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命运。」

蓦然，一道清净悦耳的嗓音灌进耳里，惶恐的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只白皙、美丽无瑕的细致手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

「命运，你要选择的是去接受，还是去颠覆？」那名有着如精灵出尘般美貌的男子柔声地说道。

他一身独特的唐服打扮、清雅的媚惑气质，让人看过就再也忘不了……如此令人惊艳的外表。

他向蜷缩在肮脏角落不断发抖的自己，伸出了手，将他拉离那个地狱……

那一年，他十六岁，东城云悠二十二岁。

他问，为何救他。

他说，因为喜欢。

默默地，好像有什么湿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滑了下来，抬手抹掉，又再度冒了出来，触碰到嘴唇时，只觉得尝起来有

点咸。

为什么会喜欢……？

他继续问着。

闻言，云悠笑了。

喜欢，还有为什么的吗？

他回答了这句话，便带着他，逃过了警方的大肆拘捕。

两人单独相处了数个月，像是三流言情小说一样，他们日久深情地爱上了彼此。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第一次的真情流露，所有的第一次，都让他激情难耐、难以忘记。

当下他决定要将云悠带回家，向他的家人说清楚，从此，他要永远和云悠生活在一起，与家人断绝、不再联络。

而那时候的云悠，也羞涩地点头答应了他的求婚，更接受那只银戒。

要永远，在一起……

这句话，回到那个冰冷的家之后。

他才知道，那是真正悲伤的开始——

「死老头看到了云悠的样貌，色利薰心的想要强留我们下来住个几晚……那天也确实很晚了，于是百般不愿意的也就

留下来过夜了……」

拉法西尔闭着眼，愤恨至极地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迸出地说道。

「接着，奇怪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发生……继母用木棍敲昏了我、下迷药迷昏那个老头，强行逼迫云悠和她做爱……老

头知道之后，当然非常的生气，结果气到高血压发作——」

「……连声再见都没说的，死了……」

司徒静静地聆听，手中的动作依旧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

「哈，哈哈……」拉法西尔恍惚地大笑，眼角流下了眼泪也丝毫不知道。「云悠在那事件之后，一直觉得，是他害我

的家人变成这样的……而且还是和我最讨厌的那个女人发生了性关系……！」

「结果，从那事件之后，他躲了我好久、好久……」

他喃喃地说着，迷惑、怯怕的语气蓦地转为犀利无情！

「这一切的惨剧，都是那个女人害的……想杀了她，可是却怎么样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我发现了『你』和云悠的出现……」男人声音渐渐微弱，轻闭双眼地墬入了黑甜梦

乡中。

司徒紧搂着他半坐起身，神情怅然地解析、拼凑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背后的秘密。

太巧合，也太矫情了……

拉法西尔从未觉得这些事情，都发生得太过巧合了吗？还一度的相信着这整件事情，都是别人所害。

昔日受过伤的伤口，仍在溃烂、愈合不了，却是因为那个男人的一场骗局，彻彻底底的骗局而在无意间全部化为一滩

死水。

如果……我们不曾相见。

拉法西尔，你的命运又是如何？

难道，就应该这样被东城云悠玩弄、欺骗，然后壮烈的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吗！

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血腥色的残忍美梦，什么也不清楚的被送往冰冷的死亡国度？

「拉法……西尔……」司徒搂着他的头，眼眶灼热。

为何，我们要活得这么累。

明明可以选择快乐的。

却要承受别人的玩弄与操控。

蓦然，拉法西尔的呼吸忽地急促了起来，他紧闭眼眸，神情慌张地像个大孩子似，下意识的一把环抱住司徒纤细的腰

间。

泪水默默地，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对不起……」男人的模样，彷佛是一个做了恶梦的孩子，嘶哑地哽咽着。

看着突然变成这样的拉法西尔，司徒怔怔地凝望了半晌，一滴、两滴，滚烫的水珠由抹上嫣红的眼角，缓慢凝结、掉

落。

彷佛将他心中的一声叹息，宛如墨珠滴在宣纸上，渲染开来的速度，像是昙花一现似，快得让人来不及抹灭……

却又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他们，都不是对于杀人而感到麻木无情、人性泯灭。

他们的内心，也是会感到惊慌惶恐。

受了伤会抽疼的淌着血，会因为做错事而悔恨流下滚烫的泪水。

然而，在这冰冷的社会下，没有一丝依靠，愿意扶持这样的他们长大成人。

只能在懵懂无知的年纪里……

独自慢慢、慢慢地学会这个残酷的事实。

堕落，就是这么的简单。

从自己手中，断送别人的性命与未来，那种感觉，多么地令人感到无措、恐惧……

「对不起……」

一声声的细语呢喃，像是在对着那些死去的人们轻声道歉。

『我们，都害怕着。』

『我们，都抗拒着。』

我们，是如此的相似……

司徒双手紧搂着蜷缩在自己怀中，不断瑟瑟发抖着的男人。他隐忍住泪水，哑声地说：「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

