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后(下)—— 小厉
小厉  发于:2012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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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再见梁警官几分羞赧生涩地跟自己献殷勤的时候,谢老板就觉得这人不是那么讨厌了,笨笨地有点可爱,可爱着可爱着谢老板就被人家爱到床上去了,一直扮演TOP角色的谢老板,被活生生的压迫了,谁叫人家体格上占优势呢,最可恨的是,人家梁警官好脾气,一面用商议的口吻征询着谢老板可不可以让他在上面,一面毫不迟疑地已经攻城略地,谢老板哪里还有力气说不。

谢老板觉得自己已经过了相信爱情的年龄了,可偏偏这两年老是栽倒在红尘里沾了一身灰。

谢锋早就放弃追求楚宁了,那个倔强的男孩,算是谢锋真正爱过的吧,那么上心的付出了,结果给人做了嫁衣裳,谢锋偶然也会有去看看楚宁的冲动,有时候已经开车走到半路上了,可是他没有勇气走到终点。他怕见到那孩子跟恋人你侬我侬的场景,也怕看见楚宁又受了什么委屈,若是那样,谢老板觉得自己还是会抛弃现在的一切回到小孩身边的。

是,谢锋还没有将梁斌定位为爱人。

这个称呼太需要时间来沉淀了。

都快十二点了,谢锋被电话吵醒,梁警官打来的,监督谢老板带着虎子去吃午饭的,梁警官还关切地问询着谢锋腰还疼不疼,要不要自己中午赶回去给他做点饭,谢老板被苏出一身鸡皮疙瘩,随便应付几句挂上电话起床洗漱,带着虎子小朋友出去吃午饭。

虎子小朋友挺喜欢这个懒懒散散地怪蜀黍的,最起码生活条件明显改善啊,餐餐有热饭吃,还有零花钱拿。其实虎子幼小的心里,也是希望每次放学回家,家里能见到个人影的,虎子觉得,自从叔叔住进家里,爸爸,当然,还有自己,都快活多了。

更更重要的是,阳阳跟叔叔也很熟,这样自己跟阳阳的共同占有物就更多了。

吃午饭的时候,谢锋的手机跳出来提示信息,谢锋叼着鸡翅膀翻看着日历上的记事本,看着看着,鸡翅膀吧嗒掉了下来,差点忘了,今天章柳回来,下午三点到机场。

谢老板催着虎子快点吃,放虎子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谢锋干脆带虎子一起去了顾叶家,正好让虎子跟阳阳玩。

年青人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里,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来接章柳的人也算得上是浩浩荡荡了,谢老板带着虎子先去顾叶家会合,顾叶家里好不热闹,苏宁两年前给钱维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现在两个小孩都已经两岁,再加上五岁的阳阳,以前的房子显得拥挤,钱维换了个更宽敞的,直接在花园里搭了个小游乐园,一个小型幼儿园似的。

双胞胎一个叫浩浩,一个叫瀚瀚,顾叶觉得区别度不大,直接给起外号,浩浩小名改叫耗子,瀚瀚小名改叫大熊(憨嘛),阳阳听了后,撅着嘴批评顾叶道:“爸爸,给人乱起外号不好。”

钱维倒是没意见,顾叶忽略阳阳的弱小抗议,自此之后,大家伙都叫两个奶娃娃耗子跟大熊,连钱夫人,他们的奶奶也跟着这么叫了。

耗子和大熊比阳阳小时候好动多了,不过很黏阳阳,只要阳阳在,顾叶跟钱维就省心不少,不过虎子经常觉得不爽,以前阳阳可是他一个人的占有物,现在阳阳被耗子跟大熊瓜分了,虎子时常会为这件事情苦恼呢。

钱维、顾叶、谢锋、阳阳、虎子,再加上推车里的耗子和大熊,当然,还有刀疤男龙二,这一大推人,都是男性,错落有致地站在机场里等章柳,倒成了风景。

章柳远远地瞧见他们,摘下墨镜咧嘴笑着奔跑过来,跟顾叶紧紧抱在一起,顾叶看着弟弟仍旧清秀的眉眼,鼻子一酸,章柳单手拍拍顾叶后背,然后跟钱维叫声姐夫,蹲下来亲了阳阳一大口,然后就扑到双胞胎身上了,叫着:“这么可爱,好嫩啊,哎呀还是小孩好,奶香奶香的!”

