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深处+番外——伊藤雪彦
伊藤雪彦  发于:2012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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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拉放下手中的鲔鱼蛋火腿堡,拼命恳求:「请继续来看我!不会花你任何钱的!」

她焦渴地望着那头垂散在两颊边的红发、尖下巴,希望在里面看到一个讯号,一个证明两人之间有火花的讯号——「

这怎么好意思呢。」男人垂着睫毛说话。

「是我开口拜托你的,请你答应我的请求吧!」萝拉抓住男人纤细的手腕,她多喜欢眼前这个人!她好想立刻靠过去

亲吻他啊!没有人能让她心跳如此加速,她能够肯定,这就是恋爱的感觉——这是她的初恋!

男人沉吟了一下,才微笑着抬起眼睛,与萝拉四目相对:「我答应你。」

太好了!噢、这真是太好了!

萝拉雀跃得几乎要跳起来,她脸上涌起粉红色的热潮,心底闪过一丝甜蜜。

「雅各,谢谢你。」萝拉深情款款地注视眼前的红发男子,陶醉在雅各的微笑里。

「我也得谢谢你……萝拉。克洛。」雅各意味深长地笑着,像是与她共谋一个秘密。

「你怎么晓得我的本名?」萝拉在店里用的名字是克拉拉啊!

雅各低沉地笑了,笑声在喉咙里滚来滚去:「对在意的人,我一向都很注意。」

之后,之后,就像是命定的结果,萝拉堕落了,在金钱的漩涡中一再失足跌撞。

雅各天天去包厢找她,她得掏空了自己才付得清那些钱。而在他们相处的每一刻,萝拉一点收入也没有。她只能做更

大的牺牲,来换取更多金钱。

大个子劳伦不止一次因为对萝拉暴露的穿着有意见,而和女儿吵架。

「我爱着一个男人!」萝拉哭着大吼:「你懂什么?你整天坐在电视机前面,看你该死的球赛,你想想是谁付水电费

帐单?是谁付那些食物的钱?你敢说我?」

大个子劳伦哑口无言,笨重的身体站着,眼睁睁看着女儿摔上门。

他是通缉犯,他没有办法追出去。大个子劳伦从来没有如此感觉无力。

萝拉被钱压得喘不过气,一天一天衰弱枯瘦,她开始出卖肉体,价码越来越低,直到染上毒瘾、梅毒与爱滋病。检验

报告出来的那一天,萝拉像是变回了小时候,那个需要爸爸呵护与关怀的宝贝女儿,她泪流满面地躲在大个子劳伦的

怀里啜泣:「我那么肮脏,那么恶心!那个人一定不会再爱我了!我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了!

怎么办?爸爸?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只是想更靠近他一点,这样也错了吗?」

「爸爸,爸爸会爱你。」大个子劳伦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但我不稀罕你的爱。」萝拉哽咽地回答:「但我不稀罕你的爱啊!我只要他。」

