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逆流——一什
一什  发于:2013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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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疾而终——这不是他想要的。

杨理乖乖呆在宇泽身边当了全职保姆。他给宇泽做饭,替他搓澡,为他料理身上的伤,甚至怕宇泽半夜醒来有什么需要干脆和宇泽睡在一张床上。宇泽还记得有天晚上他拧开床头的台灯,在昏暗灯光下看着杨理的睡颜,平静的内心竟然激起了涟漪,接着涟漪又趋平静,他想要轻抚杨理面颊的手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后在杨理均匀的呼吸声中熄了灯,闭上眼,眼前又是杨理的笑颜交叠着苏畅的影子,让他在黑暗中无法安宁。

陷进爱中的人不会慷慨,宇泽不会,于浩当然更不会。

他是个什么都了然于胸的人。他从不认为宇泽只是喝醉了发疯见人就打,他看见他眼中的妒意,还有他的拳头,像是要置人于死地般凶狠。他为什么这么恨自己,因为他厌恶同性恋还是因为抢了他钟爱的人?假如是前者,杨理肯定会被扫地出门,但是,现在很显然的是,杨理好好的生活在宇泽身边,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听他的电话,总是心不在焉说两句就匆匆挂掉。难道杨理完全倾向宇泽了么?

我才是你的爱人!于浩越想越不能释怀,凭什么挨揍的是自己,宇泽却得到了杨理的关心和照顾,自己被生生隔离为局外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于浩独自坐在酒吧角落,看着眼前男男女女扭摆着身体,整个舞池流淌出一股淫荡的气息,始终静止不下来的肉体在相互挤压,“大胆”宣告“性暗示”,连音乐也暧昧到近乎无耻。

这不是于浩喜欢来的地方,可他还是要来。他习惯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所以他喝烈酒,他倚在沙发上,满口醉话,对陌生女人吹口哨,有时候也跳进舞池,和这群世俗中的人类分享俗事的快感。他本就不是生活在童话中的王子,他无法永远优雅。

所以,走出酒吧,他就吐了。一个人蹲在街心花园连胆汁都吐出来,唾液挂在嘴角,他伸手随便擦了擦,然后倒在花园凳子上,睡死过去。

第二天,他睁开眼看见太阳停在远处高大的建筑物上,像个俏皮的孩子。他觉得眼睛干涩得厉害,鼻子呼吸不畅,一阵风吹过来,他禁不住打个冷颤,喷嚏接二连三,鼻子呼出的气体仿佛带了火,身体也觉得灼热起来。

妈的,竟然感冒了。宇泽身边还有一个杨理,而现在自己呢?简直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于浩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杨理的号码,电话没响几声便传来杨理含糊不清的声音,他听见杨理问于浩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然后是一个更加含糊不清的声音,但他还是听出那是宇泽的声音,他说,谁啊?这么早就打电话?

敢情两人已经睡在一起了啊?我他妈就是一个傻子。于浩怒火中烧,手机也成了牺牲品。手机摔到地上,怒气依然不减,于是又狠狠踩了几脚,直到整个手机被踩成碎片。

他怎么能甘心,杨理明明就是他的,他怎么能就这么主动放弃,成全别人么?他做不到。

于浩最近的DIY业务出了点问题,几个月前他接了一个新开公司几十台的电脑安装的业务,机子是完全按照公司技术员开的配置单组装,没想到才几个月机器接二连三出现忽然关机和开机不起等问题,后来问题查明白:电源功率供不上其他零件的运作,刚装机时没察觉出什么问题,时间久了问题才出现。人家说要么赔偿,要么就打官司全部退钱。于浩现在的公司规模要赔偿这笔钱实在不轻松,加上自己身体不舒服,心情更是低落到极点。

从公司回家,进门直接往床上一倒,管他外面风风雨雨先睡觉,实在太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于浩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他总是觉得头晕目眩没精神,感冒不但没好似乎还有加重的迹象。

