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他一眼，张牙舞爪地扑上去，一口咬在李聿的脖子上。李聿只轻轻震了一下，继续揉着我的腰。我十分不解气，不停撕磨着那块肉，定要咬出血才好。

一丝丝血腥味慢慢染到舌尖，我慌忙放开，只见他脖子上一圈圆圆的牙印。

我的牙齿长得真是整齐漂亮。

李聿抚了抚脖子上的牙印，却笑起来：“小宝，你看，现在你一定要对我负责了。”

“为什么？”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你都把印章盖在上面了，以后被别人看见了，谁还敢喜欢我啊～～”李聿怪模怪样的靠上来，耷拉着眉毛，低垂着眼睛，阴阳怪气地道。

我觉得十分奇怪：“你不是喜欢我么，我也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别人来喜欢你呢？你又不是古代的皇帝？”

李聿闻言居然一笑，一把抱住我，深深深叹息，仿佛如愿以偿一般：“小宝，你总算明白了。”

我怪异地瞪着他，他满足地闭着眼睛，笑得十分甜蜜明朗，眼底的伤口还没有好。

我觉得李聿的脑子肯定是又坏掉了。

我开始担心李聿以后的工作，他这样是一定会出医疗事故的。

下午喝茶的时候，三姐居然来了。

我开心地要命，一下子从花园飞到客厅。

可是迎接我的并不是欢笑，三姐一见到我居然随手拿起那只大哥心爱的汝窑天青花瓶向我掷来。李聿慌忙把我抱住，闪身到边上。

花瓶在门边碎裂，李聿脸上登时挂了彩。

我迸出眼泪来，抱住李聿，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三姐目放毒箭，用手指着我和李聿，低低咒骂道：“真是娼妇的儿子！骗我们肖家养了你十七年还不够，如今竟要子继母业把主母的房子给卖了！”

我不知道三姐哪里来的火气，只想告诉三姐不要生气，可是我跑到三姐面前，三姐居然大手一挥，打了我一巴掌。

我登时眼冒金星，面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流出血来。

原来，三姐不只不要小宝了，还不认小宝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的心又狠狠地抽痛起来。

我哭起来，李聿把我搂在怀里，道：“肖眉，我看在肖衡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姐，但是你必须向小宝道歉！”

三姐冷笑一声：“道歉？向一个娼妇的儿子道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摇摇李聿的手臂，含糊哀求道：“不要姐姐道歉，是小宝不好，是小宝不好……”

李聿好生劝慰了我两句，却依旧坚持：“你必须向他道歉！”

三姐紧紧盯了我和李聿许久，突然爆发出笑声来，这笑声使我的耳膜刺痛。

“原来娼妇生了一个小男妓，怎么这个智障在床上伺候得你很舒服？”三姐哈哈大笑，充满了不屑。

李聿闻言，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目光瞬间变了。

我不明白三姐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感受到李聿的颤抖。

李聿勾勾嘴角，冷冷地道：“原来往日的香江名媛也不过如此，难怪我舅舅看不上你。”

三姐一听，登时柳眉倒竖，面目狰狞。只见她翻开手包，竟拿出一把枪来：“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李老太爷是怎样的人物，到了你竟学起别人养男宠来，我今日就为你们李家清理门户！”

李聿不畏不惧，只将我好好地收在怀中，对着三姐的枪口。

第7章：家归何处

我简直无法思考。

有谁能告诉小宝，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时光交错，只听耳边“嗡嗡”直响，混沌不开。头顶的汗不住地流下来，浑身说不出地难受，尤其是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捏在手中一般，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我突然希望大哥就在这个时候进来，尽管每一次大哥这样出现就代表一次离别。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宁愿一辈子也见不到我的三姐，也不希望她和李聿之间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汗水落进眼睛里，好疼。可我一想到要见不到三姐，就好想好想一直盯着她看，尽管三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凶，而李聿一直挡着我，我只能越过他的肩膀，偷偷去看三姐。

三姐，不要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我心里默念。

四哥的声音划破这可怕的寂静：“肖眉！你干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三姐尖利的声音让我害怕得躲进李聿的怀里。

四哥没有回答，下一刻只听脚步声、呼喝声、争论声乱成一团。我正要去看，却被李聿一把捂住眼睛，紧接着几声枪响，头顶的水晶灯落了下来，三姐一声凄厉的长叫，一切都停止了。

我慌忙探头望去，登时惊呆了。

四哥呆在一旁，举着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难以置信地望着地毯。他脚边是那把漂亮的小手枪。三姐倒在血泊之中，红裙子下面那双漂亮的长腿压在水晶灯骨架之下，红的红，白的白，红的是鲜血，白的是骨头，触目惊心，身魂俱碎。

水晶落在地毯上，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眼泪。

我惨叫一声，推开李聿，跑过去抱住三姐，“三姐，三姐！”

