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预兆。
感觉无趣的他,碰地一声躺卧在柔软的椅垫。司徒轻闭起眼眸,彷佛小动物般轻轻地拧动着鼻头,嗅闻着一股弥漫于
空气中的清淡香水味。
那股香味淡淡地刺激体内的某个敏感处,让他倏然爬起身,显得坐立难安。
一刻,也松懈不下来。
司徒蓦地,凝望起坐在自己身旁的拉法西尔,一开始以为他是在闭目养神……结果,根本是睡着了?
不经意地将唇角微微上勾,然后十分徐缓地将自己身体悄悄贴近那个完全不抵抗的男人。乘车无聊的司徒,就这样开
始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孔。
虽然说,自己以前也曾经偷偷地观察过,但是睡着的模样……
他倒是没有做过任何调查。
时间如沙漏般滴答地迅速滑落,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更加拉近了一公分。
司徒紧盯着拉法西尔成熟英俊的帅气面庞,天生就像狐狸般的狭长眼睛,总是喜欢带点邪气意味的调戏眼神,轻蔑地
睥睨所他人的坏心眼,笔挺的鼻、剑气斜扬的眉,还有两片看起来就是会口出恶言的薄唇。
勾织出一张连丹青也难以勾勒出那深刻的五官,自然生成的霸气是难以捉摸的。
看久了,其实感觉还挺可爱的。只可惜……只可惜……
「你在看什么?」
削瘦的身体蓦然僵住。
到最后,拉法西尔还是忍不住地出声问道,打断了司徒内心迟疑的后续。
一双眼睑依然是闭起的,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司徒盯着自己猛瞧时的那两道炽热视线,过于执着,以至于令他想忽视
都不行。
「没有。」
司徒撇过头,目光一并转移到外面飞逝的景物。
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拉法西尔睁开眼,看向整个人气息霎时变得寂寞、忧伤的司徒,他道:「……待会可能有一票人
抢着要询问我『鸦』的事情吧。」
嗯地轻应,司徒垂掩着眼眸,音调平板地说:「到达地点时,我会躲得很安全的,你尽管放心。」
「如果被人发现的话,我也会跟着遭殃。」
对方话中所挟带的意思,很明确的指明要自己别连累了他。司徒内心感到一丝不悦地蹙拧起眉,「既然如此,那你为
什么还要冒这种风险请我来……」
「主人出门想带只猫出来散散步,不行吗?」拉法西尔浓眉轻挑,语气自负地截断他的话,说得振振有词。
司徒微怔,旋即咬着下唇,别扭的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车窗旁望着别处,落寞地沉声说道:
「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养得起的猫。」也不是让你一时兴起,就摸摸头,不高兴就踢到一旁的宠物……
「对,没错。你是我一个人专属的野猫……」拉法西尔笑笑地伸出手,打算触碰悬挂在司徒颈项间那条他赠与他的项
链时,他的动作瞬时顿了下来。
僵了三秒后又收回手,淡淡地说:「到了,下车吧。」
司徒情绪复杂的混乱绿眸凝视着已经开启车门下车的男人,右手紧紧抓握住那颗冰沁的美丽绿宝石。
酸涩、难咽的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他咬破了唇,血花渲染了唇瓣。
原来,想要伤人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想法……就足以让人难过致死。
57
司徒跟着他下了车,抬头仰望那栋矗立于不远处的白色洋房,深吸口气,深刻感受到自己肺部传来的阵阵抽疼日益增
加。
他压着胸腔,脸色有些惨白的沁出一点冷汗,艰辛地扯了扯嘴角。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谎言侵蚀的
速度还真快。司徒在心底苦涩地嘲笑。
必须在近日内,和他们做个了断!