啊就是这句话让大个子劳伦格外悲伤。他被萝拉推开了,感觉怀里一阵空荡。

萝拉跑上楼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个子劳伦则站在客厅,茫然地,茫然地伫立。

隔天他煎了松饼,淋上蜂蜜与鲜奶油,放了几颗草莓,爸爸做了女儿最喜欢的早餐。

大个子劳伦打开房门,想让萝拉打起精神,却看到女儿倒毙在床边,口吐白沫。

指尖与鼻孔还有残留的白色细粉,是毒品——萝拉吸毒过量,死掉了。

跟她的妈妈一样,跟以扫一样,去天国当天使了。

大个子劳伦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折了,他没有办法平衡这些生命里的损伤。

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为了做早餐,他自己一点东西也没有吃呢。

大个子劳伦一屁股坐在房间地上,望着女儿死去的尸体,开始把松饼一口一口吃光。

这时候,应该要哭泣吧。但他总觉得自己好饿。而且,已经很久没有做爱了。

他的脑子没办法一下子装进很多东西。

门铃响了,大个子劳伦擦了擦油腻腻的手,起身应门。他麻木地注视眼前的男子。

垂散颊旁的柔软红发,俊美如妖孽的眉眼,尖下巴,个头削瘦。

薄唇微微上勾,有一颗惹眼的黑痣。表情冷酷、傲慢,左手抓着一束红蔷薇。

「日安,我找萝拉。」眼前的年轻人薄唇轻轻开合。

大个子劳伦认得眼前这个人,是雅各,保育院的雅各。一瞬间他明白过来了。

雅各是来复仇的,为保育院的一切复仇。虽然大个子劳伦脑筋比较笨,但今天,他就像清空了阻塞物一样,觉得自己

特别灵光。他打开门,带着雅各上楼。

雅各看到室内发生的一切,也明显错愕了一下。他急忙后退,想从怀里掏出什么,却被大个子劳伦一把抓住了。红色

的,血红的蔷薇散落一地,大个子劳伦的表情,像是面对恶魔那样恐怖:「你破坏了我的家!雅各!你害萝拉伤心—

—她爱你啊!

你的家——你的家在哪里!用你的家来换!」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父母都进了监狱。雅各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但他不可能,不可能这样回答:「知道了,我会

带你回去,让你破坏到高兴为止。」

大个子劳伦捏着雅各颈子,把他带上了车,一路往位于市区的高级住宅狂飙。

雅各慢吞吞开了门锁,抽起旁边的高尔夫球木杆就往大个子劳伦的脑袋上敲去!

血花绽开了,大个子劳伦晃了两下,水牛一样壮的站在原地,他抓过木杆,连雅各一起提了起来!这下雅各脸色也发

白了,他猛地往大个子劳伦的脸上踢,却被抓住脚踝摔在地上,大个子劳伦在哭,他发出凶猛的哭吼:「你抢走了萝

拉!

我的小天使萝拉!」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声音听起来十分恐怖。

他撕开雅各的衬衫,一把拉下裤子,死死地摁住雅各的背:「我恨你!我恨你!」

大个子劳伦不仅个子高壮,裤档里的尺寸也不小,他掰开雅各颤抖的臀瓣,朝括约肌啐了几口唾沫,扶正了阳具就开

始往里头插。雅各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正被撕裂,被水牛一样的壮汉撕成两半,大个子劳伦的胯部毫不留情——他一

刻也不停歇地用力撞击着雅各紧窄的臀部,地板发出噪杂的声响。

大个子劳伦的屁股起起伏伏,肆无忌惮地上下扭动,有好几次雅各几乎要叫出声,然而他狠狠地咬住了自己手臂,绝

不对敌人示弱!折磨漫长得像是看不见尽头,过了好一会儿,大个子劳伦猛地快速抽插了几下,便重重地压住雅各,

发出一声软弱而冗长的呻吟……

雅各厌恶地闭眼,他知道那恶心的浊液射进去了……

直到入夜,雅各家的门仍是大开的,邻居终于察觉了不对报警。

警察当场将大个子劳伦以非法侵入民宅、强奸、伤害等罪行逮捕起来。

由于大个子劳伦不好制伏,他们还费了一点劲,最后加害者与被害者同时送医。

然后就是伊登眼前所见到的场面——清醒过来的通缉犯,大个子劳伦,骑在罩了呼吸器的雅各身上,双手紧紧扣住那

纤细的喉咙往死里掐。

「你这个恶魔——恶魔!我恨你!我恨你!」大个子劳伦发出震天响的叫声。

雅各的左手,没有吊点滴的那只手,紧紧捏着红色的护士铃。

「警察,叫警察!」伊登匆匆交代身旁的护理人员:「劳伦。克洛!这是医院!

你最好快点住手!」伊登冲进病房,却看见大个子劳伦在哭泣:「那我的萝拉,我的萝拉呢?谁能还给我?他毁了一

切——这个小魔鬼毁了我的一切!」

大个子劳伦拿起旁边的餐刀,抵着雅各那张皮肉俊美的脸:「我要刮花他的嘴,让他不能用甜言蜜语骗人!然后我要

割开喉咙!像宰一只鸡那样割断他的喉咙!」

「你不该那么做。」伊登捏紧了手术刀,越发接近了,为了雅各,他愿意冒这个险。

甚至,他愿意举起救人用的手术刀,为保护雅各而杀人!