李聿冲着四哥大吼一声：“肖彻！快叫救护车！”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冲了进来，他们把三姐运上担架，盖上被子带走了。三姐的脚露在被子外面，脚面上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血洞，汩汩地流出血来。那么疼，那么可怕。

我坐在李聿的怀里，望着被鲜血染红了的地毯上、那只高跟鞋。

“别怕，别怕……”李聿嘴唇贴住我的眼角，吮吸着我的泪水。

我颤抖着搂住李聿的脖子，泣不成声，“李聿，三姐会不会……嗯，会不会……”

李聿搂住我，不停重复地道：“不会的，不会的……”

我停止了哭泣，李聿把我抱到卧室，拿出小蜜蜂化瘀膏处理我腿上被水晶球磕到的淤青。我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还有他脸上的伤口，心里愈发难过。

我不自觉地掉下眼泪来，李聿拍了一下我的腿，但避开了我的伤口，恶狠狠地道：“别哭了，小胖腿！再哭我就要惩罚你了！”作势便把他冰凉的手伸到我的睡衣里头，我觉得好痒，便哈哈笑起来，又被他弄得满脸泪花。

李聿搂着我，吻掉我的泪水，我也亲亲他的伤口，轻轻地舔了舔，唉，好腥气，像死鱼。李聿摸摸我的面颊，又用牙齿咬了咬我的耳朵，说：“下次要听话知道么？”

我点点头，冲他甜甜一笑。

李聿没有骗我，四哥没有走，他又回来了。

“晚上想吃什么？”李聿问道，这时我的肚子就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地叫了一声。我连忙捂住肚子，不禁耳热起来。我又捂住面孔，真是奇怪了，我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害羞的。偷偷看了李聿一眼，他一副得意之极的模样。

“说，想吃什么？”李聿亲亲我的面颊。

我想今天他也受伤了，就煮一个简单一点的好了，想了一想，便道：“我要酒酿圆子，多多桂花，多多酒酿，多多糖，不要蛋花。”

李聿翻翻白眼，把我裹回被子里头，叹道：“真拿你没办法。”

我呵呵傻笑，圆子，圆子，圆子。

可是下一刻，悲伤又再一次袭上心头。

三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可怕的场景瞬间展现在眼前，我用力揉揉眼睛，我不能哭，因为李聿说如果哭有用的话，那世界上的医生、警察、律师、法官就都要失业了。我不能这么自私。所以我不哭。

李聿陪我吃了半碗酒酿圆子的时候，大哥回来，还有大哥的秘书。

大哥仿佛很累，我抱抱大哥，亲亲他的面颊，道：“大哥，小宝好怕。”

大哥摸摸我的面颊，问道：“小宝哪里受伤了？”

我撅着嘴，把裤腿卷起来点给他看，见大哥很伤心，又慌忙放好，拉拉大哥的衣角，问道：“四哥和三姐到哪里去了？”

大哥却问：“肖眉是不是说了什么？”

我正要说，李聿却抢在我前头对我大哥说道：“肖大哥，这件事因我而起。”

我又呆了一呆，李聿你怎么能说谎，明明是……明明是……明明是四哥……

“不，不是李聿，大哥，”我拉住他们两个，又掉出眼泪来，“是，是四哥……”

四哥，小宝不能说谎的。

大哥淡淡地笑了笑，大手拂过我的头发，“乖乖的，把东西吃了，大哥知道。”

我却觉得愈发不安起来，揪住大哥的西装袖子，“大哥，我……”

李聿却打断了我的话，在我头顶的发旋上亲了一下，就把热气吹到我耳边，“乖，不听话我可要罚你了！”

我一听，脸上一红，缩了缩脖子，看着他们两个走出去，门关上之后，又听见他们上楼的声音。

吃完酒酿圆子，我觉得舒服了很多。

看着挂在窗棂上的风铃，我好想念四哥。

我拿起画板和铅笔把四哥的模样画了下来，这还是四哥走的时候的模样。我把画纸贴在心口，难过得恨不得时光倒流。

大哥他们说了老半天了还不下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隐隐升起。虽然我害怕大哥的“办公室”，也知道偷听别人说话是不道德的，可是为了四哥和三姐我还是决定是听听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我把机器猫拖鞋放在楼梯上，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

慢慢走近那扇大门，我的胸膛里就仿佛藏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我搓搓四肢，蹲到门边，把耳朵贴上去。

大哥在接电话，用英文说，也用中文说，不知道说这么，不过很快就说完了。

大哥一收线，李聿就急急问道：“肖眉怎么样了？”

大哥顿了顿，才艰难地开口道：“她、她可有可能瘫痪，再不能行走。”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死命捂住嘴巴才不哭出声来，我的三姐，我漂亮的三姐。

都是小宝不好，都是小宝不好，如果我不出现，三姐就不会讨厌我，就不会扔花瓶，李聿也不会受伤；如果我不是吵着要李聿把四哥留下，四哥就不会回来，也就不会失手将三姐打伤，三姐也不会……对，对，一切的坏事都是小宝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小宝不乖！

