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航程之南海秘密(FZ)+番外——苇蓑君
苇蓑君  发于:2013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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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这个速度,厉振华预计还有半个月就能完成全部工作,但接下来这十五天的工作难度却远远超过前面这一个月,可以说,此次任务的成败关键在于这后两周的工作是否能够顺利完成。

鬼屿洋上除了洋流汹涌暗礁四伏之外,还有个特点就是浅滩特别多。著名的“浮舟沙”附近水底更是隐藏着无数纵横曲折的暗沙,而布标埋石的任务只靠小艇是无法完成的,必须将大船开进相关区域方能作业。

十多年前,厉振华的妻子,海测局的技师陆如蓝跟随测量船“创新号”在鬼屿洋上进行过测量工作,当时她们也未能拿下“浮舟沙”。

厉振华跟陆如蓝是经人介绍相亲结婚的,虽然婚后聚少离多,但两个人都是搞测绘出身,彼此知道对方工作的特殊性,生活倒也如意美满。

陆如蓝生下孩子刚半年,因为局里人手不足,她只能将儿子托付给父母照顾,自己上船工作。考虑到厉洋半岁多了也没见过父亲,当时在南海某岛屿上驻守建立观测站的厉振华向组织上申请了一下,让陆如蓝先带儿子上岛,全家聚一聚之后再战浮舟沙。

完成工作的当天,陆如蓝原本会按照约定带上厉洋去见厉振华,可是男人等了一天,等到的却是上面下达的出海任务,要求他立刻率领舰艇赶到鬼屿洋附近去救援和岸上失去联系的“创新号”。

等到厉振华驾着舰艇赶到的时候,“创新号”已经被一艘越南军舰以“从事间谍活动”为名扣留。八十年代末南海的氛围比现在要紧张得多,中越刚刚经历过一九八八年的三‡一四海战不到半年,两国关系堪称恶劣。

按理说越南人不该也不敢出现在这片属于我国的海域内,可谁也不知道那天鬼屿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中越在南海的争端由来已久,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好讲,穷疯了的越南人大约是想将这艘下水不到三年的新型测绘船以及鬼屿洋的测绘资料据为己有,竟然不顾警告一意孤行,妄图抢船逃走。

厉振华永远忘不了那场激战。

那时他所在的舰艇只是一艘排水量不足五百吨的037型猎潜舰,敌人却是上千吨的护卫舰。不过我国海军在长期底子不足的情况下早已习惯了“小艇打大舰”的战斗方式,大不了派出鱼雷艇冲上去展开接舷战,刺刀见红。因此除了担心“创新号”上成员的安危之外,官兵们并未将越南人放在眼里。

037型猎潜舰素有“海上猎豹”之称,最高航速可达到二十八节。越南海军虽然拥有精良装备却缺乏勇气和胆识,见怎么狂奔也甩不掉对手,手忙脚乱之下竟然向不断接近的猎潜舰悍然开火。

尽管敌我力量悬殊,水兵们毫不畏惧,立刻追上前去奋力还击。037舰上装备的57毫米舰炮在近战中向来威力极大,每分钟70发的速度让对手左支右绌。

越南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吓得缩了卵,立刻发扬“见势不妙,拔腿就溜”的光荣传统,扔掉到手的“创新号”仓惶逃窜,但最终还是被厉振华所率领的舰艇冲上去掀了驾驶台,丢盔弃甲地消失在鬼屿洋以西的海域里。

当时救援部队还不知道“创新号”上的测绘队员和船员们早已悉数遭到杀害,为了及时上船救人,厉振华没有追上去将敌舰击沉。他带着一批官兵乘小艇登上“创新号”,与几个负隅顽抗的越南士兵遭遇,双方展开激烈的枪战。

为了掩护战友,厉振华的右眼被子弹擦伤。消灭掉敌人之后他们才发现,包括厉振华的妻子陆如蓝在内,全船二十多个人已经没了一个活口,陆如蓝的怀中还抱着宝宝的尸体,两人均是头部中弹身亡,随船的测绘资料和大批器材也被丧心病狂的敌人全部捣毁。

