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看着吴鸾，以为他会把那些赏赐的玩意抛到大门外，没想到吴鸾竟沉得住气，什么动作都没有。

沈梦知道他此刻不能露出难看的表情，不然之前强装的坚强会土崩瓦解。也不抬头看人，只想把头低着，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吴鸾走了，沈离也走了，齐宇早就不见了人影，最后，沈洛音也离开了。身边没有人，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沈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浑身冰冷才慢慢地走回了房间！

吴鸾不在，沈离来敲门。看见是自家大哥，沈梦稍微有点表情。

“要是承受不了，早点说出来。但如果你认定了吴鸾那就要继续走下去。”虽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但是说了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

“大哥，我没事，只是心里有点堵，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就好了。”也不掀开被子，沈梦就直直地躺在床上，语气空空。

“你好好休息。”

合上门，室内又重归平静。沈梦慢慢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不认识吴鸾，但是吴鸾一直追在他的身后，无论他怎么疏远、漠视都不能让吴鸾死心，渐渐地，他开始离

不开吴鸾，依靠他，甚至喜欢上他。可是，有一天吴鸾忽然消失了，他跑到大街上追问路过的人，没有知道他去了哪里。沈梦没有哭喊，冷静地回到家，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推门声惊醒了沈梦，迷蒙地睁开眼睛，沈梦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天暗得早，室内昏暗，摸索着下了床，脚步跌跌撞撞，直到扑到一个人的怀里。气息是那么熟悉，身体是那么温暖，就这样沉睡吧，他不会来我就一直睡着……

跌到吴鸾怀里的沈梦有一个睡过去，吴鸾打横抱起，把人放平，盖上被子。盯着熟悉的睡颜，心内的矛盾加剧。如果和沈梦在一起的代价是在这片土地上不停地逃离，让沈梦远离了亲情和安定，那么这代价是不是太过沉重？要是让他离开沈梦，他无法想象。

“吴鸾，你回来了？”睁开眼就看到身边有个人，沈梦本能地唤到。

“是我。没事吧……”停了一会儿才小心地加上后半句话。

“扶我起来，好像头有点晕。”

吴鸾的手覆上沈梦的额头，火热一片，“沈梦，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

“是吗？我只觉得头重脚轻。”朝吴鸾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沈梦一头栽在了地上。

“沈梦，沈梦，来人，快来人！！”吴鸾咆哮着，手足无措。

再次醒来，床前的人是沈洛音，正撑着额头打盹。沈梦哑着嗓子，发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得眼睛都发红了，呼吸粗重。

好在沈洛音醒了，看见沈梦睁大眼睛，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问道：“怎么了？要喝水吗？”

沈梦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手在空中挥舞，又指指自己的嗓子。

沈洛音终于明白过来，当下只好安慰沈梦：“没事，感染风寒，高烧不退，可能嗓子一时说不出话，你别着急。”

安抚了沈梦就急冲冲地出了门，找来大夫，询问：“为什么我弟弟醒来之后一直说不出话？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天本小姐就砍了你。”

那留着山羊胡子的郎中吓得双腿哆嗦，求饶：“姑奶奶，沈少爷的声带可能因为发烧受到了损坏，好在烧退得及时，没有烧坏声带。这儿有个药房，您先拿回去。”

沈洛音一把夺过大夫手中薄薄的纸张，揣在怀里就往药店里面跑。

虽然会做饭做菜，但是沈洛音却不会熬药，炉子上的药罐子咕噜噜地翻滚，黑色的药汁几乎要溢出来，沈洛音却没办法，手忙脚乱加上手背被烫伤，红肿了一片。好容易把药汁倒进碗里，因为不想被沈梦看见手背上的伤，还刻意把卷

起的袖子放下来遮住。

“来，梦儿，喝药了。”沈洛音语气温柔开始哄沈梦。

自小就讨厌喝药的沈梦虽然现下出不了声，但是条件发射立马往床里面缩。

“快来喝了，良药苦口，听话！”忍着烫伤的痛楚，沈洛音耐着性子继续哄着。

沈梦还是不从，即使沈洛音的勺子已经伸到他的嘴边。慢着，沈梦忽然发现沈洛音的手背上有一块红肿，再仔细观察着她的手指，似乎沾上了经年累月的药罐子的黑灰，连衣服上都沾上了药味。莫不是她亲自熬药？

看着沈梦忽然顺从地张开嘴，沈洛音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才是好梦儿，来，嘴张大。”

一口一口，尽管苦到了心底，沈梦却还是大口吞咽，丝毫不停顿。

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吧，一个人病着，也不是回事，还是早点好起来，除夕的烟花和正月十五的元宵夜市，怎么能少了我沈大少呢？