谢老板踢了章柳屁股一脚,道:“哟,章鱼爪子硬了,怎么装成看不见我的啊?你砸我酒吧欠下的帐我可都记着呢!”

章鱼装成没听见的样子,看见一直牵着阳阳小手的虎子,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一看就是攻的料!”

顾叶真想抽章鱼,道:“这是谢老板跟他男人的孩子。”

章柳这才睁圆眼睛正眼看着谢老板,点头意味深长笑道:“哦,那我就明白了。”

一帮人好不热闹,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龙二默默看着兴致高昂的章柳,他不确定章柳乐不乐意见到他,他不会主动走上前招呼章柳,要是章柳有心,他会想到自己的。

章柳跟众人寒暄得差不多,也调侃够了谢老板,又扫了一圈,龙二挺直了腰板几分紧张,他以为章柳是在找他,下意识的向前挪了一步,不过章柳看完了一圈,对顾叶道:“齐晖呢?我以为他也会来接我呢,不见人呢,没良心。”

顾叶心里一滞,笑着敷衍过去道:“大概有事吧。”

往外走的时候,钱维悄悄揽下顾叶的肩膀。

龙二走在最后,帮章柳提着行李,依旧沉默。

上车的时候,顾叶以为章柳会跟他坐一起,谁知道章柳却是跟着龙二走到他的车前,就连龙二都受宠若惊了,章柳笑着摸摸龙二脸上的刀疤,道:

“怎么还不去整容?”

龙二酸胀了眼睛,终于克制不住,将章柳牢牢扣在怀里,紧紧捏住,在章鱼耳边道:“不是你说的吗,咱俩一伤一残正好一对,我……都等着呢,小没良心的。”

章柳拍拍龙二后背,却是薄凉道:

“我那时候不懂事,乱说着玩呢,我说你勒疼我了。”

龙二放开章柳,章柳看着他那道醒目的刀疤,道:

“你还是去整整吧,怪吓人的,别耽误你娶媳妇。”

章鱼说完就钻进龙二车里,顾叶一帮人隐约是听见几句的,没有吱声。

章鱼坐在后座上,远隔着开车的龙二,章柳盯着龙二的后脑勺发了好长一会子呆,一直到车子行驶到顾叶家门口,龙二停住了车子,章柳才开口,道:

“龙土鳖,我问你个事。”

龙二却是打开车门下车,再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上去,坐到章柳的身边,道:

“你说。”

直视着龙二的章柳却已经笑不出来,他自己也哽了嗓子,道:

“龙土鳖,你认识了我后悔不?”

“不后悔。”

“我可能不能陪你走一辈子,你还要待在我身边吗?”

“我陪你一辈子。”

章柳听见了,就突然掉下眼泪来,有些话他不想都说了,到这个地步也就够了。

晚上聚餐,顾叶把虎子爸也叫来了,梁警官直接称呼章柳为“艺术家弟弟”,被谢老板一顿鄙视,章鱼坐在龙二身边,无酒不成席,一帮大人喝得欢畅,好久不曾有的欢畅,章鱼喝得醉意朦胧,指着桌上的众人,一一道:

“我哥,我钱哥哥,我谢哥哥,对了,我谢哥哥的老公梁哥哥,哎呀,就少我齐哥哥了,哟,还多了这么一大帮子小孩子,喝,真不错,对了,还有我家龙土鳖!”

章柳揽着龙二脖子,端着酒杯喊道:

“土鳖,你说你爱不爱我!”

龙土鳖笑着喝下章柳手中的酒,却是不回答,顾叶看看钱维,梁警官看看谢老板,都是笑而不语。

接风宴接近尾声的时候,顾叶起身要去给章柳铺床铺,却被烂醉的章柳拦了下来,看似清醒的章柳喊着:

“哥,别忙活了,我去土鳖家里住,在他家画画最有感觉了,行不啊?龙哥?”

