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的屋子很显眼,以至于我想即使没有地图我们也能很轻易的找到。
在那么多幢欧式别墅里的中国宅子,当然醒目。
越过门口传统的石狮子,安德兰谢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打开了,我不禁感叹,这才对啊,古式的宅子里的麻衣仆人,顺眼多了。
那名小厮礼貌的问我们:“几位有何贵干?”
说话都文质彬彬的,破有古风。
“我们是从王城来的客人,想见镇长。”开门见山道出目的也暗示了身份,好样的,费伊!
不过那小厮显然没领他的情,不备不吭的请我们等一下。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不过这次是急急忙忙的。
“诸位请进。”他恭敬的说道
第七章
镇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高眉郎目,典型北方大汉的长相,丝缎像包块布一样缠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屋内也是以前大户人家的摆设,对联,红木家具,包括座位的安放。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镇长正在喝茶,他坐在上座,旁边立了个小厮,我想我甚至闻到了龙井的香味。
听到声响,镇长抬眼看了我们,哦不,是看了我一眼。
一眼就够了,他从红木椅子上跳了起来,向我恭敬施礼道:“殿下。”
我半响没反应过来,不知是该感叹总算还有人承认我身份把我放在眼里呢,还是应该惊讶这个王子还和偏远地方的镇长有私通。
费伊抢先一步把我拦在身后,算是替我回答了镇长:“和您上次见面还是打仗的时候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这次前来是专程想讨教些问题的。”
哦,原来是打仗时认识的,我想起那个被我占了身体的倒霉王子,有些唏嘘。
镇长把左手在胸前一横,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我们先坐下。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红木椅子上。坐下后我才发现,安德兰谢早坐好了,还对茶几上的青花瓷茶具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拿起茶具把玩着,瞥见镇长摸了摸他几乎没有的胡子,才慢慢开口:“诸位远到而来,定是为了塔木卡林的事件,不瞒几位,小镇中当时确有一木匠在场,只是……”
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费伊却不和他客气:“镇长,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奉了王令来的,此事事关重大,请务必告知。”
你一开口就拿身份压他……我不禁为费伊的强势摇摇头。
对座的安德兰谢就显得温和很多,他优雅的持着茶具,嘴角还噙了抹微笑:“有难言之隐的话说出来才是,我们可以帮你解决啊。不然你不说也没人知道,到时治了你个罪不是冤枉?”
好吧,我收回先前的话,你也是个威胁人的主。
北方大汉的脸白了白,似是不敢再隐瞒:“小人没有难言之隐,没有!只是……把木匠阿祥从塔木卡林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怕是问不出什么啊。”
阿祥,好名字,总算碰见个正常的名字了。
费伊完全不在意,兴许对他来说只要找到就好,他向镇长点了点头,说道:“那多谢了,可否告知那木匠家在何处,我们也好尽快找到他。”
安德兰谢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那张简易地图递给镇长。
旁边的小厮递上笔,镇长在图上离黑点不远处画了个圈,交还给我们。他似是不想放我们走,挽留道:“几位用完点心再走吧。”
点心?不得不说这是个满大的诱惑,我早餐都没用过呢。
但费伊下一秒就打碎了我的幻想,他果断的拒绝了镇长的提议:“不用了,不敢打搅您,我们还是上路好了。”
这次镇长没有屈服在他的淫威下,可能他觉得先前的举动已经得罪了我们这些从王城来的“贵客”了吧。他很热情的继续说:“不会占用几位太多时间的,请务必赏脸让小人招待一下你们。”言罢,他立刻挥手让小厮去准备,起身就想带我们去饭厅。
费伊又蹙起了眉,不要啊大哥,我真的好饿。
作势咳了两声,我连忙阻止费伊再次拒绝的举动:“那就这样吧,既然镇长那么盛情难却,我们就去用一些点心吧。”
安德兰谢虽然没说话,但也点了点头,笑咪咪的看着我。
镇长大喜过望,连声道:“请,请!。”转身就带着我们向饭厅走去。我捂住额头跟在他身后,怕费伊再弹我,心里却迫不及待的流起了口水。
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没想到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点心固然好吃,花样繁多,但镇长不时嫌殷勤的话也让人受不了。期间安德兰谢外出上了趟厕所花去了大半个时辰,回来时推说迷了路,被我在心底好一翻嘲笑。
如今我却一点笑意也没有,面前的茶发出龙井的香位,我也同样没心情享用。
暗暗叫苦,坐了两个时辰,我也累啊!
