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生+番外——程小早
程小早  发于:2013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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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杨睿安一点点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洪天他们仨是都出了一口长气。趁着平安夜那天是星期五晚上又没课,几个人一起出学校找了个大排档打算海吃海喝一顿。

期间欢歌笑语有色笑话不断,洪天被他们仨感染得已经对有色笑话免疫并学会独创了,正high着时手机响,洪天看着手机上的名字站起来走远一些接起:

“喂,莫淮?”

“平安夜快乐啊,”莫淮的声音拖得长长的,犹自带着笑,“我现在已经出火车站了,打了车正往你们学校去,你来接我吧。”

“诶?”洪天惊讶得开始口齿不清,“不是,不是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提前过来了,我现在在学校外面跟老大他们吃饭呢,要不你直接过来?”

说清楚地址后洪天才挂上电话,站在雪地里愣了半晌,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把笑意与激动掩住,若无其事地走回去。

还没等洪天走上前,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白酒搀啤酒很快就晕了的三人现在完全是群魔乱舞状态,老大和老二直接站在椅子上搂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喂对方喝酒,不时还发出什么感慨人生的喟叹,杨睿安还算正常,捧着酒杯双眼迷蒙跟个小姑娘似的坐在那里,十足一副受委屈的模样,看得洪天胃都酸了。

看到洪天走近,杨睿安眼神陡然一亮,起身就扑了过来,严严实实地一把抱住洪天,洪天被这个醉鬼的重量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忙着去把人扶正:

“杨睿安,滚回你位子上坐去!”

杨睿安跟没骨头似的一直往洪天身上靠,右手举着酒杯往洪天嘴边递,嘴里还念念有词:“哎呀洪天,不要害羞嘛,让小弟来服侍你嗯哈哈哈,来,喝一杯~”

洪天被这句话雷住了,差点扛不住连带着杨睿安一块倒地不起。

“浑蛋啊,你被鬼附身了是吧,醉得有档次一点好不好,别连个醉酒都他妈搞得像个女人!”洪天一边躲着杨睿安的酒杯,一边把杨睿安往凳子上推,可这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喝醉了倒是奇重无比,洪天冷汗热汗全下来了都没把人搞定。

醺醺然的杨睿安连眼神都在飘,偏偏不死心非要喂洪天喝一杯酒,眼看着半杯酒都洒到他身上去了洪天还在躲闪着不喝,杨睿安耐心告罄索性把杯子送到自己嘴边仰头一灌,然后对准洪天的焦距后就抱着脑袋凑过去——

洪天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杨睿安是要干嘛,结果等这人冲着自己凑过来严实实亲上自己——

洪天愣了两秒钟,“哇咧”一声用力推开了这人——

杨睿安被洪天这么用力一推倒在了地上,还不忘蠕动着叫唤“喝一杯嘛喝一杯嘛”,直把洪天叫唤得蛋疼。

洪天一边狠命揉自己的嘴唇,一边指着地上发酒疯的人破口大骂:“老子现在不揍你,等你清醒了老子要把你揍得连你妈都认不出你来!”

在地上打滚着玩得开心的杨睿安一点也没察觉到危险,一边打滚一边叫洪天:“啊哈哈,好好玩哦,小天一起来玩啊哈哈哈……”

洪天额角不停抽搐,原地深呼吸还是没能忍住,几步上前踹了杨睿安几脚,嘴里大骂:“丫就一疯子,等着被人送精神病院去吧!”

踹得解气了,洪天才想起去看老大老二的状况,一转眼眼睛余光却远远看到一伫立不动的人,洪天大脑没反应过来忙去拉已经钻到桌子下面的老大,手却在用力的一刻蓦地僵住——

洪天一点一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驻足而立的莫淮。

莫淮这天穿了一件黑色风衣,漆黑眼眸正望着洪天揶揄地笑,嘴角弧度尽是讽刺与冰凉。

洪天半蹲在地忽然就丧失了起身的力气,只好眼睁睁看着笑意凉薄不到眼里的莫淮一步步走近,阴影完全覆盖住自己。

开口却是与洪天臆想中截然不同的话:“要不要帮忙把他们送回去?”