他浅灰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双膝微颤,汗水慢慢浸湿了衬衫——「我是刚刚为你治疗的医生,听话,放下武器吧!」

伊登表情温和地劝说着。

「放下武器!最后一次警告——立刻放下武器!」

警察与医院保全很快便赶来了,警察掏出枪瞄准了大个子劳伦。

大个子劳伦只是哭,哭得又响又可怜:「你们不懂……真正可怕的是这个孩子啊!

为什么没有人看清楚呢?躺在这里的,是魔鬼啊!」

大个子劳伦再一次举高了餐刀,枪声立刻在病房里接连响起。

警察连开两枪,瞬间制伏了凶暴的通缉犯。本想射肩头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子弹竟然连续命中胸口。大个子劳伦

猛地倒下,倒在雅各身上,大量的血涌出,染满雅各的脸颊与被单,雅各转动眼珠,冷淡地望着劳伦死不瞑目的脸,

像是检视一样好不容易到手的战利品。

警察过来移开尸体,一切就像是慢动作一样,影像滑过雅各的眼睛。接着,他见到伊登,捏着手术刀的伊登站在床边

。伊登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医师了,白袍在他身上显得那么合衬。

你是想保护我吗?雅各想这么问。但被紧掐过的喉咙,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好倦啊。倦得不得了。伊登走过来,将手掌轻轻放在雅各的眼皮上。

「你回来了。」伊登温柔地说话,那声音有些感伤。好像正在对遥不可及的梦叹息。

我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我逃走了。狼狈地逃走了。

我只是想做完该做的事情——住进这家医院纯粹是巧合。

雅各薄唇微微颤动,他想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他丢下伊登,丢下那么久。久得一想起来就隐隐疼痛。

「我一直在等你。」伊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将脸埋入雅各的手心。

「一直一直,都相信着,」伊登眼角湿湿的。

啊,真是爱哭,这孩子实在不够坚强。雅各想。

这样的伊登,没有我在的话,一定没有办法撑下去吧。

为什么要这么傻?

为什么要一直一直等下去,毫不怀疑地等待着我呢?

啊,真是笨透了……他被别人骗的话,我一定会气得受不了吧。

「相信雅各会回到我身边。」听见这句话,雅各的手轻轻震动了一下。

伊登抬起眼睛,就看到雅各露出在保育院宿舍常常显露的表情——不耐烦。

眉头微皱着,那是一种对软弱的不耐,伊登知道,因为雅各急着希望他们坚强,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是雅各特有的温柔。

正因如此,伊登才能在保育院的炼狱存活;他才有今天,能够期盼明天来临的今天。

「出院后,到我家休息一阵子吧。」伊登微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帮你洗澡,帮你换药,放电影、玩电动给你看,煮好吃的东西给你吃。」

「想得……美……」雅各终于嘶哑着喉咙回话:「还不都是微波食品……」

「是啊。」伊登也不否认。

「但我爱你。?他忽然补充了一句。

雅各看也不看伊登,彷佛懒得理人。耳朵却渐渐泛红了。

「病历上有雅各的住址呢。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够去找你了。」

伊登得意地笑起来,那笑容让雅各越看越不爽,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真是太好了。」伊登喃喃重复:「这样雅各就没有办法遗弃我了。」

