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话音未落，沈修并未争得舒辰的同意，却用手将舒辰的连扳到他的视线下方，四目相对：“只要是自己觉得对，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想法么？”

严肃的语气和锐利的眼神，令舒辰不知该如何回答，沈修等了片刻，接着说下去：“那也就是说，只要我觉得正确，也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么？”

“当然不行！”舒辰疾言厉色：“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绝对不能！”

“不能？”沈修冷冷的说：“规矩都是你定的？”

这样说着，沈修俯下身，在离舒辰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虽不再做什么，但却也不抬起身体，只是凝视舒辰的眼睛，好像能从里面看出满园子的花出来。

舒辰收拢手指，夹在他们之间的抱枕，似乎瘦了很多，像极了舒辰此刻紧缩的心情。

棉质的睡衣很干爽，舒辰却觉得睡衣像是变成了中世纪的盔甲，覆盖在他的身体上，令身体突然间变得非常僵硬，难以行动。

身体上方的眼睛竟然连一下都没有眨动，舒辰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坚持这么久的时间不眨眼睛，但这也不是‘比谁可以长时间不眨眼睛’的比赛，不用这样专注吧？

这种时候应该火速的离开，可以没有道理的随便找点理由，上厕所怎么样？还是说要去喂狗狗？上厕所听起来比较靠谱，那就上厕所好了，反正他也不会跟着去，想到了这里，舒辰刚要开口，沈修却倏然离开了他的身体上方。

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舒辰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双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身体靠在沙发的里面，缓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二楼传来关门的声音，舒辰才明白沈修已经离开了，紧张的双手一松开，抱枕就从他怀里滑了出去，掉在了地面上。

最初的目的，是让沈修郁闷而已，可到了后来，渐渐的想把这个冰冷的房子，便得更有生活的气息，买了各种颜色的装饰品和生活用具，连沈修的那把黑色牙刷都扔了，换了一把青蛙卡通造型的葱绿色牙刷，当然还做了很多的变动，如果不知道主人是谁，突然进入沈修房间里的洗漱间，恐怕会认为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房间。

这十几天里做了这些事，比起当初的恶作剧心情，舒辰更是从其中得到了无尽的乐趣，一不小心可能做的有点过头，照眼下的情形看，沈修确实很不满，但是郁闷呢？最郁闷的那个人该是自己才对吧……

刚才算什么？威吓？将他房子弄成这样的报复？其实也还好了，虽然凌云也很吃惊，但也真心的称赞要比以前给人的感觉温暖，何必将好好的房子弄得那么冰冷，不过对于沈修而言，是不是普通人眼中的冰冷才是他的常态，真是个怪人。

拍拍心口，舒辰呼出一口气，方才在沈修身下，几乎都不能呼吸，眼睛拼命盯着沈修的一举一动，就怕他会再次突然袭击，前两次的教训要引以为戒，总不能第三次被同一个男人吻。

第二天清晨，狗狗闹钟又来挠门，自从舒辰给它们喂食后，它们知恩图报的将挠门时间推迟了五分钟，舒辰不知道小黑和大白的智商有多高，但对于它们的善举，每次都会给予两块饼干的奖励，当然，其中的一块半，永远是身体很小的大白吃。

今天是周末，沈修一般都会留在家里不出门，早中晚三餐都有专门的高级饭店送过来，舒辰洗漱后来到楼下，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饭，沈修正坐在一把靠背椅子上，用勺子往面包上涂枫树糖浆。

喝咖啡的时候要加糖浆，吃土司的时候要抹糖浆，连喝水的时候，舒辰都见过他往水里放糖浆，如果有人告诉他，沈修会在喝海鲜汤的时候往汤里兑糖浆，舒辰也会毫不意外。

和沈修道过早安，舒辰坐到对面开始啃土司，十几年来他的早饭基本就是土司，除非不在家里吃，那就换上外面卖的蛋糕或是面包，什么稀饭汤粥一律不要，都带着麻烦的标志。

既然沈修已经回来，舒辰就打算依据约定搬走，昨天晚上的事情令他至今心有余悸，所以最好不见面不怀念，可他刚要开口，门口的门铃却响了起来。

chapter 26

看着没有打算挪动地方的沈修，舒辰只好放下土司，到门边去应门，对讲机屏幕上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方说是宠物店的店员，问过沈修，舒辰带着疑惑，将楼外部的门打开。

“宠物店的人来做什么？”趁着宠物店的店员还未上来，舒辰回过头问沈修。

“将小黑和大白带走。”

舒辰很惊讶：“为什么？”

“不是说过了么，我回来以后你就会走。”

刚刚说的是宠物，怎么绕到了自己身上：“那和送走小黑与大白有什么关系？”

“我没空管它们，而且也不懂如何做。”

舒辰有点意外：“那当初为什么养宠物？小黑也就算了，大白不是你养的么？”

“对，”沈修很直率的回答：“所以当时雇佣了凌霄的弟弟。”