第十八章

沈梦因为风寒而发不出声的事情出了当事人和沈洛音之外别人都不知道，吴鸾来看过沈梦，看着不吱声的沈梦只以为他是累了，给他掖好被子，没有逗留很久又出去了。

吴鸾不是王爷，但是他还有隐藏的兵力，是时候来一点交易了。陪着沈梦过了除夕，就和刘渊进宫。

吴舟就等着这一天，亲自在金銮殿上迎接。

“我是在还礼的。”吴鸾和无舟说话从来都不绕弯子。

“那你准备送朕什么？你吗？如果是你，朕就要了。”还是一如既往地调侃，尽管在吴鸾听来恶俗不堪。

“皇上，草民哪敢高攀？这次来，送的是我吴鸾的精兵5万！”看着这时局动荡，朝里的老臣估计已经针对南北疆域的问题上奏无数次了吧？从吴季将军手中训练而出的精兵怕是你御林军以十抵一都不行吧，这么大的诱惑，难道不动心？吴鸾的算盘是打得好，但是吴舟岂是他威胁得了的？

“5万精兵？你舍得？不用来对付朕吗？”话锋一转，吴鸾几乎躲不过。

“家国仇恨，士兵就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去保家卫国，这是大局，草民分得清孰重孰轻。”字字有所指，提醒吴舟顾全大局，早点接受这送来的兵源。

“既然皇弟都送到了朕的手中，那朕就接受了。不知条件是什么？”吴舟就是喜欢明知故问，吴鸾唯一想要的就是自由，从吴舟手中要回自由，这是何其地困难。

“我要皇上您的圣旨！”吴鸾没有半分迟疑，也不管是不是信口开河。

“你想要朕写什么？”

“赐婚！！给我和沈梦的自由！”吴鸾都觉得他自己是疯了。

“你和沈梦？”

“是的，但请皇上成全！”吴鸾撩开长袍，膝盖跪地，俯首叩道。

“这男子和男子成婚，本就不合，还要朕赐婚，天下的人会怎么想？吴鸾，你拿着兵源就这样给朕提出这种无理又荒唐的要求吗？”吴舟说的不无道理。

“您是当今圣上！您说赐婚就是赐婚，您明儿个说这个人该死，还会有人上来表示疑问吗？”反正都是孤注一掷了，吴鸾把什么话都说清楚了。

“吴鸾，你抬头。”在吴鸾俯首叩头之际，吴舟已经走下来，蹲下身，抬起吴鸾的下巴问道：“你真的那么想要逃脱朕吗？”语气伤感，吴鸾判断不出他的情绪。

“是的，我所有活着的日子都在想着这件事。”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被吴舟玩弄的日子是他这辈子最无望的时候。

“好，朕知道了，朕成全你，赐婚，就定在正月十五元宵节！你是朕的皇

弟，你在京城的王府朕还给你。必须要隆重盛大！”早在吴鸾进宫之前，吴舟就想过放吴鸾自由，这样拴着，是不是刺激一下，两个人都痛苦，吴舟得不到吴鸾的心，虽然恨，但是恨也是爱。

“谢皇上恩典！”叩谢，吴鸾出了金銮殿，在外等候的刘渊迎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样？皇上没有逼迫王爷您吧！”

“没事，刘渊，皇上答应赐婚了。”虽说吴舟答应，吴鸾也没有显得特别高兴。倒是刘渊满脸喜色：“真的？不会反悔吗？”

“到时候会有圣旨到，现在，刘渊，要麻烦你跑一趟了。”瑟瑟的寒风里，呼一口气似乎都会结冰，吴鸾想起了那个独自在翠微寺的人。

“是。”刘渊应承。

吴鸾回到沈家，发现家里面很是热闹，几乎所有人都钻在厨房那儿，下人们都被请了出来，好多都站在门口，伸头朝里面张望。

解开披风，吴鸾带着疑问走过去。谁知到呼啦啦一队下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齐齐朝他说道：“吴公子留步，小少爷吩咐，您在大厅等着就好。”

“怎么回事？”还想上前，这时，沈离走出来，朝他挥手：“你去前厅坐着，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吴鸾没法，只好听沈离的。

沈梦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腊月二十七是吴鸾的生日，从今天吴鸾去皇宫之后就一直在神神秘秘。

吴鸾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刚要站起来准备出去看一看。脚一跨出门就看到沈梦端着一个大碗朝他走来，背后跟了一大群人。

尽管手中的碗很烫，沈梦还是满脸微笑一步步走向吴鸾。

“吃吧。”放下碗立马拽住自己耳垂的沈梦催着一脸傻愣的吴鸾。

“这是你做的？”吴鸾虽然怀疑，但是一看到碗中的面条厚薄不一，甚至还有点糊就可以肯定是沈梦的杰作。

从大清早把沈洛音叫起来教他做面，直到现在沈梦都没有停下来。揉面的时候不是水放多了就是揉着揉着面团就蹦出来了，这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抄点把沈洛音给搞疯。在沈梦的一再哀求下，沈洛音才忍住留了下来。

乌龙出了无数，总算把白花花的面条给弄出来了。下面的也是沈梦，胳膊被不小心被烫出了泡都被他掩盖过去，托着下巴等着吴鸾的评价。

吴鸾知道沈梦的这份心才是最重要的，也知道面再难吃也不会吃死人。但在用筷子夹起面条时，吴鸾还是哆嗦了一下。

沈洛音看着，不屑地哼了一声：“即使再不好吃，也别忘了沈梦的师傅是我！”

