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儿,你在说些什么!?」简直像只疯狗在乱吠!他怎么教出如此不成样的儿子!「你疯够了没?」
「是还没。」燕端望承受着疼痛,眼神还是不改恨意怒涛,硬是反驳「要是把娃儿留下了,你又要谈论怎么杀他,是
不是!?」
他把怀中被吓得泪流满面的娃儿抱紧,那力度却大得叫娃儿反抗。
燕端顾还想叫那不肖子住嘴,不许再这么无礼。就听到守娆轩的坚决声音「没错。」
燕端望重重的哼一声,气愤却无可宣泄。蓦地,他感到一阵冰凉拂上红肿的脸庞。
他讶异的看着守娆轩把手覆上他受伤的脸庞,如此温柔如羽毛轻触,即使,他的手在发颤。
他咬紧下唇,不相信在他狠狠的骂完一大顿后,守娆师父还会待他轻柔。
「望,看着我,允诺我。」守娆轩用以往一贯不低不亢的声音对他说着,即使不严厉,总有种不可抵抗的神奇魔力,
令他乖乖从命。
燕端望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头,看他还能编怎么样的借口,还有什么把戏。
「你说过要保护他,对不对?」
「对。」燕端望想都没想,立刻以确定的声音回答。
「你能答应我,不让他受到伤害?」
「我一定做到。」守娆师父的说话绝不是在嘲讽他,这令燕端望狐疑了起来。
「那,我把他交给你了。」守娆轩拉起燕端望的手,在自己的掌心上一击。立下了誓约。
守娆师父以他再熟悉不过的认真语气在说着,用那美丽却虚弱的笑容在报励着他。
那时,连燕端望都以为,自己在这样信任的神情下,无所不能。
之后的事,他记不大清楚。
只知道很快的,守娆师父被送进月宫。听老爸说,是给灌了一大堆药,再打断了双手双脚。
接下来有很长的时间,老爸一直在暗地里打探消息,总想找回他的尸首安葬。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时的守娆师父是真的希望,守着这渺小的可能性。
他却,骗了他。
第十八章
嚣狄长袖闭上眼睛,以单手托着下巴。在不算宽广的主帅帐内,弥漫着一片静默得可怕的气氛。
连空气吸进肺部,都似把一阵郁闷吸进体内。很静,静得连自己的心跳脉搏都清楚得像敲进耳膜内。
帐内就这么丁点的空间,似乎风暴的形成因此而急遽和明显。
帐内光线不足,他俊逸的侧面上打了层阴影,轮廓都看不大真切。
这样的表情意外适合这个满怀潜力的男子,他是只恃机出动的兽,正把自己调适至最静态。
他的指尖拨弄着手下的信笺,刮着平滑纸面,动作如轻抚情人般细腻,力度却差点把纸上字迹刮烂。
忽来,凉风把他额前的几缕发拂痒眼帘。有人来了。
他没把双眸睁开,踏进来的人他太熟悉了。
阑雪进来的时候已感到不妥,这可不只是他的经验谈。嚣狄家的人全都不太懂得掩去愤慨,即使他们很努力。
即使那个人是无懈可击的嚣狄长袖。
他知道自己踏进了嚣狄长袖的暴风圈。他没说话,在嚣狄长袖唤他或准许他过去之前,就这样不踏前却又不退缩。
至少,没人会愚蠢到招惹暴风中心,尤其这极可能是针对他而来的。
他可不认为主帅唤他进来是想聊天谈心。
嚣狄长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无语,以两指把信筏推前一点,示意阑雪打开信筏看内容。
阑雪踏前一步,双眸快速一扫。信口没有娆罗皇朝的漆印,那火红得太刺目的漆章。
再猜也妄然。他把信笺打开,上面的字迹他和嚣狄长袖都绝不陌生。
他飞快的大略看一遍,看毕后,他对嚣狄长袖接下来的说话,心已有底。
「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嚣狄长袖询问了最简单直接的问题。
阑雪把信折得妥当,放回桌上。只因这信上的内容不可让他人瞧见。
而,他从来不会在这人面前说谎。「知道。」
嚣狄长袖随意搁在木案上的手,一点点收紧,他甚至有想笑的冲动。
对,他当然知晓的,他怎可能不知道?「何时知道?」
阑雪的冷静态度,始终如一。
「很久以前。」他会据理力争,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他信任的。
「很久以前……」嚣狄长袖把两指交替着敲在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的响反而成了帐内最大声音。「很久以前呵…」