人就是这么犯贱,他又开始想念杨理。就在他得知杨理和宇泽睡在一起的消息后他竟然还是会想念杨理,在他忍住要将宇泽大卸八块之后他还是会想念杨理。想念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越是难受越是想得厉害,越是想越是难受。

他换了一个手机,但是号码没换。与其说是怕与熟悉的客户失掉联系还不如说是怕杨理找不到他。是的,杨理本来就不是习惯主动的人,尤其在宇泽受伤之后他主动打电话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可是这并不代表杨理永远不找自己吧。于浩这么自我催眠的时候,手机响了,真的是杨理!

杨理说,你在家么,我在你家门口。

于浩一阵狂喜从床上跳下来,连被子被他拽到了地上也全然没有察觉。打开门,果然看见杨理站在门口,还好只是一个人,假如看见杨理和宇泽站在一起他不能保证他不会和他们同归于尽。

杨理还是原来的样子,脸上没有太过激动的表情,只是用仍然充满关切之意的声音问,于敏说你身体不舒服,好点了没?

于浩心里堵得慌,一想到自己身体状况竟然要由自己妹妹,一个实实在在的局外人来转告,他就受不了。“你很久没来看我了,也很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

“我知道,宇哥身体刚刚复原,所以……”

“宇哥,宇哥,你只知道宇哥。”

“我……”

“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担心你。”

“杨理,这世上没有比你更拙劣的骗子,你敢说,我和宇泽,哪个对你更重要?”

“我……”

“你爱不爱我?”

“我……”

“不爱了是吧,你不缺人爱,都和人家同床共枕了还说什么担心我?杨理,你真的很可笑,也可恨。”于浩越说越偏离他的本意,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杨理就是安静不下来,他的心,一直被某种东西压着,他以为他可以当做不在意那块东西就会撤离他心脏的地方,可是,现在这东西强烈的存在感让他窒息。他觉得自己要是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很有可能会从这高楼上跳下去。

第三十章

杨理沉默。

这沉默无异于火上添油,于浩的理解是你什么都不说那就是默许我的话。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明明前一秒钟欣喜得不得了,想念得不得了。

杨理真的转身,被于浩吼着要他滚开他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他想会不会真的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不然也不会让于浩愤怒至此,他想起于浩问他“你爱不爱我?”他其实是想说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说了谎话似的愧疚。

——杨理,你愧疚的是什么?

“杨理!”于浩又叫住他。杨理停住脚步,于浩从背后搂住他,紧紧地,脸靠在杨理的肩膀上,他带着哭腔,哽咽着问,杨理,你为什么不爱我了?为什么?

杨理说不出所以然来,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也不知道于浩怎么了。

“陪陪我。”于浩说。

于是杨理回转过身子抱住于浩,轻轻在于浩的耳边说,“好。”

于浩抓住杨理的手,将他带进屋子,然后关上门,甚至没有提醒杨理应该换鞋,就把杨理按在墙上,膝盖顶在杨理的双腿间,右手揪住杨理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杨理,你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

杨理的脖子被衣领勒得有些疼,他表情痛苦想要挣脱。但挣扎没有用,于浩的力气比他大得多,而且他似乎宁愿就这么看着杨理让时间凝滞也不愿杨理离开他身体多一厘米,杨理浸入他的骨血,像上了瘾似的让他热血沸腾。

激烈的吻落在杨理的唇上,杨理的挣扎在于浩看来像是欲拒还休的前戏,于浩疯狂追逐杨理的舌头,逼迫他和自己纠缠,就连杨理嘴角流出来的唾液也不放过。真的是痛太久了么?——你实实在在被我抱在怀里了啊,怎么我还觉得只是幻象,杨理,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

杨理痛,他痛得想哭。嘴巴被于浩咬出了血,胸口被于浩压着,还要忍受于浩的手伸进裤子里“伺候”自己的小兄弟。欲望慢慢抬头,心里的痛被快感冲淡,他忽然觉得于浩变得又熟悉又陌生,他好像还是以前那个征服欲强烈的他,可是为什么眼中不再有怜惜?