拉法西尔拉齐铁灰色西装的绉痕,偏过身,蓦然回头望向司徒的眼神不经意地颤动了一下。他咽了咽气,旋即扬手拨
弄着用发胶固定住的浏海,淡问:
「你一个人进得了大门吗?」
「当然。」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手,司徒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他那一双碧绿瞳眸,和颈上那条绿宝石项链相互衬托出绝美妖艳的丰姿。婉如一朵转瞬间绽放着最美芬芳的清艳昙花
,旋即又含泪悔恨地凋谢……
放心,不会死的。
云悠给了他承诺,「它」只会影响到他的行动,并不会伤害到他的性命。
这样,就放心了……?
拉法西尔抬起手腕看了时间,抿起薄唇,「嗯,相当有信心的眼神。」他笑了笑地说,背对着他向司机交代一些事情
后,便准备往宴会方向走去。
「我们稍后在后花园碰面。」司机拿了张纸和笔交到自己手里,他大概凭着印象在上面描画了别墅里简略的地图架构
,递给司徒。
接过那张纸,双眸迅速地扫看一遍上头所画的图形,司徒明白的点了头。
确定他记起来了,拉法西尔便将纸片撕毁成细碎的纸屑,然后沉吟了一声,声调低沉地轻柔说道:
「对了,你喜欢喝什么或是想吃些什么?告诉我,等一下我可以帮你偷渡出来。」他虽然感觉是出自于好意,不过那
讨人厌的音调还是让司徒感到不高兴。
都已经跟他说了,自己并不是宠物……貌美的脸庞流露出一丝不悦,他神情绷紧,硬声地说了几个字。
「我不饿。」
拉法西尔甩了甩手心里被撕得粉碎的纸屑,揶揄地笑道:「别这么挑,宴厅里没有鲭花鱼罐头可以给你吃。」
悻然地咬着牙,司徒不假思索地用右脚尖翻了一粒小石子,猛然掷向男人那张狐狸般狡猾的表情!
唰地一声,彷佛一阵猛烈的疾风般掠过男人的耳畔,其风速与力道,成功的削断了他几根发丝。司徒双手叉入口袋,
语气闷闷地低道:「……我不喜欢吃那种东西。」
手掌抚摸着感觉有点疼痛的左耳,拉法西尔轻吁了气,无奈地说:「好、好,我开个玩笑而已。」
司徒觑了他几眼,冷漠地哼道:「你的玩笑话也很冷。」
闻言,拉法西尔身体忽然僵硬起来,他捂着嘴唇,喃喃地轻声叹道:「呵,我的人生……本来就是个大笑话……」此
话一出口,两人都彼此蓦然地愣住了。
「没事。」男人连忙尴尬地摇了摇手,他干笑地:「那,我走了。」
语落,明明是如此优雅笔挺的走步,但是为何他的背影却是如此寂寥、孤独,彷佛一只落荒而逃的孤狼般,想要逃进
洞里,然而他的家在何处?始终完全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拉法西尔!」
司徒望着他的背,呼吸紧窒地大喊了他的名字。
「嗯?」拉法西尔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瞥向身后的他,只是说了简单几句话便开始气喘如牛的司徒。
内心很痛,怎么痛起的?
他努力平缓自己心脏不寻常的剧烈律动,小心地喘着气,扬起勉强地微笑:「你……自己小心一点。」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真拿你没办法』的轻笑。淡淡地说道:「你也是。」然后,在司徒炽热的注视下,渐行渐远地消
失在他的面前。
只要看着你的脸,心就不得不对你感到心疼。拉法西尔敛眸,隐藏住自己所有的情感。
晚宴,即将开始。
司徒将掌心按在胸前。那颗赤热心脏怦怦地为了他而悸动,即使有一天,会为他而就此停歇……
那也已经无所谓了。
再给他多一些的时间,完成最后的愿望。
美丽的绿宝石,在稀疏月光笔直折射下来,闪烁着如泪光般晶莹耀眼的光芒。
58
目前时间,六点四十分。
距离宴会开场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的等待时间还未到,忙进忙出的侍者已将雪白的餐桌,摆满了各式各样、盘盘精致的美味佳肴,香气逼人
地等待着宾客们的姗姗到来;而别墅的庭外、厅内也陆陆续续地来了高雅、贵气十足的政商名流们。
衣香鬓影、惊艳群芳的演艺圈名模艺人,或是西装革履、气质超凡的商业界钜子、小开,无论熟识还是陌生,只要在
这个社交圈里有一流的手腕,想要赚钱、出名,没有什么事情是困难的。
这里,分明是场鸿门宴。
破坏了附近的侦测系统,再轻松翻身由高筑的围墙内潜进去,在司徒踏进这个地方时,可以很明确的感受到在这,…
…有一丝隐约流泻而出的杀气在周围逐渐蔓延。
并不是灵异现象的感应能力,而是自己在后天形成的异常敏锐感,也许,也算是自己从小到大所训练出来的一项特殊
技能。
那一股杀气忽强、忽弱,似乎毫无恶意地,只在外头徘徊着,让司徒有些抓不着头绪,不过撇除对方不会控制杀气的
这一点,他便可以确定不是师父派来的人。
既然不是师父派来的人,那他又会是谁?
