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之妾(出书版)BY 李葳
  发于:2013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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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只因机缘巧合救了皇储一命,年纪轻轻便受封「药王」之号,

结果淳宇浪不仅卷入朝廷政争,还遭受同行相妒的恶意抨击,

看尽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后,他情愿将自己放逐荒山野岭间,

埋首钻研奇花异草的药理日子,一转眼就是十余年。

本以为自己会就此孤单终老,但仁永逢、仁永源兄弟的羁绊,

却让他断了七情、一片死水的心湖,掀起六欲的红尘波澜……

楔子

眼睛张开的瞬间,那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会让人误以为自己眼睛还是处于紧闭的状态。

但是逐渐适应了黑暗的感官,开始借着形相、气味与触感,分析着周遭环境。

双眼分辨得出自己被一根根轮廓模糊、矗立在面前的高大物体所环绕着;鼻端嗅到了脚下腐烂的树叶混合着泥土的草香;耳朵听见大叶小叶磨擦得沙沙作响、风声呼啸而过,还有透过自己的双脚踩在地面的触感——他明白了,自己是身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森林里面。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去哪里?

胸口间的困惑,宛如沙漏里堆起的沙子,时刻过去,就越积越高、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蓦地,自黑暗中投来的强烈视线,刺痛了后颈的皮肤,令人毛骨悚然,他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自己被潜伏在黑暗森林里的「什么」给盯上了。

应该要拔腿飞奔吗?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煎熬,让时间的脚步慢得有如牛步;恐慌,却以蝗虫的繁衍力在瞬间增长;理智,在这判断力混淆的天地里面,彷佛不再存在。

就在狂乱吹拂的风,停歇的刹那——

来了,来了,「它」要来了!!

不知道哪儿生出的「念头」,打乱了他犹豫的心,一股没来由的盲目恐惧控制了他的四肢,在他意识到自己有所行动之前,已经没命、死命地迈开步伐,往前冲。

漆黑中,跌跌撞撞、连滚带爬。

哈啊啊、哈啊、哈啊……

一切的声音只剩下自己的喘息;一切的形影变成了泪眼婆娑下的渲墨;一切最可怕的鬼怪都在脑海里,全追在自己的身后,龇牙咧嘴地等着将他生吞活剥。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被吃!

哭着、怕着、抖着、腿软着,就是不敢停下脚步。

「哥哥——」

划破天际的呼唤,如同一道闪电,短暂踹走黑暗,自幼被教导要负起兄长之责、要保护弟弟的他,下意识地煞住脚,循声回头找寻弟弟的身影。

但是第一样映入眼帘的东西,不是他的弟弟。见到「它」的瞬间,他大大地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忽儿发冷、忽儿发热,颤抖从脚底一路窜到脑门,止也止不住。

「哥,呜呜呜,救我……救救我!」

跟着,他才看到了弟弟的身影——黑影幢幢的森林妖化为巨大的怪,伸出了七、八条藤蔓在暗夜里张狂乱舞,其中一条卷住了一具小小的身躯,将他卷上了半天高——宛如倒扣的杯子吊在半空中,不停被甩来甩去的,就是他的弟弟。

「呜……呜……」

抬起那张平素任性蛮横的小脸蛋,弟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涕泗横流地在半空中,拚命朝他伸出手,叫嚷着「救我,哥!」、「拜托你救救我,哥!」。

救?

你要我怎么救呀?

看清楚,你身后的妖怪根本不是哥哥我能对付的呀!臭弟弟,你是个大笨蛋!怎么不跑快一点?为什么会被妖怪给捉住?

我才不要管你的死活……

咬咬牙,下定决心的握紧拳头,背转过身。

「哥——」

笨蛋、笨蛋、笨蛋……

强逼着自己跨出两大步,弟弟的哭声却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我他熊奶奶的,才是个大笨蛋!

闭上眼睛,恐惧输给了亲情,胆小输给了身为兄长的责任感,谨慎输给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他一反踵,突兀地往吓人的妖怪冲撞过去!

