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轩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听话，老老实实地回沙发上坐着。

付远航把姜汤放沈亦轩面前，从他嘴里抽出温度计看了看，37摄氏度，还好，暂时还没有发烧。

付远航一边把温度计放自己嘴里一边对沈亦轩说道：“把姜汤喝了，小心烫。” “你做什么？”沈亦轩端着姜汤正要喝，就看到付远航把刚从自己嘴里拿出来的温度计直接放进了他嘴里，惊得差点把碗里的汤抖出来。

“嗯？羊体风（量体温）啊。”付远航不解地看了一眼沈亦轩，一拍脑门，把温度计拿出来甩了甩，道：“啊，我忘记了。”举起温度计看了一眼，见水银甩下去了，便又放进了嘴里。

沈亦轩张了张嘴，想说重点不在这里。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低头喝汤，汤刚入口就让沈亦轩有些发愣，明明只是葱姜煮出来的汤水，按理说怎么煮都差不多，但沈亦轩莫名觉得有种很熟悉的味道。

付远航咬着温度计偷笑，他当然知道沈亦轩想说的是什么，只是老婆用过的东西，哪有消毒的道理。何况不能直接偷香那间接接吻总不能放过吧。

付远航的小身板虽然看上去挺弱，但所幸抵抗力还不错，也没什么问题。两人喝完姜汤出了点汗，感觉暖和了很多。

都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但这场雨一时半会似乎没有停的意思，仍然哗啦啦地跟倒水一样。付远航跟沈亦轩都没有开口说话，房子里格外的安静，只有啪嗒啪嗒的雨声响个不停。明明应该是让人觉得很吵的声音，付远航却莫名觉得很宁静。

沉默不一定是代表无话可说，至少他很享受此时的沉默，并不压抑，而是一种沉静温暖的感觉。付远航扭头去看沈亦轩，沈亦轩正抬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付远航伸出手，从背后抱住沈亦轩，听着沈亦轩的心跳。亦轩，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的时候，是不是很寂寞……

沈亦轩眉头微皱，动了一下，像是想起身，付远航收紧双臂，声音却是轻柔，“别动，我冷，就抱一会……”沈亦轩起身的动作顿住，感受到背后付远航传来的心跳，仿佛与自己的心跳重叠，清晰可闻。

迟疑了一会，沈亦轩无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坐了回去，任由付远航静静地抱着……

“付远航！傻笑你个生辰八（读第二声）字啊！接球！”张诚霸气浑厚的声音跟喉咙里安了扩音器似在篮球场上响起，吓得队员们娇躯一震心肝直蹦。然而被骂的当事人却仍然一脸荡漾，就跟刚被临幸的宠妃一样春光焕发，对张诚的怒吼浑然不觉。

张诚脖子上青筋暴起，看着付远航仍然一脸的呆傻样，气得恨不得冲过去抽他一顿。下午训练开始还没十分钟，付远航就一直都不在状态，不是运丢球就是传错球，有一回还把球投到对方篮筐里去。张诚气得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队长，”谢波小碎步移到张诚跟前，狗腿状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张诚，生怕被殃及，“我瞅着小包子这是中邪了，偷偷告诉你，我家祖上是捉鬼的，俺学过几招，他这情况，没两斤大蒜解决不了。”张诚正在气头上，一掌拍飞谢波，“哪来滚哪去！”谢波轱辘轱辘地滚到了付远航身前，见付远航还傻笑呢，就摸了摸下巴，一脸正色地对付远航道：“小包子，你印堂发黑。”付远航继续傻笑，无意识地点头。

