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闻这位个中好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把干爹困在了房间里,大干特干。
干爹,周慈,“投鼠忌器”,因为一条右腿刚刚上过夹板没几天,所以他是处处小心、事事谨慎——天大的事,都没有自己的腿来得重要!
他现在眼睛里只看到自己的一条伤腿,出入都坐轮椅——这把新轮椅还是李少闻特地买回来的,周慈心里很怀疑,此子居心不良,应该早在心里头盘算着买了!但凡上下楼梯什么的,周慈也不计较是李少闻抱他——十六没有这个力气,有人抱好,省脚力。他对自己说,“心宽体胖”。
——心宽体胖,上一次——就在去年年尾,自己被温老七第一次操干后,自己也是这样说过。
非得放宽心不可!
——眼下!
眼下周慈惜命,不敢妄动一根手指头,“静若处子”,这时大概比李少闻更能沉得住气。李少闻知道干爹这个状态,所以越发有势无恐、肆无忌惮,架起干爹的一条左腿放在肩膀上,他有注意不去碰干爹伤着的右腿——这是逆鳞,碰不得,比碰干爹菊花还要叫他气急!看,他那大家伙进出干爹的菊花,一顶一撞,男人侧着身——有声有响,干爹都不气急——嘴上一点声息也无。
周慈一点声息也无——声音、呻吟都被牙关紧闭的他硬生生吞了肚,男人单是喘着粗气——不喘不行,总得要呼吸。
他吸气——近乎抽气了,因为对方一下子顶到了自己里面的痒处,快感从背脊尾椎一直爬到头顶百汇穴——痛的快感,又带着些麻痒,又痛又麻,像是爽到了。
周慈单是恍惚,心里实在想不通,不明白为什么被干——男人被干菊花,也会有感觉?
李少闻忙着“冲锋陷阵”——百忙之间,男人还不忘抬眼观察干爹,发现干爹眼角带春——色若春花,仿佛情动——像是“感觉”到了!有感觉好——胜过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李少闻像是受到鼓舞似的,大家伙深深地埋在对方的体内,留恋着不肯抽身离去——他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将龙阳十八式的花样一一干出来,干翻阿慈!
——然而,只是恨不得!
恨啊,干爹的一条腿怎么就动不得——什么花样都免了!
李少闻,年轻人,欲望高炽、热火朝天,单是一个“侧干”的花样,他也不厌其烦、不知疲倦,堪称“周而复始”,顶得周慈到最后只有呼吸的气力、没有说话的力量。
周慈不说话,李少闻也由着他——已经从对方的肉体上得到了快活,该知足了!
彼此的交合之处传来一片啧啧声响,李少闻玩得很来劲,心里很知足——干爹果然“好用”。
好用,好看,好说话,堪称“三好先生”。李少闻就是知道三好先生很会随遇而安、非常会调节情绪,这时就玩疯了,中间探身过去,他是凑过脸,深深吻住干爹,男人衔住阿慈的一条舌头,扫荡整个口腔,贪恋对方唇齿间的淡淡酒气,将对方所有的口水都吃下去。
——他忘了,干爹下巴可没有脱臼——能咬人!
周慈有咬人的心,然而没有咬人的力气,他感觉整个人像是窒息了,只能从对方的鼻息间吸到空气——这小子每次吻人,搞得都像是谋杀!操!
——他已经意识到这小子,李少闻,不是一般的阴毒——既便是好意,也难以消受。
周慈不敢翻脸——没本钱凶,这时就扭过头去,沉默得居然心酸了。
心酸之至!
周慈想不通,一个温老七是这样,现在这个李少闻更甚——欺人更甚!一个一个都是这样!好像是自从去年应了国民饭店那一顿讲和酒的夜晚过后,一切都出了轨道。他,周慈;他,温子周;他,李少闻……他他他,他们都大不对劲了!
这是什么世界呀!看着他长大的和他看着长大的——都是自家人,一家人!家贼难防——他从来没有防过自家人!一次又一次,都是自家人算计自己!自己是男人,说贞操那是笑话,想得开是自己大度,但是,人都有个限度——底线所在,不带这样欺负人呢,不是自己没哭就不痛——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很痛——心痛,有两把刀,一把上面刻着“七哥哥”、一把上面刻着“好儿子”,分别从自己身上第四对肋骨那里一一插入,“两肋插刀”,肝肠痛断。
周慈真是痛,痛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而李少闻和干爹亲热了到最后,就见干爹闭目长仰、不发一语,神情苍恻。
他有些动容,这可不像干爹呀——干爹从来没有露出这种神情,毕竟是一起过了十几年的亲人,干爹虽然看着老成,但,那是故作老成——伊本质上似乎天真到底,在十六那年就原地定型了,是一颗装在男人躯壳里的少年心。
李少闻大约也是尽了兴,想了想,他想想也不差这一时半刻,随即“偃旗息鼓”、“鸣兵收枪”,他见好就收——也可以说见势不妙,男人从干爹身上翻下来,赤身裸体,四只手脚爬到对方身畔,李少闻歪歪头,将一只手搭在干爹汗津津的胸口上,抚了两抚,干儿子语气是试试探探的:“……干爹?”