怜惜?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怜惜的呢?

于浩将杨理推倒在床上,急不可耐把自己的衣服裤子脱了个干净,然后从床头拿出润滑剂,匆匆擦了一点就要贯穿杨理。杨理在这场未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的性事中很被动,比以往他们每次做爱都被动,痛感再次传来,压住了性事带来的快感,他紧涩的后庭在拒绝于浩的入侵,于浩不管,只管横冲直撞。

“痛!”

“你也知道痛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你知道我有多痛吗,心脏被妒火烧得痛,你明不明白这种感受?估计你不会知道,你和宇泽还不知道是怎么逍遥的,怎么,平时你们做爱不肛交的?我以为这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呢。”

杨理不能忍受宇泽被羞辱,他无法容忍于浩将宇泽牵扯进这么肮脏的同性性事中,就算说说也不行,宇泽凭什么要这样被侮辱!

“于浩,你滚开!”

“哟,生气了?说你的小情人就生气了?要我滚开,当初你是怎么求我伺候你的?”于浩乱了方寸,没有轻重,他管不住自己刀子一样的嘴,也无法停止这场性侵略。

杨理忍受不了这非人的折磨,他只是在本能的保护自己,保护宇泽,所以他气愤,他体内聚集的能量,即便那么微弱,还是彻底爆发出来了。他忽然掐住于浩的脖子,狠狠的死命的按压住于浩,像是倾尽了全力,只为赢得自己的自由,这个自由就是彻底远离于浩。于浩青筋暴露,眼珠几乎突出来,他张大嘴巴让自己呼吸,可是脖颈处的手堵住了这条小小的管道。绝望。

——杨理,你要至我于死地么?

什么时候开始浓浓的爱意变成了恨?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用伤害你的方式来证明你是属于我的?什么时候开始你眼中彻底没有了我?

杨理松手,眼泪流过脸颊,他离开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套在身上,看着仍然张嘴呼吸的于浩,淡淡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离开房间,离开于浩的家。

二十六楼。按电梯,等电梯,杨理几乎要倒在电梯门口。电梯门打开,他走进电梯,电梯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儿,用天真的眼神看着衣衫不整的他,未发一言。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全世界都哑了才好。杨理走出电梯,发现天已经全黑了,他来时夕阳寂寞地挂在天边,而现在整个城市的灯都亮了,却比来时更加冰冷。

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他拨通宇泽的号码说,宇哥,我今天直接从城里回老家看看我妈妈,今天就不回去了。潜意识里,他把宇泽的家当做了自己的家。宇泽声音温柔,说,你要注意安全,然后挂了电话。

一个人在城市里游荡的感觉就是这样吧,无依无靠,看来来往往的车辆,看夜幕下闪闪的霓虹灯,看这座不夜城欢天喜地的娱乐人群,想着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我该怎么办?

杨理的确想夏灵芝了。一个星期前他回老家看见夏灵芝一个人坐在晒谷场上晒太阳,日光有些强烈,但杨理一直仿佛有种夏灵芝在瑟瑟发抖的错觉,他叫了听一声妈,夏灵芝的耳朵倒是灵敏,她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说,儿子回来了。

快五十岁的女人鬓角的白发已经很打眼,是不是说明她苍老得太过厉害?每见到夏灵芝一次,杨理就觉得她苍老一点,好像别人几年甚至十年的变化只一年就悉数在夏灵芝身上得到证明。

肯留在夏灵芝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无论是生是死。夏灵芝的父母和娘家那边的亲人呢?杨理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外公外婆更不用说母亲那边的其他亲戚了。杨理忽然觉得,自己也是被遗忘在这世上的,他和夏灵芝一样,注定要孤苦一生。他曾经问过夏灵芝要不要去看看外公外婆,夏灵芝说,这么多年了,我忘记了回家的路。

世间上的路千千万,你怎么能忘记回家的路呢?你怎么能以忘记路为借口抛开把你养大的父母呢?