“两眼无神。”付远航压根没听进去谢波在说些什么，反正有人说话他就点头。

“双颊凹陷。”这时候杨杰走到付远航旁边，戳了戳付远航的包子脸，对谢波笑道：“这跟发了酵的包子一样的脸还凹陷？谢道长，得捡靠谱的说啊。”谢波白了他一眼，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综上所述，小包子，你是被艳鬼缠上了，长此以往下去，总有一天精尽人亡！”杨杰在一旁笑的打跌，谢波把他推到一边去，说是要作法，然后神神叨叨地绕着付远航开始转圈，口中念念有词，“嘛呢嘛呢哄急急如律令，喝！恶灵退散！”接着伸出指头狠命戳付远航的额头，“退散！退散！退散！”谢波手下没留情，付远航额头都给戳红了。这么个戳法，别说中邪，就是死的也得给他戳活过来。

“靠，窝窝头你干嘛呢！”付远航回过神来，见谢波伸着指头还打算继续戳，赶紧捂着额头往后退了一步。

谢波一看付远航回魂了，赶紧迈着小内八跑到张诚面前表功劳，“队长队长，你看我没说错吧，小包子果然是中邪了！不过有我谢天师在，管他千年老妖万年老鬼，全都不在话下！”张诚这时候已经从沸点冷却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瞥了谢波一眼，“你退学吧，你的存在是教育界的耻辱。”谢波一脸的不可置信，蹬蹬蹬往后退了三步，兰花指一翘颤颤巍巍地指着张诚，抖着嘴唇道：“纳，纳尼？队……队长你居然说我是耻辱？居然要赶我走？你这是有了新欢，”说着兰花指一指付远航，然后接着手腕翻了个花，指向自己，“忘了旧爱么？”张诚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崩塌，嘴角抽了再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再给我贱！信不信我揍死你！”谢波瞬间挺胸抬头收腹翘臀朝张诚敬礼，正气凛然地出卖小包子，“报告队长，付远航同志已经抢救完毕，等待您的指示！”张诚这才想起来还没好好跟付远航算账，眯着眼扭头瞟向付远航。付远航瞬间觉得周围温度刷地往下降了好几度，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付远航……”张诚慢悠悠地开口。

“到！”付远航也瞬间挺胸抬头收腹翘臀。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队长气场太强，付远航抿唇，冷汗直往外冒，眼神飘来飘去，最终顶不过队长的威压，硬着头皮道：“注意力不集中。”张诚点头，破天荒地勾了勾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很好，看在你还有自知知明的份上，练习结束后，罚球线立定投球，连续投进三十个！没完成的话晚上就在这睡吧。”队员们全都倒抽一口凉气，小包子怕是得到篮球馆打地铺了！投篮最重要的就是注意力，越专注就越容易投进。别说付远航今天这神游的傻样，就是换平时也投不进三十球啊。

“……”付远航眼一闭，不怕死地回道：“报告队长，风太大，没听清！” “四十个。”付远航颓了，苦着脸求饶表决心，“我听清了听清了，三十个是吧，我保证，没投进三十个我就是死也得死在球场上！”

36少年们啊

小包子同学究竟能不能连续投进三十个球呢？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付远航现在什么状态？咱扳着手指头数啊，矮，瘦，弱，往难听了说那基本等于三级残废啊，指望他连续投进三十个？那还不如指望汤姆附身变成苏。

原本先前还能连续投进十几个，到后来付远航也不知道投了多少个球了，只知道两只手跟灌了沿一样越来越重，想当然的，命中率肯定也就更差了。

付远航一直咬牙扛着，汗湿得眼睛都模糊了也没有向张诚说好话求饶。倒不是脾气倔，只是他知道说笑归说笑，自己今天的表现的确是不应该。

张诚罚他投篮，说是惩罚，但其实是想让他集中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然跑圈也好蛙跳也好那么多的体罚张诚怎么不选，偏让他投篮。

在投进了五个之后，篮球再一次的砸在了篮框上。付远航无力地撑着膝盖喘气，头上的汗水嗒嗒地滴在地板上。

站在篮架下一直在替付远航送球的林方知接过弹出来的球，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付远航，然后转头看向站在场边面无表情的张诚，用眼神示意——差不多行了吧？