「你很久以前就知道,燕端望这个人留不得,却默不作声?」他起身,轻移无声步伐踏至阑雪的面前「你的意思是这
样吗?」
「未将不认为有不妥之处。」阑雪也没闪躲,直视他隐藏怒涛的眸子。没有需要认错的地方,没有认同他想法的理由
。
即使,他知道一句歉意的话,可能是眼前人最乐意听到的。
「阑将军不认为有不妥之处。」嚣狄长袖把簿唇一弯,弯出嘲弄簿怒的弧度「好,那我现在告诉你,的确有所不妥。
」
阑雪还是立得挺直,没有回应他的话。
「几天前,我从你口中知道燕端望师出名门,还出于守娆门下,就感到奇怪。」嚣狄长袖把身子向后倚,懒懒说着,
就像不经意提起般自然「这事儿,我竟从没听说过。」
「也真怪不得,毕竟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燕端望进守娆门下的时候,可只有五岁而已。
「燕端是皇军家族,长子受到优秀的教育本是无可厚非。可,招惹到娆罗飒的近身侍卫—守娆轩。这就不可思议。」
「结果,我托绂雯一直追溯上去。竟让我发现了有趣的关系。」嚣狄长袖说到此处,一个停顿。
他肯定他千辛万苦发掘出来的资料,阑雪早就详细知道了。燕端望那小子的官阶,差点比他还高了。
说什么皇军将领之位失意于他名义上的弟弟,燕端家养子慕容云朔。
说什么当不成白军将领,干脆不当,就当黑军也好,起码不常留在城。都是废话。
都是谎言。
「你告诉我吧…」嚣狄长袖把案上的信筏执起,把弄了一回儿。「阑将军,你知道这秘密时是怎么样的表情?」
他把信笺从中央开始,向下撕烂「燕端望是娆罗緁的人。」
白纸被压倒性的力量给碎成五六片,再也拚不齐全。
燕端和嚣狄为前皇朝享富盛名的两大家,但同为保护娆罗国卖力,名义上绝不是对立关系。
但任他怎样想,也想不到这燕端家长子连白军将领也不做,拉下身段的到嚣狄当探子,这么低等的事。
哼,他们还真对娆罗皇室忠心耿耿。如此变相打压燕端家的荒唐事也甘之如饴。
「原来,从燕端望进嚣狄军开始,我就养虎为患。」嚣狄长袖简直是自嘲的漾着笑,他把掉落案上的纸碎用力一拂,
纸碎即如白雨般缓慢飘落地上。
无声,却显露出他的怒。
「阑将军,你还有什么秘密?」嚣狄长袖不怕对付燕端望,即使他不好应付,棘手非常。
他也不恼娆罗緁放于他身边的线眼,反正他们就处于攻防的关系,即使娆罗緁成功了。
也许他气自己,也气阑雪。
「本应,要骗到我何时的?」嚣狄长袖的语调虽轻,但句子包含的苛责却非常重「你倒厉害了。」
「你的忠诚呢?到哪去了?」
「我的忠和燕端望的诚,一直在主帅身边。」
「不知是谁说过:没有兄弟,只有忠诚?现在岂不是自相矛盾!?」
「我相信燕端望的品格。」他与燕端望相识也是多年的事了,他外表纵使没个正经,对嚣狄军的忠心却不容质疑。「
他伴在主帅身边有不少年了。」
「相信到足以自作主张瞒骗我!?直到他在我背后射一箭,你才愿意吐实吗!?」
嚣狄长袖再也不掩饰他的怒不可遏,直接向阑雪叱责着「伴在我身边八年的人不见得很诚实!」
阑雪皱起眉头,也动气了似的开口,那冷焰毫不掩饰,即使他言语上恭维。
「燕端望早在多年前与皇军无公事关系,而且他曾宣誓对嚣狄主帅忠诚,血统根本微不足道!」
「你是感同身受吗?」嚣狄长袖说出锋利如刃的话词,呵,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却清楚,阑雪只不过在燕端望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只要他一天是娆罗緁的人,嚣狄军就留不得!」让一个笑里藏刀的人留下来,恕他没这个心力和度量。
现在阑雪是怎么样?要为一个燕端望和他对抗。
「那我也不要留吧。」阑雪深吸一口气,没有细想,立刻对他放出了狠话。
这是第一次,他在嚣狄长袖面前反驳他,遗背他的旨意。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的话,所做成的震撼是双向。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嚣狄长袖把手指向帐门,毫不留情的下令「给我滚吧!」
阑雪不说二话,转身便昂首阔步的步出帐外。一边走一边脱下军袍,只剩下单簿的月白衫。他似毫无知觉的直直投向
刺骨寒风。
嚣狄长袖低头对着案上,撇嘴冷笑着。嚣狄阑雪,真有你的!