再度来到这个曾经让他肝胆俱裂的地方,年过四十的厉振华已经习惯了将伤痛掩藏在内心深处,他只是下令在此处鸣笛,以纪念在这里牺牲的同行们。

“大哥!”分队长朱明瑞也红了眼圈,忍不住朝着海面大声悲鸣。当时“创新号”上的船长朱新瑞,正是他的兄长,也在那次冲突中失去了生命。

无论多么艰险,这一次他们必须将鬼屿洋的测绘任务圆满地完成,以告慰天国的亲人。

见船上所有的人都神色肃穆,不明所以的阮文孝也来到前甲板上,跟在覃越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覃越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好半晌才轻轻告诉他:“厉处长的老婆和孩子,就是在这个地方被越南人杀害的。”

阮文孝一听差点惊叫出声,他立刻用双手捂住了嘴,双眼瞪得大大的。

22

为航道布标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在鬼屿洋这样风浪摇摆不定的大海之中,要准确布设航标需要花比在陆地上多无数倍的功夫。

“老厉,到测区了。”在宽阔的全景驾驶台上,朱明瑞提醒了出神观测周围环境的厉振华一声,今天他们的任务是在这片暗滩及附近的礁盘上布设六个航标。

“嗯。”厉振华应了一声,随即叮嘱朱明瑞:“航道最宽只有二十二米,尤其是进入礁盘的澙湖那部分,不会超过二十米,一定要小心。”

“开拓号”本身的宽度大概在十二米左右,也就是说,剩余作业的空间不超过十米,说是在刀尖上跳舞也不为过。

“各就各位,准备定位!”

航速从前进三减到前进二,开拓号小心翼翼地接近布标埋石点。因为航道实在狭窄,大船不得不尽可能多地贴近礁盘边缘。走到预定的造标埋石处,队员们都纷纷屏息凝气,船上一片寂静,只有各种仪器的嘀嘀声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

“减速,前进一!”厉振华不时命令,开拓号犹如一只灵活矫健的游龙一般,忽快忽慢,时左时右,在狭窄险要的迷宫中游弋,有条不紊地展开工作。

一直忙碌到下午四点多,全天的任务就剩下澙湖航道上的最后一个航标。在这最为狭窄的地带,大家打叠精神,如同绣花一般细致地履行每一道步骤。眼看着只要标灯安装完毕就能结束全部工作,但此刻船身也越来越贴近礁盘,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开拓号死死地往黑沉沉的礁石上拉扯。

“水深九米,八米五,八米,七米,六米……”朱明瑞紧盯仪器,即时报数,“五米五,五米,注意,浅滩!”

“减速!停伡!”在这种地方作业,厉振华早料到会出现浅水效应和岸吸效应,因此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注意海水深浅和周围状况。这两种情况都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触礁,他提前果断地下令船员迅速倒伡。两台主机怒吼着,不时冒出阵阵黑烟,螺旋桨卷起海底的泥沙,奋力将开拓号拉回安全地带。

“完成了!”

伴随着大家的一阵欢呼,六个航标已经设置成功,这是全体测绘队员和船员彻底征服鬼屿洋走出的最为艰难的一步,标志着这块荒凉凶险的处女海即将变为丰饶之地,难怪大家欢欣鼓舞。

完成了一天艰苦的工作,开拓号离开险滩,打算航向风浪较小的区域抛锚。平稳地行驶了到不到三十分钟,开拓号船身突然发生强烈的震颤。

几乎就在同时,厉振华在驾驶台接到了从机舱打来的告急电话,竟然是轮机长本人焦急的声音:“主机转速突然下降,190转迅速下降到90……油门增大!负荷增大……船速表指针零……无舵效!”