也就是说，凌云是因为大白的原因得到聘用，可是不负责任的撂手不管，岂不是失去了拥有意义：“那为什么养宠物呢？”

“觉得很可爱。”

“……只是觉得可爱，但是却不养，你不觉得奇怪么？”

将话说完，舒辰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多此一问，觉得可爱所以决定养，但却不是自己养，这样的行为，才是真的符合沈修的风格。

通常来说，喜欢宠物的人会很多，原因也是各式各样，寂寞时的陪伴、想体会照顾宠物的乐趣等等等等，但相应的，也会有一大部分人仅仅停留在喜欢但却不养的程度，像是舒辰，他就不会轻易养宠物，毕竟还要照顾，宠物又不会说话，无法了解它们的烦恼和需求，总之是有一堆的麻烦，让人觉得很棘手。

真正觉得是个麻烦，但又养宠物的人，或许很少吧。

不出舒辰的预料，沈修果然用很平常的态度回答他：“不觉得。”

这个人，与其说是想养宠物，不如说是想要自己的宠物。

弄明白了这个结论，舒辰有点烦恼：“你还是要把小黑和大白送到宠物店里去么？每天只要喂它们就好，梳毛、洗澡、散步也并不麻烦，凌云会每周过来一次，为什么一定要把它们送到宠物店。”

将最后一口土司吞下去，沈修一脸不想再说的表情：“已经说过‘麻烦’了，你还想听多少次？”

果然还是这个理由，可是说的人是沈修，连火大这步都可以直接省略，舒辰正不知该如何解决，门铃再度响了起来。

等在门外的宠物店店员，在舒辰为他开门后，很有礼貌的走了进来，说明了来意，就打算进入房间去将小黑和大白带走，它们毕竟是沈修的宠物，既然沈修做了决定，舒辰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宠物店的店员向它们走过去，可小黑和大白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没等宠物店的店员走过去，就以雷电的速度奔上了二楼。

虽说舒辰知道犬类的奔跑速度可以很快，但如果不是小黑顶着大白，亲自在他眼前上演夺命狂奔这一出，舒辰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原地楞了片刻，舒辰和宠物店店员搭话：“你确定能够抓到它们？”

“应该没有问题，”宠物店店员笑着对舒辰说：“从来没有离开家的狗狗，大多都会有这种反应，我试试看。”

既然人家都那么说了，舒辰也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作为主人的沈修，倒是一副和他无关的样子，吃完了早餐，留在餐桌旁看报，压根就不关心小黑和大白的情况，淡定的姿态，很像撒哈拉大沙漠里的一株仙人掌。

这段时间，舒辰已经习惯了收拾饭后的碗筷，见沈修吃完，舒辰分开一半心思，用来关注小黑和大白的动态，而用另一半的心思收拾碗筷，脚下一个没留神，眼看就要零距离的接触地面。

“你就不能专心一点么？”

耳边传来恶魔絮语的同时，舒辰呼出一口气，脚下可是名贵的羊毛绒毯，如果将用过的盘子扣在上面，那味道可叫一个丰富了，心中虽说感谢沈修出手扶住自己，但舒辰也没错过刚才听到的恼人话。

“嫌我做的不好，你自己来做怎么样？”

抬起头，锐利的视线扫过舒辰的脸庞，沈修的语调却很反差，只是淡淡的说：“那样很麻烦。”

和沈修交谈，让舒辰觉得有点累，他刚想端起盘子走向厨房，却听到自二楼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将盘子留在桌子上，舒辰连忙冲上二楼，小黑和大白是不是被逼入了绝境？它们会不会是摔伤了？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舒辰只用了十秒，便赶到了惨叫声的发源地，岂料眼前的情形，和他所想象的大有出入。

“你……还好吧？”

宠物店店员循声望过来，见是舒辰，未语先凝噎：“不好，真是好疼啊，真不愧是藏獒，绝对的稳、准、狠。”

听到店员这么说，舒辰真是哭笑不得：“你都受伤了，怎么还这么些话啊。”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发扬乐观主义的精神。”

笑着摇了摇头，舒辰连忙依据店员所说，找到了他带来的消炎药，给他敷在手上，边和他说话：“小黑已经打过了针，所以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对你造成影响，但是你还是打一针吧，”说着留下说是可以自己包扎的店员，走回房间里取出钱，放到店员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上：“这些应该够了，算是给你的补偿吧。”

看到手里钱的数目，店员连忙摇头：“这些太多了。”

挡开店员将钱送过来的手，舒辰一定要给他，反正钱也不是他的，就是沈修不管不顾的态度，才发生了意外的事故，他也应该负起责任才对。

宠物店的店员已经受伤，小黑和大白也是彻底躲起来不肯出来，想要将它们带走是绝不可能了，舒辰很抱歉的将店员送出门，回来坐到沈修对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修对人的态度很淡漠，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回应别人的话，特别是对舒辰，如果不将没有变化的表情计算在内，对于舒辰的问题，沈修可谓是有问必答。