龙二跟顾叶一样也是一怔,然后赶紧道:“当然行,一直给你留着呢。”

章柳听见,安心地点点头,伏在龙二身上睡熟了,梦中喃喃道:

“就知道你留着。”

虎子依依不舍得跟阳阳告别,然后被梁警官和谢老板领回家去了,顾叶安排着耗子跟大熊睡下,客人散尽,家里也安静下来了,有些累,顾叶坐在沙发上听浴室里传来的水声,钱维在洗澡,刚才喝酒上头了,顾叶要醒醒酒再洗,自己就这么任由着龙二把章柳带走,也不知是对是错。

晚上躺下的时候,顾叶趴在钱维肩头,道:

“我们十年了。”

钱维摸摸顾叶头发,黑暗中,听见钱维带着笑意的声音,顾叶觉得安心许多,钱维道:“是,都十年了。”

“我真希望龙二跟章柳能好好过日子,连谢老板都定下来了。”

“会的,章柳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吧。”

“我放心龙二,我不放心章柳。”

钱维打开床头灯,半坐起来,眉头微锁,顾叶问他怎么了,钱维道:

“我总觉得章柳有事情瞒着我们,你改天找他好好问问。”

钱维察觉出来的,那肯定错不了,顾叶应下,心里也觉得别扭起来,被钱维这么一提点,还真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莫不是章柳真的有什么心事?

周末的时候,顾叶跟钱维带着三个小孩去钱夫人那里吃饭,钱夫人早早就指挥着家里仆人收拾屋子准备食材,钱家添了双胞胎,钱夫人乐得天天捧着俩孩子的照片笑得何不拢嘴,顾叶也乐意看见这样,最起码自己的负罪感稍稍减轻了些。

阳阳一手牵着耗子,一手牵着大熊,齐齐叫钱夫人奶奶好,钱夫人都快笑出眼泪了,觉得自己受了大半辈子折磨,也终于得了些补偿了。

跟三个小孙子玩了一会,钱夫人回来陪钱维顾叶坐下,顾叶给钱夫人倒水,钱夫人笑着接过去,道:

“两小孩跟阳阳感情真好,你看,都粘到阳阳身上了。”

顾叶笑道:“阳阳脾气好,到哪里都讨喜,还真是老少通吃。”

钱维翻看着桌上的报纸,由着他们唠家常,还是那句话,婆婆跟儿媳妇要多交流的好。

钱维去二楼找了几本书,钱夫人也跟着他进了屋子,将房门关上,钱维问她什么事,钱夫人轻轻叹道:

“我昨天在外面碰见你爸爸了……他过得不是很好,看着怪寒碜的,我是拉不下面子的,他毕竟是你爸爸,你该帮着就帮着点吧。”

钱维点头应下,钱夫人又道:

“我都想好了,等我百年之后,我的这些财产,留给孩子们,给阳阳,也给顾叶,文件我已经签好了,就放在我屋里。”

“妈,说什么呢。”

“我也觉得出我老了,以前太要强,不招人待见,现在能弥补的就弥补吧。”

“妈,谢谢。”

“跟我谢什么,真说谢,我还得谢谢你跟顾叶呢,算是让我换了个活法。哎,不说这些,下去吃饭吧,才几分钟不见就想我孙子喽,我先下去了。”

钱维笑着看着母亲走出去,然后继续再书架里找书,随手抽出一本翻看,翻到最后,却看见了顾叶熟悉的字迹,写着:

“我才不会放弃呢,是吧,钱家大少爷。”

旁边还有一个夸张的大笑脸。

钱维拿着这本书,下了楼,在顾叶面前将那行字一晃,两人相视而笑。

第八十五章

转眼又到了这个月去探望温江的日子,顾叶带着提前买好的大包小兜,赶了过去。

你们还记得温江吗?