我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冰冷的门边默默流泪。

李聿惊叹一声，道：“居然这样严重，千万不能让小宝知道。”

听到这句话，我的泪水流得更凶。

李聿，你这是在保护我么？

李聿又问：“那林家是什么态度？”

大哥道：“他们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得知事情始末，一致认为这是一桩意外。只是，肖眉夫妇两个坚持要闹上法庭。”

“她居然要告自己的亲弟弟！”李聿怪叫，难以置信。

我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三姐居然、居然要四哥坐牢？

我的睡衣前襟都湿了，我觉得好冷好冷，胸口又很痛很痛。楼道是暗黑暗黑的，只有大哥房门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可是这温暖这样冷，仿佛已经不是家了。但我还是不自觉地靠了上去，因为我害怕在黑暗里呆久了，会被里面的怪兽吞噬。

“肖彻呢？不能被保释么？”李聿又问道。

大哥叹了一口气，却道：“原来那几天他根本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兰桂坊买醉，喝酒闹事进了警察局。”

我开始不明白，买醉是什么。

过了很久，大哥又道：“不是不能被保释，是他情愿呆在警察局，不愿意回来。”

李聿不再说话，仿佛想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道：“这几天，让小宝到我家去吧。”

我一听，呆住了，去他家？为什么？

大哥仿佛权衡了很久，才沉声道：“为何这样执着于他，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李聿说完，只听扑通一声。

大哥低呼道：“李聿，你这是干什么！快站起来！”

只听衣料窸窸窣窣地响，大哥叹了一口气。

李聿低低恳求：“肖大哥，我是真心爱小宝……请你把他交给我，让我照顾他……”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敲打了一下，我觉得有一点点疼，慢慢透出酸来，可是又是那么甜蜜。

我咬住手，泪如泉涌。

“不，不，”大哥怀着极为复杂的情绪说道，“我们肖家已经欠你们良多……”

李聿高声哀求：“肖衡大哥，算我求你，我是真心爱小宝……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一定可以好好照顾他，不让他挨饿受冻，流泪疼痛……”

我只觉一阵耳鸣，已经什么也听不清了。

我挨紧墙壁，喉头不自觉地一哽一咽，我抱头痛哭起来。

李聿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冲出门来，搂住了我，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怎么不进来？”

我呆呆地望着一脸痛苦的大哥，只是哭。

李聿发现我没有穿鞋，便把我的脚放在掌心捂热，又脱下西装将我裹住。

大哥道：“带他进来。”

我被放置在沙发上，李聿蹲在地上，用温热的手揉捏我僵硬又冰冷的双脚。

大哥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取了手帕给我擦脸，道：“别哭了，知道么？”

我点点头，难受地吸吸鼻子，哀怨地看着大哥，小心翼翼地道：“大哥，你是不是不要小宝了？”

大哥先是一愣，笑道：“大哥怎么会不要你？——你听到了？”

我认错般低下了头，鼓了鼓两腮，轻轻地“嗯”了一声。

大哥没有教育我，把加热的果汁塞进我手里，摸摸我的刘海，笑得极其温柔优雅。

李聿给我找来一双厚厚的袜子穿上，道：“也不知道你把拖鞋藏到哪里去了，难道刚才饿了吃掉了？”说着就伸手戳戳我的肚皮。

我隔着泪雾看着李聿，哀哀切切地唤了一声：“李聿。”

李聿笑了，眼眶红红的，将我抱到他的膝盖上，下巴抵住我的头顶，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掌心，柔声问道：“小宝，你喜欢我么？”

我认真地点点头，回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又伸伸脖子去看大哥。

大哥站在书橱前面，摸摸放在柜子上的琴盒，抬起眼帘，望着我。我也望着大哥，心里充满了疑惑。过了好久，大哥走了过来，在我身边蹲下身，全神贯注地望着我，问道：“小宝，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我垂下头，十分认真地想了很久，握住大哥的手指，道：“大哥，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喜欢，但是我……”

说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看了看李聿，我发现李聿也一直看着我，太过专注、太过期待的眼神落在我的眼睛里，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望向大哥继续道： “大哥，我不会让你担心的，只要……只要你……只要你不要像三姐一样不要我……”说完，悲从中来，眼泪又决堤而出，我扑进大哥的怀里，就像小时候迷了路，站在下着雨的大街上，那么冷，那么可怕，后来大哥出现了，他叫我“小宝”，我扑进他的怀里。

大哥抱着我，我奋力地嗅着大哥脖颈上开司米毛衣里的熏香味，又想起三姐软软的头发被血染红，十分难过，又问道：“大哥，三姐怎么样了？她好不好？我好想去看看她。四哥呢？为什么不会来？不要抓四哥，是小宝不好，是小宝不乖……”我将我的罪状统统连着我的眼泪和鼻涕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