反正也躲不过，吴鸾含住面吸溜一下，没

想到还不错，不一会儿一碗面就吃完了。

“怎么样？好不好吃？”吴鸾最后一口还没有咽下去，沈梦就焦急地拉着他的衣袖嚷嚷。

“虽然有点糊，虽然有的面还是夹生的，但是，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其实味道不差，于是吴鸾就开始肉麻。

沈梦开心得脸通红，小声道：“太肉麻了，那我以后再给你做好不好！”

“不行。”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沈洛音，一个是吴鸾。

沈梦刚扬起的脸又拉了下来。

“再来一次，你二姐我就要死了，除非你下次找别人，我没意见。”件事过沈梦今天在厨房的表现，沈洛音表示这辈子不要再教沈梦任何关于动手的任何事情。

吴鸾赶紧安慰：“我是怕你累着了，吃不吃无所谓，你有这份心意就好。怎么样？”要是总是吃这种面，估计会被折磨死吧。

权衡之下，沈梦表示近段时间之内不会再做。

“怎么？你大哥还没有回来？” 看了看四周，吴鸾发现这么晚，沈离还没有回来，齐宇好像也消失很久了。

“大哥说有事，下午就出去了。”招呼下人来收拾碗筷，沈梦回答。

“那齐宇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二姐，你清楚吗？”沈洛音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沈梦最近有点不敢惹她。

“不知道又到哪里厮混去了。”果然是不耐烦的语气。

沈梦缩了缩脖子，拉着吴鸾就走。

一直在厨房里“辛勤劳动”的沈大少脱掉了外衣，这一出门，冷风出来，冷的直打哆嗦。吴鸾见状，解开自己的外衣，把沈梦抱在怀里。这样虽然行动限制住了，那就慢慢走回去，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比这个难走的不知有多少。

沈梦吸溜着鼻子问：“今天进宫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其实沈梦根本不知道吴鸾今天去了哪里，还是沈离多嘴在沈梦耳边说了一句，害得他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不然也不会在厨房做点面条搞的那么手足无措。

“有，但是又没有。”

“什么意思？”仰起脸，沈梦的鼻尖通红。

吴鸾忍不住去呵气，平静道：“我送给皇帝5万精兵，他赏的是我们的自由！很划算不是吗？”

“不会是骗的吧？”沈梦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

“放心，估计不久圣旨就会到了。”

风雪扫不到的地方总会有，吴鸾不怕，只要他还有沈梦，即使吴舟反悔。

隔天，圣旨到了，同时一通回来的还有沈离和齐宇。

br捧着圣旨的公公都读完了，沈家上下还没从惊诧中醒过来，只有吴鸾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接了旨。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前来的公公朝着吴鸾道喜。

“公公客气，到时候一起来喝酒吧。”

“一定，一定，今儿个奴才们就先回宫复命了。”

看到门口站着的齐宇，一脸“你小子，下手倒是快啊”的表情，沈离脸色没变，经过吴鸾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还没问过我，你现在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

吴鸾拉着沈离：“这几天你好像很忙啊，不过我只想说韩昕不是很安分，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一个人的野心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你还是小心为妙！”

“多谢王爷教诲。”沈离话里带刺。

“你……”吴鸾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别管他了。”齐宇从身后走来。

“我还没问你呢，你这几天消失又是什么原因。”吴鸾知道他自己没资格管个人的事情，可是种种迹象表示，空气中似乎在酝酿什么。

“我去跟踪韩昕了。”说的好像我去吃了一顿饭那么简单。

吴鸾睁大眼，看着挂着邪笑的齐宇。

第十九章

“你去跟踪他了？”

“好了，好了，把你的嘴合上吧，这么大的风，你不嫌胃冷啊。”托着吴鸾的下巴往上一提。

“你怎么知道……”

“难道就你一个人长大脑吗？大爷我混江湖这么久，这点端倪都看不出来还配称得上齐宇吗？”自吹自擂从来都不害臊，“我去找了沈离问了一点事情，沈离倒是没有隐瞒，能说的都说了。韩昕亦敌亦友，沈离自己也担心。”

“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还没有查清楚，到时候再告诉你。”看着一脸好奇的吴鸾，再看看呆立在远处的沈梦，齐宇选择把今天才知道的那一点消息吞到肚子里，“当务之急，就是你和沈梦的大婚！”

“说得对，那些事不该我操心。”重心出了差错，吴鸾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也不知道为什么执着地想知道齐宇查到的事情。

“梦儿，梦儿？呆掉了？”吴鸾转身走到沈梦的面前，唤了几声，没反应。

“你才呆了！我只是没有想到圣旨上写的是这件事！”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是激动的吧。

“你不是一直想看拜堂成婚吗？这次就让你身临其境，不用再羡慕了，这次，主角就是你！”手被吴鸾握住，放在他的心口，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沈梦含在眼里的眼泪忍不住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