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成双——守天
守天  发于:2013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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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戴女人的东西。”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一起去就要乔装;戴上!”凌萧是被行李烦得够脑的了,再来一个大活人跟他较量真是再好的脾气也没了。

邱齐云虽不情愿,心底也明白是自己上杆子要跟着这个‘玄卿’的。也只好乖乖戴头上,临走前;凌萧吩咐邱齐云:

“从现在开始,为了乔装方便;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叫我凌萧。”

“凌萧是什么?”

“我的假名。”

“那我需要假名吗?”

“不需要!”

“为什么!?”

“你比较没名气,报真名也没事。”

“谁说的!我好歹也是名剑山庄的庄主,我……”

“行了,那你就叫刘齐云。”

“跟原来名字没根本没什么差别啊!”

“随便你吧。”

撇下邱齐云一个人在屋子里,凌萧在马厩最后把行李捆绑结实,满意地拍拍马儿的背。

次日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凌萧就牵着马儿后面跟着邱齐云两人一前一后地下山了;下了栖霞岭,凌萧第一件事就是另买了一匹马。他原本计划是,一匹马驮行李,另一匹马他们两一起骑,这么计划主要是因为邱齐云还有一只手不方便;可买好马以后,邱齐云硬是说自己骑一匹马也没问题,遂凌萧也就不跟他争了。

两人骑着马一路小跑着出了临安城。

一个时辰以后,路上已经没什么人烟了;路边倒是一片绿,有新开的紫云英;香气一里外就能闻见。两个人对花都没什么兴趣,倒是路上空气宜人,艳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因为用药好,外加邱齐云的身体底子也不错;他身上的伤恢复得格外快。

凌萧没有朋友,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小时候光顾着照顾娘了,学问和武功底子是跟娘亲学的;看别的小孩玩的时候,凌萧不是给娘煎药,就是在蹲马步。一个人习惯以后,也没什么;现在每天玄卿安排的任务完成以后,他就在屋子里看书。连完成任务也永远是他一个人去,大家都知道凌萧,但大家看到的都是带着面具的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掌门玄卿的贴身影卫;行踪诡秘,自然也不敢多接近。

其实凌萧第一次跟邱齐云说话的时候,他大概比邱齐云要紧张一百倍。只是多年下来,他已经练出了就算不带面具也能掩去脸上那些他不想被人发现的情绪。每次娘在病榻上问他整天陪着娘会不会无聊?他都笑着摇头,继续坐在床边低头读着书。

大家都喜欢乖巧的孩子,凌萧就在尽量变成那个乖巧的孩子;他努力地要求自己当一个好儿子,好弟弟,好手下……

而邱齐云,其实不在凌萧的计划里面。这还是凌萧第一次和别人一起出门。

正午时,赶了半天路;两人在一片树荫下停下稍作休息。

拴好马,凌萧坐在树荫里喝水,邱齐云在凌萧身旁坐下取下头上的斗笠;用袖角拭去额头的汗。

“还要多久到?”邱齐云显然不适应这样晒着大太阳地赶路。

“黄昏之前能赶到。”凌萧拧上水囊顺手丢给邱齐云。

邱齐云喝了一口水,抹了一下嘴角:“到底去办什么事?”

“去看一个人。”凌萧说完这句,就不再言语。

到玉溪镇时,已近黄昏;来往商贾都会在玉溪镇的石门驿做休息,镇子虽然不大,倒是很热闹。凌萧带着面具,冷眼看着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比起自己小时候的玉溪镇,现在镇上多了许多楼阁;镇子中心也挖了一个池塘,凌萧几乎要认不出这个玉溪镇了。

在离小时候住的街上,凌萧找了一家客栈。客房还算干净周整,只是凌萧原本打算要两套房,邱齐云立刻插嘴:

“不用,我们住一间也行。没事浪费银子干嘛。”

这句话听到凌萧脑子里就是两个人得睡一张床,而邱齐云初衷却真的只是为了省银子;做生意的人就是这样,本来这样的小镇客栈就是招待生意人,要价不算便宜;而且也不是只住个一两天。一间房和两间房的价钱整整差一倍呢。

看着凌萧一言不发地提着行李进房间,邱齐云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侧过头看凌萧:

“干嘛一脸不高兴?”