夏灵芝神色凄然,淡淡道,你外公外婆应该早就去世了,我嫁到这个村子里时他们就已经六十岁了。

为什么他们不通知你奔丧?

他们也许也不知道我到了哪里。

你想念外公外婆么?

想啊。

可是,为什么……

呵呵。

你和你第一任丈夫是怎么离婚的?杨理差点就问出口。虽然他知道答案不会太好,不过至少他可以肯定,他的第一人丈夫不会是杨和平这样的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夏灵芝都不和娘家人联系了?难道真的是相距太远,远到忘记了回家的路?

杨理想,妈,你可不可以也给我这样的权利,让我能够忘记回家的路?

杨理在大街上闲逛,想夏灵芝,想于浩,想宇泽,最后想到自己。他悲天悯人,谁来悲他,谁来悯他?原来人这辈子根本做不到孑然一身。

每一个安睡的灵魂,仿佛都过得不太好,于浩也许睡着了,虽然前一刻他以为自己要被杨理掐死,宇泽也许睡着了,虽然他知道杨理进城就是为了见于浩,夏灵芝也许睡着了,虽然她仍是孤身一人。杨理没有地方睡,安睡的灵魂从来不曾和他合为一体,就算是叫魂的老奶奶也帮不了他。杨理,你的灵魂呢?

第三十一章

宇泽网吧的生意越来越好,收入自然也越来越多。杨理每个月能给夏灵芝不少钱,同时也慢慢帮夏灵芝还掉虢富贵欠下的钱,虢富贵仍然没有回家,好像真的凭空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夏灵芝说,就算他回来了也要离婚。

杨理没有多说一句,就像当初她要和虢富贵结婚时他也没有过多意见一样,他仍然坚信自己是对夏灵芝的尊重,而不是不闻不问的漠视。

也许夏灵芝想听听杨理的意见,这让她觉得身边到底还是有一个人让她依赖。无奈杨理保持缄默的时候占大多数,他话少得甚至到了冷漠的地步。夏灵芝无法斥责杨理的“不孝”,因为此时除了杨理,她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杨理每天都很忙,可是他觉得充实。这种充实体现在他没有时间再去想于浩,也没有时间重新寻找一份新的感情,他和宇泽,仍然还像以前一样,直到有天宇泽和他说,明天我要去相亲。

杨理的心震颤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好兄弟去相亲他心里会觉得别扭,朋友不是应该拍着对方肩膀说,你得给我带回个漂亮嫂子啊。可是杨理说不出这样的祝福,他也不擅长说违心的笑话。

“杨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为哥哥我当参谋啊?”

“我不去,只听说人家女孩子带闺蜜相亲的,没听过大男人还带军师的。”

“哈哈哈,真不去?”

“不去?”

“为什么?”

“我去掺和什么啊,要是人家女孩子相中了我,那你不惨了?”

“你,希望我结婚么?”

“当然啊,结婚了生个孩子还可以叫我叔叔。”

“哦。”宇泽默不作声,杨理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两人是无言的沉默。几秒钟后杨理说,我去洗澡,今天想早点睡。

杨理不知道第二天宇泽发生了什么,他回家和平时一样,手上还提了不少菜。

“相亲还有空去买菜啊?”杨理问。

“嗯。”

“看中人家没?”

“没有。”

“人家看中你没?”

“没吧。电话号码也没有留下。”话说完宇泽已经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咚咚的刀碰砧板得声音。

杨理心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欣喜吓了他自己一跳。在宇泽回来前的时间里他做事都有点心不在焉,现在得知宇泽相亲没有成功,他心里悬着的石头仿佛落了地。杨理也搞不清自己纠结的究竟是什么,好像任何一种可能都解释不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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