「放开他!放开我弟弟!」

自己弱小的拳头击打在巨怪坚硬如铁,长着瘤状突起物,流着腐烂、滑溜汁液的肢体上,细瘦的脚踹在巨怪捆缚着弟弟的长长藤蔓条上。他用尽一切方式,又抠又抓,甚至张口去咬……赤手空拳地和巨怪搏斗着。

终于,在一阵呕心沥血的奋斗后,他靠着咬下一口藤蔓的树皮,让巨怪喷出了黑漆漆的墨色液体,继而松开了已半昏厥的弟弟,撤回了巢穴。

砰咚一声,弟弟跌落草地上。

「阿源!」

他赶忙上前,一手抱起弟弟的肩膀,搀扶而起,一手轻轻拍打着弟弟的脸颊,大声唤着弟弟的名字。

「阿源,快醒醒!快点,我们要走了!」

他知道巨怪不会就此善罢干休,此刻休战是一时,他们兄弟只有短暂的时间可以逃出生天。

「啊……唔唔……」但是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弟弟,第一件事竟是揪住哥哥,放声大哭。「哥!哥!我好怕、我好怕……」

「别闹了!有时间哭,不如快点逃,保命要紧!」他一边训斥,一边拉着弟弟起身。「快走!」

「嗯……」

不知是方才吓软了脚,还没回过神的影响,或是天生如此,即使他已经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弟弟仍然动作慢吞吞地揉着红通通的眼睛,从地上翻身爬起来。

「快一点!」

他只好拉着弟弟往前跑。

「哈啊、哈啊……哥,等一下,你跑太快了,我好喘……」

他充耳未闻,脚步照旧迈大步往前奔。

「哎哟!」

一不留神,踢到颗石子,一个踉跄,弟弟整个人往前仆倒。

「你搞什么鬼?笨阿源——」

转过头,他怒瞪倒地的男孩,埋怨着。可是不一会儿,满腹怨言全消失在哑口无言里,因为,比方才看到的巨怪更恐怖三倍的景象,就在面前展开——漆黑、庞大的巨怪从三方,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包围过来。

他圆瞪着双眼,咽了咽口水。

「哥,怎么了?你脸色好白。」

没有退路,他只有一个选择。

「……阿源,站起来,好好听哥的话。等一下,我喊跑,你就往前跑,不许回头、不许停下脚,就算跑到没气了也要跑,一路跑回家为止,知道吗?」

「嗯。」或许是他凝重的神情,让向来喜欢唱反调的弟弟不敢再造次,安分地点着头。「我知道了。」

他颔首,紧握拳头,弯下腰,摆出往前冲的姿势。「好,你做好准备。」

「哥,你跟我相反方向耶……」

如果两人都逃不了,起码他们要有一个人活下来才行。

「你跑你的,别管这么多。」紧瞅着那迫在眉睫的庞然大物,他耳膜鼓噪着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战。

「噢,好。」

来追我吧,怪物!

——放过我弟弟,我来做你的敌手!

「准备……跑!阿源!」

如弹丸般咻地射出,他们跑向彼此,擦身而过。

虽然这是同一条道路,但是一端是义无反顾开创出来的救赎之路,另一头却残酷地通往地狱之门。

黑暗,吞噬了他。

「求药得药」之卷

第一章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只要身旁的人一有个什么动静,仁永源便会立刻清醒。

因此,当他听见了那声含糊的喑呜,第一个念头是「又来了……」,发自内心的叹息则是无奈大过不耐。

他撑起身子,看向侧着身、宛如襁褓中的奶娃般瑟缩着手脚,蜷身而睡的兄长。一如往常地,虽然兄长在榻上辗转、翻来覆去,口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不要……放开……逃……快逃……」的梦呓,但丝毫没有脱离梦魇的迹象,反而像是禁闭在自己噩梦中的囚人,找不到通往解脱——醒过来的出路。