干爹闭目不语。室内一片昏暗——窗帘全部拉上,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麝香气息——男人的精液味道,混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这个氛围太奇异了,周慈感觉自己的头脑很麻木,突然开动起来是很辛苦的一件事,然而周慈心中有刺,不得不吐,这时就费力出声,说了一句:“你,别叫我干爹——没有上床睡过觉的父子。”
——他语声轻轻,心平气和,真的没有做夫妻的父子。
李少闻正要讨他好,这个时候,床第之间,枕席之上,自然没有拂了人家意思的心,他是自自然然地“哎”了一声,微微笑着唤了一声:“阿慈。”
李少闻叫来了小十六。
十六进门时,看到大哥哥疲倦而安静地仰面躺在四柱大床上。
现在少闻哥哥那做派就和先前大不一样了——他坐在床边,老实不客气地架起一条腿——非常地“老太爷”。
老太爷居高临下,轻佻地拍两拍阿慈的面颊:“侍候的人来了,阿慈,我抱你。”
李少闻抱着阿慈进了大浴室,十六在后面慢慢地跟了进来,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少闻哥哥。”
他声音慢吞吞的——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因为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眼前人。
——眼前的这个,少闻哥哥,这可真是见鬼了——怎么一觉醒来,天就变啦,少闻哥哥居然制住大哥哥,自己偷偷跑去叫巡捕房的人过来,哪知几个听差荷枪实弹地过来,见到少闻哥哥就是“十五爷”长、“十五爷”短的,笑模笑样,而十五爷就大大方方地赏了人家几块银元法郎的,十五爷口中又是笑又是说:“诸位,辛苦来一趟,来来来,这是点心钱。”
十六趴在门缝边,眼睁睁看着所谓的“救星”被十五爷笑脸打发走了,然后,十五爷背着手踱到门口,日光之下,男人脸上似笑非笑,嘴角勾起来的弧度特别邪气,轻轻睇了小十六一眼——十六遁了,给吓的。
十六现在也给吓的:“少闻哥哥?”
少闻哥哥让十六给大哥哥“吹箫”。
李少闻靠在梳妆台前,闲闲的,把手抄进袖子里——他是一身长袍打扮,头发披散开来,露出来的眉眼都浓秀,蓦然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十六,帮大哥哥洗干净了没有?”
十六蹲在浴缸前,正拿着一条大毛巾帮大哥哥擦头发,大哥哥半坐在浴缸里,一条伤腿伸出来,就搁在一旁的矮几上。大哥哥身上已经被他仔细地搓过了——特别是下身,十六面不改色,把手指伸到大哥哥后面的甬道里,将红的血和白的精水都掏出来,然后舀起一瓢水,冲了个干净。
这时听到少闻哥哥的问话,十六按下打冷战的冲动,他平静的、口齿清楚地进行了回答:“帮大哥哥洗干净了。”
大哥哥是个神魂出窍的神情,长久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又或者置身事外,灵魂浮在半空中凝视着自己的一具肉身——肉体凡胎而已、怎么就这样招人——睡呢!
周慈只有在十六的衣袖不小心拂过他的伤腿时,才施舍一般地掀掀眼皮,看了一下。
他看了一下,接着重新阖上了眼睛,无言以对——干脆沉默是金。
既便听到李少闻在一旁轻轻佻佻、仿佛调侃一般地笑言道:“阿慈,你说过——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应该的,我这个正室侍候完了,该轮轮人家小十六了!”
正室笑笑地瞄了阿慈的伤腿一眼,口中又补了一句:“当然,阿慈要是可以的话,真刀实弹地提‘枪’上阵,也未尝不可嘛!”
周慈听了这话,单是沉默,面上还保留着上一刻的麻木——这都是什么事呀,一团乱麻!
他找不到一把“快刀”,又没有“慧剑”,蠢人有笨法,“百言不如一默”,闭嘴就是。
十六单膝下跪,一面扶着大哥哥胯间的家伙,一面又含惊带怯地看了两看少闻哥哥,犹犹豫豫、试试探探的——不知道该不该下嘴。
——上次,自己只是趴在大哥哥身上,就被温七哥哥踹青了肚皮;这次,轮到少闻哥哥了,少闻哥哥这是说真还是说假呢……
少闻哥哥说真的:“小十六,吃你的。”
李少闻说着,目光落到眼前这两个哥哥弟弟身上,真是一双壁人,他想,天造地设——都很骚。
他想着,眼睛看着,男人不抄袖子了,改而抬手抱胸,斜斜靠在原地,脸上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
李少闻看到小十六跪在阿慈跟前,口中含着阿慈的家伙,吞吞吐吐,偶尔呛两声,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直滴到浴缸里。
而阿慈仰躺着,半死不活,胯下那家伙也是半软不硬——丝毫不起情欲。灯光照耀下,周慈面无表情,目光涣散——仿佛两潭水银一般流泄下来,里面都是粘稠、浓重的……冷漠。
李少闻想,这可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一家人!“一锅烩了”!
