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女人喜欢八卦，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男人们八卦的能力。他们聊了一会哪家的太太小姐和别人暧昧，哪家的厨娘偷嘴被抓，哪家的仆人间有私情等等已经被谈过无数遍的东西，然后忽然意识到了我的存在，问题瞬间转向我，毕竟伯爵新是到这里住户，有无限的新闻可以挖掘。我小心地打着太极，生怕说错了一句酿成大错。

“所以说，伯爵大人也爱好打鸟？”一个大叔问

“没有到爱好那种地步，不过伯爵马骑得倒是很好。”

“也是啊，伯爵家有那么一大片草场。”

“是啊”一群人应和着。

“那伯爵大人在伦敦郊区的宅子里也有跑马的地方么？”

“大人在伦敦都是坐马车的，不过我看他倒是很爱骑马。”我带着点调笑的意味说。

周围的人都是一种吞了苍蝇的表情。好吧，我又得意忘形了。心里默念十遍“这不是在家里”，然后正打算找个别的话题的时候，我听到背后有人说：“没规矩！”那语气甚是不屑。

我顿时生气了，转过头看他。大概是我瞪他的眼神太过凶恶了，那个人也转过了头皱着眉头看我。他原本坐在角落里，背对着我们，所以看不真切，转过身我便看到他手里拿着书，但是具体的名字看不清楚。看什么看，读书识字了不起吗，我也会的好不好。

旁边的大叔推了我一下，我没有理，再推，我只能回头。大叔伏在我耳边说：“Kent子爵家的主管”。

我冷笑一下，用不大但是屋内众人都听得清的声音说：“‘没规矩’这话，伯爵大人可以说，我们家管家可以说，甚至我们家的仆人也可以说，但是，其他外人没有这个资格”。

大概是我这话真有什么震慑作用，亦或是那位先生碍于身份不跟我计较，反正我们俩的这场交锋以我的胜利告终。不过如果我知道今后还会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我一定不会忘了先人们的嘱托：做人要低调。

围观的众人看到了我的这番作为一个劲地说，看看伯爵家的气势。而我在心里不住地忏悔：大人我错了，给您丢人了。

舞会结束我如蒙大赦，迅速跳上马车，连众人的惊讶神情也没有看到。这是我今天犯的第二个致命错误，我应该是等到车子驶出门再跳上去的。

“这是谁又吓到你了？” 伯爵又摆出了那种面对我的惯常的调笑神情，我欲哭无泪。最后挤出一句：“流言猛于虎”。虽然伯爵大人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和老虎比较，不过他应该是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否则怎么会露出那么幸灾乐祸的表情呢？！

第二天出乎意料的有客人来访，这客人我还没听说过：Sir Darcy。William出门检查新购置的田产，只好我到门口迎接。远远看到马车的时候觉得那个车夫挺眼熟的，近前一看，这不是舞会那天的那个大叔么？原来是这位先生家里的。Sir Darcy在我心里的印象+1。

有仆人把车门打开，这位Darcy先生走下来。身材魁梧，面容俊朗，态度也不矫揉造作，自有一种风流气度。我领了他穿过门厅，到大客厅。叫Tim去通知伯爵，我在厅里陪着。Darcy先生没有坐下，在房间里边走边欣赏墙上的油画和浮雕。

这次伯爵来得很快，Darcy还没品鉴完第二幅画，他就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上衣，仔细地整理过头发，看样子是对这位先生非常重视了。伯爵引他穿过了摆着花木的厅廊来到书房，吩咐我们上了茶。

我退出房间，心里暗自感叹：太神秘了！难道这位先生家有一位相貌出众的妹妹？我赶紧把我的新发现告诉Tim，因为William不在，我只好找他分享。而他斜了我一眼，说：“Eric，只有小姐和夫人们才会在会见男宾的时候让仆人留下。”

这句话点醒了我，我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都留在伯爵的视线之内，他大概是对我太宽容了，而那个讨厌的男人说我“没规矩”大概也是对的吧。平常日子家里没有来宾，可以管我的人纵容我，管不了我的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子爵来的那次，除了午餐时间我真的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不过因为我有好多事要忙，到没有注意到。而这次又来了受欢迎的客人，我的不懂规矩才又显了出来。其实这些规矩我都知道，但是有那两个人，像溺爱孩子一样对我，不提醒我，才让我如此地得意忘形。现在，有事实来提醒，倒是让我庆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想起像魏忠贤、李莲英那样的人物，心里一阵后怕。

我闲来无事，到门房处寻了好心大叔说话。他在我面前大夸自己的主人。张牙舞爪，眉飞色舞，口水横飞。

“Sir Darcy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不像那些赚了钱就赶走农户抢土地的野蛮人。”

“他为人谦和，很谦和，几乎没有骂过家里的下人，他和我们讲道理，让人不由的信服。”

“佃户有困难他从来不逼迫人家，还总是允许他们先少交一些，他甚至亲自参加了老Jack，一个佃户，的女儿的婚礼。都已经半年了，讨厌的老Jack还经常和别人说起婚礼怎么怎么样。”