洪天仰头看着眸色深沉的莫淮半晌,半晌后他收回视线,有些难以启齿:“……要。”

莫淮去路口叫了出租车过来,合洪天之力把烂醉的三人塞了进去。洪天刚要把身子伸进去付钱,却被身后的莫淮一把拉住,力量惊人顿时就有了清晰地痛楚。

洪天皱眉回头,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解释:“我付钱。”

莫淮看了他一眼,收了力气。

司机师傅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握紧方向盘发动车绝尘而去。

两人在原地又站了良久,看着那辆车融入车海汇入灯河仍不开口。

这是一个冬季却不算寒冷的夜晚,夜空浓墨重彩,目之所及之处出了灯火霓虹便是耀目雪白。

莫淮的手落在洪天手腕处,一点点加大力气,却不看洪天,淡淡开口:

“洪天,你是不是应该,”莫淮深眸望向远处霓虹,笑得灿烂却刺眼,“……跟我解释一下。”

洪天到底还是赶在里宿舍门禁点之前回到了学校,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实际上也很糟糕,而比这更糟糕的是,今天宿舍大检,等待他的是宿舍楼下严阵以待的宿管部的干部们。

果然,洪天往旁边一瞥,就看到了怏菜叶的那三人。

从神情严肃的部长那里得知前因后果的洪天这才晓得,这三个醉鬼趁着喝醉在学校里调戏女生来着,被人举报又被保安抓捕归案后又被发现喝酒,自然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地犯了个结实的大错。

洪天作为这三个典型的舍友,自然也逃不过群众挑剔目光的洗礼和指责,被人以晚归罪名扣押,写齐两千字检查才能回去。

……

“洪天,我发现你虽然不怎么样可还是挺招男人喜欢的啊,以前是那个顾榄,现在又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合着你是在脸上刻了字还是怎么着,怎么就那么招男人喜欢呢。”

莫淮讲话坏洪天是一早便见识过的,可洪天万万不能忍受他胡言乱语地诽谤猜测。

……

洪天想想就觉得头疼,把头发快抓掉了都没能在检讨书上写下一个字。

开学半学期不到就被记过的那三人这阵子老实不少,也亏杨睿安这浑蛋酒醒了还能记得强吻洪天这浑蛋事,为了道歉特意请洪天去肯德基搓了一顿。

洪天也没跟他客气,什么贵点什么,手里拿着鸡腿斜眼觑汗颜的杨睿安:“老子本来打算等你酒醒了揍你一顿的……”

“别啊小天,”杨睿安赶紧凑过来表殷勤,“我错了还不成吗,要不你亲回来?我绝对没意见!”

“咳咳,”洪天差点噎住,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嫌弃道,“给老子有多远死多远!”

杨睿安听闻却没皮没脸地笑,又凑过来去吃洪天面前的薯条,被洪天一巴掌把手抽飞。

“哎别啊,”杨睿安捧着他的芊芊玉手吹了一会儿,委屈兮兮地,“人家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了嘛~”

洪天嘴角抽搐,真想把一盒薯条都塞进杨睿安嘴巴里让他闭嘴:“我要是你女朋友,我也跟你分手,不,我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你,杨睿安,你就一娘们。”

三壹 矛盾

自从莫淮送洪天手机后,洪天就一直没用过寝室电话,宿舍里其他人也都有手机,像杨睿安这样明明有钱得要死却偏偏还要占尽小便宜的奇葩是难找到第二个的。

但莫淮不接洪天打过去的电话,起先还是打通了被挂,后来直接就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洪天想起莫淮曾经给他介绍过手机的黑名单功能,顿时失魂落魄地倒在了床上。

他被莫淮拉黑了。

莫淮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和他讲电话了,洪天觉得好寂寞,生活一点盼头都没有,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洪天在床上苦思冥想了好半天解决办法,最终一股脑从床上爬起用宿舍电话再锲而不舍地打给莫淮——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洪天拼命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暴走不已。

要不要这么小气啊,这个也拉黑!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老是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杨睿安跷着二郎腿坐在洪天床上啃苹果,问坐在桌前一直看着手机目不转睛的洪天。

洪天听闻回头看他,顿时皱眉叫嚣:“给老子滚起来,别在老子的床上吃东西!”