——他面色古怪,男人内心深处的那头野兽在大声咆哮着,“作乱”的感觉、挑战禁忌的感觉……太有意思了!
接下来,李少闻开始忙碌起来。他如今是“十五爷”,要务缠身,不得不离家出门,四处应酬。而周慈困在一座周公馆、困在一张轮椅里,吃饭喝水都要人倒,都快懒成一个……傻子了。
傻子无所事事,闲得发慌,故而格外忧虑——想东想西的!
——他寂寞死了。
时光进入五月,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周慈莫名其妙地收到十六的告知,门外有人点名要找大哥哥,大哥哥十分诧异。正好这日周慈闲出屁来——没有李少闻在身边一口一个“阿慈”地缠着,周慈由着性子地转着轮椅,这里转转,那里转转,百无聊赖、想出一朵花来。
他衣裳洁净地坐在院子一隅,这个时节,阳光并不刺眼,天气堪称“和煦”,周慈晒着太阳,无所事事,然而心事重重,面对着大好时光,他无精打采,这个时候十六走过来,在他面前站住了,带来一片阴影,十六弯了弯腰,轻声细气地报了来客的大名:“有位西安来的江怡声先生,点名找大哥哥。”
大哥哥把“江怡声”这个名号在心里“过”了一圈,过了又过,末了,男人是又惊讶又意外地笑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我和这位江先生并没有打过交道啊。”
自己和这位江先生并没有打过交道,不过没关系,这一秒开始打也不迟嘛!周慈忖度道,聊胜于无,有人上门拜访,于情于理——都该请!
他让十六把来客请进了大客厅。
08.救星
大客厅里,来客开门见山。江怡声先生很温和地说开了:“周先生,在下是受人所托。”
他自称在下,风度谦谦,神情不温不和,姿态非常从容,语声轻轻、一团镇定。江怡声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衬衫长裤打扮,鬓头鬓尾乱蓬蓬的,坐在主人家面前,然而该宾客丝毫没有一种拘束、忸捏的样子,江怡声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面,笑微微的、温和地看着对方:“周先生,请先节哀。”
他一直很温和:“我要告诉周先生一个噩耗。”
江怡声顿了顿,然后说:“周先生的六师兄——我的同袍,孟六,孟先生,牺牲了。”
孟先生是在一次地下活动中,被敌方设立在重庆的潜伏组织,一举暗杀。
作为一个革命党,孟六本人早有觉悟——身首异处、客死他乡的觉悟。
有这个觉悟,自然一早都写好了遗书。他是草莽出身,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就连名字也是草草按着师兄弟里的排行叫了去,孟六——孟什么呢,还是孟六。
孟六的遗书,很简单,就是一个口信:江参谋长,劳烦你告诉我师傅一声,弟子走了——问心无愧!
江参谋长,江怡声虽然在军中是这个叫名,事实上却并没有担着一个参谋长的实职——他是个文人,不懂打战。老久前,他是被上海的王先生介绍给了西安的傅主席,在傅主席身边,担着一个类似于军师、幕僚和文书的职责,在这几项职责里,这一次,江怡声是担着“军师”的头衔,作为傅主席的代表,该代表带了一张委任状,在这年的五月,抵达天津卫,正式给留守大沽口的温师,发了一个中央军的番号,领着中央的粮饷。
在此之前,温师叫名说是师,其实根本没有一个师的规模,无非是温师长当年占山为王,继而弃匪成兵,是一路野军,准确的说,是杂牌军。这一支杂牌军自己管自己口粮。温师从上到下,都是一起跟着温师长做买卖——本来就一直往关外倒卖大烟,目前温师长衣锦荣乡,就跟本地的大佬“蛇鼠一窝”了,专为黑帮商队走私护航,抽取暴利。
群龙不能无首,顶头老大突然挂了,身为老大的亲信兼心腹,副官长是雷厉风行地草草拟了一份电报,直拍西安。
他从西安来。
他说,六师兄牺牲了。
周慈一直知道几个师兄弟都是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仿佛都像是活在了传说里面——神出鬼没。
——既然如此,那就一直“神出鬼没”下去吧——反正自己心里明白大家都活着就好啦!
——如今这个世道,能“活着”就堪称一桩事业了!
而六师兄功败垂成,未能事业有成。六师兄——孟六死了,周慈有些恍惚,极其突然地,他居然想不起来六师兄是个什么样的音容笑貌——六师兄离家离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