然后他又问起了我们家伯爵：“伯爵大人是什么样一个人呢？”

我淡淡的回道：“刚才你已经形容得很好了，不是吗？”

看着大叔一脸疑惑，我一阵无语，这就是智商差距么？“我是说，跟您所描述的Sir Darcy一样，伯爵大人也是个异常和善的人。”

大叔听了仿佛很高兴，径自说道：“我就知道，Darcy先生愿意交往的人一定也是好人。”当然此时我们都不知道Sir Darcy的到访动机，而真相总是那么的出乎意料。

第五章：不该出的风头和解惑

Sir Darcy的来访没有持续多久，伯爵亲自把人送上马车，我也往主宅内走。伯爵看到我跟上，吩咐道：“我答应了Darcy先生下周举办跳舞会。等William回来你和他商量一下具体的安排。另外帮我处理一下请柬用的纸张。”

“您要多少份，大人？”

他迟疑了一下，说“20份足够了。”

William不在，我就需要把能安排的事情先安排好，等他回来就不用一件件从头来做。

第一件事就是宴会厅的打扫。我问了女仆们Sarah（就是那个 Head housemaid）在哪里。“在仆人的餐厅。”其中一个回答，不过言辞间有些闪烁。我皱了下眉头，她立刻跑开了。这下我的疑惑更深了。反正第二件事就是去厨房，两件事一起办了更好。

在二楼的楼梯口，就听到争吵声，嘈嘈杂杂，听不真切，不过显然是一群女人在吵架。哎，我最不会对付的就是女人，可悲的是，在其位谋其事，我只能认命的去调解纠纷。

我刚在餐厅口现身，屋里立刻安静下来。想不到我今天还享受了一下管家级别的待遇，平常他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停下自己手中的事，起身行注目礼的。我看了一眼，明显是两个阵营：以Sarah为首的女仆阵营和以Mrs. Green为首的厨房女仆阵营。从人数上Sarah占劣势，但形式上势均力敌。略一思索，我让Sarah先说，看上去她比较占理。面上看不出来，可是我心里一阵无力，William不在这要是出了什么大事，我还真拿不了主意，于是又遣了一个女仆去找Tim，多个人商量也好。

不过听完他们的叙述，我彻底的无语了。争论的焦点是餐具柜的钥匙该由谁保管。伯爵使用的餐具在每次用完后都是要锁进柜子里的，用餐前取出。钥匙最先开始是由William保管。最近他频繁外出，钥匙就交给了厨房总管Mrs. Green。但是厨房内的仆人是不能进二层的，而餐具室在二层，所以这几天一直是厨房总管把钥匙交给女仆，由她们把餐具送进餐具室，再把钥匙拿回厨房。所以Sarah就想自己拿着钥匙，而Mrs. Green不同意。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们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但是显然这把钥匙是不能再交给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了。

眼见她们又争了起来，我拿起铜制水壶往桌上一磕，餐厅内又安静了。本来此刻在餐厅里的人中，我的地位最高，又是代行管家之职。

“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我拿眼睛一一扫过众人，然后拿起钥匙，正巧，Tim赶到，“从今天起，钥匙由我保管”，然后顺手递给Tim，“以后每天由男仆取送餐具”。说完我直接走人，Tim紧跟在我身后。

我知道背地里关于我骄横跋扈之类的流言会在一个小时之内传遍庄园。我不在意他们在言语上的不敬，但是我要从女仆到园丁，每个人心里清楚，不是William出去了，家里就没人管事了！

不过事后和Sarah、Mrs. Green的沟通却是不能少的。一来她们两个是管事，我各打五十大板，一点面子没有留，她们在庄园里也不会好做。找个机会是要给她们补回来的。二来，舞会这件事还有好多方面要仰仗她们两人，这个事不过去我们也很难一起共事。

考虑了一下轻重缓急，我决定先找Mrs. Green。我在庄园里呆了十一年，算是Mrs. Green看着长大的，小时候颇受她照顾，今天这番作为恐怕是让她寒心了。午餐我没敢和大家一起吃，可以猜想，我一进餐厅会引起怎样的轰动。还是低调一点吧。午餐时间刚过，我就下楼，不出意外听见骂声一片。看到我下来，戛然而止。

“今天是全体休息日吗，我怎么没听说？”众人应声作鸟兽散。

我径自走到Mrs. Green跟前，说：“我知道，Mr. Steward把钥匙交给您，就应该由您保管。但是我现在坐在这么尴尬的位子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Mr. Steward不在的时候，家里不能乱。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骨子里是什么人您知道，我只是希望您理解。”

“所以就牺牲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

“Eric，Mr. Steward在的时候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家里不是一样井井有条，你这番作为是给谁看？”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要学的还很多。”她拍拍我的头，转身走了出去。

