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朝顺手拿起来：“谢谢。”就往嘴边送。

突然一股不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子，于朝垂眼一看，杯子换了，里面的内容也换了。似乎是一些透明的绿色，有点像某种水果味的碳酸饮料，但闻起来有点怪怪的。

于朝不悦地猛转头，就见黎梓桐站在他身边，眼睛直盯着他手里的杯子。

于朝的脸上立马放晴：“怎么是你？我以为是张叔。”黎梓桐很少进他的书房，更没给他送过咖啡。

“奥，我觉得，不，我跟张叔觉得你晚上喝黑咖啡对胃不太好，就弄了些提神又养胃的花草茶……你要是喝不惯就算了，我自己喝掉！”说完，黎梓桐伸手要去夺杯子。

啪的一下，于朝牢牢捂着杯子：“这是我的！”

“……”

“不是，我是说，你想喝再去泡一杯新的，这杯我喝。”于朝说得一本正经。

“那我不打扰你了。”黎梓桐转身走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于朝依旧沉沉的声音：“以后，就喝这个。”

黎梓桐关上门，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屋里，于朝小心翼翼捧着手里的杯子，仿佛那不是一杯花茶，而是一杯长生不老的神水。如果他照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的嘴都快咧到耳朵跟了。

好兆头！尽管那只笨狗很不争气，但是它的出现似乎让黎梓桐很开心。于朝心里更坚定了自己努力的方向，相信光明就在不远的前方啊，前方。

于朝捏着鼻子把茶咚咚咚喝了个精光，虽然味道很……难以言喻，但是他喝得心甘情愿。

“这里这里，兰默提起加摩尔就带着些少有的温和笑容，他说那里有他的一个小秘密，肯定是初恋情人或者美好友情之类的，对不对？所以他提起时，应该是一种温和又饱含深情的笑容！”王培指着剧本上的一幕自信满满分析道。

“其实，他只是想起最爱吃的那家起司蛋糕店。”夏初不好意思地道。

“……”

“对了，这里，‘窗外的桂花树已经凋零，空气中已经嗅不到那甜蜜的香气，冬天就要来了。’我觉得会长大人看着窗外，应该目光坚定而决绝，因为冬天隐喻着皇朝专权的即将覆灭。”古菲菲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

“什么！”古菲菲很紧张。

“没什么，冬天来了就是冬天来了，我没想那么多。”夏初歉疚道。

“……”

“那这里，‘培养房中的小草都有些蔫儿了，死亡也许很快就会蔓延。’是不是暗示敌人很快就会追上这艘母舰，死亡的威胁随时会到来？”还有人垂死挣扎。

“其实……”

“不准说不是！”

“其实，你们想象力很丰富，我很佩服你们，真的。”夏初目光十分真诚。

玻璃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我真是昨晚睡迷糊了，竟然叫你们这帮被八股语文阅读理解毒害的脑残人士来讨论剧本。”程墨珏不客气地开门，抬脚，送客，“有作者一个就够了。”

“你看，可怜的作者就是被这样推上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境地，高处不胜寒。其实人家当初写文章的时候，心里考虑的很简单。”费茗雪翘着二郎腿道。

“你还不走？”程墨珏挑挑眉。

“走？”费茗雪转转眼珠，扫了毫不知情的夏初一眼，“只留下你们俩？”

“没事，我们两个就大概讨论一下。等排演的时候，才需要大家一起努力，社长去忙吧。”夏初很“善解人意”的解释。

费茗雪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起身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夏初，记得，要擦亮眼睛！”

擦亮眼睛？夏初思索了半天，猛然醒悟。

“学，额不，墨珏，你来试演一下，我一定认真看，认真观察！”夏初一拍手，“这样我再根据你的风格做些改变！”

“好，你可要仔细看着我。”程墨珏微微笑道。

“当然。”夏初笑嘻嘻用手撑着眼角，心里为自己的领悟力沾沾自喜。

“那我从这一段开始吧。”程墨珏拿着剧本站定，直直望向夏初。

“即使是星辰也会消亡，我只求在不过百年的生命历程中，曾经闪烁过。为永恒的光荣与梦想，为在你生命中留下那一瞬的，却永不消逝的光芒。”

17.随风潜入夜（一）

圣诞节来了。

多数中国人并不是基督徒，但这绝不会阻碍他们过圣诞的决心，有节就过，这是王道。

黎梓桐站在窗前，一边看着客厅那颗夸张的圣诞树，一边欣赏黎多多和于少少围着圣诞树转圈。

最近，黎多多看到于少少不再那么紧张和狂躁，谨慎地望几眼，就自顾自玩儿了。但是于少少只要妄图靠近，依然会遭到恶狠狠的瞪视和龇牙咧嘴的警告。这成了黎梓桐的新娱乐，只是看着就能笑上好一会儿。

