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革命 上——小混蛋
小混蛋  发于:2013年1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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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宋子言冷静回想齐安君的表情和动作时,不免产生了几分疑惑。他相信刚才的齐安君不是在演戏,他的反应和他的痛苦都是那么真实。然而,为何他总觉得细节之中另有蹊跷?也许,只是他多虑了而已,齐安君所说的、所表现的应该都是事实。

把地上的画小心收好,然后放在行李箱的最深处。宋子言发现他很喜欢这些画,它们代表了齐安君的感情,也代表了齐安君的破绽。原来齐安君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他有爱、也有痛,他是个有弱点的人。

宋子言觉得,他开始了解齐安君这个人了。

19.

齐安君说得不错,宋子言擅长代入自我的演戏风格。因此,当整部电影进入后半部分的拍摄,他已经完全融入角色,精湛的演技让人咋舌。

这天,宋子言只排到一场戏,是他和陈宛之的对手戏。在这段时间的拍摄中,宋子言和陈宛之的默契越来越好,原本制作人还担心两人的年纪差距,会不会让宋子言不习惯,毕竟他从来没演过姐弟恋的角色。然而,当他看到宋子言的发挥后,意外地发现宋子言竟然很适合这样的配对,尤其是在陈宛之的成熟妩媚前,宋子言身上独有的一种大男孩气质,可谓表现得淋漓尽致。两人之间的感情戏非但不违和,甚至让不少女性工作人员看得面红耳赤,连声赞叹导演刻画出的暧昧氛围。

这场戏是整部电影的一大看点,在剧情发展中意在点破宋子言对陈宛之的感情。一个是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爷,一个是久经欢场的交际花,两人间的每一次调情都好像是试探,谁也不愿意先跨出一步。剧情是从宋子言到陈宛之家探病开始,两个人的感情发展从客厅游走到了卧室,正欲擦枪走火之时,女佣来报,陈宛之的大靠山来了。两人皆是一慌,情急之下,宋子言躲在里面的浴室,他刚进去,就看到那位大人物直接闯进了卧室。此刻,宋子言更是出不去,只得躲在里面等他离开。

这段拍摄一次就过了,三位演员表现出色,每一个表情都足够到位。中午,齐安君没有吃饭,忙着和莫如生讨论拍摄手法,如何把下午这场戏拍得唯美而不色情。只见两人围着摄影机,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眉头紧锁,争执不下,直到拍摄前一刻,他们才各就各位。

正式拍摄时,几部摄影机同时开工,分三个角度进行。一面主拍陈宛之的床戏,一面主拍宋子言的反应,还有一面则是从宋子言的角度看去的情景。

对陈宛之来说,这场戏并不困难。然而,宋子言的表演才是重点,那种心痛而无奈的感觉,并非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拍摄前,齐安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拍宋子言的肩膀,开玩笑地说:“你给我一次就过,我可是连午饭都没吃,没力气拍太久。”

工作人员大多都做好加班的准备,这场戏对情绪的考验极大,在他们看来不拍到晚上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宋子言竟然拍到第三条就过了。

如果在此之前,宋子言的表现只是让人赞赏,那么,他这次确实让人赞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于身体细微的反应,都是这么恰到好处。尤其在他最后几近崩溃,险些准备冲出去的时候,那股悲痛和无力让在场人员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透过宋子言的表演感受到了角色的情感。

正如黄纪恩曾经说过的,人心是复杂的,没有单纯的爱,也没有单纯的恨。俗世纷扰,没有人可以完全了解自己,也没有一种情绪是单一纯粹的。因此,作为演员要完整地表现出角色的情感,在演技上必须有层次,这就是表演的困难之处,也是最吸引人的魅力。

“卡,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场戏。”

在齐安君喊“卡”以后,几乎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或许是没有从刚才的震撼回过神,三两成群地讨论起这场戏。

“小宋,演得不错。”

陈宛之向宋子言打了声招呼,然后在助理的陪同下回休息室换衣服。很快,除了灯光组和道具组以外,大部分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散开。内景的大灯一个个被熄灭,没有人发现宋子言还在原处。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在黑暗中,静静地呆在那里。

同样没有离开现场的还有齐安君和莫如生,齐安君远远地站在导演的位置,正皱眉望向宋子言的方向。这时,莫如生朝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宋子言演得不错,刚才那组镜头我也被他吓到了。”

齐安君没有吭声,甚至没有转头看莫如生,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是吗”。然而,莫如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还在回味刚才那段表演。

忽而想起什么,莫如生若有所思地说道:“刚刚的宋子言真的把我吓到了,你不能体会这种感觉。尤其是其中的某一个近景,他所表现的恨意和痛苦差点让我以为摄影机都要被震碎了。”

莫如生的话刚说完,一转眼,齐安君就不见了。看到齐安君往浴室的内景走去,他笑着摇摇头,带着剩余的摄影组工作人员离开。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当齐安君看到宋子言的时候,不由得停下脚步,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宋子言。”

见宋子言没有反应,甚至一动不动,齐安君渐渐加快脚步,一种熟悉的不安感顿上心头。几步就走到宋子言的面前,齐安君下意识地抓住对方手臂,对他说:“结束了,宋子言。”

宋子言依然低着头没吭声,齐安君心中一急,粗暴地把他拽起来,声音却是那么柔和:“已经拍完了,宋子言,你醒醒吧。”

直到这时,宋子言茫然地抬起头,却没有看向齐安君。他眉头微皱,凝神看向卧室的大床,正是刚才陈宛之和男演员覆雨翻云的地方。

“结束了?”

