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过杰森练拳的,那百来斤的沙袋都被打的飞起来了,自己这一把骨头还真经受不起。末了还不忘记帮他们关上门
,关上门口后却又不放心,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动静,最后在路过的不知道哪家的保镖怀疑的眼神中,摸了摸鼻子,退
到了一边去。
柳等到乔·林走出去关上门,才再次开口:“说吧,是什么急事。”他还特地强调了那个“急”字。柳现在的心情不
是太好,当然换做是任何人,在情事中被打断,心情想必都好不到哪里去。他抬起一只手臂,用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
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更加低沉,带着未退的情欲气息,带着些微的怒气也带着头疼带来的疲惫
。
杰森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情绪的变化太快,以至于他一时掌控不了。他是沮丧的,沮丧到刚才在门口迟疑的那一会甚至准备转身默默离开,然
而他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沮丧。他是愤怒的,一种难以控制的愤怒,以至于刚才在走廊上挣扎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
忍不住踢碎了一只巨大的陶瓷花瓶,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乱,仿佛在身体里饲养着
一只不受控制的野兽,翻腾的他全身难受。
然而在看到柳用自己的手指按揉太阳穴的时候,他突然沉静了下来,身体本能的反应是走过去靠着柳坐下,双手从柳
的脖颈绕过去,代替柳的手指,轻柔的帮他按摩两侧的太阳穴。
柳只迟疑了一下,就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放在身侧,任由对方为自己服务。片刻之后,大约是觉得舒服了,身体整个松
懈下来,干脆地向后微微仰去,依靠在杰森的一侧的肩头。
两人距离太近,杰森只觉得手肘弯曲的方向越发的别扭,很快酸软起来,只得放下手臂,结束了免费的服务。
杰森顺着柳依偎在他肩窝的姿势环住他的腰身,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依靠在一起,谁也没有提那
所谓的“急”事。因为他们其中一个,本身就没有所谓的急事,另一个,对此心知肚明。
“肯特和我说了一些事。”杰森想了想说。
“关于什么的?”
“你。”
柳坐正身子,转过头来看他:“我?”
杰森一手握住他的手臂,用手指的指腹磨蹭了一下那个黑色的肩章:“和老头子。”然后抬眼望进对方的眼里,毫无
变化。
“有些事情,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所以才来问问你。”
柳的视线落在抚摩着黑色肩章的手指上:“是什么事呢?”
杰森手上猛一使力“我很想知道,老头子在临死前,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如此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
“我的父亲是克莫拉,我的母亲也是克莫拉,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是一个克莫拉,现在是,死的时候也是。
也许可笑,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的活着,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不过我很幸运
,在这个世界里,我是最强的克莫拉,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和一个儿子。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
我的儿子能够像普通人一样活着,但是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实现。杰森是我唯一的血脉,他的体内流淌着克莫拉的血
,如果他生而注定成为克莫拉,那么我希望他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克莫拉,没有人能够欺负他,没有人敢轻视他。”
“所以,请帮我守着他,保护他,直到他足够强大。”
杰森有点措手不及,他当然希望从柳的嘴里得到答案,但是他没有想到,答案会来的这么容易,容易到让他甚至觉得
,柳从未想过隐瞒。当然,他也不知道柳的话并没有说完,费洛蒙原话的最后一句是。
“等到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自由了,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做我做不到的事。”
“如果老头子真的爱我,那又为什么从来都不管我?”在训练所里,费洛蒙严格要求每一个人,唯独他,放任自由。
学习上也是,迟到也好,旷课也好,费洛蒙也只会淡淡的说一两句类似下次别这么做之类的话。唯一的那一次,是在
杰森大范围打架闹事,影响太过广泛,实在有太多的人去老教父那里告状,他从息事宁人的将他送到了阿普利亚乡下
的亲戚家去住了一段时候。
甚至是在那起恶意伤人事件之后,老教父的态度也很平静,仅仅是对他说了一句你就当是吸取教训吧,从此之后不再
露面,整件事情交给了柳来处理。
杰森虽然从来不觉得老教父放弃过他,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认为老教父是爱他的,一种父亲对于儿子的再普通不过的爱
。
“因为前教父阁下,是个非常矛盾的人。”对于杰森的事情也是,对于柳自己的事情也是。“他希望你像个普通人一
样活着,不想施加给你太多的东西,这是他的愿望,但是当他认识到愿望无法违背现实的时候,他希望你在应该属于
你的道路上能够平安的走下去。”
“如果说我成为教父是命中注定,那么柳,属于你的道路又在哪里?”