张诚跟林方知两人都没去上晚自习，张诚是要监督付远航，而林方知，他自己说是不想去上，但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张诚双手环抱在胸前，食指在手臂上敲了敲，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放过付远航算了。他当然也不是真的要付远航投进三十个球，只要付远航能完全集中注意力了，他也不打算再为难付远航。

付远航喘了一会，然后深吸了口气直起身子朝林方知勾了勾手，示意继续。

林方知没有马上把球给他，而是抱着球又看了眼张诚。后者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战士既然还有战斗的意志，就没理由将他从战场上撤下来。

林方知无奈，只得把球传给付远航。

虽然说付远航的身体疲惫地直想倒在地上不再起来，但精神却是越来越集中。付远航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投篮。

这次他没有急着投篮，而是把球抱在手里，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然后闭上眼睛，摒除一切杂念，开始回忆前世初一那一年，自己是怎么练习投篮的……

那时候的他，不会正确的姿势，不会投篮的技巧，不懂得如何发力，更不懂得如何控制自身的节奏。

然而正是因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更加专注。

球拿在手上，盯着篮筐，什么都不用想，只想着投进去就好。

慢慢的，付远航觉得自己急促的心跳缓缓平覆下来，与呼吸同步。

付远航睁开眼，林方知担忧的眼神，蓝色的篮球架，白色的篮板，全都消失不见。

付远航的眼中，只剩下橘红色的篮筐。

屈膝，蹬腿，由下而上发力，力至指尖，球自然而然地离开付远航指尖，朝篮筐飞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十一……十四，十五……

林方知在一旁默默地数着，数到第十个的时候就开始吃惊了，张诚也暗自心惊，付远航在几乎脱力的状态下居然还能连续投进十个？

然而更吃惊的还在后面，付远航就像是投球机器一样，球到手上不做停留，接到球就甩出去，却丝毫不显得急促，就像是平时吃饭的时候将菜送到嘴里一样自然流畅。

第十七个球顺利进筐，付远航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让林方知觉得他也许真的能投进三十个也说不定。

其实付远航能投的这么顺，林方知也有一定的功劳。如果说付远航现在是个投篮机器，那么林方知就是个发球机器。

林方知的传球很稳也很到位，如果有人观察仔细，就可以发现林方知每次的击地传球都是砸在一个点上，然后球弹到付远航身前时也正好次次都在胸前同一个位置。

所以付远航基本都不用去看林方知的传球，只要专心盯着篮筐，然后双手放在胸前等着球到手投篮，因为他相信林方知的球绝对会准确无误地送到自己手上。

篮球打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响后，仿佛有意识一般准确地弹到付远航手里。

付远航屈膝，准备投进第十八个，然而球才刚举起来，付远航就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身体晃了晃，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林方知时刻关注着付远航，一见付远航好像站不稳的样子，惊得呼吸一窒，赶紧冲了过去，赶在付远航摔在地上前把人给接住了。

付远航脸色发白，浑身都像让水淋过一样，但没有昏过去，就是意识有些不清楚，手脚使不上力。林方知着急，抱起付远航就想去医务室。

“慌什么！周老师都下班了。”张诚按住林方知，皱着眉头看了付远航一眼，好歹打篮球也有几个年头，虽然不至于久病成医，但基本的还是懂点。付远航这样子明显是脱水性贫血，问题不大。

“把他放椅子上坐会儿，喝点盐水就没事了。”按理林方知也能看出付远航是怎么回事，但他是关心则乱。听到张诚的话这才放下心来，把付远航放到椅子上，又拿起付远航的水杯跑去兑了点盐水，插上吸管递到付远航嘴边，道：“来，慢点喝。”付远航还有些晕乎，抖着手想接过水杯，却又使不上丁点力气。