……」

不管，已经失去原有意识的男人还听不听得到。

他这么誓言着。

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38

推开病房苍白的门扉。

微微徐风，挟带点风雨欲来的湿气，轻轻吹拂着雪白色的布帘。

人已离去，床已空。

摺叠整齐的棉被上只留下了一张纸条，用一粒鲜橘色的柑橘压着。

俊逸挺拔的男子神情阴沉地啧一声，随后抬起手，将那粒橘子连同那张纸条一并扫开！

硬生生的砸落在地，溅出汁液。

飘落于冰凉地板上的纸条，娟秀地写着几个字。

谢谢你，莫宇。

他缓慢地走到床铺旁，俊逸儒雅的脸庞流露着一股复杂情绪，伸出的手掌轻柔得宛如抚摸着羽毛般，摩挲昨夜那人仍

躺过的床单，眼眸满溢的哀愁，浓得如墨水般化不开。

「喂，难不成诗人的忧郁症也会传染吗？」

赫地！

一把语气中含带着恶劣调戏的磁性男嗓，悠悠地从门口传来，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莫宇像是做了坏事的孩童般，惊

慌地赶忙收回心神。

他抬起头，故作冷静地望向来人，同时也抽离了正在「睹物思人」的右手。

「你没事来这干麻？司徒已经走了。」

莫宇皱起眉宇，沉声地闷闷说道。

「没事就不能来医院？」黑睦冲挑高一眉，依旧是一身宛如狂野军人的迷彩打扮。

「喔？难不成你来医院是想生病？」没好气的掀了掀薄唇，冷冷地讥笑他。

黑睦冲被莫宇这么讽刺，丝毫不在意地漾开灿烂的笑容，「呵呵，那如果我生病了，你也会像照顾司徒一样……」

顿了顿话。

「你也会……这么殷勤温柔的照顾我吗？」男人一双黑如墨玉的眸子，意有所指地在他的脸上不断游移。

那两道目光炽热得彷佛是要将他身上的衣物全都烧毁似的，令人害怕。

莫宇酡红着俊容，结巴地骂道：「开、开什么玩笑啊！拎北我和你又不熟……况，况且！」他整顿好慌乱的心情，恶

狠狠地竖起眉，指着男人毫无所谓的脸。

「你天杀的——天花板的修理费用还没有付对吧？！」他开始歇斯底里地翻出旧帐来一一清算。

「区区一笔小钱，何须在意？」

靠！区区五十万哪里是小钱了？

「你土匪啊？少废话了，快点还钱！」莫宇不禁再度恼怒地破口骂道，然后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向上，一脸讨债流氓样

。

「你错了，我是个杀手……唷。」

说完，黑睦冲傲气十足地扬唇轻笑，右手对着他比了一个手枪的姿势，然后用嘴型圈出『碰』的口型，朝莫宇的胸口

结实地开了一枪。

霎那间，莫宇的呼吸陡地一个停滞差点窒息，像是……真的被他一枪打中心脏似的，抽疼一下。冷汗沁在额间，他抿

紧唇，心慌意乱地撇开视线。

黑睦冲现在是怎样，起空了吗？还是中邪了？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怪怪的……莫宇内心默默地暗忖，脚步也往后挪了一

些。

他表情紧绷地偷偷觑着不远处，将背脊依靠在门板上的男人。

「偷瞄我？」他笑。

「谁偷瞄你了！」

「你啊。」

「……」好，很好。他是有偷瞄那又怎样！

莫宇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

迟疑了一下，黑睦冲向仍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的莫宇迈开步伐，而莫宇看到他往自己这里走来，更加惊慌地阻止说道：

「停、停——你走到这就行了。」

停下脚，黑睦冲挑着眉，口气猖狂地笑道：「喔……你就这么怕我吗？」语落，他不屑地哼了几声。

「我会怕你？敢问阁下是在说笑话吗？」莫宇冷静自如地推了推无框眼镜，然后有样学样地冷笑两声。

废话！拎北要是不小心被你给下毒了，那可怎么办！表面上的冷静全都是屁，莫宇在心底愤怒地偷偷怒骂了黑睦冲一

连串脏字。

脚尖敲击着地面，他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漆黑眼眸闪烁一道诡谲精芒。

「那……你就不要离我这么远呀。」高傲地勾起若有似无的淡笑，黑睦冲瞬时踏步往前，伸出手扣住莫宇的手腕，旋

即强行一拉！

「唔啊！」

莫宇重心不稳的往他怀里扑倒，紧抓着男人身上的衣物，鼻间顿时充斥一股清淡的男性香水气味，糟！要小心有毒！

他忙不迭地闭气，憋得一张俊脸红得像是煮熟的章鱼。

黑睦冲看着怀里的莫宇这般动作，不禁噗嗤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放心吧，我不会这么无聊的连香水都要放

毒——」

被对方一眼猜中心事，莫宇呼哈地大口大口吸着氧气，红润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娇艳得像是成熟的水果般，垂涎三尺。

