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土地老的爱情,姐夫和小舅子的故事。
内容标签:天作之和 近水楼台 欢喜冤家
序
第一章:夜奔
江昊站在山顶手举一把宝剑指向半空中,剑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斩仙剑”
江凡躲到草丛一角,捂住耳朵缩成一团,“内弟啊~那位上仙会不会晃点你?”
扯过旁边的树叶塞到怀里,江昊飞过眼镖一记“你再摘那些没用的破烂,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下去?”
江凡将草药塞到怀里“内弟啊~如果这次你再引来天雷,止血草都是用得上的!我看那剑柄做工粗糙,锋口缺刃,真
的是宝贝吗?”
江昊怒吼一声“啊~~~~”
江凡不敢再出声。
江昊洒出一叠黄纸,用剑劈下,剑尖挂着一道符。
不久,天空乌云密布。
江凡自草丛中露出一颗头“内弟,你真厉害,这云是你叫来的吗?”见江昊也一脸莫名其妙,江凡不敢再问。
那片乌云很快就飘了过去,半颗雨点都没砸下,江昊阴着脸看着上方,对着火辣辣的太阳大吼“无量天尊~~”
万里晴空“嚓~”的劈下道闪电,江凡大张着嘴巴,眼看着空中飞下一物,将东边的雷引了过来,正打在江昊高举的
剑尖上。“咔~”的一声,江昊保持着高举长剑的姿势被劈成焦糊状。
那一年江昊刚刚修成人形,而江凡还只是洛阳土地。
几百年过去了,江凡依然是洛阳土地。
土地是鬼仙,鬼仙在仙阶排序中通常没有什么地位。
因为鬼仙司管人间惩戒往返六道轮回,所以身上浊气最重,属于费力多功劳少,人见人烦仙见仙厌那一类。
所以遇到上仙时,鬼仙通常避让在一边,含胸埋首,生怕那秽气冲撞了上仙。就算是等级相当,鬼仙也矮上三分。
上仙们的随侍小童虽然没有品级,对待他们也常是副斥之以鼻的嘴脸,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至于土地,则是鬼仙中最没地位的下下仙。
上仙们各司其职,散仙们自在逍遥,无论什么神,品阶都比土地大。
听老土地说,洛阳这个地界,在国朝迁都前相当繁华。那时节,往往是一院子的仙禽、飞兽还有包袱行李,堆得满满
当当。上一拨还没走净,下一拨人马就挤了进来。擦肩接踵,呼喝挤压,叫嚷声冲上九宵,忙得他们一刻也不得闲。
出来办差的上仙们脸臭脾气硬,小童倨傲骑兽难训,有时相互饮酒做对,有时暴躁出手以武会友。
老土地说到当年盛况,忍不住唏嘘,满脸艳羡。
江凡没福气见识那么壮观的场面,他是国朝三十六年接任洛阳土地的,那时节的文人骚客们正一窝风的聚到天子脚下
,长安城前所未有的繁荣。
而洛阳自他接手以来,从没遇到过鬼怪狐仙做乱,家家门不闭户夜不拾遗。偶有张家大姑不敬李家大嫂,婆媳纷争兄
弟操戈,争房产争家财,多是口舌官司,连命案也没有几起。
换了几个太守,府衙修了四回,既没有劳民伤财的恶名声,也没有某某青天的称号再传出。
好不容易修炼成两只蚯蚓精,一只被黎山老母收去看门,一只胎里素吃长斋,被普贤菩萨点化后带走整理后山茶园。
洛阳虽然也是一方都城,却渐渐呈现颓势。
时不时的还会经过个把菩萨、罗汉、天兵天将来借宿打尖,都是江凡这个土地殷勤接待,四处通报、迎来送往,像个
包打听一样,提供当地风土民情乃至家长里短信息,甚至让出自己的府地供上仙们休息。
数百年来,洛阳风景不变,江凡职位也未变过。
江凡站在门外叹息,腋下夹着常用的辅盖卷。
一阵风吹过,姻缘树上红带飘飘,半揭起的门帘里露出土地婆婆半张桃花面,江凡笑盈盈的看过去,发现她无论怎么
看,都是美人一个,盘在脑后的发鬓虽然已不是时下的样式,仍然显得楚楚动人。
江凡拈着胡须频频点头。
他相貌良善,升仙又早,一张婴儿面,配着两绺长髯,随风飘飘,自觉颇有点上仙神采。
正得意洋洋间,忽然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果然江昊正冷着面孔看他。
