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三十(冤冤相报)——尽余欢
尽余欢  发于:2013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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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做好听众,你可以慢慢说。有些事情,说出来才能放——”

“你可知道麦司卡林?”沈荣还没说完,杜峰已经开口。

“麦司卡林?”沈荣皱眉思索。

“是种致幻药。”

“致幻……毒品?”

“对,毒品……”

他犯的错,要从麦司卡林说起。

或者,从唐梦说起。

他想他是第一个发现唐梦喜欢上白森的人。第一个,既早于白森,也早于唐梦。但既然连唐梦都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杜峰自然不会傻到去戳破。

他清楚记得高一那年白森那个“公平竞争”的约定。他担心白森对唐梦还有感觉。他知道白森和他不同,他是彻底的同性恋,白森却不是。

所以他不敢戳破。他连和唐梦争一争的心思都没有。

像白森那样去搞公平竞争的人,都是傻子,爱情是不能讲公平的,爱情就该不择手段——杜峰想。

所以当唐梦回国、当唐梦向白森告白、当白森给了他一个耳光!他动摇了,他无法确定白森爱的是自己还是唐梦。

甚至无法确定他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因为——也许没人会相信——同居这么多年,他和白森最亲密的接触也只限于手和口。每当他情动难抑,想要再进一步,白森都会止不住全身颤抖,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如果他爱我,怎会这样排斥?

——杜峰不止一次烦恼地想。

那晚杜峰的怀疑和动摇终于压抑不住。唐梦走后他平静下来向白森道歉,白森也正因那一耳光后悔,于是他们和好如初。晚餐时他端上两杯红酒,酒中放了麦司卡林——他从圈中朋友那里弄来的药。

药量很小,况且,所有人都说——只一两次的话,不会上瘾。

杜峰信了。

白森的反应很好——那晚他们热情地从沙发做到床上,再从床上做到地上,鱼水交欢、欲罢不能。第一次!那是杜峰第一次进入白森身体,那般紧致灼热,他几乎没有停留便一泻千里。

第二天白森对昨晚的事全无记忆,杜峰猜想多半是药的作用,这样也好,杜峰如释重负,他正愁不知如何解释。

整整一天白森的状况都不大好,他精神恍惚,杜峰和他说话,他往往答非所问。

到晚上他终于恢复过来,清醒如往常,但他清醒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唐梦打电话。

他担心唐梦!他眼里只有唐梦!

杜峰抢过白森的手机,将之狠狠摔在地上。

他们大吵一架,陷入冷战。杜峰将白森锁在屋里,他不能让他出去找唐梦。

接连几天,白森终于意识到杜峰并非一时赌气,他开始耐心向杜峰解释,并再三保证他对唐梦只有友情。

但杜峰觉得他的退让是心虚的表现。

他们在沙发上互相亲吻抚摸,杜峰试图再进一步时,白森再次浑身颤抖。

心魔再起,杜峰又让他喝下一杯加料的酒……

唐梦来那天,白森已经觉察到身体不对,他抑郁空虚,却又迷茫困惑。唐梦按响门铃时,白森坐在沙发前的地上,眼前的世界有些扭曲变形,他甚至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是杜峰给唐梦开的门。

他指着白森对唐梦说:“看,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不但是同性恋,还是个瘾君子。”

唐梦呆愣片刻,才惊呼一声向白森跑过去:“阿森?你,你怎么回事?”她用力摇着他的肩,白森却毫无反应。

于是唐梦声音愈加尖厉而不安:“阿森!”

白森被她抱在怀里,像个破布娃娃,他感觉眼泪潸潸而下,却不知自己为什么哭。

唐梦的声音遥远扭曲,白森努力去听,却听不清楚……

杜峰端着红酒走过来时,白森本能地抓住他的裤脚,他哆哆嗦嗦向杜峰伸出手,“求……你,求求……你!”

杜峰蹲下来,喂他喝下那杯酒。

“不!别喝了!”唐梦反应过来,去夺杜峰手上的酒杯,但白森已经双手抢过来一饮而尽。

唐梦愕然甚至是惊恐地看着杜峰:“你疯了?!”

杜峰坐在沙发上,把白森抱上他膝盖,白森脸上痛苦尽去,此时习惯性地找上杜峰嘴唇亲吻起来。

杜峰回应给白森一个深吻,然后任由他在自己胸前舔舐挑弄。但不管白森如何亲吻讨好,他都不再动作。得不到回应,白森呼吸愈显急促,吻的愈加卖力,这时杜峰却冷冷抬起头来看着唐梦:“这样的白森,你也要?”

唐梦又羞又窘、既怒且怕,她鼓起勇气,将白森从杜峰身上拉起来:“阿森,你别这样!你清醒清醒!”

白森只感觉一具温软的肉体将他拥住,他的兴奋正得不到回应纾解,此时本能般紧紧抱住唐梦!