正乐着，一个红彤彤的蛇果出现在眼前。

“平安夜要吃平安果。”于朝把手往前塞了塞。

黎梓桐接过来道：“这是中国人自己搞得噱头，便宜了卖苹果的。你也信？”

“反正也没什么不好，聊胜于无不是？”于朝淡淡道。

黎梓桐没说话，“咔吃”啃了一口，很甜。

其实，现在于朝恨不能见一座庙就拜拜，过一个节就许愿，说不定哪天就有神仙不打盹，恰好听到他这个凡人的心声。当然，对于一个从来都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有着傲视命运力量的成功男人，这心酸的转变，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二天，黎梓桐腰酸背痛地坐在办公室里，继续啃平安果。

“当当”有人敲门。

夏初从门口探头进来：“老师忙吗？有点事情找您。”

黎梓桐很忙，嘴很忙，只好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夏初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程墨珏？”黎梓桐很纳闷，这是个什么组合？

“黎老师，好久不见。”程墨珏微笑道。

“你们俩找我是为了同一件事？”

“是。老师，我们班元旦汇演要出一个中外乐器混搭的弦乐四重奏，现在缺一把小提琴……”

“好说，我明天把琴拿来，你们用完再还我就行。”黎梓桐大手一挥。

“……不是，是缺一个拉小提琴的人……”夏初期盼地望着他。

黎梓桐沉默了一下，道：“可以请外援？”

“这又不是比赛，大家都是为了呈现好的节目，各显神通，当然可以。”程墨珏回答道。

“那你来是为什么？”黎梓桐问。

“我是学生会长，来请您更显得我们学生的诚意和郑重。”程墨珏保持微笑。

“每个班的活动你都去做代表？我记得你是校学生会的会长吧。”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扫射了片刻，语气怪怪地问道。

“据我所知，目前只有一个班要邀请老师。”

“……哼，说得好听。”

夏初只能祭出杀手锏：“老师，我们班到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迟到、早退和旷课的，因为我们都很喜欢老师。”当然真正原因是不是喜欢老师，此处就不做深究了，“如果老师不答应，同学们都会很遗憾，大概会群情激奋，不能自己，然后集体来请愿，或者静坐，或者绝食，或者……”

“行了行了。”黎梓桐怕他再不答应，后面还会有跳楼的。

“我去可以，你的答应我一个条件。”黎梓桐向来也不是吃亏的主，“你们要保证，剩下的日子，也要保持现在的良好记录，期末考试全体通过。”

“……”我一个人怎么保证其他人啊，夏初左右为难，转头去看程墨珏。

程墨珏朝他使个眼色：笨啊，先答应再说，到时候赖掉他也没辙。

夏初没明白具体意思，但是他领会到核心，同意。

“老师，我们30号晚上汇演，没有几天了，您辛苦一下先练练。28，29号再跟他们合一下。”夏初把谱子递过去。

“哟，准备的这么充分。看来是吃定我了。”

夏初讪讪地笑笑，赶紧打招呼走人。

于朝回到家，就听到一阵许久没听过的悦耳声音。他快步走上楼，循声而去。

琴房的门开着，黎梓桐一身休闲的装束，背对着门，正投入的演奏着手中的小提琴。

于朝站在门口，许久没动，眼前的一幕渐渐恍惚起来。四年前，公司项目庆功会上，黎梓桐从乐队借来一把小提琴，即兴演奏了一段西贝柳斯的d小调协奏曲。那完美的演绎，灵秀的风姿，迄今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只是，打那以后，再也没听过他的演奏。

“你回来了。”

于朝这才意识到，声音已经停了。

“嗯，你怎么想起拉琴了？很久，没见过你拉小提琴了。”于朝不确定地问道。

“学生的元旦汇演，缺一个拉小提琴的，我被抓去顶包。”黎梓桐耸耸肩。

于朝心里一松，脸上不动声色：“奥，那挺好，你拉完琴，估计又会变成校园偶像。”

“切，我本来就是好不好。”黎梓桐撇撇嘴，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表现地太放松和恣意，瞬间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下来吃饭吧，吃完再练。”于朝边说便往楼下走，似乎没怎么在意。

饭桌上，于朝边吃边道：“30号，我定了茂悦顶层的新年双人大餐，你下了课早回来。”

黎梓桐一愣：“30号？！”

于朝听他语气不对，皱着眉抬起头：“怎么？”

“那个，元旦汇演在30号晚上。我能不能……”黎梓桐咬咬嘴唇。

于朝想也不想，习惯性道“不——”刚吐出一个字，他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不、不巧啊！”硬生生转了过来。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束，我把订餐改晚一点。”