那个戴着眼镜,曾经笑得妖孽的男人。

看守所的外面有一棵苍老的垂柳,老树的一半躯干被雷电击中过,一直黑漆漆地焦枯着,而另一半倒是一直春夏秋冬,该怎么轮回就怎么轮回。

每天放风的时候,温江都会昂首眺望那棵老树,看了三个春秋轮回,温江发现自己最喜欢的竟然是冬天的老树,刺咧咧光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却格外清晰勇敢,看似随风摇摆的纤细枝条,易弯不易折。

春天,春天倒也不错,暖风吹得人懒懒地,眯着眼睛瞧见翠绿的时候,心里还是小小的振奋一下,只不过今年的春天里,看守所外面传来了机械作业的声音,没几天,已经长满了青葱嫩芽的老柳树就消失了。

温江觉得自己这辈子本来就干涸的守望中,又失去了一个目标。

外面世界的变化从来就快,也许真的不该有什么执念。

老柳树倒下的第三天,温江盯着餐厅里的筷子发呆,他在想,偷回去打磨一下,可不可以,将筷子插进自己的太阳穴做个了结。

只是想了一下,温江对自己说:我只是想想。

明天还是顾叶来探望自己的日子呢,怎么好意思让小师弟扑空。

太久不去想,记忆变得模糊,温江觉得那些曾经认为重要的人和事,已变得太模糊,依稀想起点轮廓,还都跟笑话似的,连自己都想嘲弄的过去,还有什么抓住不放的价值呢?他不后悔走进牢室,这里反倒宁静些。

顾叶又给带来一些换季的衣服,还细心的买来新的内衣裤,温江看着面色红润的小师弟调侃道:

“不怕钱维吃醋?”

顾叶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他敢。”

温江询问孩子们的事情,顾叶絮絮叨叨地跟他汇报,耗子老是尿床,大熊偷吃阳阳的午餐,阳阳老被两个小混蛋欺负,在幼儿园还要被虎子霸占,你说阳阳能不能不这么好脾气,跟我似的。

温江道:“阳阳脾气可比你好多了。”

顾叶最近忙着打听温江减刑的事情,可是温江却拒绝了,温江说,八年就八年吧,本就是赎罪,等八年之后再出去吧,断了自己的念想,也断了别人的。

钱辉,对于他,对于顾叶他们,都已经成了一个遥远的名字,只是个名字了。

温江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钱辉在一次飞机事故中丧生,骨骸从几千米的高空砸到地上,成了一滩血水。

为什么只有一滩红彤彤的血水呢?因为记不起他的脸了。

醒来后,温江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睁着眼睛瞪了大半夜,狭小的牢室透进阳光的时候,温江对自己说:

“是,你死了。”

他想等他长大,却还是等累了。

不过好在所谓的人生,就奇妙在无法预料,什么否极泰来,什么福祸相倚,还真不是白说的。温江觉得顾叶算是自己的福星了,就在顾叶探望离开后,回到自己房间的温江见到了那个男人。

因为托了点关系,温江一直自己住着一间屋子,最近看守所里实在是床位吃紧,就将这个人安排到了温江的屋子里。

温江进去的时候一愣,那个男人躺在温江的床上正在酣睡,温江还以为狱警带错房间了呢,一看陈设,都是自己的东西没有错,怎么就活生生多了个人呢?

微微有些洁癖的温江攒着眉头戳了戳床上的人,那人却是刷得坐直紧抓住温江的手腕,跟武侠片似的迅猛利落,温江倒是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愣住了,那人有点面瘫脸,比钱维还高级上一个级别的那种,温江突然很想问他是不是面部肌肉坏死,见人打招呼不至于这么严肃着一张脸吧。

温江耍耍自己手腕,那人松开,继续躺回床上,朝里翻个身,大有睡下去的架势,温江道:“这我的床。”

那人这次又起身了,就算坐在床上也是笔挺着腰板,他看看这张床,又看看对面的那张,倒是通情达理地蹬被子起身,换到另外一张床上去了。

到底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室友关系,主要是温江今天心情不错,又难得遇见这么个有趣的家伙,于是温江继续笑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季辉。”

“哪个辉?”

“光军辉。”

温江笑得愈发灿烂,道:

“我是温江,温暖的温,江水的江,幸会啊,我以前一个熟人也叫什么辉。”

那人却不接话了,直勾勾地看着温江,然后微皱着眉头阴沉沉道:

“你别笑。”

温江一愣,笑容僵在脸上,然后耷拉下去。

那人躺下,翻身对着墙壁继续睡去,温江坐在床沿上发呆,过了良久,那人突然又闷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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