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不置可否，但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估计是计划好了。

第三十六章：Will先生来访

翌日清晨，在市政街那座准备邀请Will先生光临的住宅里，一切都已准备好了，以便表现出这家主人的好客和家资殷实。由于没有对这座宅邸作介绍，在这里少不了要对这间庭院描述一番。包括客房在内的主楼位于一个大庭园的正中，两侧各有一座建筑物，是仆人们住的地方。一面十二扇窗临着大庭院，背后的两扇窗朝着规划整齐的花园。一圈高墙环绕着整座建筑，墙头上间隔地排列着开满花的花盆，中央开着一座镀金的大铁门，这是昨天刚刚喷好的。门房左近有一扇小门，那是供仆人或步行出入的主人用的。

这样一座住宅对于在乡间住惯了的先生们来说是有些狭窄的转不过身来，不过对于寸土寸金的首都，已经称得上是富丽堂皇。透过朝街的窗子，可以看到街上形形色色的景象。如果碰到出现了什么值得他仔细考察的事，房子里的住户就会从一扇小门里出去，去从事他们的研究工作。那扇小门有很强的隐蔽性。它是一个小入口，门上灰尘满布，像是自从房屋建成以来，从来不曾用过似的，但那油膏涂满的合叶和锁却显示出它常常要被派上神秘的用途。这扇门在一条环廊的尽头，它的右面是朝向前庭的餐室，左面是朝向花园的客厅。灌木和爬墙类植物覆盖住了这两个房间的窗子，从花园或前庭望过来，看不清房间里的情形。环廊围着的是两个小的花坛，在夏日的黄昏，可以看到一对对匆匆走来的男女，在这里低头私语几句，又马上离开。

楼上的房间我们已经介绍过了，和楼下的是对称的，只是楼下的那间客厅旁边还有一间吸烟室，是备抽烟者用的。顶楼上，有一间宽大的艺术工作室，由于是一个统间，中间无隔栏，所以面积显得非常大。这儿堆积着一些随兴陆续收集来的各种东西：号角，低音四弦琴，大大小小的笛子和一整套管弦乐队的乐器，此外还有画架，调色板，画笔，铅笔。阔剑和练习击剑时用的木棍放在角落里。

在楼下的小客厅里，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四周是一圈宽大豪华的靠背长椅，桌子上放着两本小说几张报纸，可惜没人在看。差一刻十点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他一手拿着几份报纸，一手拿着一叠信，先把信交给了子爵夫人。子爵夫人对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信札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挑出了两封笔迹熟悉的信，拆开信封，仔细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尼斯太太明天要来，恐怕是知道了我们今天请Will先生的事。”

“或许吧”William接过报纸说，顺带问我，“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我瞥了一眼子爵夫人，她今天大概是不想和我计较，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倒是让我不太习惯。

“现在是几点了？”问仆人。

“马上就到十点，夫人。”

又问William“Will先生几点会到？”

“我们约在十点”

“好吧，我去看看Diana，如果他能准时到，叫仆人来叫我。”

“他会准时的。”

“希望如此。”

仿佛为了验证William的话是真的，马车压着石子路的声音从大门那边传过来，“去叫小姐下楼。”她吩咐道，重新坐回来。

我想着自己身份尴尬，应该回避一下，却被William拉着坐下。子爵夫人冰冷的眼神飞过来，可惜她没有机会发作，因为十点的钟声还未绝，仆人便进来通报：“Will先生来访。”

年轻的军官出现了，他的穿着极其简单，但即使最会吹毛求疵的花花公子也无法从他这一身打扮上找出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他身上的每一件东西——帽子、上装、手套、皮靴——都是一流巧手的作品。

Will先生微笑着走进了房间，向William走过来，后者迎上去。“早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我希望没有迟到”。

“正如你听到的，整点钟声刚响过。”

他们走回客厅，此时Diana小姐已经坐到了他母亲的身边。William说：“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我的母亲和妹妹”。

他分别向她们行礼，Diana小姐欠了欠身，子爵夫人则只是象征性的回了个礼。

“正如我向你们介绍过的，这位先生是我儿时很好的朋友”。Will先生又躬了下身。随后话题被引到了无关紧要的地方。

子爵夫人几次三番示意William提起联姻的话题，终于在我也忍不住捏了他一下的时候，他开口了：“Will其实这次请你来是有一件事情希望听一听你的意见。”

“我是为我的妹妹，Diana”被提到的女孩子低下头，“我希望向你提出一桩婚事。是关于”

“哦，我知道。有什么可以阻止一位美丽高贵的小姐和一位年轻有为的绅士之间的幸福的呢？对于这件事，我完全没有异议。”

“你答应了？”子爵夫人问道，她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Diana的脸色苍白，双手无力的垂下。

“当然，为什么不？我本来以为夫人会不同意这桩婚事，因为……因为我们家祖上并没有获得爵位。”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更看重的是我的女儿的幸福，当然还有这位先生未来的发展。”

“真是太好了，我真希望可以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弟弟，他一定会高兴地疯掉。”

“弟弟？！”一瞬间，惊异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子爵夫人和Diana小姐的脸上，但是它们随后的变化大相径庭。前者变为愤怒而后者则是欣喜。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子爵夫人快速调整好状态，尽力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说道：“我希望我的女儿可以嫁给阁下而不是你的弟弟。”

“我想是您误会了。和令嫒相爱的不是我的弟弟吗？我听说他曾经几次到Kent子爵庄园中做客，您不知道吗？”