“那个……我想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上路好了。”犹豫了一下,不知道镇长会不会给我这个“王子”一点薄面。
不过他显然太给我面子了,不死心的继续开口:“还早呢,再……”
他说出的话被费伊粗暴的打断了:“不必了,已经太晚了,或者是……您有意阻止我们办公吗?”
我向旁边看去,费伊的脸是铁青的,看来他刚才也应该在想怎么开口才对。
镇长讪讪的低下了头:“不是的……那好吧……这……”
你有必要像个大姑娘似的吗?你想说啥呢?
似乎也替费伊不好意思,安德兰谢温和的笑了下:“您不必担心,点心很不错,只是我们有要务在身,不必叨扰太久。”
他话只说了一半,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你不必担心,这事和你没关系,不会怪罪到你头上来的。
也是势利的世界啊,我轻叹。
果然,镇长一下就来了精神,“霍”的从红木椅子上站起来,向我们抱了抱拳,以和他身形相符的洪亮声音道:“那祝各位一切顺利”。
我们一致向他微笑致谢,很快就在小厮的带领下出了宅子。
前脚刚踏下台阶,后脚我就毫不避讳的伸了个懒腰。“还是外面世界的空气新鲜啊!”我感叹。
瞥我一眼,费伊很没好气的说:“不是你自己要死气白赖的留下来吃点心的吗?真是的,像什么样。”很快他又将头转向安德兰谢,“把地图拿出来吧。”
点点头,安德兰谢利落的从怀里扯出那副简易地图,展开口指着其中一个圆圈解释道:“这就是镇长先前说的木匠家,我看过了,向东直行,穿过三条街就到了地区还挺偏僻的,周围应该没什么人。”
这么看来,其实不太远啊,昨天从西大门走到旅馆都数不清穿过了几条街。
没有答话,费伊向着安德兰谢指的地方直接行去。
我拉着安德兰谢跟上去,不忘带点笑意的问他:“你真的在宅子里迷路了吗?”
无奈的耸耸肩,安德兰谢好脾气笑笑:“虽然我们从大门到前厅走不了多少路,不过那个宅子还满大的。”
满大你就迷路啊……和你外表很不符呢。
“啊”了一声,我也学他样子耸耸肩把他逗笑了。
我们在后边边说边笑,前面的费伊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自己越走越快。
他走那么快,三条街自然是转瞬即逝。
眼看前方不远就是目的地了,我抬头想问安德兰谢一会出了木匠家去哪。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
一声极其刺耳的女人尖叫响起来,凄厉如夜间的厉鬼,鼓痛了我的耳膜。
费伊转过头来呆呆的看着我。
一阵风吹过,我身旁的安德兰谢已经不见了。
我马上反应过来,朝费伊大声叫道:“那个木匠!”接着也不顾他挣扎,拉了他就朝安德兰谢消失的地方奔去。
那栋屋子也有些年龄了,显得破旧不堪,给人种阴暗的感觉。
但下一秒,我就觉得比起里面外面要阳光的多。
因为我又看到可怖的情景。
那其实已经不能用可怖来形容了,整个场面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大门已经被安德兰谢踢开了,他背对着我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脚下凌乱的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似是夫妻。如果不是看到他们的脸,你或许会以为他们只是醉了歪倒在地上。
没错,就是他们的脸出卖了他们。已经成青紫色的脸色,眼珠子突兀的突出,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现象。
屋内的家具也东倒西歪,茶具被打翻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
费伊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尸体,半响吐出几个字:“剧毒,瞬间毙命。”
安德兰谢第一时间冲过去把打翻的茶具拾起来,然后转过来神色皈依的向我们展示了一样东西。
银针。
黑的。
我该感叹这个时代很复古还知道用银针试毒吗?
大家谁也没有说话。
老实说这非常像柯南里经常出现的剧情,所以在最初的恐怖后我的大脑飞速转了起来。
“那个……”我提醒两个还楞着的人:“我们不是刚刚才听到尖叫吗?那凶手应该还没走远才对,不赶快追过去可以吗?”
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我想他们应该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才对。
又一阵风吹过,我被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望着两具僵硬的尸体,我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隐隐觉得不对劲呢?像是落入什么圈套中的感觉。
几分钟后,两人以媲美光速的速度冲进来,看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一无所获。
不过我早就料到了就是了,虽然没有电视上的那么神,但凶手也不会笨到杀完人再留在原地被抓。
犹豫中我开了口:“那现在怎么办?报官吗?”