林方知按下付远航的手，把杯子又往前凑了凑，“没事，我端着呢，你喝就是了。”付远航口干舌燥，也不再推脱，张嘴咬住吸管开始猛吸。

“你慢点喝，别呛到了。”盐水的味道不怎么样，付远航吸了两口缓了一下之后就不太想喝了，林方知一看一杯水还没喝完一半，知道付远航老爱喝牛奶，就哄小孩一样把吸管再次凑到付远航嘴边，“再喝点，喝这么少起不了什么作用，喝完我去给你买牛奶。”付远航只好张嘴把吸管含嘴里，苦着脸慢吞吞地往里喝。喝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三十个的目标还没完成。

张诚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没等付远航说话就主动开口道：“今天就算了，下回再不专心练习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付远航笑眯眯地下保证，“付远航同志向组织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之后付远航把盐水喝完，恢复了一点力气，正好晚自习的下课铃声也响了，张诚便扶着付远航回寝室，而林方知呢？自然是给付远航买牛奶去了。

直嚷着喝了盐水嘴里没味道，胃里直翻腾的付远航在灌下林方知买来的牛奶后，坐在张诚床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上嘴唇挂着一圈奶白，没心没肺地拍了拍林方知的肩，笑得两眼弯弯，道：“好兄弟，比谢波那小子义气多了！”付远航的脸蛋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那叫一个萌！肥嘟嘟的脸不说，尼玛还是个翘唇，上唇微微往上翘着，跟嘟着嘴一样。就是面无表情都是一萌得人肝儿直颤的货，何况现在嘴上还沾着奶，笑得贼讨人喜欢，那小模样要多萌有多萌。

林方知当下就差点没忍住把人搂怀里揉，还好谢波一听付远航挤兑他，哇哇叫着就把付远航扑倒在床上使劲捏脸，“说我不讲义气？你身上的脏东西还是我驱走的呢！你知道我施一次法要废多少元气么你！我还没找你要报酬你倒是说起我来了！你有良心没有良心没？！”付远航哈哈笑着去推谢波，奈何力气拼不过他，只能一边吼谢波一边搬救兵，“滚你丫蛋！队长！你旧爱欺负你新欢呢！快来救命啊！”张诚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床铺，朝两人吐出一个字，“滚。”付远航头一扬，得瑟小三状对谢波道：“听见没，队长让你滚。”谢波骑在付远航身上，一插腰，泼妇状指着付远航道：“你个狐狸精！队长明明是让你滚！”张诚终于忍无可忍，握着直想往两人脑袋上招呼的拳头，咬牙道：“给你们一秒钟，再在我床上的，我会让他下不了床，要不要试试？”谢波惊恐万分地捂着脸蹦下张诚的床，从指缝里瞄张诚，“雅灭蝶，队长你好黄好暴力！好羞羞！”谢波是逃了，但付远航本来是被压着，一秒钟才多长啊，等谢波从身上离开，再起身已经是来不及，只好直接一个打滚……啪一声摔地上。

林方知忍着笑把付远航扶起来，付远航扶着腰哎哟喊疼，看着完好无损的谢波，苦着脸对张诚道：“队长，你收了这妖孽吧……”

37兄长驾到

“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明天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月假了。”晨训结束后，唐卫平将人集合起来，背着手，看着面前两排少年们脸上高兴的表情，继续说道：“但你们也应该清楚，我们与华天中学的练习赛，只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队员们一愣，然后明白这三天月假，唐卫平肯定有什么计划，多半是回不了家了。

看着半大小子们虽然失落但没有一点不满的情绪，唐卫平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这个年纪大部分的小孩都爱玩，学校晚上巡逻的没少抓爬墙出去上网的唱K的。而这群孩子们，课余时间几乎除了篮球还是篮球。

别人上网，他们在练习，别人打游戏机，他们在练习，别人泡妞，他们还是在练习。现在连放个假回去跟家人见个面的时间都要被占，还懂事的没有半句抱怨。唐卫平有些不忍，看着手上集训表上的集训时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把三天划掉一横，最终确定为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