柳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吵杂了起来,然后这种吵杂声越来越近,最后他们可以清晰的听见那戈的声音:“你们做什
么?这里是私人的地方,你们有搜查证吗?”
杰森和柳互望了一眼,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柳先一步跨到了杰森的前面,示意他不要动,自己上前开了门。
“什么事?”
门口除了那戈和乔·林之外,还有酒会的几个保镖,然后有四五个警察。为首的一个看到柳愣了一下,然后举起搜查
证:“我们有搜查证,有权搜查这个地方,请您让开。”
柳毫不让步:“那我是否可以请问一下,搜查的目的是什么?人?走私品?”
他表现的太过淡定,逼人的美貌加上阴冷的气势,让人觉得回答他的问题是理所当然。
“我们接到通知,说杰森·阿普利亚先生有在这里出现。”
柳,那戈以及乔·林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柳还要说话,一直被他堵着的门从后面被人拉开了,杰森走了出来:“我就是。”
虽然几位警察的体型也都比较伟岸,但是还是被杰森骇了一下,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为首的那个警察还是坚持道:
“您就是杰森·阿普利亚先生?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杰森冷笑:“要我和你们走可以,请问理由是什么,还有,有逮捕证吗?”
没想到为首的警察真的掏出一张逮捕证:“您涉嫌谋杀马路卡·古里亚先生,请和我们走一趟。”
马路卡死了?
杰森看向柳,后者正低头沉思着什么。他转过头,正看见排开围观人群,努力挤过来的那锦。那锦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似乎是跑过来的,汗水湿了鬓角,注意到杰森的视线,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从而证实了警察的话,马路卡真的死了
。
问题是,他们是想要马路卡死,但是现在马路卡死了,却不是他们杀的。那么又是抢先一步找到了马路卡杀了他,又
嫁祸给他们?或者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在暗处的某个人其实早就谋杀了马路卡,只是将他的尸体隐藏了
起来,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知道,要藏一个死人,可比藏一个活人简单多了。
“请合作。”为首的警察掏出手铐。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转圆的余地,杰森咬了咬牙伸出双手,为首的警察给他拷上手铐,动作粗暴。杰森皱了皱眉
头,心知此时大有蹊跷,今天晚上恐怕要吃大苦头,不过那又如何,他高傲的冷哼,铁窗户里面,他又不是没进过。
跟着警察们走了两步,杰森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道:“等等。”
然后还不等警察反应过来,他就动作迅速地扭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塞给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
什么的柳,然后转过身去,昂首挺胸,大踏步地离去,甚至走在了警察们的前面,要不是他手上的那副手铐,别人恐
怕要觉得那群警察不过是他的跟班。
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地从人群中看见微笑而立的肯特,眯起眼睛来比了一个中指,随后就被压住头按进了警车里。
柳目送杰森离去,面无表情。那锦站在他的身侧,连头也不敢抬,冷汗一层一层湿透了背脊,汗水从额头沿着下颚留
下,也不敢抬手去拭。乔·林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不要看柳,光看那锦的反应也知道此时不宜多嘴,当是有多远
躲多远才是。
打破这令人发颤的沉默的是酒会的组织者,毫不知情的大肚子意大利男人闻讯一路奔跑而来,肚子上硕大的赘肉随着
他的动作有节奏的上下抖动着,最后在柳的勉强停了下来。
“柳先生,杰森先生他?”他自然不知内情,在他口袋里杰森的名片上,赫然写着某酒会会长的头衔。
柳勾起嘴角,平和地露出一个微笑:“误会一场罢了,我去处理一下,失陪。”
“您请您请。”意大利男人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侧身让开,而实际上,他侧不侧身所空出的空间其实没有什么太
大的区别。
柳在前面走,那锦和那戈一左一右赶紧跟上,乔·林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
那戈为柳开了后座的车门,自己上了驾驶的位置,那锦赶紧开了副驾的门,乔·林看看前面,又看看坐在后面面色不
变的柳,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走回去生存的几率会大一点。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柳还是没有说话,那戈不知道该往哪里开,也不敢贸然发动车子。车里的气氛更加叫人喘不过气
来,除了柳,谁也不敢多动一下。过了半晌,那锦实在支撑不住,视死如归地扭头道:“柳先生,马路卡不是我们下
的手。”
柳笑了一下,当然看到他这个笑容的其他三人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轻松一些,反正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柳看着那锦
说:“就算是你们下的手我也不会怪你们,我说过,再完美的人也不能保证一个错也不犯。”他顿了一下:“你们做
错了事我是不会怪你们,但是如果做错了事情,还不懂得如何补救,非要让我来帮你们补漏子,我又要你们何用?”
