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哆嗦嗦地求饶。
“这位大侠,小人只是个跑腿儿的,被那贼头逼着干这折寿的买卖……”猴三儿的眼睛滴溜溜一阵乱转。
“闭嘴,到时官差来了,你可以和他们好好解释杀人越货的事。”周平威胁。
猴三儿这才把什么都招了:“大侠饶命!是小人一时糊涂,只是那掌柜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开了家黑店专干无本的生
意。这不,他被人追杀才逃到小人这里的……难道,他家的店就是您砸的?”
“废话少说,”周平拿刀朝他的脖子比划了两下,心里着急,语气更是险恶起来,“刚才出去的那人什么时候回来?
”
“这……小人不知啊! ”
——唉,古人淳朴,撒谎的水平比自己当年在警校里混的时候还差。
周平没了耐性:“小黑屋里关着不少人,我刚才翻了一下,你们没有准备食物,今天应该有人过来取货吧?白天不利
于掩藏行迹,晚上才方便行事,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找到你的上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那样的话,你就对我
没用了。”
猴三儿惊惧地看着周平,从没想过一个十岁小儿能有这份心机,酉时正(下午六点)旧曹门那就会派人过来,到时候
自己的尸首怕是早凉透了。
当时听黑店掌柜所言,猴三儿就心怀惧意,仗着自己藏身之地安全才起了杀意,现在见识到了周平的厉害,再也不敢
耍滑头,老老实实招了。
“旧曹门?”周平对汴京道路并不熟悉。
“是是,”猴三儿连连点头,“过了朱雀桥,南北斜街都是妓馆。那鹰老大和太平坊的老鸨是老相好,平时看到什么
高价货都先往她家送。”
——原来是红灯区啊……
周平恍然,接着一愣,难道小王爷被卖去做了龟公?
冷汗蹭地冒出来,据说太监的心理都很阴暗,自己到时候就是求死也无门了!
周平急道:“带我去。”
“不成啊,大侠,送人的时间、交接都有规矩,主事的人不在我们去了也是白去。”
“开封府或者旧曹门,你自己选。”
周平不是没想过被拐来的小孩会有怎样悲惨的命运,但事急从权,先解了自己的围再说,以赵允让的脾气,定是饶不
了这一干犯罪团体的,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猴三儿无法,只好出门叫了辆马车,周平怕他逃跑,命令他和自己一同待在车里。
这时,夜市的街道两边已经摆出了小吃摊,周平觉得饿了,摸出最后一枚铜钱,买了个白馒头,不顾吃相三下两下吃
了个精光。
猴三儿心知自己的小命捏在别人手里,规规矩矩地缩在一个角落,他见周平年轻小又忍得贫苦,不由露出震惊的目光
。
“大侠……”
“我不姓大。”周平其实很早就想说自己不是非法持兵的无业游民,是正正经经拿钱办差的官宦子弟。
“那……让小人如何称呼?”猴三儿陪着笑。
“我爹姓周。”怎么着也能换成‘周少爷’这种富二代的称呼了吧?
谁知猴三儿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着,脸呛得和猴子臀部一个色儿,凄厉地叫道:“莫不是北城的大小阎王?! ”
周平一个刀鞘抽过去,正好打中猴三儿脑袋……旁边的车壁上。
“谁造的谣! ”周平一开始以为只是相熟人之间的戏称,怎么好像传得人尽皆知?
猴三儿连忙摆手:“您的大名小人是如雷贯耳啊……刀剑无眼呐您悠着点……令尊巡街那会儿,小人刚刚入行,道上
的前辈教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宁入典狱房(注1),莫过朱雀门’。”
周平也算是汴梁新丁,但对朱雀门好歹还是有些了解的。
京都的格局和现代的完全不同,方方正正,大围子套着小围子,足足有三层围墙。最里面的正方形是皇城,中间的是
内城,再往外是外城。内城南边的城墙开了个朱雀门,那里是汴京最繁华的闹市区之一。由于内城里住着高官显贵,
巡逻严格,又驻扎着开封府这座大神,盗贼宵小不敢猖獗。
照猴三儿的说法,内城以北治安良好是因为那是周密的地盘,他们不敢轻易去掳虎须吗?