黎梓桐没想到他竟然不反对，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朝心里很不满，怎么是这种反应，不说开心地扑过来，也该有点表情吧。

“八点左右我的节目就能结束。”

“那我改到8点半，你从学校过去应该用不了半个小时。”

“要不改天吧。”黎梓桐试探着问道。

于朝的不满又噌的上来了。

“8点半也不早了，你等到那时候对胃不好。”黎梓桐继续道。

咻~不满消失了。

“那……要不我把餐点叫到家里来。我先垫点，等你回来再开饭，在家吃也自在些。”

黎梓桐最终，露出了笑容，使劲点了点头。

30号的大礼堂，人满为患，演出费还会通过所有宿舍的电视直播。

前面，张灯结彩，气氛热闹又有序。后台则是一边混乱：

我的裙子呢？！哎呦，谁踩我！

这不是我的鞋，喂，你穿的那只是我的！

快套好！什么？固定不住？那就用双面胶粘一下！头发粘不住？不可能！

酒呢，酒呢？靠！我要的是香槟不是啤酒！

……

前面，黎梓桐他们的演奏已经开始了。一个古筝，一把大提琴，一把小提琴，一把二胡，竟然配合的十分流畅，和谐，毫无违和感……

“呀！老师你好帅！！！”下面尖叫声一片，一浪高过一浪。

黎梓桐礼貌地谢幕，很快蹿回后台，希望明天在路上不要被拦着要签名才好^_^

刚走进后台就见对面一群打扮特别的学生站在入口等着上台。这就是传说中的cosplay？黎梓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个兔子耳朵的小孩好像是他班上的吧……真粉嫩啊……

这是个cos与配音结合的动漫人物展示，一出场就博得满场狂叫。现在的小孩，就吃这一套。该剧导演在后面沾沾自喜。

“不能吃这么多点心，会得蛀牙的。”黑发的“崇”面瘫着捏着“光邦”的下巴道。

“不用小崇管，我的牙齿很好。”带着兔子耳朵的光邦鼓着腮帮子摇头。

下面已经有女生开始呈昏厥状。

光邦生气甩开崇，往旁边跑，结果很不幸，他踩到了一根荧光棒，于是——“啊~”摔了个狗啃泥，而且明显不是事先的编排。

唐百第一个反应不是疼，而是该怎么办！爬起来继续还是……啊啊啊啊！

“光邦，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疼？”崇奔过来，一脸关切。“光邦”马上反应过来，忍着痛叫道：“好痛啊，小崇！”

还好两个coser反应很快，导演擦了把冷汗。

崇看着地上的人，脸色有点难看，弯下腰，一手从腋下穿过，一手从腿弯处穿过，一个公主抱，把他抱起来。

“我带你去保健室！”

“……”被公主抱的人彻底傻掉。

两个人就这样退场了。

下面却炸开了锅。

“哎呀！好萌啊！公主抱！”

“这个光邦好萌，是那个班的？崇也好酷啊~”

导演直竖大拇指：“做得好，比原来的效果好多了！”

唐百欲哭无泪，好个毛啊，老子糗大了！然后扭头狠狠瞪了那个临时和他搭戏的不知名的“崇”。

此人却毫不在意，依然保持着崇的面瘫状，这人不会原本就这样吧……

没等晚会结束，就被人送回宿舍，唐百扭曲着脸打开门，见宿舍里三个人都站着看向他。

“你们，不用这么热烈欢迎我，我很惶恐。”

“行啊，老四，你红了！”钟祁咧着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搏出位，拼上镜啊，果然有内涵！”夏初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你这样的素质和心机，要是去混娱乐圈，xxx铁定没饭吃。”方恒宇点头道。

“你们！怎么都不关心我伤的重不重啊！”唐百一只脚蹦进屋，怒斥。

“……你受伤了？”三个人异口同声。

“……神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你赐我这样的室友T T”。

“好了，同学们！这是本次晚会最盛大，最精彩的一个节目，叫做：我来show！来吧，让我们一起high起来！”在主持人和演员的煽动下，整个礼堂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在动感的音乐中舞动起来，很多都涌上了舞台。

摇头扭腰，放声尖叫，群魔乱舞……只是想想后面的重头戏，颇有点最后的狂欢，垂死挣扎的味道。

因为万恶的期末考试，气势汹汹地来袭了。

18.随风潜入夜（二）

热闹的新年汇演落下帷幕，学校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挤占图书馆上自习，一方面是为了享受那舒适的中央空调。当然，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比寒风还要凛冽的期末考试杀过来了。

所有课程的老师开始了期末考试总动员：划重点，圈习题，布置小论文以及那句万年不变的“我出的卷子一点都不难，都是我讲过的内容，大家只要认真复习，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