凌萧叹了一口气。

邱齐云撑起身坐在床榻上,看着凌萧;似有些得意地嘴角微翘:

“你不会是害怕吧……”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到了屋子里凌萧也没有卸下面具,背对着邱齐云把身上佩带的武器卸下,用布裹好。

邱齐云把斗笠一扔,就解开外袍随手一丢。

“你脱衣服干嘛……”凌萧看着邱齐云就穿着单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热啊,你不热吗?”这回儿邱齐云的家乡还刮着北风,江南已经春暖花开了,北方出生邱齐云自然是受不了南方的湿热天气的。要是屋子里没有凌萧,这会儿邱齐云多半要打赤膊了。

可怜的凌萧只能不停告诫自己,大家都是男人,不要太在意。

入夜,邱齐云已经躺在榻上;被子已经不知道被他踢到床的哪个角落了。而凌萧只能挑灯夜读。后半夜,凌萧几乎也要坐在案前睡着的时候;黑暗里含含糊糊的一个声音问:

“你怎么还不睡啊?”

“你先睡吧。”凌萧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叹了一口。

哪知,邱齐云慢慢爬下床;拖着步子揉着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拿起自己的佩剑,说:

“没事,你去睡吧;我得去练剑。”

“鸡还没叫,你也练得太早了吧。”凌萧看着一脸没睡醒的邱齐云。

邱齐云眼神失焦地瞟了一眼凌萧:

“我都习惯了。”

凌萧印象里,掌门庄主之流大概每天养尊处优就行了;看着邱齐云挂着一身不整的衣衫,几乎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把名剑山庄的剑法舞一遍那绝对是难得的消遣。特别是一个时辰以后,你还能看到邱齐云把剑丢地上,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跪在地上明显是没等再次爬上床就已经睡着了的睡姿。让凌萧暗中笑了大半天。

次日,凌萧带着邱齐云到了镇子外的乱葬岗。

岗上只有一颗枯了的柏树,树上不时栖着几只乌鸦,看见有人走动,它们就扇动翅膀嘎嘎地叫几声。

连凌萧也记不清自己娘确切被埋在了哪里,他只好在柏树下放上祭食;用石头压了一叠纸钱。跪下磕了三个头。

一系列过程里,邱齐云意外地在一旁很安静。

凌萧在心里默默的说:

娘,我现在过得很好;找到了爹和哥哥,他们对我也很好,您可以安心。

突然凌萧身边的邱齐云也跪下了,凌萧转头看他。

“是拜祭长辈吧。”说着邱齐云作揖道,“在下邱齐云。”

凌萧心说:娘,这人的头因为儿子的一时疏忽被砸坏了;这件事怨我,所以才把他带在身边,您就当他不存在吧。

第六章:拼酒

天快黑的时候,两个人在周边的小酒家随便吃了一些便走回客栈;回房间的时候,凌萧发现多了一个木头床铺;一问小二才知道是邱齐云吩咐加了一张床。两张床离着不远不近,中间隔了一块屏风。

晚上凌萧躺在小铺上,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

邱齐云躺在大床上,两人都一言不发。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邱齐云在屏风后面问。

“都那么久以前的事儿了……”凌萧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暗。

邱齐云翻了一个身,接着说:

“真奇怪,我也记不清楚,总觉得最近想以前关于你的事儿;就是想不起来,还好你在我身边,要不然我怕我要连你也忘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了。”