半晌,宋子言忽然开口,轻轻地问道。

齐安君一愣,正觉得奇怪,就看到宋子言缓缓将他推开,目光游离地走到床边。

宋子言仍然低着头,失神地站在那里,好像根本看不到齐安君的存在。

想到莫如生刚刚的话,齐安君眉头紧锁,心中明了了几分,他慢慢地走向宋子言,低声喊道:“宋子言?”

这时,宋子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背脊僵硬,低头不语,犹如蜡像一般,一动都没有动。齐安君试图靠近,还未走到,宋子言忽然坐在床上,双手掩面,垂下了头。

宋子言的神情对齐安君来说并不陌生,他曾经很多次看到纪亦深在入戏太深时,便会像这样恍恍惚惚找不到自己。就好像是跌进了剧情之中,错把自己当成了角色。或许唯一的差别便是宋子言不仅是沉溺于角色,更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这样的宋子言让齐安君感到害怕,他慢慢地靠近对方,弯腰蹲下,握住了宋子言的手,逼得他不得不直视自己。

“宋子言。”

宋子言抬起头,却好像不认识齐安君一样。对方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用一种认真的口吻,坚决地说道:“你给我听着,在我喊卡以后,剧情就结束了。你是宋子言,和我在这里拍戏的宋子言,你不是别人,也不是以前的你。”

闻言,宋子言的表情越发茫然,仿佛听不懂他的意思。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室内的每一样布景,直到再次回到齐安君的面前。

左手被齐安君紧紧地握住,对方掌心的温度让宋子言感到迷茫。这是另一个人的体温,熟悉又陌生。他是谁?他们又为何在这里?难道他不是在老屋的阁楼吗?他的妈妈又在哪里?

“妈……”宋子言喃喃自语。

齐安君心头一震,隐约猜到了什么,还来不及思量,下意识地握紧宋子言的手。

这时,工作人员已经陆续离开,连最后几盏大灯都被关上,室内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黑暗中,齐安君忽然用力一拽,竟然将宋子言拉进怀里。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宋子言的头发,好像哄小孩一般地说道:“醒醒吧,宋子言,你不能像纪亦深一样人戏不分。”

听到这话,宋子言身体微颤,眼眸渐渐恢复清明。他知道自己应该推开齐安君,可是,那种温柔的感觉让他贪恋。

过了不久,两人渐渐地分开,宋子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佯作镇定道:“我没事,齐安君。”

齐安君忽而笑了,明朗的笑容在黑暗中犹如一道阳光,把宋子言一点点地拉回光明的现实。

“宋子言。”

齐安君声音低沉,在寂静的环境下越发显得性感。他的表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抚摸着宋子言的头发,语气认真地说道:“你不可以像纪亦深一样……在导演喊卡以后,你就要回到现实,不是剧本里的世界,也不是回忆中的你。”

此刻,宋子言发现自己在齐安君的面前,一切的伪装都是毫无意义的。这个人真的看透了他,也看懂了他,或许比之黄纪恩都毫不逊色。

两人对视之时,好像连时间都停止了,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对方的呼吸声能听得真切。

许久,宋子言才发现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他缓缓地抽回,好似仍在留恋对方的温度。

宋子言的表情恢复清明,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站起身,说道:“今天没有我的戏了,我先回酒店。”

这时,恰巧Ivy急匆匆地跑来,到处在找宋子言在那里。宋子言叫了她的名字,并且上前与她对话。

这时的宋子言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就好像刚才那个茫然而又痛苦的人根本不存在过。然而,齐安君很清楚他并没有真正的恢复,只是强作镇定来掩饰自己罢了。或许他还要花上一会儿才能回过神,但齐安君并没有像刚才那么担心。因为他很清楚,宋子言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既然他已经答应自己不会像纪亦深那样,那他一定会找到办法出戏。

毕竟,如今的宋子言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回到房里,宋子言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老家的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再拨手机,竟然变成了关机状态。