厉振华皱眉听对方说完,却并未发现船上其他仪表和报警系统有任何异常反应。他略一思索,冷静地对电话里已经急得团团转的轮机长说道:“检查螺旋桨!或许是刚才在浮舟沙的泥堆里绞出了问题。”

不到五分钟之后,果然有电话回来:“螺旋桨被海里漂流的渔网缠住,可能有损伤。”

“立刻组织人手割捞修补!”厉振华对身边的覃越说道,接着他打开船上的广播,“林闹海负责水上,麦浩辉负责水下,立刻行动!”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开拓号就要变成顺海漂。

开拓号的满载吃水是四米二,螺旋桨则埋在水下五米的地方。不到十米的水深对于曾经做过潜水兵的麦浩辉来说并不困难,他带上轻潜工具就要下海。

“等等。”覃越叫住他,“你过来。”

“哦。”麦浩辉听话地走到覃越面前,也不问是什么事。

覃越拉开他上身的T恤,露出水手黝黑精壮的上身。

“呃,我……”麦浩辉没料到覃越的举动,耳根一热。急忙转头看了下四周,发现厉振华和朱明瑞在看海图,其余的同事也在忙自己的事,似乎一切并没有什么异样;接着他看见覃越将听诊器放在自己的胸前,这才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不禁又有些微微失望。

年轻的心脏发出简洁有力的咚咚声,覃越几乎快要分不清那心跳究竟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摘下听诊器之后,内敛的政委已经控制好所有的情绪,用一副医生的口吻问道:“昨天晚上睡眠情况怎样?”

麦浩辉很想说因为一直想着你所以不太好,可是梦里梦见这个人又让他觉得分明睡得很好,不禁有些难以抉择,“嗯,这个嘛……”低头看见覃越露出衬衫领口的一截白皙的脖子,水手的一颗心仿佛着了火。

“什么这个那个,照实说。”

见覃越的眼神一利,麦浩辉立刻立正站好,大声回答:“我睡得很好!”

覃越剜了他一眼,“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这次麦浩辉很听话,回答得飞快。

“手上的伤口恢复得怎样?”

“很好!”

“刚才喝酒了没有?”

“没有……呃……”

“到底有没有?”覃越眉头一皱。

“没……”

“张嘴!”

覃越懒得问他了,直接用鼻子在对方打开的嘴边嗅了嗅。确认此人刚才一定喝过酒,覃越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边去坐着,先让林师傅和其他同事在水面割捞,你三十分钟之后再下水!”

23

将螺旋桨紧紧缠绕住的渔网,没有人知道是何年何月从何处漂流到鬼屿洋的。那由三股一厘米粗的尼龙绳绞成的渔网十分结实,里头还包着一根钢丝。渔网在海里漂浮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挂满了纠结的水草,网里还裹着大量的杂物。

林闹海和其他两名实习水手下水进行切割,将螺旋桨上部可触及的部分渔网拉出水面挂上绞缆机,然后联络轮机长,让他通知机舱的人启动主机。轮机长不敢怠慢,立刻亲自操作,一会儿正伡,一会儿倒伡,绞缆机随即配合着忽紧忽松,约莫三十分钟,绞上来一大堆渔网,放在甲板上堆得老高。

水头刚松了口气,操纵绞缆机的实习水手却惊慌地喊着:“师父,绞不动了!

”林闹海亲自上阵试了试,果然无论再怎么努力,水下的渔网仍旧牢牢缠着纹丝不动,若是强行拉扯,或许会给螺旋桨带来无可逆转的伤害,这阵仗让经验丰富的水手长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已经走过下午六点,水头跟轮机长商量了一下,决定再试一次冲伡,力图甩开缠网,然而主机发出危险而尖厉的喘振声,宣告这个尝试失败。

见大家束手无策的样子,麦浩辉早已忍耐不住,只等三十分钟一挨过,他立刻飞快穿戴好装具,从船上翻身跃进蓝色的大海中。

尽管此刻气象、水文、海况都不差,也很清楚麦浩辉的身手,可是水下作业向来危险,让覃越无法不去牵挂他。

“麦浩辉,怎么样?”