凌萧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没发表什么意见。

“你给我说说,我就模模糊糊记得你是玄卿,有个玄冥派;其它都记不起来了。”邱齐云催促凌萧。

“都让你叫我凌萧,别叫我玄卿。”凌萧每次听邱齐云管自己叫玄卿都不由得心虚。

“知道了,凌萧。”邱齐云不耐烦地哼哼。

“我们是在几年前的武林大会上认识的,那时候你剑法太差,输给我了;你说这江湖上没有几个人会输给你,你就整天缠着我要重新比试。从那以后我们就认识了。”凌萧随口编着瞎话。

“不会吧……你明明剑法那么差,我怎么可能输给你?”邱齐云对于凌萧的说法提出质疑。

“我说三年前,那时候你剑法差。”凌萧换了一个手枕着,补充解释道。

“可三年前我剑法也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邱齐云不解,“是不是你输给我了,你不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凌萧这么说,语气却不是那么坚定。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邱齐云没再问什么。大概是乏了,后来也就睡着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邱齐云就拽着凌萧要出门;说是镇上的“上己节”,有集市,有杂耍,什么都有。

凌萧要戴面具,邱齐云就拽着面具不让还美其名曰:

“出去玩,戴这个破玩意干嘛!本来都没人注意你的,你一戴别人都看你,还怎么逛。”

说着邱齐云递给凌萧一把折扇,“你要是不愿意露脸,到时候就用这个扇子挡一挡。”在邱齐云的坚持下;两人就这么出门了。

镇上的小河连着镇中心的池塘,水边都是来上己节游玩的年轻男女。

凌萧一抬头就看见太白酒家的门口挂着状元红的酒旗,一思量,瞬间就明白这邱齐云为什么拖着他来这个上己节了。

“你想喝一杯就说,还那么迂回说要出来游玩。”凌萧轻拍着扇子,笑瞥邱齐云。

“出来走一趟,不尝尝百家酒岂不是可惜了。”邱齐云光看着酒旗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这邱齐云人看上去挺斯文优雅,但一沾酒就破功了;名剑山庄的庄主历代都好酒,别说邱齐云,连他姐姐邱双云在酒场上能喝也是有名的。邱家人不但能喝酒还好喝酒,但绝不酗酒;因为他们绝少喝醉,别看一个个都大大咧咧的,他们心里都多少有数。

一进酒家,柜台前面的酒保就开始向他们介绍这状元红如何如何好。

邱齐云一抬手:“酒好不好不是靠说的,小二,给我们先上一坛尝尝。”

小二也是见过场面的人,眯眼笑问:

“不知两位客官是要大坛还是小坛?”

“大坛怎么说?小坛怎么讲?”邱齐云这会儿都闻见隔壁桌飘来的酒香味了。

“大坛五十两,是小店窖藏用的,小坛十两,一般客人点;三四个人个喝小坛就够。”小二笑答。

“来个大坛!”不等凌萧有异议,邱齐云五十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另撒了几颗碎银子补充道,“再给我们来几个下酒小菜。”

凌萧默默看着邱齐云用竹头酒勺从缸一般大的酒坛里一勺一勺地盛酒。

周围桌子都看向邱齐云,说看人小兄弟可真能喝呐。

凌萧捏着碗沿才喝了小半碗,那头邱齐云已经干下去一整碗了。

这,就算是水;也没有这么喝的啊。凌萧叹了一口气,那头邱齐云还劝他:

“喝啊,这酒确实不错;醇香,后劲足,入口柔甘,要是我们有车,我一定得给我姐带一坛子!”

几十碗下肚,凌萧看着邱齐云都害怕;酒店里其他酒客仿佛看到了英雄一起起哄,场面一时间比外面看杂耍的还热闹。

最怕人的是,这邱齐云喝了那么多多,还是不醉。脸不红心不跳,除了嗓门明显大了。

凌萧退出满是人的酒店,酒气逼人;熏得凌萧都有点晕了。顺着酒家前的石板小路走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引起凌萧的注意。

“诶!你不是那个凌素心的儿子吗?”