“废一只手吧,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
那锦点头,默默承受。那戈沉默,甚至松了一口气。
从柳说“我又要你们何用”的时候,乔·林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于是当柳让那锦废一只手的时候,他连恐惧的力气
也没有了。柳是意大利黑手党历史上最美的男人,这一点他早就认识到了,但是直到今天,他才深切的体会到那后面
的一句话,最狠的男人。柳的狠,并不是残忍,他的心太狠,对于崇敬他的人,爱他的人,他给予他们足够的宽容和
温柔,但是这些宽容和温柔,在触及他的某个底线之后,却能让人痛到无力,鲜血淋漓。
“回庄园。”
那戈应声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出了十分多钟,柳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乔·林偷眼瞄他,发现他手
指在动,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只大约是怀表的东西,细细回忆了一下,大约是杰森在走的时候塞给他的
吧。他心里一动,大胆地问:“您不请律师吗?这里的警察局都很黑,杰森先生会吃苦头的。”
这时候车子已经进了庄园,柳随手将手里的古董怀表丢给乔·林:“我从来不知道,不听话的人也是值得被原谅的。
”
他下了车,接着说:“被骂,就受着,被打,就挨着,有些事情,自己经历了才明白会是痛的,我不可能照顾他一辈
子,如果吃些苦头能让他懂得看待事情的轻重,那我会对他曾经的愚蠢决定心怀感激。”
三个人站在车边,动也不敢动。
柳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向那锦招了招手:“跟我来,说说你查到的东西,如果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
你另一只手也不用留着了。”
那锦赶紧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进了屋子,乔·林才松了口气,看向身边一脸凝重的那戈,想起他和那锦是一卵双身的兄弟,不由得心寒:
“柳先生,是认真的吗?真的要废了那锦的一只手吗?”
好半天那戈才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语调里充满了疲惫:“柳先生都这么说了。”
“但是,你们不是他一手带大的嘛?而且,他这样决定,你都没有意见吗?那锦是你的亲兄弟哎。”
“马路卡跑了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不报,是那锦太不知道分寸了,被惩罚也是应该的。柳先生和我们之间,你是不会懂
的,他是为了我们好,痛的越深,记忆才越深刻,下次才不会再犯,在我们的世界里,错一步真的不是只少一只手这
么简单,柳先生是不希望我们以后平白送了性命,他不可能护我们一辈子,这是真的。”
“什么意思?”
那戈看了他一眼“你以后会知道的。”
乔·林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古董怀表,怀表的表面还是温暖的,也不知道是杰森的体温,还是柳的。以后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喜欢温柔的柳,喜欢他宠溺的目光,无可奈何的目光,他也不讨厌总是偷偷用目光追随着柳
的杰森,因为嫉妒对自己发怒的杰森。在这座庄园里,每天都懒洋洋的艾玛也好,冷漠的那戈也好,狡诈的那锦也好
,似乎都让他忘记了这是一座属于克莫拉的庄园,如果能够一直都忘记就好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一张照片被凶狠地拍在桌面上。
杰森瞄了一眼,不是那肥的流油的马路卡是谁,随口答道:“不认识。”
突然感觉到背后有风袭来,他本能地伸手,虽然接住了挥过来的皮带,但还是被强大的力道震得的虎口发麻。他痛得
皱了一下眉头,转身看见另一个警察拿着皮带站在背后。那个站在背后的警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手上一用力,抽回
了皮带。
“你最好合作一点。”坐在他对面的警察道。
合作?杰森冷笑,揉了揉被抽的发红的虎口。恐怕今晚就算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免不了受这皮肉之苦。
“不好意思,刚才没看清楚,我再仔细看看。”他假笑了一下,伸手将照片拿了过来,不出意料之外,皮带又飞了过
来,他这次既不躲也不闪,硬生生地受了下来。
“好好看,别玩花样。”夹杂着嘲弄语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拿着皮带的人。
杰森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将照片压在桌子上:“嗯,这个人,有点印象,好像是在哪见过,等我想一想。”
坐在对面的警察冷哼了一声:“这种拖时间的小把戏我看你还是省了吧,你想等谁来救你?”他顿了一下,然后像是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淫笑着“哦”了一声,“该不会是刚才那个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