周平十分怀疑这里面的真实性,也许是三人成虎的流言作用——周平怎么看他爹都觉得顶多严格了一些,没有那么可
怕——更可能是猴三儿故意拍马屁让自己放松警惕。
“别耍花样。”周平瞪了猴三儿一眼。
“小人哪里敢?”想起当初周大阎王把抓着的偷儿手指一根根敲断的狠劲,猴三儿就不寒而栗,哭丧着脸道,“小人
只是想说,小人身上还有几两银钱,可以给您买个肉饼吃。”
周平的确饿,但还没到饥不择食,去吃皇后的毒苹果的地步。
“不用。”直接回绝。
说话间,马车摇摇晃晃地减速。
“你知道怎么办吗?”周平的脸上慢慢爬满了凝重,压根就没考虑表情是否和自己的年纪匹配。
猴三儿看在眼里,心道:哪里还需要造谣?眼前不就是活脱脱的小阎王吗?嘴上却应承:“当然当然,小人就说您是
自己跑上门来的,小人侥幸把您制服,但见这兵器不凡,就特地过来问问。”
周平满意地点头,看来黑道都有自己看人的方法,黑店里的店小二,也瞧出自己的苗刀是从兵器监里出来的。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得交出苗刀,怕就怕这地痞无赖真的把自己绑了邀功。
马车夫已经在催促,猴三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委屈您暂且把兵器放在小人这里,顺便闭上眼睛养一会神。”
小王爷落入妓馆的事绝对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到时候皇家的面子不好看,自己就要吃大苦头。所谓用人不疑,况且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自己再拖延下去。
周平迅速解开头发,披散下来,随便抓了两下把头发弄乱。
“这是我爹专门给我订做的,天底下就这么一把。”
“小人晓得。”猴三儿在道上打滚,自然听明白了周平话里面的威胁,如果自己起了邪心,把刀转手卖出去,大阎王
就会顺蔓摸瓜找到自己头上来。
假装昏迷不利于勘查地形制定撤退路线,周平只好伸出双手让猴三儿绑了,被他牵着从后门进去。
利用头发挡住相貌,走到半途周平故意跌倒在地,蹭了满身泥才罢休。
猴三儿鼓起胆子踢了周平一脚,在他屁股上留下一个鞋印,周平回头瞪他,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高超,里面满满
的是‘秋后算账’的记恨。
老鸨和鹰老大听过猴三儿的说辞,都没有把周平当回事。
鹰老大上前,粗鲁地把周平摁进院里的水缸中,洗干净脸,给老鸨看了相貌。
“已经破了相,顶多给你十贯。”老鸨指着周平左脸上的疤痕,尖刻地压价。
周平瞪了那花枝招展的老女人一眼,立刻被她在手臂上狞了两下。
猴三儿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口,生怕小阎王把仇记在自己身上,但为了防止他们引起怀疑,还是应景地争道:“唉,
抓住这小子和不容易,总得让我收回租车的成本吧!二十贯,不能再低了。”
“十二贯。”
“十七贯。”
“十二贯再加两百文。”老鸨肉痛道。
“成交! ”
然后周平就被直接扔进柴房。
“饿你三天,先磨磨锐气再说。”老鸨自以为风姿绰约地扭着腰走了。
不一会,假装出去的猴三儿偷偷折回来,从门缝里往里偷看。
只见周平躺在稻草堆上。
猴三儿正小心翼翼把刀往里面塞,突然被人捉住手腕,夺走了刀。
“别叫,是我。”
“你、你不是在……”猴三儿被吓得不轻,揉揉眼睛,柴房里的确躺着一人,只是里面光线昏暗,看不仔细。
“那是只套了我外衣的草人。”
周平打发走了猴三儿,自己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柴房里的气窗小,穿不过去,他只能从上面翻出来。刚才从屋顶往
下跳的时候扭到了脚,好在不严重,还能走路。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周平在衣架上抓了一件套上,颜色花得不敢恭维。
整理头发把它们收进头巾里,周平抱着刀,在后院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
注1:开封府的监狱。
第十四章:卖笑
靓装迎门,争妍卖笑。
太平坊不像其他风月场所,专营一个性别的生意。
这一点,是周平搜查了后院跑到前院之后才发现的。
前院不似后院冷清,现在入了夜,到处是调笑劝酒之声。周平没工夫开拓眼界,只挨着门窗走,透过缝隙查看里面的
景象。
第一间第二间还好,平白让周平看了古代女子的内衣,但到了第三间,就有点颠覆周平的传统认知了。
里面有两个白花花的影子在耸动,一人半躺在桌上,一人站立,桌上的茶具因为外力而不断地和桌面发生碰撞。
重生之后没有电子产品的荼毒,这具身体的视力和听力那叫一个敏锐。
“再夹紧些,爷让你射才能射……”
——女的射啥?
周平神经一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坏了事。
只一会那两人就换了姿势,原本半躺着的人被翻过来,脸朝外,由双臂撑着桌面。
周平很清楚地看到了对方平坦的胸部,已经被另一人握着的长长的玩意儿。
在网络浸淫多年,周平不至于连‘耽美’都没听说过,只是怀着敬谢不敏的心情绕着被同人女和Gay占领的区域走,
如今见识到两名同性交欢,震惊之下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被压着的那人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容带着几分女气,加上长发低垂,目光迷蒙,口中浪叫不断,更是呈现
出一种妖冶的媚态。
归功于天朝的教育制度,周平怀着谈恋爱的梦想到大学,结果梦幻的少男之心在军事化管理下弹死腹中,死前也没摘
掉处男的帽子。
他在探查前两个房间的时候根本没有仔细看,飞快地扫了一眼也就算了,所以对他的记忆没有造成很大的印象。然而
这回不同,周平足足愣了五六秒,脑袋才开始像许久没添油的机器那样吱嘎吱嘎地转动。
对着那张男女模糊的脸,周平莫明其妙地觉得燥得慌,意识到自己诡异的情绪波动,他更是慌乱得不知道该把手脚往
哪里放,只好用力抱紧怀里的武器,期望从中汲取站立的勇气和信念。
——这身体的前居民不会是Gay吧?!