凌萧循着声音回头,毕竟能知道他娘亲名字的人并不多;一个微有些富态的中年女子挎着篮子正望着他。他走过去,作揖道:

“不知您是?”

“真是凌萧啊!?你忘了我是住你们边上杨大婶。”

凌萧跟着杨大婶到了一排土砖砌成的屋子前,杨大婶进屋片刻后,走了出来,递给凌萧一个小包裹说:

“这是你娘临走前吩咐我给你的,但是后来一直没见你回来;我去衙门也找过你,说你走了。”说着杨大婶眉目间有些伤感。

“麻烦您了。”凌萧深深鞠了一躬。

当年,杨大婶是凌萧家的邻居,大家都很窘迫,但是杨大婶经常会给凌萧家送一些自家种的萝卜青菜。对于穷人来说,这样已属不易。

离开的时候,凌萧悄悄往杨大婶的衣袖里塞了十两银子。

收好包裹,凌萧往回走;路过太白酒家的时候,小二一把拉住他:

“客官!可让我找着你了,您的朋友可真能喝,生生喝光了一坛酒才醉,现在正躺我们店里呢!他老这么躺着不是事儿,我们还要做生意呐!劳烦您把您朋友带回去吧……”

凌萧快步进店,正看见邱齐云跟一具尸体似的趴桌子上。二话不说,凌萧扛起邱齐云就出了酒家。

平时不觉得,现在凌萧真心觉着这邱齐云可真沉。

把他放平在床上以后,凌萧也终于能喘口气了。坐在一旁,凌萧打开娘亲的遗物;一共三样,一本书,一把笛子,还有一块鎏金玉牌。

躺在床上的邱齐云轻易一个翻身就把被子一大半尥下了床沿。

凌萧收好娘亲的遗物,无奈地从地上拎起薄被往邱齐云身上一丢就了事了。

不一会儿,邱齐云就挣扎着从被子里爬出来;撑起身子浑身酒气地对屏风后面点灯夜读的凌萧破口责问:

“你……这是要闷……死我吗!?”

第七章:谈判

凌萧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走到邱齐云面前,递给他:

“喝了会舒服些。”

邱齐云这会儿倒是听话,咕咚咕咚把水全喝了;凌萧转身放杯子的当口,这邱齐云刚喝完水,就手脚麻利地把自己衣服全扒了,扒完了,还光溜溜地趴床上嘴里嘟囔“热,热”

凌萧心想,你现在热,一会儿就得冻死。

过了子夜,晚风一阵比一阵凉;还带着水汽,凌萧把半掩的窗户关实插上了铜栓。提着铜壶,从值夜的小二那里讨了一壶热水;混上屋子备着的凉水,用汗巾把邱齐云的脸上的尘土和汗渍擦干净。

突然间啪的一下,邱齐云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怎么的,抬手一下就抓住凌萧要给他擦脸的手,连带着床架子也一晃撞到床沿挨着的盆架,半盆水一晃也尽数泼在了邱齐云的身上。

邱齐云看着凌萧;凌萧也怔怔看着邱齐云。

邱齐云真是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孩子;全身上下白得透光,皮肤看上去滑嫩也没什么体毛,虽是有些肌肉,倒是分布均匀不会显得太强壮;配上邱齐云那张脸也算恰到好处。除了此刻他捏着凌萧的手上有些常年使剑留下的茧子,手指也因为行剑发力骨节会突出一些,其余实在看不出邱齐云这人是个江湖中人。

此时,邱齐云曲腿坐在床上;散落的黑发也被水打湿了贴在身上,但从邱齐云的眸子里;凌萧看的居然是浓浓的杀意。

邱齐云捏着凌萧的手,冷眼瞪着凌萧。

是神智已经不清楚的第一反应么,把靠近自己的人一律都看成敌人。就像曹操梦中杀近侍。理智消失以后,对周遭变化也变成了条件反射。意识到这一点,凌萧反而觉得颇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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