江凡讪笑着冲江昊示好,半透明的竹帘后江昊脸上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现在里面那个占了他土地庙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长安土地,如今冥司通判,江凡的小舅子,他那土地婆婆的亲
弟弟,江昊。
江凡升仙前,不过是观里的一个小道士,因为虔诚的四处叩拜,不落一尊神仙,连土地庙前都上三柱香,他师傅高升
时便提拔他上位。
江凡生前娶江家小姐,倒插门随女方姓氏,还未成亲先成仙,像姐弟多过像夫妻。这恐怕也是江昊对他颇不尊重的原
因。
其实江昊小时候与他倒是相当亲厚的,两人年纪相仿相谈投机,自从得知他与姐姐如意订亲后,江昊待他便与从前不
同。
成亲那年江昊说“姐姐,你招进来一个没用的摆设。”
晋升为土地时又说“姐姐,带眼识人,江凡一辈子都只配当个土地。”
江凡觉得江昊是看不起他的,谁让他没有本事呢?混了几百年,还是小土地一尊。江凡觉得,自己在同期中混得不好
也不坏,就算没连连高升也没有犯大错落马,已经尽好了。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与一心想成为上仙的江昊格格
不入吧?
江凡叹了口气,拐到城隍那里准备再去挤一宿。
江凡将被子掷到城隍许世伯的床辅上,砸起三尺厚的灰,捂住口鼻用袖子使劲呼扇才将尘埃扫净“我说老许,你多久
没收拾屋子了?”
城隍许世伯抿了口老酒晒笑“要不你帮我晒晒?”江凡用白眼仁看他,自从认识许世伯以来,他的被子就都是江凡晒
的。
江凡撸胳膊挽袖子气呼呼的打扫床辅。
许世伯仍然慢悠悠的啜着小酒,他长着一张四方大脸,相貌正义非常,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家伙平时占
尽了江凡的便宜,盘剥供品供果不说,连名字都高他两辈。
江凡从床辅底下搜出一筐的臭袜子,搬到门外,回到屋子里东嗅西嗅,还是觉得臭不可耐,悄悄变出两团棉花将鼻孔
堵住。
“你内弟来了?”许世伯打了个酒嗝,江凡闷闷的嗯了一声,将被子辅好。
“他有说什么?”
江凡打水洗脸擦身,背对着城隍有气无力的说“没有。”
还用说什么吗?那冷冰冰的态度。
通判的地位相当于现在朝廷里的言官,看着品阶不高,实则前途无限,那小子又深得秦广王的赏识,前些时日带给如
意的玉枕就是御赐的。
江凡自忖万万没有江昊的本事,江昊是谁啊?曾有仙姬三试而不动凡心的佳事,又有上仙点化的气数,当年做长安土
地时偷遛到三十里外的滋洋河,与滋洋山神吃酒宴,顺带就收了个专门吃人的老妖,捉了个养鬼的道士,一举成名,
从此以后连连高升,几年下来俱然有江铁面之称。
没人责斥过江昊越界,都宣扬着他慧眼识奸。
而江凡一心修行也不见得有所升攫。
江昊还只是一团鬼气时,江凡从来没嫌过他是拖油瓶,而江昊步步高升后倒嫌江凡没出息。
江凡还记得,那一年述职,十王评点业绩时曾道“江凡勤勉任劳任怨,数百年如一日震守洛阳,无大过,如今笔录一
职暂缺……”当时江昊刚刚升任通判,慢悠悠柬言“江凡不劳而获,无功受碌。此位颇有点过了。”
笔录只比土地大半级,可那是随侍主上左右的,相当于如今朝廷里的京官,品阶低机会却多。当时场景,如今回想仍
历历在目。
那时江昊站立上方,官衣外面的暗纹若隐若现,高桃身姿越发显得卓越。而江凡则卑微的站在靠殿门的位置,弓着身
子匍匐在地。
江昊那一番话说得他心里阵阵发凉,短短数句却如同雷霆一击,正打在他心坎上。直至走出殿外,看那暗红色的天际
笼罩在黑雾下,盯着那雾层变化发呆,被地府层层热浪袭得头痛,江凡仍然不敢相信,那句话自江昊口中而出。
后来这样的事经得多了,江凡憋气之余也就不觉得窝囊了。前几百年还心有不平,后几百年也就无所谓了。
常有人说江凡的师傅看走了眼“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说的就是这种人。”江凡苦笑,当年那点彗根本就是机数,如今又
缺弦少谱,弹来哪里成调?