杜峰下意识要将他拉开,手抬到一半,却放下了。

唐梦惊慌起来:“阿森!你醒醒,你别这样,你——啊!”唐梦胸前一凉,是白森扯开了她的衬衣。

她彻底慌了,但白森力气越来越大。而杜峰,杜峰已经向楼上走去。

他脑子里转着疯狂的想法:这样唐梦一定会对白森死心了吧……

第二天清晨,白森半昏半睡躺在地上,唐梦已经不见了踪影。杜峰把白森抱到浴室里洗澡,将他身上每寸肌肤搓的通红。

白森在那天傍晚清醒过来——是真的“清醒”,他走到厨房,直直看进杜峰眼里:“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杜峰手上菜刀擦着他自己的皮肤落下,一串鲜红血珠渐渐渗出来。

白森已经不指望他回答了,他大概只想趁着清醒离开。他赤着脚向门外走去,杜峰冲过来死死抱住他。

白森只挣扎了一会儿,一会儿之后他躺倒在冰凉的地上抽搐起来……

杜峰把他抱在怀里抱了一夜,第二天他红着眼睛出门,从朋友那买来一点“宝贝”。

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酿成大错,但他无法忍受看着白森痛苦哀求甚至自残。

他不明白白森的身体为什么如此敏感,对旁人来用说一两次没什么的药他只用了两次就已成瘾。

但后悔已经晚了。

那两个月成为他多年噩梦。两个月以后,本已消失的唐梦出现了。

带着两个月身孕出现。

彼时杜峰已经对白森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每次都坚持不到最后就心软。所以唐梦说“我来”时,他没有拒绝。

他指望这个姑娘真能掌有魔力,将白森从深渊中拉回来。

她确实有。

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白森竟真的一天天振作起来。

白森一天天好转,杜峰却一天天痛苦起来。他不能忍受唐梦和白森天天探讨给孩子取什么名、让他喝什么牌子的奶粉、穿纸尿裤还是垫棉尿布……他们甚至讨论起要给他装修一间什么样的婴儿房!

一个傍晚杜峰看着白森独自坐在沙发上翻看婴儿床的广告,他郁积的愤怒忽然就再忍不住。他夺过白森手上的彩色广告,狠狠扔到一边。

“阿森!你别做梦了!唐梦所谓的‘孩子’不过是在安慰你!在可怜你!你趁早清醒过来吧!”

“不,不会的。”白森怔怔望着杜峰。

杜峰被他那眼神刺得一痛,但还是狠下心来:“就算不是骗你又怎样?就算真的怀孕又怎样?白森,你别忘了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关系!这样的孩子你放心让唐梦去生吗?!你就不怕生下来的孩子是——”

“别说了!!”白森捂着头叫起来。然后他执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刃贴着自己的脖子:“小梦,我要见小梦!我要听她告诉我!你说的是假的……假的!”

他的脖子上已经流出一条血线。淋淋漓漓,鲜红刺目。杜峰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他哆哆嗦嗦拨出唐梦的电话,请求她立即过来。

唐梦答应了。她放下电话立即就出了门,却从此——永远停留在路上。因为一起车祸。

代替唐梦前来的是林峥,唐梦人生中最后一个电话是拨给他。她在电话里说:快去劝劝你哥!

……

唐梦遗体火化那天该到的人都到场了。杜峰见到几天未见的白森——唐梦出事那晚他就被林峥带走,再没出现在杜峰面前。

杜峰见到的白森像一个游走在人间的鬼魂。

他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倒下,可他却一直没倒。

他不但没倒,还扑向杜峰,双手紧紧掐住杜峰的脖子,如果不是林峥拉开,他真有可能将杜峰掐死。

随后背过气去的白森被林峥带出殡仪馆。

杜峰从呛咳中恢复过来,就怔怔望着灵堂上的唐梦。她的生命逝去的那样突然,就连杜峰都不敢置信。一切都完了,他对着静静微笑的唐梦想,阿森再不会原谅我……

chapter36

白森坐在桌前,伸手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

林峥端着一杯热水,敲敲门进来,“哥,在写什么?”

白森下意识伸手护住本子,随后又有些尴尬地挪开:“没什么。”

林峥把本子拿过来,见他不反对,才低头看下去,本子上是几行清秀字体:

老陈,男,成熟豁达,易相处,积极、稳重……

阿乐,男,好男色,风流、偏激……

乔禾,女,天真,爱哭……

林峥合上本子,笑了笑:“哥,你已经做的很好,别强求。”

“嗯。”白森点点头,捧起杯子喝下一口水。

看着白森喝完,林峥才站起来,扶他从椅子上起来,“哥,早点休息吧,身体要紧。”

白森顺从地在床上躺好。林峥给他掖好被子,又拿起水杯才出门——他不敢在他房间里留有任何锐利金属或玻璃。

“小峥!”林峥快走出门时,白森忽然喊道。

林峥回头来,有些紧张:“哥,哪里不舒服?”无怪他紧张,精神上的疾病折腾的白森身体也每况愈下。

“不是,”白森有些尴尬地看着他,“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里会天天不舒服。我是想问,你周末有没有时间,我想回小时候呆的地方看看。”

“你是说,福星孤儿院?”