“小黑和大白么？”

“当然了。”

“再找一家。”

“还找？”

沈修点点头：“这家不行，应该还是经验不足，那就再找一家好了，狗的智商不会强过人，总有办法把它们带走。”

用手撑着脸颊，舒辰觉得很无力：“你就一定要把它们送走么？”

“舒辰，我记得我有说过，同样的问题不要一再的问我。”

“你当我想问？”难怪都说上帝很公平，这个太完美的男人，果然从天上跌下来以前，被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同样的问题问几遍，你究竟想得到什么答案？”

“你照顾它们。”

“不可能。”

“……”回绝的还真是干脆。

若是奶奶走了，还能将小黑和大白带回去，可现在奶奶还没走，而许闲家的面积有限，根本无法容纳小黑山一样的躯体，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留下来就好了，既可以不让小黑和大白离开这里，自己也能照顾它们，可是……岂不是对自己来说很不利？

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沈修，舒辰想起了他们订下的那个赌注，离赌约截止的日期还有不到两个月，住到这里已是非常不利，现在终于可以离开，难道要为了小黑和大白而放弃？

左边狗狗，右边自己，天平的中央，挂着明晃晃的‘良心’两个大字，诸如‘可怜’、‘弱势’的词汇，纷纷掉落在天平的左侧，将舒辰挑在空中，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理智化身为一个身着职业套装的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写着公理，告诉舒辰如何才是正确的选择，顺便提醒他，别看沈修表面疏淡，可骨子里，绝对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可感性突然推开教室的门，声泪俱下的控诉理智没有感情，狗狗是如此的可爱，怎么可以说不管就不管！

理智和感性在眼前缠绕不清，舒辰的头差点裂开，在恍惚中，他听到沈修说：“不如你答应我，留下来就好了。”

舒辰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嘲笑，靠到椅背上望向沈修：“这算是每日一笑？”

已经看完了手里的报纸，沈修将报纸放到餐桌上，表情很郑重：“我的提议很不错，你可以慎重的考虑一下。”

就是因为已经慎重考虑过，才觉得他的提议非常糟，舒辰已经没了力气和他理论，头脑里都是小黑和大白的事情，沈修倒是难得的对着舒辰自说自话。

“是因为许闲么？”

搞不懂怎么又扯到许闲身上，舒辰表示自己很苦恼：“怎么又是许闲，你和他有仇么？”

“当然没有，”沈修摇头：“只是你们的关系，会令所有人都很在意吧。”

“所有人？”舒辰蹙眉：“你指的所有人，是以你一个人为计算单位么？”

“当然不止我一个。”

舒辰嗤笑：“你不会又要告诉我，还有那个子虚乌有的人吧。”

“你说调查许闲的人？”

“不就是你么？”

“不是。”

“反正都是你，怎么说都行。”

见和舒辰说不通，沈修也不深究，回到方才的话题上：“既然和许闲没有关系，那成为我的情人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不懂，”舒辰无奈的仰望天花板，不再看沈修，只是仍旧继续说话：“我再给你说一次，很多事情不是非此即彼，不能说我不喜欢吃肉，就一定要喜欢吃水果，没有这种道理，你懂么？”

“你只是不喜欢吃生肉。”

没有听到沈修的回答，舒辰惊讶，连忙问：“你怎么知道？”

“那晚你在皇都吃饭，所有的生食都没吃。”

舒辰叹息：“你连这都让人记下了？是不是这又是你所谓的策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子高说，关心一个人，首先要关心他的好恶。”

已经知道了沈修口中的子高是谁，舒辰顿觉惆怅：“你就不能找个好的人，学点好的东西？”

在这点上，沈修难得的和舒辰有了同感：“我也知道子高不靠谱，可是小贤又不肯告诉我，他说如果你不同意，不能帮着我追求你。”

听说贤哥如此考虑自己的感受，舒辰心中一热，刚想接着沈修的话，给他讲些放过自己的道理，却又听到了门铃声。

门铃声声声不断，犹如催命，舒辰知道沈修不会动地方，只好转身走过去，不知这次又是谁。

chapter 27

“奶、奶……”

千想万想，舒辰也没有料到，奶奶竟然会找到沈修的家里，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沈修竟然过来将大门打开，让奶奶进来了。

奶奶是如何得知了沈修的住址？难道是舒醒说的？不过舒醒绝对不是这种人，想破头都找不到答案，舒辰看到奶奶的第一眼，只能用困惑的表情代表欢迎。

尴尬的将奶奶让进来，舒辰的身体，似乎瞬间成了精铁铸成的机械结合体，每走一步都觉得非常僵硬，仿佛随时都能坏掉。

沈修家里没有饮料和茶叶，而舒辰也没有那个余力去泡茶，只好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确认不是酒以后，就放到奶奶面前的茶几上，偷眼瞄了几眼，发现奶奶的脸色确实还不错，看来舒醒说她装病的桥段，并不是一桩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