黑睦冲眯起一双锐利鹰眸，情不自禁地探出手，用手指的指腹，细细摩擦着莫宇的嘴唇。

「喂！你摸啥啊？」莫宇挥开他的手，也拉开两人异常贴近的距离。继续教训着对方：「没有毒也不早一点说！害我

差点就要窒息而死……」

听着他一句句抱怨，黑睦冲忍俊不住地大声低笑着，「呵呵……哈哈……」他性情奔放地捧腹，笑弯了腰。

男人一对狂傲有型的浓眉间，若是不仔细观察，也察觉不出那儿抹上了一股几不可见，怅然黯淡的忧愁。

「哎……原来诗人的忧郁，是真的会互相传染啊……」

他抹了抹笑到出泪的眼角，神情既狂傲又嚣张的判定了这个莫名奇妙的事实。

莫宇狐疑地凝视着他。

嗯，这家伙果然有神经病。

「喂，你要不要……」去隔壁左边转角直直走那区的精神病外科挂一下号？

还未等莫宇说完话，男人便迳自地从怀中取了包烟盒，两指夹住一根烟，恢复以往冷傲形象地淡淡说道：「悦欣饭店

，八零二号房，拉法西尔和司徒就在那间房内谈判。」

「咦？」莫宇惊讶地瞪大双眼。

黑睦冲……为何他知道这些？

「你如果还想救人的话，就快去吧。」

黑睦冲叼着烟，对他挑了挑眉，语气隐约透露出恐吓意味地说：

「不然……你等到的，也许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呢。」他微眯黑眸，唇畔间诡谲地浅扬起一抹阴寒的笑靥。

「至于，会是『谁』的尸体……这可就不清楚了唷。」

莫宇心脏一颤，不祥的预感冰凉地从脚底板蜿蜒而上。他眉头紧蹙，隐含怒气地叱喝地道：

「你！少乌鸦嘴了！」语落，便头也不回的火速地冲出门外。

男人被他劈头一骂，烟还抽不了几口入腹，莫宇的人影早已快如炫风的冲到医院楼下了。

黑睦冲漫步走至床边那一扇半开的窗户前，撩起如波浪般卷动的雪白帘布，一双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暗沉、冰冷，遥望

着那道匆匆忙忙的身影。

他默默地抽了一口烟，呼出袅袅云烟。

「傻子。」

39

莫宇收到黑睦冲透露给他的情报地址后，十万火急地从医院冲出来，狂奔到他所说的那家饭店，内心也不禁思考起来

。

老板那家伙竟然不是住在凯萨，难不成，他突然脑子开窍，没有跟东城先生住在同间饭店一起共度春宵吗？

话说回来，大病才刚初愈的司徒也真是的！伤还没好就别乱跑啊，谁知道那个人渣老板又会对他做出什么夭寿缺德的

事情来！

嘴里不断碎碎念的莫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安全的冲上第五十八楼的八零二号房了。途中怎么独闯保全、闪过电子仪

器的过程，他也不太记得，总之能够顺利抵达这里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莫宇从怀里取出一片昔日「老本行」所得到的万能磁碟卡，一双晶亮的黑眸透过鼻端上的那副无框眼镜，闪烁着精明

的锋芒。

他轻松地刷了卡，逼逼两声，电子防锁解除，如鬼神般迅速地打开这扇门板标示「八零二」数字的房门。

但……在他冲进去时，他也后悔了。

他非常恶劣的后悔着……

为何里头的情况，并不是黑睦冲所想的那样？

是的，他希望看到的是拉法西尔的尸体——

同时也后悔着，为何自己当初这么不积极争取，轻易地就将「他」从手中放开。而没有去把握机会，让他回到了一心

期盼的那个人怀中。

那个地方，没有他能够介入的缝隙。

从头到尾，都没有他可以介入的资格。

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莫宇慌张失措地连手中的磁碟卡都拿不牢，咚地一声掉落在地。

他苦笑，轻拍了拍被汗水濡湿的额际，暗自嘲笑着自己。

眼前所触及的一切景象，刺得他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偌大的空间、凌乱的床铺，即使有空调，也挥散不去那飘散于空气中，淡淡弥漫出一股翻云覆雨过后所残留下来的腥

膻气味。

莫宇眉头纠结着，神色复杂地，只要望了那幸福合谐的画面一眼。

他的心，就跟着抽痛了一下。

那张大床上，躺着两个相拥而眠的家伙。

缩进对方怀中，面对面的相拥在一起，吐息平稳地熟睡着，就连莫宇闯进来，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熟睡的两人，依然

没有被吵醒。

很累了吧？经过这风风雨雨。

还有发生没多久的激烈过程……

「食色性也……纵欲过度！精尽人亡！五脏六腑全烂光光！」莫宇一脸忧郁阴沉地低声咒骂着他家的『老板』而不是

仇人。

旋即，无奈地拧眉、叹气。

莫宇失去平日光彩地走了过去，替他们拉好棉被。

而光从这样的小动作，竟然还惊扰不动他们，一丝醒来的意识也没有，这模样肯定是纵欲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