伊登英俊的脸终于变得苍白,他垂着睫毛,陷入深深的沉默。

最后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百叶窗一条一条的阳光垄罩在他们身上。

伊登不想让雅各看见自己泪流满面。

他像是眼睛累了那样遮遮掩掩地揉着眼周,觉得整颗心都绞痛了。

雅各静静望着他,美丽的睫毛下垂,形成一帘阴影。

阴影里,微微有光。

「我是真的爱你啊。所以,不要再遗弃我了,好吗?」伊登想这么问。

但雅各,一定会笑话他吧。

第十一章:僵化的微笑底层

他们面对面坐在田园里脱鞋,赤足,他们的脚底在深草丛里相抵。就这样留住。

《春天》 Yannis Ritsos,1909-1990安东坐在教堂的花圃里,黑袍沾满了泥土。忽然一天起床,他觉得什么都不对

劲。

他没办法像过去那样,站在讲台上信誓旦旦地布道,甚至没有办法走出教会的大门。

他像幽灵一样徘徊在忏悔室,圣器室,书房,寝室,花房。他不说话,像个苦行僧,背影消风似地不断变瘦,彩绘玻

璃紫罗兰的光色照耀在他眼里,也唤不回往日神采。

奥斯汀神父十分担忧安东的健康,他一直帮忙隐瞒着,没有将安东的异常行为上报。

终于,安东连徘徊的动力都失去了。他坐在繁花盛开的花园里,像个真正的疯子。

那是一种极安静的疯狂。不言不动的外壳里,灵魂轴心已经毁坏弯曲成奇怪的角度。

安东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一个地步。他只是静静观望,观望蜜蜂蹲坐花蕾,蝴蝶翩翩飞行;观望日头从破晓到

高升,观望自己被晒伤发红的脚背与汗湿的手,观望手里的酒瓶由满到空。

眼前安放着一个银杯,右手拿着一把拆信刀。他发怔,良久。

拆信刀慢慢往左手掌心推送,直到疼痛,血流奔窜。他用自己的血盛满了银杯。

「安东尼神父,您在做礼拜吗?」怯怯的声音传入安东耳朵,安东憔悴地抬头。

一个生嫩的小女孩站在眼前。膝盖与双手都脏兮兮的,卷发沾满粉色的花瓣,她刚从木篱笆钻进来,安东尼神父不认

识她。似乎是经常溜进花圃探险的孩子。

安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仍能敬拜神吗?我是神父吗?我还在主内吗?我不知道。

手掌好痛,背后的旧伤也好痛,胸口更痛——我的生命是一连串痛苦的组合,而放眼望去却没有出口。安东干燥的唇

在颤抖。小女孩蹲下来,摸着他受伤的手。

她说神父,神父您受伤了,让我为您祷告。女孩垂头祷告时安东彷佛一具石膏塑像,他僵白而恐慌地凝视一个纯真的

孩子全心全意为他着想。凝视孩子跪坐的双腿上,累累交杂的皮带鞭痕。这一切都让他难以忍受,他想拔足狂奔,但

臀腿像是生了根。

小女孩为神父祷告,接着为自己祷告,最后取过银杯,将里头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借着耶稣的宝血,我得蒙救赎

,脱离魔鬼的手,在灵里得胜。阿们。」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安东轻声说话,彷佛怕惊扰了她。

「玛丽安。」小女孩用手背擦了擦唇角,一道浅红色的痕迹残留在脸上。

眼里似乎又燃起了童年时期的大火,父母、祖父母、长他五岁感情很好的姐姐……

安东全部的家人,都在火场丧命。 他想起睡三楼的姐姐玛丽安是如何抱紧自己肩头,从顶楼往下跳——玛丽安,亲

爱的玛丽安,如此珍视弟弟的生命,甚于珍视自己!

当场头颅破裂、肋骨断裂插入心脏死亡的姊姊,那双执着的眼睛,静静地注视安东。

他原是被爱、被守护过的啊!曾几何时他竟忘了这一点呢?他为什么要糟蹋自己,活得如同行尸走肉,糟蹋这条玛丽

安姐姐拼死从火场夺回的珍贵生命!

这些记忆让安东的双眼蓄满泪水,他触碰小女孩柔软的头发,彷佛抚摸姊姊的尸体。

他得振作,至少得为了死去的玛丽安、以及活着的玛丽安振作。他要救这个小女孩,让小玛丽安远离魔鬼迫害,像当

初姊姊从死神的臂弯中将他救出那样,毫无保留。

安东从泥地里爬起来,牵着小玛丽安的手,他沙哑地说:孩子,随我来。

告诉神父,为什么你需要祈求自己脱离魔鬼的手?或许你可以与我谈一谈。

「我有一个新妈咪。」玛丽安说:「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就有魔鬼附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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