江凡呆呆的想着这些前尘往事,盆里的水凉透了才惊觉他还是挤在城隍屋里的小土地。那些事再想也是无趣,回过头
上床休息。
许世伯已经占了大半张辅位,呼噜声震耳欲聋。江凡随手变出一对棉花塞住耳朵,抱着被子头朝他脚下睡去。
江凡触动心事,睡得并不安稳,还要时时提防许世伯那那层层黑色老茧的后脚跟塞到自己脸上,于是上半身完全裹进
被子里。这一觉睡得头脑昏昏,总像有东西要往鼻孔里爬一样,一时恶心江凡醒转过来。本以为又被许世伯的壮腿压
在胸口上,哪成想一睁眼睛,就见江昊正举着蜡烛看他。
那烛火窜得老高,火苗蓝汪汪的幽亮,伴着一室的樟脑丸香,刺激得江凡阵阵反胃,又吐不出来。江昊本就泛青的脸
色在烛火的映称下显得阴气十足。江凡大口喘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大叫出声,两撇胡子不由自主的翘到半空中。“江
,江,江昊?”
江昊的嘴唇动了动,江凡连忙把耳中的棉花掏出来“你说什么?”
江昊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手比在唇间示意禁声,然后冲他招手。江凡正想出恭,随着江昊出门后便要往茅房走,冷不
防被江昊提着后领拖了出去。
两人出了道观一路往郊外走,摸着黑翻了个山包,直奔赤峰岭。
江凡累得气喘吁吁,连攀带爬跟在江昊身后,“内弟啊~你等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终于站在峰顶,四处环顾黑压压一片,连月亮也不见半点踪影。江凡惶恐不安的看着江昊,总觉得内弟今夜与往日不
同,似乎带着煞气。
江昊回转身,斜睨着眼,看着江凡起伏不定的胸脯,唇角撇同一丝轻蔑。“你知道我回来是做什么吗?”
江凡哪里知道他要做什么?江昊的身份非比寻常,常常来无影去无踪,身上带着不可言说的任务。江凡觉得,在江昊
的心眼里,让他回家探看一趟还不如秦广王想要一颗鸽子的内丹重要。于是吞了口唾沫,瞪大眼睛问江昊“莫不是有
要务?”
江昊点了点头。
江凡噢了一声,两人一时无话,对视片刻,江凡觉得自己应当再说点什么,以表示长辈的关心“是什么任务?”
江昊摇头
“不可说?”江凡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口气。江昊自腰间拔出佩剑指向半空“既然你知道,那就好。”
江凡寒毛倒竖“内弟呀,还是不要吧?”
见江昊看他,江凡立刻捂住脑袋蹲下,然后条件反射的去抓身边的草药。
江昊的剑是有来历的,江凡当然记得,当年江昊还不是长安土地时,总是拿着这把破剑站在这座矮锋顶修炼“本事”
。
江凡晃了晃脑袋回过神,看着江昊呼风唤雨。
雷电交加中江昊手中握着的那把剑明晃晃渗着寒光,巨齿状的大手柄,薄薄的剑锋,称着电闪雷鸣,上面三个大字愈
发显得触目惊心。
“诛~妖~剑~”江凡忍不住站起身,愣愣的盯着剑身,下意识的一步步倒退。
诛妖剑是通判们专门用来对付妖魔鬼怪以及有罪的鬼仙的,斩掉妖根,从此灰飞烟散不入轮回。
江凡退了几步便被脚下树根绊住,一时腿软,跌坐在地上。
江昊举着剑向他步步逼近。
江凡僵了片刻便翻转身四肢着地向山下逃跑,杀猪般嚎哭“如意~,救命啊~~~啊~~~~~~”
第二章:为什么?