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过关了？

Sarah那里更麻烦，因为我和她不熟，口还真不好开。所幸，我让Tim传过话，女仆们已经开始打扫了。庄园里没有乱，剩下的不过是私人问题，有回寰的余地。

而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简单。我找到Sarah的时候她在指挥清扫工作，我赶紧就我的态度作了检讨，还没有深入展开说一二三四，她就放过了我。还仔细嘱咐了放餐具的要求。

我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Tim悠悠地来了一句：“Mr. Steward走之前交代了各个主管照顾你，Sarah又暗恋管家，自然不会为难你。”原来是这样，William想得好周到，估计Mr. Green能放过我也有他的功劳，等他回来，一定要谢谢他。

天黑前，管家先生赶了回来，先去书房找伯爵，我估计他们半个小时之内不会谈完，所以先下楼张罗厨房给他做了点汤，又盛了一点烩牛肉和面包，端到他的房间。没想到他已经回房了，正在换衣服，我站在门口，有点尴尬。

“William，我想你大概没有吃晚饭，就拿了一些。”

“进来吧。”他倒是显得没什么，让我进门，自顾自的继续。

我把托盘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拿眼瞟了一下他的背影，又瞟一下，正巧他转头，被抓了……

他倒是也不恼，反而开起了玩笑：“伯爵换衣服的时候你也这么看他？”

“没没，哪里敢。”他笑着看着我，我就扭着衣角，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啦“我都是光明正大的欣赏。”

“噗……”

笑吧笑吧，你就笑吧。我赌气，要出去，他赶紧起身拦下。我也就顺势坐下了，看着他吃。

静了一会，我开口：“谢谢。”

“什么？”

“我是说谢谢你。大家都是因为你才不和我计较的。”

“你说这个啊”，他放下了手里的勺子，“Eric你要记得，这家里只有两个人有资格罚你。如果我和伯爵都不说什么，没有人能拿你如何。”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他拿起勺子继续吃。

“可是你为什么单单照顾我呀？”

“你还让不让我吃了？”他把勺子搁到了盘子里。

“你吃你吃。我不是怕太安静会尴尬嘛。”看他真的擦嘴，我赶紧说：“你别真不吃啊，我走还不行么？”

“不吃了”他整理好自己，很认真地看着我，弄得我也认真起来。“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大方的承认了自己偷东西。偏偏还找了让别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孩子有意思。”

我挑了挑眉毛，敢情您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对我有兴趣了。不过说起来，还真是福祸相依，歪打正着。那时候赶上年景不好，家里交不上租子，饿得没办法，我就和Tim一起加入了偷面包店的孩子们的行列。London这地方，店家对小偷的态度是：抓到了就要打，没抓到也不会穷追。我们两个也是存着侥幸的心理，可是第一次偷就碰到了伯爵和管家。大孩子们跑得快，我和Tim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步子小，还抱着东西，偏偏Tim贪心，怀里抱的满满的连累我。眼看就要被胖胖的老板抓住，正碰上他们两个挡路。我看跑不掉干脆不跑了，Tim还要横冲直撞，我赶紧拉住他。他冲我吼我也没搭理。我在赌，赌眼前的两个有钱人愿意施舍一点慈悲，帮帮我们。富人们总是愿意给一些小恩小惠，彰显他们的仁慈。结果不言而喻，我赚大了。

“当时为什么救我呢？”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但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今天倒是机缘巧合，正好为我解惑。

“我还记得你喊的那句‘我们只是不想饿死而已，凭什么你们可以活下去，我们不行！’声嘶力竭，好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我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犯傻而已”。

“傻？你拦着同伙专挑我们面前说，还要让路过的所有人都听到，逼着我们帮忙，还说自己傻？”他忽然凑到我身前，捏了我的鼻子一下，“我看你比谁都精明”。然后又揉了揉我的头顶，“怎么长大了就不聪明了？”

“大概被保护的太好了。”我躲开了他的手，有点心虚的看着别的地方，总不能说我的心里年龄和外表不配套吧。

“我觉得，这样最好”他又坐回了靠背椅上，看着我笑。我一阵恍惚，管家先生笑起来蛮和蔼的。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首先是时间问题。目前的时间是1789年，我选这个时间是希望主角们有生之年不要碰上鸦片战争。

其次是物价问题。不知道有没有人关注。就购买力来算大概此时1 pound = 160 pounds （现在的）。

最后是Eric的问题。这个孩子不是什么好孩子。本质不坏但是家里两个人没有教好，骄纵了一些，好在做事还知道分寸。典型的少爷的脾气奴才的命。

最后的最后是年龄问题。Eric和众位主角之间的年龄差为12-13岁，但我真的不准备写养成。

关于情节声明：

本来我的计划是第五章结束，主角们都和大家见过面之后，把节奏放慢，写几章悠闲的田园生活的。但是由于某lin在四月底有重要的考试，几周后会很忙碌，没有时间写复杂的东西。所以决定将情节顺序更改，把文章的重点部分——家族恩怨，提前开始。当然悠闲的生活还是会涉及，但是不会是整章整章的写。去Bath的行程也照旧，我答应过的就不会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