他扬手一挥,案上大半的东西都给他狂暴地扫下地,发出巨响,狼藉一片。
该死!
第十九章
菱扇在皇帐前一个停顿,把脖子伸向前,闭起单眼,如猫眼石的大眼睛努力探看。
他咬了一下唇。果然,夜色如此沈,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就怕新娆罗皇是个肚满肠肥、其貌不扬、四体不动的低等人种,那他一定忍不住摆出厌恶的表情,胃酸翻腾到要吐出
来,然后顺手抄起一旁的椅桌,就往他头上招呼…
这样不止上茔凄无望,他还会给五马分尸、客死异乡…
越想越悲惨…呜……还是不要乱猜了…
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个聊胜于无的预备步骤。然后一鼓作气的推开帐蓬,拉起裙摆轻移莲步跨进去。
他在心中努力建设着,他是个懦缩怕事的小妇人、他是个小妇人……
他还未准备好要说些什么话,先给一声响亮的口哨吓了一跳。
「唷,是个小美人儿哩!」
菱扇急忙抬起头,看清楚发出声音的男子。他立即就寻到了,帐中只有两人。
在他面前,粗暴坐着的男子穿著墨黑军袍,发冠扎得完全不整齐,散乱黑发就这样掉落在他的耳边。样貌称得上是俊
魅,也似天生的军人那样闲适自在。
「你不是只好男色吗?」悦耳嗓音出自另一人,他懒懒躺于皮革上。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身后,着实长得妖丽得过
火,一举一动都是诱惑。
若不是他身上穿著男装,阅人无数的菱扇都要以为他是女子。
这样男生女相的诡异,让他一下子失了神。
「喔、谢皇上提醒,我都差点忘了…」那穿军袍的男子潇洒一笑,眼神却趣味盈然。
菱扇心中一吓,垂下眸子,不敢接触他如鹰般厉利的眼神。他肯定这墨衣男子已悉穿他男扮女装,却不知为何为他隐
暪……
「皇上金安!」菱扇急忙低头行礼,偷偷抬眼打量着他,原来娆罗的新皇如此年轻。
「免礼。」娆罗緁的指再轻轻翻过一页书帕,那姿势就恬适舒服如猫儿,傲慢优雅。「敢问菱夫人因何事赶到茔凄?
」
菱扇赶紧整理乱成一圈糟的心情,缓缓道出早预备好的答案「回皇上,我夫妻俩在外地经商,听闻茔凄战乱,忙赶回
茔凄收拾家当。」
他刚为顺利的答话松一口气,就注意到不远处那个军衣男子向他眨眼。
他心中立时涌起一股怒气,搞什么!?他的眼睛抽搐是不是!?