江凡卖力的移动膝盖,隔着裤子感觉到沙石的磨砺,掌心被地上枝叶刮伤,倒刺扎了进去
,肌里深处传来刺痛感,江凡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一心只想跑到山下,一头扎进如意怀里。
忽然一只脚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哀嚎着回头,发现脚上竟然踩着一只皂靴,视线顺着
靴底向上慢慢移动,黑色的鞋面,卷云纹理的靴帮,黑色厚绸裤子,黑色紧身衣,黑色外氅
,黑玉腰带,再往上,就看到江昊那张狰狞的脸。
“啊~~~啊~~~内弟呀~~啊~~~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江凡颤抖着嗓音,哀嚎多
过质问。
“……”江昊沉思
“是我对如意不够好?”
江凡信誓旦旦的表白“我待如意之心有如昭昭日月。”
江昊冷笑数声,双手将剑高高举起“姐夫,既然如此,那我更需要你帮忙了。”
剑锋带着寒光劈将下来。
江昊从未叫过他一声姐夫,第一次开口便要索命,江凡被吓得脑后汗毛耸立,啊的一声大
叫,几乎要昏厥过去。
一阵风吹过,落叶纷纷,雾蔼沉沉。
江昊的剑砍在树根上,四处不见江凡身影。
江昊睁圆双目,捏指掐算一番后,倏的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江凡急中生智,念了个字诀遁地而逃。
江昊本就是稽查高手,每一次江凡刚刚脱离险况,他随后便至。吓得江凡胆颤心惊,一夜
间数次被江昊擦身而过,堪堪命悬一线。
天亮时江凡喘息着躲在树坑下,用手紧紧握住口鼻,不泄半点气息,看着江昊目光如电的
扫将过来,浑身抖若筛糠。江昊的视线终于移了过去,向前继续追赶,江凡这才翻着白眼喘
出一口长气。
江凡狼狈的跑到水边,趴在大石头上,上半身埋进湖水中咕咕大喝一通,瘫软着休息了一
会儿后,江凡蹲起身,解下腰带泡在水里,撩带着湖水好好洗了把脸。湖中倒映的人影支离
破碎,江凡一边擦脸一边哭泣“如意啊,你弟弟要杀我~呜呜。”
江凡知道江昊是个薄情人,他以前待自己就是不冷不热的。
可是想当年,江昊还只是一团鬼气时,是自己把他抱在怀里日日捂着,夜夜捧去吸收月光精华。
当年,为了让江昊炼化成形,江凡差一点堕入魔道去挖活人心肝。如今再想起那段挣扎苦痛的日子,江凡还有种剥皮
拆骨般的难耐。
不说自己是他再生父母也差不多,都说长兄如父,做为姐夫没有受到江昊半分尊重,竟然拿剑砍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
他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其实江昊刚修成形时待他还好,虽然模样倨傲,心里总是有他的。可如今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官阶的递升,江昊对
着他时板着副面孔,就如铜浇铁铸一般,毫无半点表情。
江凡忽略掉江昊对着如意时微笑的脸,只骗自己说,江昊不过是性情冷淡而已,除了他姐姐,他待别人都是一个样子
。可是,万万想不到江昊敢这么戬越,大逆不道啊!
江凡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悲从中来,腮边挂泪。
江昊变了,江昊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就算只是一团鬼气,窝在自己怀里不言不语时,还是能感觉得出来他们是
一家人,凡事都向着自己。再往前,那个天真烂漫的江昊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江凡摇头,江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开始待他不同的呢?闭着眼睛琢磨,好像,就是从那一年开始。
那一年,江昊举着把破剑引来晴天雷被劈成焦糊状,江凡立刻将草药塞进嘴里大嚼,然后将碎末呸呸吐出,巴巴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