「哥……」源探手拍了拍兄长的肩膀。

这种时候除非将兄长叫醒,否则兄长在梦中的痛苦呻吟会越来越凄厉,就像是有人在梦中对兄长施行五马分尸之刑般吓人。

以前就曾经有过全家大小,在暗夜中被兄长的一声惨叫给吓得惊醒,衍生出一连串劳师动众的事件。

最初,不知那是谁的叫声,只以为有贼闯入,爹、娘慌张地动员了全府上下的奴仆,到各房内探视。在确定一家子老小平安无事之后,他们转而寻找其它可能,最后他们认定有偷儿、强盗在附近犯案。于是顾不得深更半夜,派人去衙门捕快找了来,彻夜在仁永府里里外外搜索,只是这回照样遍寻不到犯人的踪迹。

结果这谜样的叫声,连着第二晚、第三晚,一次又一次地传了出来。

此事也渐渐成了左邻右舍、奴仆之间茶余饭后嚼舌根的最佳题材,蜚言流语迅速流传开来。甚至有一说是仁永府上在闹鬼,他们过去害死的病患作祟,因此让药铺子的生意,一度一落千丈。

幸好在这传言闹大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爹娘派长工们彻夜不睡地守在府中各角落的策略奏效,终于找出了「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自家儿子。

那时候逢哥哥说什么都不相信,他会半夜作怪梦,还嚷到邻居以为自己家闹鬼,让爹娘伤透了脑筋。

因为逢哥哥不记得自己作了噩梦,自然不接受爹娘的规劝,让相识的高僧替他驱魔除妖。

因为逢哥哥不承认自己有睡不安稳的毛病,更不可能让人替他把脉、抓药,喝下安神定心的补品。

不像源的任性调皮、莽莽撞撞,爹娘一向放心、不需多操心、乖巧懂事的长子,这回却顽固得让爹娘束手无策,夜夜弄得全家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还记得当时看爹爹与娘亲每日追着兄长,一会儿劝他喝药、一会儿押他到寺庙收惊的情形。被追的人固然可怜,追着跑的人可也非常辛苦。

某日,趁着家里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他对兄长说道——

「哥,你就顺着爹、娘的心意去做嘛!有没有用处先甭管,只要顺了他们的意,他们就不会再来烦你了。大家耳根子都可以清静点,多好。」

兄长的眼神掩不住满脸讶异,表情更是露骨地写着「轮得到你这个一天到晚闯祸的捣蛋鬼来提点我吗?」

「哥,你真不记得自己作了什么梦吗?可你在梦里确实嚷得好大声、好吓人,把睡在隔房的我都吵醒了。」

「啰唆!我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千篇一律的否认,但他眼尖地捉到了兄长的破绽。每当兄长口是心非的时候,贝壳般白嫩的耳廓,总会染上了春花般的红粉色泽。

「你耳都红了,证明哥明明就记得!为什么撒谎,说你不记得?」

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给台阶」、「做面子」的顽童,毫不犹豫地揭穿自己哥哥。

另一方面,被指谪的少年,蓦地瞪大眼睛,跟着眼底泛出泪花,即使倔强地忍着不掉泪,泛红的眼角已经暴露了脆弱的一面。

在那当下,顽童受到的震撼不亚于少年。

周遭的玩伴们,只知打赤足在林子里灌蟋蟀、捉泥鳅的时候,早一步成长的哥哥,已经进学堂识字读书。其它同龄孩子连辨识自己入口的食物,是菜或果子都不懂得的时候,镇日在药草铺子里耳濡目染的哥哥,已经懂得挑出毒草与药草的不同,近千种的药经倒背如流。被视为神童、近乎无所不能的兄长……这会儿竟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而掉下泪来,怎不叫他饱受惊吓?