司徒暗自思忖,旋即咬紧牙关,……算了,只要他不是来暗杀拉法西尔,是谁都好。他吁气地依靠在质地坚硬的树干
,自私的想着。
司徒顺利潜进庭园里,找到一个有利于自己隐身的地点。那是一颗生长在建筑物附近,枝干非常贴近墙沿的高耸树木
,正好可以从浓密叶丛中透过挑高的整排窗户,观察到里头的宴会状况。
虽然师父那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刻意的举动和异状,但也无法保证拉法西尔不会有任何危险……
所以,在刚才赌气的用地上石头扔向拉法西尔时,他也早已设计好,把装有沾黏物的小型窃听器趁机一并丢进他的衣
领。
单凭这几扇窗户,是无法在偌大的宴厅里、茫茫人海中顺利找到拉法西尔的身影,如果要保护他不受到可疑人物的刺
杀,唯一方法就是暗中监视他与他人的对话有无异常。
戴上耳机,司徒拿出了一只漆黑、手掌大小的机关装置,打开上头的红色开关,叽的一声后是滋滋地杂讯扰乱一阵,
然后才慢慢地转为清楚的声讯。
陡地,悠扬悦耳的古典音乐轻轻传入耳膜,看来投掷出去的窃听器,非常成功的附着到拉法西尔的身上。
他将耳机音量调到适中,窃听系统模式选择只接收方圆一米距离的讯息,神情蓦然转为严肃地,专心窃听着男人的周
身……有动静了!
这道陌生的声音……是谁?
「拉法西尔,好久不见了。」
宛如春风般温和、清爽舒适的轻柔声调,极具魅力与性感的磁性嗓音窜入耳鼓中,脑内思绪连带着身体的反应,起了
一整身的疙瘩。
拉法西尔恶寒地冷颤,颈项僵硬地转过去,眼神警戒地望向那位彷佛和自己很熟似的打招呼,无论是身上的气息还是
声音,都如此令人震慑的「那个人」。
「扎金?」
59
他看着逐渐向自己走来的男人,眼底闪过几丝些微地讶异,随后,拉法西尔哈地一声笑了,喃喃低语着:「看来,代
理期已经过去了……」
在那个男人现身后,宴会的氛围也为之一变。
宾客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脸颊酡红、眼眸迷蒙地将一双双视线全部投注在他们身上。
瞬时间,有种强烈的错觉,彷佛他们站的地方是舞台,而周围扫射过来的目光是不断闪烁的镁灯光,让拉法西尔情绪
很不安,眼前有些眩目。
「唉,台湾的天气依旧是这么闷热。」男人语气惋惜地说道。
他穿着一件薄弱的白色七分袖衬衫,敞开的衣襟露出精壮的白皙胸膛,锁骨间隐约看得见一条银色的十字架,可见他
十分害怕炎热,而且……主奉耶稣。
拉法西尔收回打量的目光,重新对上男人的五官:「我以为,出席这场宴会应该要穿好西装,打好领带?」他略带嘲
弄地轻笑说道,然后挺直腰杆,彬彬有礼地向男人伸出了右手。
「好久不见,扎金。」
被他叫做「扎金」的男人,抿起唇,嘴角漾开了一抹甜腻的柔情微笑:「这几年……辛苦你了。」礼貌地也伸出自己
的右手握住他。
他的容貌如斯俊美无俦、耀眼迷人,那细致富有弹性的肌肤,彷佛会发光般雪白透亮,一头略长的灿金发丝柔顺地垂
落于双肩,更衬托出他白里透红的美。
但是,他的美却不是像女性的美,而是种超越男性境界的美丽。
这个人的气息,温柔得让人恐惧。
扎金像是已经成了习惯性,逢人见笑,不过虚幻的笑容中却隐约地透露出一种来自冥界阴森的的死亡讯息。