如果说前面子爵夫人还可以抵抗的话，Will先生这句话一出，彻底断了争辩可能性，老实说，我觉得他没有用“私会”这个词，已经是给了我们很大的面子。

“既然我们的想法有差异，还是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了。”她起身向楼上走“我们一会还要去会友，就不招待你了。Diana”

Diana却没有动，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为什么不呢？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提议。”William说道。

“Diana”子爵夫人又叫了一遍。这次，年轻的女孩抬起了头，直视她的母亲。

子爵夫人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她似乎是明白了自己陷入了那两个男人编织的陷阱里，最后愤愤地上楼了。客厅里的凝重气息一下子消散了，Diana红着脸和两位先生道谢，然后羞涩地跑走了。

“你的妹妹挺可爱的。”某人看着跑开的背影说道。

“你也喜欢上了我的妹妹？那母亲可以开心了。”

我一听到这句话，急了，踩了William一下。后者不在意的瞪了我一眼。

我们的互动被身旁的人看在眼里，“这位是？”他问的是William，眼睛却一直盯着我。

“Eric”

“传说中的Eric？”

我已经到了要传说的境界了吗？

“是”我狠狠瞪了William一眼。还‘是’？

“两位感情很好。”

“Will先生，你好像误会了，其实”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自从认识他的第三天我就知道，在他身边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虽然第一次听说你们……的时候我也被吓到了，不过很快就理解了，这就是William。”

“是，很多惊喜，又惊又喜。”我答道。两位先生相视一笑。“你可以不用太在意，这种新闻在早餐桌上的保鲜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的。每天都会发生新的趣闻来帮助我们打发无聊的时间。”Will先生安慰道。

“习惯了。”

“习惯就好。William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稀奇，但是Albert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烦？”

“他会很快解决的，如果他自己不行，有个人也会帮他把事情处理好的。”William答道，“你要留下来吃早饭吗？两位女士大概都没有心情吃呢。”

“不用了。”他接过跟班手里的帽子，“有Albert的消息通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他在门口告别的时候说。

目送他离开，我有感而发：“你的朋友都是很特别的人。”

“真的？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还是想想早餐吃什么吧。”

有一个聪明能干的爱人，总是不会缺乏安全感的。

最终章

两天后，伯爵与Darcy爵士一同登门拜访。两人间的气氛明显与前几日有所不同，例如两人原来会坐在马车的两侧，现在坐到了一侧，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其中却透着难以言说的亲密。

我问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人都明显的回避问题，William笑道：你知道结果还不够吗？

子爵夫人被气回了老屋，并发誓不会祝福自己的女儿，虽然之前伯爵好生劝慰，反正都是嫁到他们家，哥哥弟弟没有太大的差别。

“没有差别？！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的！”说完撇下一屋子的人，会自己的房间去了。Diana低头啜泣，却最终倔强地留下。他的哥哥见证了她的婚礼，并把在首都买的这栋房子作为礼物留给了他。“子爵太慷慨啦，你应该告诉他，哪怕我只有微薄的财产，你也会很满足的。”“可是他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这样寒酸的嫁人的。”他们目送子爵离开的时候说。

回到Derbyshire的时候又到了秋天。我如愿住在了伯爵家，近距离观察两位的恋爱情况。许久，我有些摸不到头脑，怎么看他们的生活都没有变化，一周见一两次面，有时候约上William一起去骑骑马、打打猎。或许真的只有他们两位心里清楚。不过在某日，几人留宿Darcy家后，第二天早上，伯爵神情恍惚，举止扭捏，还避免与我及William目光接触，估计是有人得逞了。我就说，属狼的不会那么纯良的。好像我家的，也是这个属性。

子爵夫人住到她的丈夫给她留下的地方去了，方便了我和William经营我们的爱情。他将我介绍给佃户，教我管理的方法，陪着我一点一点学习，分享我学成的快乐。我们花很多的时间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庄园的大小。各种植物什么时候开花我都有了大概的概念，有时候William会带上画笔画夹陪我出门，但是作品从不让我看，说是自己的珍藏，我也不大在意，因该是有我出现在上面吧。入冬之后，我们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屋里，我开始学习乐器和法语，虽然连入门都算不上，但是可以很好的打发时间。也有时候，我们会叫上伯爵和Darcy先生来打牌，奇怪的是，总是伯爵赢，让我怀疑有人故意的。

第二年春末的时候，另一桩爆炸性的新闻为Bath社交季拉开帷幕，原本遮遮掩掩的公爵夫人的地下情转向了半公开化。引得公爵大人亲自到Bath抓人，刚开始的几天，似乎夫人还在坚守，最终不知道为什么妥协了，和公爵回到了德文郡。可是，她年轻的情人不这样轻易的放弃，他连夜追到他们家里，不肯离开。众人说着这个故事，嗤笑着这一对小恋人的愚昧和不自量力。可是内心深处大概充满了向往和赞赏。至少我们是这样。

几个月后，公爵夫人在女伴兼情敌的陪同下秘密前往乡下，生下一女，后以查尔斯。格雷的侄女的身份接入格雷伯爵家抚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小心地观察William的脸色。她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的，他说。看得出，他多少还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Diana结婚之后和丈夫一起生活的也十分愉快。她丈夫的哥哥，Will先生如众人所料，因为参与英国在法国大革命时调停有功，获封子爵。从此一家人重新步入贵族的社交圈，她本身修养和性格也更好。她本来不像她母亲那般心胸，现在既然不再受她的影响，又有更多的正面榜样，她便将心地中纯良的部分发挥到了极致，参与了救助孩子和捐助医疗事业的活动。

我闲来无事，总是会问William，我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可惜至今他也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或许有些事情不需要言明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