「哥,你……你哭啦?」

少年倏地满脸通红,出手刮了顽童一耳光。这一巴掌,打的力道是不重,顽童只觉脸颊被叮了一下。

「消声!哥哥我怎么会哭?笨阿源,你再胡说八道下去,我这辈子再也不同你讲上半句话!」

没记住教训,顽童再道:「不讲半句……那讲一句不好吗?」

「你——咱不想理你了,你走!」拂袖而去。

如果别人叫他做什么,他会乖乖听从的话,也不会博得顽童之名了。

他巴巴追着兄长的脚步,边嚷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老实讲出自己作噩梦?哥可以不老实的话,以后我也可以不老实,对吧?」

即便是那扇门当着自己的面阖上,他仍死缠不休、滔滔不绝、一股脑儿地说个不停,不管对方听或不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以一个十岁孩童所能有的心机,试图将孤立在门内的兄长,威胁利诱地引出来。

「你不要再讲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多管闲事!」门内,被他连番攻击攻到身心疲惫的少年,举白旗投降道:「是,我是作了噩梦,但是我在梦里已经被那些东西逼得走投无路,不要让我醒时也要想着那些……我不要去想、我不想去想,为什么要逼我去想!」

「……梦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逼哥?」

「……」似乎连挂在嘴边,都感到恐惧,门内一片静寂。

这时兄长放下心防的荏弱告白,霎时在他胸口填满了「我必须保护『脆弱』的哥哥」、「舍我其谁」的使命感。过去只会闯祸,不懂扛责为何物的浑小子,在这一刻大大地转变,对哥哥油然而生的保护欲,促使他一夜成长。

「哥,你不用怕。再有坏东西出现的话,这次由我来保护你!」拍着胸脯,他隔着门大声说道。

「……你发什么傻?那是梦,在梦里的坏东西,你要怎么对付他们?你要用什么东西对付他们?刀、枪、鬼画符的符水?」挖苦的声音相较于方才的无助,已经多了点元气。

「我只要把哥叫醒就行啦!」他理所当然地回道。

这就叫做,丈八灯台,照亮别人,照不亮自己。盖世聪明的兄长,也有当局者迷的困扰。梦境就是梦境,再真实的梦,一旦醒来就无须再面对梦中恐惧的「东西」,这是最简单的、也是唯一的,对付梦魔的无双武器。

「我一听到哥在睡梦中叫『救命』,就飞奔到你身边,把你从坏东西手中救出来!放心交给我吧,哥!」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下,这提议总算打动了兄长,也打开了那扇拒他于外的门。

但是性格谨慎的兄长,不忘和弟弟先行约法三章——

一是他作噩梦的时候,无论在梦中说出了什么话语,都不可以告诉其它人。

一是他接下这叫醒自己的重责大任之后,就必须有始有终,一直做到自己不再发噩梦为止。

最后的一条,也是最最重要的是,未来、永远都不可拿「此事」当成把柄,对付自己。

对这些「条款」的约束力还懵懵懂懂的小鬼,毫无心机地一口答应下来,顺理成章地,两人开始了同居一房、同睡一床的日子。

现在想想,哥还真是太小心眼、太不信任我了吧!

不满的嘟了嘟嘴,仁永源瞥看着兀自紧皱着眉、仍被睡魔缠身的兄长。

连「守口如瓶」这四字都不懂的小鬼,不但硬要他打勾勾许承诺,最后还要他白纸黑字地打契约写契纸呢!

——哼,就算没那些玩意儿,男子汉大丈夫,我仁永源才不会违背自己一言九鼎的诺言!

看,一年又一年,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再是黄口小儿,仁永源可是一日都未曾间断过,每天都陪睡在哥哥身边,照约定在兄长作噩梦时,将他由梦魔手中拯救出来——像现在一样。

时光荏苒,十年的岁月转眼就过去了。如今府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兄长的梦中求救声所闹出的事件,更不必说是他们兄弟俩成了年还同床共寝的真正原因。除了屈指可数的几名老奴才知道之外,众人都以为是他们「兄弟情深」,不分时地都要腻在一起,才共享一房。还被嘲笑未来娶了妻,搞不好一旁还躺着大伯(小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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