电视上好象就这么演的,然后会有一大帮官差来查查这儿,查查那儿,当然,按照经验,这帮官差肯定是废柴,为主角当炮灰的那种。
不愧是将领,安德兰谢应该见惯了这种死人的场面,他比费伊先反应过来:“不,这里并没有正式的管理人员,连镇长都是当地百姓自己推选的。所以顶多也就是有人过来收个尸,我想一切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被杀的,可是……”我自动消音。
“可是为什么在我们来的时候正好被灭口呢?”环着胸靠在门背上,费伊替我说出了后半句话。
就是这样,一切也太凑巧了。
脑中忽然像明白什么似的闪过一道灵光。
不,有一个人可以这么做,因为他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来……
难道是……镇长?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费伊皱了皱眉提醒我:“别乱想,根本没证据。我们刚刚一路直行,凶手应该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才对。何况他若想杀人,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也是,看来现实和小说电视果然是不同的,凶手不太可能是身边人。
上前几步拾器茶具,我仔细观察了下,是两只有些粗糙的茶碗,应该是陶瓷做的。其实从房子来看也知道这家人生活条件并不好,陶瓷边缘粹了一角,似乎是磕在地上时摔的。
杯里只有极少一部分水,我想这两杯水应该是分为三个部分的,还有一不部分在死者的肚子里,另一部分么……
我看了看地上,整块地板都是黑色的,水泼在地上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不管怎么说,这似乎是典型的杀人逃逸时间,还是应该派人来处理才对。
我抬眼看向同一屋子里的两人,费伊依旧环着胸靠在门背上不知道在沉思什么,安德兰谢和我一样在房间里东翻翻西翻翻。
深吸一口气,我忍住对尸体的恶心和恐惧,指着他们说:“这样不行,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一直躺着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找镇长吧。”
安德兰谢对我投了赞同票:“我赞成,因为我们中好象没有查案高手。”
别有深意的看了地上的水滓一眼,费伊收起了环着胸的手,站直了身体冷哼一声。
“的确不需要查案高手,。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难破的案件。”
我和安德兰谢四只眼睛一起盯住费伊。
冰山冷冷一笑:“没错,我知道他们怎么死的了。”
第八章
怎么死的?当然是被毒死的?你搞什么。我狐疑的盯着费伊。
安德兰谢依旧在笑,很满足费伊虚荣心的问:“怎么死的?难道不是被毒死的吗?”
没有看他,费伊将视线投向了地上破碎的茶碗:“的确是被毒死的,不过却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他走过去把茶碗捡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你们说,被毒死的人,会尖叫吗?”
灵光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照亮了我心中的谜团。
安德兰谢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想到另一个可能:“说不定是那木匠先毒发,她妻子尖叫后也身亡了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凶手选这个时间杀人是必是有原因的,不是不敢动手,而是……不能动手。
没错,有一个人他从一开始就和我们在一起,而在知道了木匠的住所后,他甚至还和我们一起见证了他的。
费伊很悠闲的站着,状似不经意的抚了抚门背道:“要是我也住在这种破房子里,想必也很有可能变成嗜钱如命的家伙。对吧,安德兰谢?”他随即恶狠狠的盯着他:“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这的人本就不多,但是,只有你……有那个时间。”
安德兰谢震惊的看着他,似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半响才耸耸肩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有些无所谓的说:“是吗?不过很可惜,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你确定你的这个推理真的能继续下去吗?”
这个时候,你还要装吗……?我心底涌起一阵悲哀。
“在用点心的时候你就曾离开过,现在想来,你应该是趁那个时候去用钱收买了这家的女主人让她在适当的时候尖叫吧?足以把你引过来,没错,为什么你就确定尖叫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呢?”努力不去看他,我颤抖着说完这番话。
“因为你早就和他们商量好了,我们不似你,自然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尸体上并没有伤口,看来你就是用了先前那几根银针把毒刺进他们体内的吧?然后你第一时间拾起茶碗,又可以把毒转移到水里。”接下我的话,费伊毫不客气的说出真相。
脸上微薄的一点笑意消失了,安德兰谢用冰冷的眼神盯着费伊:“你可有证据?”
相反,费伊轻轻笑了起来:“不需要证据,我就可知晓不仅人是你杀的,你还是兽王族的奸细,也就是说,火也是你放的。”他很愉悦的看着安德兰谢,嘴里吐出解开真相的钥匙:“你可否记得,我在旅馆门口给你的黑水晶?那可不是什么护身的宝石,是王室的秘宝——专门来判别兽王族的哦……杀人时间有限,你必是在一瞬间用灵力把毒物刺进他们身体,所以你身上那块水晶应该已经变红了。”言罢他挑衅的看着安德兰谢,似乎在问他敢不敢把水晶拿出来一辩真伪。
我心里再次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什么滋味。
向后退了一步,向离安德兰谢远一些,不妨脖子一痛,原本还在几步之外的人已经闪到眼前,将冰冷的手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