“切!”杨睿安不以为意,还故意用脚趾把洪天的床单挑起来,“你上次还不是半夜跑错床跑到我床上去了,压得我到现在肋骨都疼。”

洪天默然,想起前几天这事就恨不得把记忆给格式化。归根结底还不是莫淮一直不接电话闹的他一直心神不宁,半夜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尿憋醒,困得智商都没醒谁知道爬错床了啊,结果就被这小子当成把柄每天都说,连带着老大老二都跟着把洪天嘲笑一番,还说什么“哎呦洪天你该不会是一直暗恋咱们家小杨同学吧”,杨睿安趁机娇俏应答“死相啦”,把洪天弄得囧囧有神。

“我不管,”洪天随手从桌子上抓了个东西就去砸杨睿安,口气凶恶,“快点起来,老子前几天才换的床单!”

洪天随手拿的东西是木梳,正中杨睿安漂亮的脸蛋。杨睿安顿时就嚎叫一声,一手捂着脸一手也不甘示弱地把没啃完的苹果朝洪天撂过去。

洪天忙着躲还是没躲得掉,苹果还是砸在了他一侧肩膀上,这一砸把洪天这些天来的怨气都引爆出来了,脑子一热就向杨睿安扑过去,杨睿安看洪天来真的也瞬间变了脸色,两人很快“哼哧哼哧”扭打成一团还不时夹杂着对骂。

两人打着打着就知道对方不是闹着玩的,一时气愤之下手都重了不少,砸在身上越痛下一拳砸向对方就越狠。老大老二今天因为社团比赛不在寝室更是为这热血上头的两人提供了足够的斗殴场所。两人一路从洪天的床上打到杨睿安的床上,枕头被子全都扫到了地上,床都跟着晃,好像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倒下一样。

洪天的手机响声惊醒了扭打中的两人,洪天愣了愣心里一跳就要跳下去拿手机,却被杨睿安眼疾手快地拽住,一把推在床上不让他去,自己转而光脚跳下床去拿洪天的手机,举起来就挑衅:

“过来抢啊,我就不给你!”十足幼稚的街头小恶霸形象。

洪天召集是谁打来的电话,此刻被杨睿安一刺激眼都红了,扑过去就要去抢杨睿安举得高高的那只手臂里攥着的手机。杨睿安个子比他高占去不少优势,洪天又跳又拉几下还是没能拿到顿时就急了,脑子里没想太多就使劲去撞杨睿安,杨睿安被撞得一个趔趄不站稳往后退到了书桌前,手里的手机却拿得稳稳的,抬眸看向洪天时眸里全是嗜血的恶意:

“你想要是吧,我就不给你!”

语罢手朝窗外一扬,黑色的手机呈一条弧线状——

生生在洪天眼前划过,再然后消失不见。

洪天几步跑向窗口低头去看,身后却传来杨睿安疯子似的愉快笑声。

黑色的手机在楼下水泥地上粉身碎骨,洪天看着看着眼睛就起了雾,握紧了拳头转身瞪向犹自大笑的杨睿安。

杨睿安被他看得莫名打了个哆嗦,却还是强硬道:“看什么看,你活该!”