周平还在发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带了三分笑意的声音:“看够了罢?”
周平一惊,连连倒退,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更可怕的是,那自称‘爷’的人不管身下之人的惊呼,还在继
续刚才的运动。
肉体相撞的啪啪声音,仍旧在攻击周平的耳膜。
周平大脑一片空白,连后退撞到了装饰的盆景都不自知,直到老鸨闻声出来厉声怒喝。
“哪儿的小浪蹄子,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给我招呼客人去! ”
周平缩头,连忙往远离老鸨的方向走。
他刚才拿衣服的时候没仔细挑,只选了最不花哨的一件……裙装。
淡紫为底,黑紫为边。衣服袖口和开襟都很大,走起来轻纱飘扬,羽化登仙。
前文提到过,宋朝衣服有着严格的顶级划分。只有一至三品朝廷大员才能穿紫色。紫色高官独享的规矩不是宋朝才有
,而是可以追溯到隋唐的。只不过唯有宋朝的百姓最为大胆,敢于直接无视朝廷的禁令,在衣服上以身试法的不占少
数。一是虚荣性的效仿,二是背叛性的逆反。其中女子比男子更为大胆,而女子中,又数歌妓独占鳌头。
除了明目张胆使用越级的染料颜色以外,歌妓们还发明了一种前后开胯便于骑马的裙装,周平穿的,就是这一种。这
也是他没有发现那是罗裙以至于被赵允让张环等人嘲笑多年的原因。
周平步履匆匆,忽然听见鹰老大充满怀疑的声音:“站住! ”
狎妓之所以有“吃冷茶”的别称,是因为歌姬走的是小步,等她们把一杯茶端上来,茶已经凉了。而周平双手抱在胸
前,一上一下用宽大的袖子把苗刀裹住,这样的走路姿势已经很奇异,现在又大步流星,几步就走到了数尺以外,不
引人怀疑才怪。
“小贼哪里走! ”
鹰老大见周平不停反逃,立刻招呼了护院打手追上来。
周平此时身在二楼的走廊,离楼梯还有两丈的距离,可楼下已经有人跑上来。
无法,周平只好祭出苗刀,迎上了从背后偷袭的鹰老大。
对方有备而来,又有几下身手,周平走了两招才把人放到。
“来人!快把他拿住! ”老鸨惊慌失措地大叫,边叫边往房间里躲。周平一个跨步,用刀身插入即将关闭的房门,
把她挟作人质。
“是你——!! ”这时老鸨已经看清了周平的相貌,认得他脸上淡淡的疤痕。
“我问你,今天可有除我以外新人进来?”周平冷声逼问。
“没……没有哇! ”
周平还没来得及逼问更多,那些打手就已经堵在门口,再耗下去恐怕人没救出来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老鸨见自己人已经到了,心中有了底气,开始谈条件:“我知道你来这里不情愿,你若想走也没人会拦你,但若是伤
了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再说,外头还有皇城司东城亲从官(注1),”
周平一听是官,心里有了计较,非但没有放开老鸨,反而挟持着她往那群客人的方向走。
宋朝没有官员不得出入风月场所的禁令,还可以无条件的招使官妓。官吏的衣着很好辨认,一堆青色簇拥着一抹绿色
。
周平知道绿色官服只有六、七品的官员能穿,舍弃了老鸨,携刀往那桌上一劈。
桌子应声而裂,巡城官吏们纷纷避开。
那穿绿色官服的躲得最慢,汤汁菜叶浇了一身。
“放肆!敢都指挥使(注2)面前撒野!活得不耐烦了?! ”
这群官吏刚刚与同僚交接完毕,连官服都没解就过来寻乐,不料遇到了周平这煞神,被他瞅中作为闹事把官差引来的
诱饵。
左右相继朝周平扑去,周平左躲右闪,踮着脚尖来回在人群里穿梭,倒也游刃有余。
周平不求对方伤亡,只往人多或摆设了器物的地方走,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做好事被打断,不时有客人从厢房里走出,他们背后均跟着一名甚至三四名的妙龄女子或少年,周平一边用目光扫视
那些少年的脸,一边抵挡巡城士兵的攻击。
刚才害周平被发现的男子也出来了,揉着衣衫半褪的少年,饶有兴致地靠在栏杆上观看。
周平的目光和他对上,后背一阵被算计的阴寒,他连忙收拢心神,对付愤怒值暴涨招数趋向狠厉的官吏。
打烂无数桌椅瓷器,楼上楼下隔间里的人都出来了,每个房间嫖客和妓女、娈童都很齐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