拉法西尔眯眼盯视着他,对于扎金的了解,待在杰西德家族里混了许多年,直到现在自己还是非常的戒备他。
换句话说,他就是只伪装成善人的恶魔。
相对于扎金惯用使用的残忍手段,自己还输给了他一大截。
今日他会突然出席这场宴会,不仅是代表他从香港回来了,也代表着杰西德又将继续活跃于黑白两界,而台湾,只是
个让他们休憩的小地方。
扎金会主动找上自己,一定有什么目的。
「呵呵,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放开彼此微握的手,扎金轻笑了笑,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个话题:「前不久从杰西德那
听来的说法……要找到你的踪影似乎很困难?」
男人有意无意地说着,举手拦下自身旁走过的男服务生,从银色托盘中挑了杯色泽鲜红的酒。挑高一眉,富含兴味地
笑睨他。
「我还不知道,代理军师的工作这么繁忙呀。」
对方清淡柔和的语气里夹杂着咄咄逼人的气焰,拉法西尔淡漠地掀唇,「没什么,只是处理一些复杂的小事情,忙了
一点。」
「喔……竟然会有『小事情』可以让你处理这么久?」扎金眯细一双桃花满溢、金黄泛着浅绿的深色眼眸,温柔地质
问。
拉法西尔背后渗出冷汗,手指轻颤地抡起了拳头,沉默不语。
扎金优雅地端着高脚杯,嗅了红酒所散发的诱惑香气,轻啜一口,陶醉地轻闭双眸,笑道:「既然你不想说,那么我
就直说了吧。」
「最近,有人传递给我的消息——说你和红人猎榜上的『鸦』,混得很熟……真有其事?」他妖异灿金的眼眸直勾勾
地锁定拉法西尔。
他手里捧着盛满鲜红酒液的玻璃高脚杯,唇角轻扬、眉尖轻挑,模样像极了喝起人血的魔鬼。
拉法西尔冷静自若地回答:「没有,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表面虽然如此平淡,实际上他的心脏早已跳得比兔子还快
。
而正在偷听两人对话的司徒也听得见,藉由沾黏在他胸前衣领附近的小型窃听器,听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那位『鸦』可是有心人士派来暗杀我这个代理军师的杀手,我们又怎么会混得很熟?」他笑笑地反问,抬
手向不远处的服务生招了招。
「有人误传了?」扎金笑得冰凉,刚从服务生那里也拿了杯酒的拉法西尔,不为所动地含笑点头。
他扬高酒杯,晃动了杯中的液体。敛起眸,淡淡地应道一句,「是的,扎金。」
「好,我知道了。」
扎金淡蔷薇色的唇瓣弯成优美的弧度,绽放出一抹妖艳迷离的笑靥,柔情如阳光般温暖的眼神无预警地瞥向斜后方。
「雪莉,进去『那个地方』帮我一个忙。」他无奈地淡笑,然后将酒杯微倾,淅沥地酒液沿着倾斜的杯身流泄在柔软
的地毯上,形成暗沉的污渍。
「代替我把耶律奴那家伙的嘴巴给我撕下来,记住,要让他痛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扎金低声地沉稳笑着,彷佛说出口的话,只是家常便饭、天气预测,而不是即将把一个人给折磨到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