洪天捏紧了拳头,下一秒朝着杨睿安冲过去——

青筋满布的拳头砸在了始料未及的杨睿安脸上。

杨睿安“嗷”得叫了一声,扶住桌子边缘才勉强站稳,恶狠狠如一只受伤的狼般虎视眈眈评估者对手的实力,洪天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除了忿恨再无其他。杨睿安被看得心头一紧,再回神时却是背着包夺门而出的洪天的身影。

洪天带着手机的“尸体”坐上了火车,没有请假没有知会任何人。

他想起了以前莫淮也曾当着他的面扔掉了他送的杯子,再看看手里捧着的手机碎片,眼泪还是没能忍住,一滴一滴从脸颊滑下来。他想不通自己怎么老是遇上这样的事情,是他太失败还是他太时运不济,老是遇上这种无可挽回的事情。上一次扔掉的哪怕只是买方便面送的赠品,可那也毕竟是他送给莫淮的,他就这么看着自己毫不在乎地扔了。这一次是莫淮送他的手机,却被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扔掉,再也无法弥补。

洪天觉得自己的生活自从有了莫淮就在一个奇怪的大圈里来回绕,没有尽头亦找不到出口,总是在重复着吵架和好伤心再轮回的轨迹。自己总是不能像莫淮那样好好控制自己的生活,把所有事情都明确地规划好再冷眼看着它去执行,他没有那个能力,他的生活永远是一团乱,永远充满了变故和不安。他永远都不能像莫淮那样冷静自制,甚至能把爱情都早早计划好。

洪天靠着窗玻璃哭得无声无息却惨烈无比,他甚至不能像莫淮那样理智,明明是乱麻,他却仍然舍不得挥刀斩断。

六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达了莫淮学校所在的城市。

洪天甚至不知道他的学校具体在哪里,只能出了火车站打了出租跟司机说去某某大学。

一路上想着见了面要说些什么的洪天这时候反而平静不少,他一路多少年都跟莫淮这么牵扯过来了,不怕这一次。不怕,洪天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他只是想见一见他,他只是很想他,他只是很难过,他难过了第一个想起他。

洪天这只脚刚迈进莫淮学校大门,下一秒就懵了。

偌大的学校,人来人往,他才忽的想起他不知道莫淮住哪里。

银装素裹的校园,到处都是背着包抱着书本来去的学生,放眼望去甚至看不见尽头,洪天前行了几步,有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不知道该往哪去,该去哪找。

洪天的眼睛哭得很疼很涩,更被耀眼的白雪折射得发疼,他在原地呆立了那么一小会儿,一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只要一想起他千里迢迢过来竟然不知道他在那里,就蓦地升起一股酸涩来。

他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友善的小伙子问路,问他知不知道大一国贸专业的宿舍楼在哪里,那男生给他指了个方向要他坐校车过去,校车会停,洪天顿时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他什么时候把校车这茬都给忘了。

捧着手机碎壳经由校车辗转才来到莫淮专业宿舍楼下,可洪天看着眼前这足足有六七层高的楼傻了,他难道要一间一间地去找,或者在楼下像个傻子一样地干吼吗?

莫淮在宿舍里还好说,要是不在……

洪天顿时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时值傍晚,宿舍区来来往往皆是笑语不断的学生,一对一对的情侣经过傻站着的洪天身旁,小声交谈里的甜言蜜语悉数传至洪天耳朵。

而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洪天仰着头,看头顶上方的鳞次栉比的窗户一盏盏亮起灯光。

随着时间拉长,进出的学生开始减少,洪天站在大门外从每一个进出的人身上扫过去,可还是没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一股冷风席卷而来,只着一件棉外套的洪天立马打了个哆嗦,胃里饿得也在抽搐,洪天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小丑,生活从来未给过他眷顾和优待。

而一旦人真的失落到了极点,反而没有多余精力去顾及那些外在的东西,洪天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站开几步,仰视着面前这高楼,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在寒风中开口:

“莫淮!莫淮!——莫淮!”

一遍比一遍高亢,一遍比一遍嘶哑,一遍比一遍委屈,一遍比一遍失望得快要掉下眼泪。

寝室里暖气开得很足,莫淮只穿了一件睡衣半躺在床上看书,但不知怎地今天一直走神,一页书良久都没能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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