宋子言心头一震,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事了,知道母亲的身体素来不好,生怕她一个人出了什么装快。宋子言赶忙再拨姨妈的电话,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宋子言本来只想问母亲是不是在姨妈家,却发现姨妈的声音吞吞吐吐,像是隐瞒了什么事。宋子言心里觉得奇怪,便又追问下去,这才得知母亲颈椎病又犯了,下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昏倒在地,幸亏姨妈正好找她串门,赶紧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虽然母亲再三强调只是小事,宋子言却非常的担心,母亲身体不适的地方何止一处,以前年轻的时候日夜颠倒,又过多的操劳,老了落得一身的病。

尤其想到自从黄纪恩的事情以后,宋子言因为怕母亲担心,每次回家都不知如何回答,时间久了便很少回去。而只要母亲打电话过来,但凡问到他的工作状况,宋子言便谎称自己在工作,就怕她为了自己的生计担心。

母亲的身体一直是宋子言的心病,若非姨妈住在附近可以照顾,宋子言真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老家。可是,就算不敢又能怎么样,现在的办法已经是他当年和黄纪恩讨论下来,认为最妥当的一种。若非家里的情况复杂,他又怎么会愿意。

如果是平时,或许宋子言挂上电话以后,一个人闷在房里想一会儿就没事了。可是,今天的他是不一样的,情绪仍然没有从刚才的戏里平复,大脑还有有点恍惚……宋子言沉默地坐在房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回家一次。听到外面工作人员收工回来的声音,他镇定心神,准备去找齐安君。

这一次在面对齐安君的时候,宋子言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请半天假,如果顺利的话,连夜赶回来也可以。”

此时,齐安君正在画画,听到宋子言的声音,头一次放下画笔,抬头看向他。

“有事?”

宋子言紧抿双唇,挣扎片刻,知道自己瞒不过他:“我妈妈病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齐安君皱眉,目光深沉,在宋子言的脸上打转。

“很严重?”

宋子言很清楚,齐安君在探究自己。可是,如今他已经无暇分心,对母亲的担忧还夹杂了平日的愧疚,他把心一横,答道:“虽然是老毛病,可她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又在医院……齐安君,不看到她没事我不放心。”

齐安君不答,只是凝神看向对方,宋子言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只是他自己恐怕还没发现。

“明天本来就没有你的戏份,你可以去。”

见宋子言如获大赦,着急地准备离开,齐安君叫住了他:“你自己开车去?”

宋子言点头,此刻的他没有了平日的防备,也不再刻意压抑情绪,反倒显得可爱了不少。

“开车过去两个多小时,其实并不远。”

“那为什么不接她过来住?”

宋子言脸色一僵,没有回答:“我先走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就走。而齐安君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宋子言急匆匆地离开,想着他脸色发白的样子,以及下午在摄影棚的情况……齐安君眉宇深锁,挣扎许久,一动也没有动。然而,当他脑中闪过电影拍摄时,宋子言那股无奈又痛苦的神情,他不再犹豫,飞快地拿了车钥匙和钱包,一边打电话给副导,一边冲出了酒店。

齐安君赶到车库的时候,宋子言已经开车走了。一路尾随宋子言的车,好几次差点跟丢,可想而知,那家伙开得有多急。眼看宋子言不是抢位超车,就是游走在超速边缘,齐安君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担心。

那家伙可别再来次车祸,一路上,齐安君只有这个念头而已。

夜色渐深,高速上的车逐渐变少,宋子言更像是脱缰野马,不断加速,几乎就要把齐安君甩掉。齐安君无奈,放弃安全驾驶,只得加大马力追上去。原本他还不想让宋子言发现,如今,他必须追上去叫那家伙开慢一点。

快过收费站的时候,宋子言的车子忽然停下来,齐安君一时无措,立刻踩下刹车。远远看见车子里面的人一动不动,他心头一惊,不知是何情况,赶紧慢慢地开上去,把车子停在后面,然后飞快地下车跑过去。

还来不及看清车内情况,齐安君一把拍在车窗,急问道:“宋子言,你没事吧?”

听到齐安君的声音,宋子言惊讶地看向车窗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意识地开门下车,看到齐安君站在自己的面前,宋子言感到一种莫名的不真实。只见齐安君忽而笑了,脸上恢复一贯的神情,他才相信真的是齐安君来了。

齐安君的脸上早就没了着急的样子,他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明天剧组休息,所以来看看你。”

宋子言没有作声,目光直视对方,想从齐安君的眼中看出什么。

“就算休息,你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齐安君,你可以看老师的影碟,可以闷在房里画画,可以……”

话未说完,齐安君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就是要来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没事。”

宋子言心头一紧,故作镇定:“我能有什么事?”

齐安君神情了然地看向他,一语道破地说:“你走的时候脸色这么难看,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强压心中的震惊,宋子言佯作平静:“那么你现在看到我没事,可以回去了吧?”

齐安君笑而不答,转而打量起宋子言的车:“你的车子好像抛锚了。”

说完,他指了指停在后面的红色卡宴,接着道:“我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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