白森点点头。

“这么多年了,我想去看看。”

……

福星孤儿院已经搬迁,整个大院都荒芜着,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守。白森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当年的厨子老宋。

老宋老眼昏花,自然认不出白森,听他打听以前的院长,拍着大腿感叹了一句:

“她呀!别提了,几年前得了老年痴呆,人整个疯疯傻傻,病了一年就走了。”

“哦。”白森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惆怅。

“小峥、辛医生,”白森望着同来的两人,“你们先休息会儿,我四处转转。”

一晃离开这里十八年,白森四处看着,觉得分外陌生。

记忆中庞大的院子此时再看却觉得狭小,记忆中高大的围墙此时看上去也矮的可怜。记忆中的一切都已偏差甚远。

“哼,那是因为你个子长高了!”乔禾不服气的声音冒出来。“阿森,我们终于又回到这里来了!”

“你很想念这里?”

“不是,我很想念你,离开了这里,你再没理过阿禾……”

白森轻轻皱了下眉,不知是否该道歉,犹豫片刻,他还是选择转移话题:“听说了吗,白院长去世了。”

“啊?白院长那么凶的人,也会去世吗?”

“当然,生老病死,总会光顾每个人,哪管你软弱还是凶悍。”

“哦。咦,阿森你往哪儿走?!那,那是那栋房子!”

“是程晖的房子。”白森纠正道。

“对,程晖的房子!不,阿森你别去!宝儿不让你去!”

“宝儿?宝儿又是谁?”

“宝儿……”乔禾仿佛不知该如何解释。

“宝儿是我们当中的一员,”老陈的声音跳出来,“他不会说话,不过,他对那房子很抵触。”

听到这句话,白森脚步顿了顿,但也只顿了一刹,就重新抬脚往那房子走去。抬脚时他想,看来本子上要再加一个名字。

林峥和辛兰也远远看到他动作,林峥好奇地问了老宋一句:“大爷,那栋房子也是孤儿院的吗?”

老宋顺着他手指看去,脸色一变,“不,那不是。”

“那是?”

老宋仿佛有些避讳:“唉,我也弄不清楚,那里老早就荒废了,自从那教授被抓起来之后。”

“教授?抓起来?”林峥被勾起了好奇心,也隐隐有些不安,他给老宋点上一支烟,“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给我们讲讲。”

“这也没什么好打听的,那什么教授,就是一老流氓,被我们白院长给告了!啧,”老宋砸了下嘴,“‘猥亵儿童’,这罪名也不知道判几年、现在放出来没有……”

猥亵儿童?!

林峥和辛兰同时对望了一眼,在各自眼中看到深深忧虑。

“大爷,您还记得这个教授是什么时候被抓的吗?”

“有二十年了吧。”老宋数着手指沉吟半晌,才不太确定的说。

“受害者就是这院里的孩子吗?”

“可不是,我记得当时有个小男孩,文文静静,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老喜欢往那房子里跑,不知道那老怪物给他施了什么迷魂药……那孩子是叫什么来着?你看我,年纪大了,这脑子就是不中用……”

“大爷,谢谢您,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林峥同老宋客气了一句,就拉着辛兰快速往半山腰的老房子走去。

“小林,”辛兰被他拽的踉跄,她停下来喘着气,“你先过去,我跑不动了。要是他情绪有不对的话,记得顺着他的意思安抚。”

林峥点点头,往前跑去。

程晖这栋房子以前就爬满藤蔓,现在荒废了许多年,藤蔓更加茂盛,简直看不到原来的墙壁。白森随手捡了根棍子,拨开门口的几根粗藤,才走进房子里。无人居住,这栋房子里已经被不少鸟兽安家,密密麻麻的藤蔓遮住光线,房间内幽静昏暗,十分阴冷,白森一进来,就不由自主地抱住双臂,轻轻打了个哆嗦。

乔禾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隐去了,白森忽然觉得有点怕,他一边想退出去,身体却一边不由自主地往里走。

曾经熟悉的房间现在已变的十分陌生,白森想不起来是在哪一间休息、哪一间跳舞,又在哪一间和程晖吃饭。

他霍然发现这么多年,他从不记得程晖的脸。

他也不记得程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几个寒暑假,曾在这里同他学弹琴、学芭蕾……

他试图回忆起程晖的模样,却觉得头一阵刺痛,他痛得坐在房间中一张积满灰尘的大床上,脑子里却莫名闪过一副破碎的情景——他仿佛看到年幼的自己……自己在躲闪和……挣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逼近……他想看清楚时,头又是一阵激剧的疼,疼的他眼前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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