「这样呵…」娆罗緁似无视他们之间的暗涌,在端视他一会儿后才启簿唇「辛苦菱夫人了,虽不是娆罗子民,本皇也
会乘便载你俩一程,绵簿之力,举手之劳。」
他把书卷搁下,思忖什么般的把弄着发丝。
「谢娆罗皇,小民没齿难忘。」好可怕喔…菱扇暗暗庆幸,幸好茔凄婉不是这样阴深可怖的模样。
既然,大家这样和乐融融,相安无事的模样,他可以退下了吧…「如没其它……」
「本皇听说你夫君是哑子?」娆罗緁以单手托着下巴,开口问道,分明是要挽留他的脚步。
「回皇上,不假。」菱扇隐隐感到这个娆罗緁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小角色。他心中千回百转,开始想脱离的方法
。
「哑子啊…真不幸!」墨衣男子忽地站起来,不过轻移几许盈松步伐,就踏至菱扇的面前。
菱扇在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之前,已被那无礼的男子给捉住了手臂。他抬眼狠狠一瞪,想挣开他的蛮制,却力不如人,
无法移动半分。
但,那男子并不打算把他放开,还暗暗使力着他往帐门的方向推去,在气恼他不懂得观言察色。
菱扇在瞬间明了了,这人,或许是想助他的!
「时间不早,别在这扰了皇上歇息。回去照顾你哑巴相公吧!」
那男子笑得一脸灿烂,赶他离去的意味却不言而喻。啧,他早该知道事情有不妥之处…
「燕端望,在嚣狄军待得久了,你倒自作主张起来。」在他们身后传来的嗓音温柔,里头的警惕意味却教人浑身窜过
一阵寒颤。
被称作燕端望的墨衣男子,浅笑着侧过身子,菱扇才看清楚他的袖子上以灰线绣了个精致清晰的「狄」字。
「皇上多心了。微臣立誓效忠娆罗皇室。」
菱扇感到流转在他们之间的古怪气氛,却寻不着个根据点,只知他被卷进了奇异的风暴中。这个娆罗皇好象除了自己
,谁都不信任。
「你答应过的事儿,本皇还看不出成绩。」娆罗緁直起身子,殷红娇紫的华美服饰把他的气势衬托无遗。
站起来的娆罗緁比菱扇要高,菱扇不自觉的屏息以待,有股压迫感直压他四肢百脉。
「阑雪的首级,微臣势在必得。」燕端望自若的回着娆罗緁的话,不见一丝胆怯。
「记牢你说过的话。」娆罗緁步到他们面前,显然不让燕端望胡混一番把菱扇送出帐外,他还有话要问。
「菱扇吗?」娆罗緁着他抬起头,让他检视一番。果真是个清秀娇妍的美人儿,可,年岁小得令人起疑。
尤其燕端望都看出他的性别,难不成他会分不清?「十八、十七?还是更小?」
穿上女装,还扎了个细腻发髻。如此考究装扮还真是值得赞赏。但,他却无法为这激赏而放过这「菱扇」公子。
如兰气息拂上菱扇的脸庞,骚痒到令他什么都没法想,心慌得只想夺门逃离。
「十九。」菱扇不甘愿的从牙关中迸出,把脸侧过一旁,努力拉远他俩的距离。
「本皇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上茔凄?」娆罗緁的眸子微眯着,显然没耐性再欲擒故纵。他掐紧他的下巴,迫使他抬
头。
「喔,美人儿,你最好乖乖说实话。别惹怒我们的皇上。」燕端望以高深莫测的表情,挠起双手看着他。
菱扇稍稍握紧了双手,他是孤立无援的……
「我是出阜经商……」他还未说完,娆罗緁已放松抓他下巴的手,打断他要说的话……
娆罗緁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遽,前后转变之大,判若两人。他的眉似难以接受的,微微蹙紧。
他手顺着下巴向下滑,滑至菱扇的颈项,以微抖的指扯开衣襟,然后两指抚上那小石子。
那圆滑的黑石子衬在白晳颈项上,显得更夺目。
「这不是你的……」他喃喃自语着,然后提高了声量「这不该是你的……」
菱扇弄不清事情始未,为什么他看到守哥的项坠子后,反应如此大?
难不成这内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先看清楚情况,他没有必要和盘托出。
「他在那里?」娆罗緁稍为定了定心神「这黑耀石的主人,现在在那儿?」
菱扇咬紧下唇,誓是不让他如意。他顿了一顿才开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