,整个世界都对此一无所知。

新同事向我伸出手:“很荣幸见到你,我叫拉斐尔——拉斐尔·修兹。我以前见过你。”

他的黑色长发微微有些卷曲,几乎垂到了肩上,头发的颜色正好衬托出深黑色眼睛的明亮。呢绒外套颜色有些发暗,

下面是黄绿色卡其布长裤。整个人看起来介于青年学生的尖锐和学识带来的成熟之间。

我不记得见过这样的人,试探着问:“上次数学俱乐部的聚会上?”

他仿佛觉得很好笑:“艾伦,我们是同学。是在林德曼教授的高等数学讲课上,我就坐在你后面。”

逃课逃得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心怀内疚的和他握手。

“说起来……我记得你什么课都逃,只是有个冬天每节林德曼教授的课都到场。大讲堂里只有三个人,你,我和哈里

。你喜欢听他讲课?”

我不记得哈里是谁,绞尽脑汁想起了谁是林德曼教授。他是安得蒙的继任者,五十来岁的老头子,法国著名数学家,

剑桥为数不多的客座教授之一。教授的英语发音不好,传言说他的话大部分内容都就听不清,能听清的话都是听不懂

的话,而少数情况下,又清楚又听的懂的话,那就是错话。

我坦白的笑:“我不是因为喜欢林德曼教授讲课,是因为冬天教室暖和。”

我同情的拍他肩膀:“其实我一直听不懂他讲的课。我很佩服你,听了一个冬天。”

拉斐尔不可置信的打量我:“艾伦,你……破译‘迷’难道是运气?”

他困惑的摇头,耸耸肩,干自己的事情去了。过了几分钟才从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后面扔出一句话,似乎非常失望:

“真没想到……你这么不严谨。”

拉斐尔是我的新搭档。七号办公室的密码并不是特别重要,因此只配备了我们两人。截获的电文分类后每天早上七点

准时送到我们的办公桌上,破译后再交到分析处分析。可能是因为我是‘迷’的破译者,最初见面时他似乎对我还存

在着类似向往的东西,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向往逐渐被无情的粉碎了。

作为负责人,我习惯每天早上叼着面包卡着上班时间出现在办公室,把穿着厚牛皮靴的腿翘在桌子上开始看资料,看

见有姑娘路过时还会向门外吹声口哨。每周一两次,阿诺德笑眯眯的蹭进我的办公室,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风度翩

翩学者风范,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小艾伦,亲爱的,你今天姿势酷翻了。”

拉斐尔皱着眉头从我桌上拿文件,一脸嫌弃的表情。

文件拿起来还要拍一拍灰。

有一天他又坐在窗台上喝咖啡,我躲在房间不见阳光的深处研究电文。他忽然转头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慌。

他端着马克杯喝了一口黑咖啡,丢了一句:“艾伦,你的胡子该刮了。”

我用手一摸,果然留渣了。

除了对我个人习惯过分挑剔,拉斐尔算是一位很优秀的搭档(阿诺德连约会时都从未在这方面苛求过我)。相比林顿

,他更能注意到电文信息内部的数学规律,对德语字母出现的频率和方式特别敏感。我很诧异,以他的能力,为什么

会屈居第七办公室。

我回剑桥郡退了房子,正式住进了普林顿庄园。这里和剑桥郡不同,没有遍布的钟楼与穹顶教堂,没有浓郁的历史气

息,所有的人都默默工作,一切显得平淡而有序。

普林顿庄园据说是有一百五十百年的贵族庄园。红砖围墙里散布着许多建筑,每一栋是一个单独的密码破译办公室,

挂着铜牌标识。这里是天才的聚集地,白天很少听到人们喧闹,只有风吹动道旁树时上面残留的树叶才会发出哗哗的

声响。

我和拉斐尔单独使用的单层棚屋似乎是庄园储物间改造的,有三个堆放资料的大房间和一间办公室。白砖建筑,屋顶

铺着斜斜的遮阳板,窗户几乎被爬墙虎枯死的藤蔓封住了,要使劲推才能打开。拉斐尔说夏天整个房屋能被爬墙虎的

绿色覆盖满,然而冬天我只能看见它们凋零的叶子。

我的房间被安排在资料室背后,工作起来很方便。一张铁床和两只柜子,家具样式简单舒适。

阿诺德不喜欢我的新家。他拍拍床嫌太硬,拉起窗帘嫌透光,关上门嫌弃隔音效果差。我很奇怪这些要求有什么用,

他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做的时候动静太大了,外面看得见。”

我面无表情的把他扔出去:“维斯科医生,你想得太多了。”

阿诺德的办公地点主要不在普林顿庄园,而是集中在代号Z等几所情报局的内部医疗机构,只是每星期回来汇报工作

。汇报完后就无所事事的晃到我办公室,蹭上一整天。

如果说当初安得蒙是抱着和我谈恋爱试试的心态,那么我和阿诺德现在的关系也是谈恋爱试试。我想借此把安得蒙忘

掉,而阿诺德单纯是闲得发慌。

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吃法国菜。路过公园时,一大群白色的鸽子呼啦啦的飞起来,悠然落下一地羽毛。阿诺德向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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