水手刚下去不久,覃越便拿起通话机跟他联系,并密切注意水面上升起的气泡。

“好家伙,进了盘丝洞啦!”调皮的青年在水下仍旧不忘记插科打诨。

超过五米的螺旋桨被一团黑沉沉的巨大渔网密密缠住,再无一丝螺距,难怪船上那部四千马力的主机被它拖得像生了根的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麦浩辉在水下奋战了近半个小时,清理掉部分渔网,轮机长认为可以再试试启动主机。那被拖得无比虚弱的主机此刻终于恢复了一丝元气,转速达到八十,但仍旧没有船速,没有舵效。

开拓号在海面上以每小时一海里的速度漂浮着,如果不尽快恢复动力,也许她将会漫无目的地飘到诡谲莫测的暗沙地带,被水底那些野兽脊背似的暗礁撞得四分五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麦浩辉在水下持续作业,体能消耗很大。

“麦浩辉,现在感觉怎样?”

覃越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犹如一泓清茶,又如一曲弦歌,总之,麦浩辉立刻精神一振。

这是覃越。覃越一直在关心他。

细细地咀嚼着这个事实,水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让船上的人突然着急起来:“阿辉,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

“我我我没事,一切正常!”很少听他如此忧心的声音,麦浩辉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害覃越担心了,赶紧大声回应,情急之下嘴里一阵磕巴。

“要是累了或者身体不舒服,就立刻上来,听见没有?”

覃越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关切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柔,麦浩辉觉得自己都快要醉了。果然还是水下好,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宛如他夜夜期盼的梦境,平时那些不敢奢望的东西好像就这么突然从天而降,唾手可得。如果覃越肯一直这样对他说话,他就算永远留在海里也没关系……

尽管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麦浩辉的手上仍旧奋力切割着那些粗大的渔网绳,蓦地里发现这些东西似乎也没那么可恶。十米的水下,持续的力气活让他的手臂有些酸麻,但他得尽快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不管是开拓号还是覃越,此刻都急需他的拯救。

奋力清理完又一个叶片,麦浩辉觉得有些喘,头也有些晕——因为是浅水作业,他呼吸的普通的压缩空气,或许是呆在水下的时间太长了所导致。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勇敢的水手拽着钢丝导索,想在船底板上休息一下之后继续奋战。

此刻轮机舱传来好消息,目前主机转速跳到一百,舵效已经产生,航向立即转到了需要的刻度,船速恢复到每小时两节,虽然仍旧如散步一样慢,却已不复先前水上的无头苍蝇了。

听到这个消息,船上成员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可是覃越却发现水面的气泡突然冒得十分急促,英挺的眉毛微微皱起,忍不住又问了一声:“麦浩辉,现在情况如何?”

“别担心,我没事。”水下的麦浩辉那一刻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准备闯进龙潭虎穴里的骑士,正在为他心爱的人宣誓效忠,他嘴里喃喃地逸出几个字,“覃越,我……”

“你说什么?大声点……”

“我!爱!你!”脑袋里一片混沌,麦浩辉不顾一切大声地喊出这几个字,接下来他只觉得四周一片寂静,仿佛世上的一切都消失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钟,水手的耳边传来一个严厉冷峻的声音:“我是厉振华。我命令你立刻上船!”

24

麦浩辉爱搞怪喜欢胡说八道是整个开拓号上出了名的,有一次他们经过一个管制区域,按照规定所有途经的船舶都必须用高频电话向岸上海事局的交管中心报告。

或许是冲着厉振华的面子,那天交管中心当班的大叔十分亲切,下达完命令之后少有地加了一句:“祝你们一路顺风。”当时正在驾驶台负责当班的麦浩辉捏着嗓子装着女人撒娇的口气回了一声:“谢谢交管中心,你好好哦!”这个举动大概让当时所有正在那个频率上喊话的船员们全都喷了一驾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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