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跳,不由得一惊。将手中的东西丢下立刻跑了出去。
心中有些惶恐,娘子不见了,现在连耀儿翠心和阿元都不见了,他在笨也不会觉得事情会很简单。
他毅然决定要去京城一趟了,他一个人,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姐姐的事情更不能再继续坐视不理。
而此时的顾青翼,正在庶洲的某个客栈里靠窗若有所思。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巫门如今愈发的大胆,几个月前阻挠自己对楚家的杀戮,现在又来抢他的宝藏。只是,不知他们为何处处与皇室作对呢?
自己答应那人,皇位与宝藏自然要双手奉上,派去的探子说蓝水凝被藏在山里的一处院落,似乎楚一也在那里,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呀……
或许,要再等几天了。
此时日头西斜,黄昏将至,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垂眸看着楼下形形色色的行人来去匆匆。
忽见其中一抹白衣儒雅的身影,脚步匆匆,他眉毛一挑,沈奕书?
他微微沉思了下,对暗处的人道:“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很久没有见到沈奕书了呢,虽然皇室没有昭告天下捉拿沈家人,但父皇的死亡却不能轻易罢休。牢里的沈奕兰还没有来的及处置,如今沈奕书送上门来,正好一网打尽。
到时,便可为父皇报仇了。
沈奕书跑到马行,买了一匹快马,出了城门便朝京都狂飙而去。
他不识路,一路问了不少人,这次几乎是披星戴月的赶路,竟然在十日内赶到了京城。
昔日的状元府早已被官府的封条贴住,许是心中的感觉,他觉得此时的状元府上面蒙了一层暗色的灰尘。
物非人非,那时姐夫刚刚考上状元之时是何等风光,圣上大手一挥,毫不吝啬的赐其一座豪宅,而那时的姐姐也总算当上了官太太,日日戳着自己脑门“作威作福”。
可笑那些开心得意竟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沈奕兰,究竟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狠心敲碎姐夫的状元梦?而朴录之,又要有怎么的胸襟,才甘愿放弃十年寒窗所得来的一切,与姐姐一同走上这条路?
看着上方状元府三个大字,沈奕书有些落寞的黯淡了眼眸,姐夫入朝为官,花忙镇的人都在絮叨,如今落入天牢,更是落定了姐姐扫把星的口实。
“喂!”肩上忽被一拍,沈奕书一跳,回头看去,只见颠老儿蓬头垢面的站在他的身后,皱着眉毛问道:“小阿书,都告诉你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能有点警惕心呢?”
颠老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头上的草屑也跟着人的心情气呼呼的在头发里面舞动。
沈奕书看到他,眼神更加暗淡,闷闷道:“我把他们都弄丢了……”
“怎么回事?”
沈奕书大概的说了一下,表情很是沮丧,心中又烦又闷,却听颠老儿道:“你也不要担心,耀儿那小鬼古灵精怪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现在我们要商量的是怎么救出你阿兰他们,天牢守卫森严,我去了几次都没能进得去。”
颠老儿带着沈奕书去了客栈住下,自己也要了间客房好好梳洗了下。
沈奕书坐在屋内,表情空空茫的,他完全没有一点主见,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求助谁,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这件事。
他好想娘子,如果娘子在身边,一定知道怎么做的。
对了,他的岳父!
他眼睛一亮,是呀,他的老岳父可是古国左丞相,有他在,还怕救不出姐姐么?
颠老儿听了他的说法却是冷冷一笑,道:“阿兰入狱,他一个情都没求,你以为你的岳父真的会帮你么?”
沈奕书完全不信:“蓝相很慈善的,我是他姑爷,姑爷有事,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小阿书,你还不懂么?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还会认你这个所谓的姑爷?”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娘子为何会失踪?”
沈奕书懵了,呆呆的看着颠老儿的嘴巴一张一合。
颠老儿见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无力的骂了声“呆子。”
随即,他道:“我实话告诉你,蓝水凝其实就是整个宝藏的牺牲品。”
沈奕书仍然不懂:“宝藏?”
颠老儿无奈,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只道:“总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岳父不是什么好人,你这次来京都,若是被他知道,只怕也少不了要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沈奕书皱眉,觉得颠老儿实在有点奇怪,似乎再见到水凝之后,他便一直很排斥蓝相,这是为什么呢?
他不得其解,便又转了个话题,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姐姐。”
“顾青夜和我们没有什么大仇,你姐姐暂时还是很安全的。”
沈奕书有些无语,姐姐都把他父皇砍了,还不算什么大仇?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颠老儿笑了笑,道:“你现在好好休息一下,等到了时间我再通知你。”
是夜,繁华的街道也归于平静,而在这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官兵搜查的声音。
沈奕书立刻警觉的坐了起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今晚,又没有睡着。
“官爷,这大半夜的,出什么事儿了?”
他听到小二的声音充满了惊慌。
“我们收到消息,有钦犯投宿于此,特来看看是真是假。”
“钦犯?”小二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而后又迅速的压下嗓子道:“不知什么样的钦犯,值得官爷这么半夜的不休息?”
“刺杀康和帝的同党,就在你这里。”
沈奕书的心蓦然吊了起来。
完了,自己今天才刚刚来到,究竟是谁告的密?
他心慌的打开窗户,打算跳窗逃走之时,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抓住,颠老儿一把揪住他,丢到床上道:“好好睡你的,跳窗?你故意吸引他们注意呀??”
沈奕书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闭上眼睛却不敢睡着,他听到隔壁的人大多都被吵醒了,不知,自己会不会暴露呢。
蓝水凝觉得自己这些天真的是很受欢迎,先是被巫门囚禁,而后就连太子殿下也来凑热闹,放火烧了巫门分舵,逼得楚一不得不再次将自己带上路。
马车颠簸,蓝水凝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腹部时不时痛上一下,更让他觉得难过。
耳边还有楚一在不停地用那种诡异的温柔嗓音嘘寒问暖,更加让他感觉心力交瘁。
但愿这几天的跑路不会影响到孩子,他微微一叹,此时什么都不想再去管了。
“蓝公子,你说我要把你藏哪儿才好呢?”
楚一的脸突然靠近,蓝水凝冷冷的看了一眼,闭目,侧头,躲远一点。
楚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残忍的笑意。
“他们奔的,便是你身上这藏宝图罢。”
“若我将你身上这痕迹刮了去,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轻松一点?”
第五十八章:所谓真相
蓝水凝的眸子淡淡的,表情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听了楚一的话,他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讽笑道:“若你以为,区区一份藏宝图,便可达到复国的目的,那也真是太天真了。”
楚一听罢,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如今的巫门纵使再多的高手,也不足以和一个国家抗衡。”
“楚国已是过往,何况,建国之基本,为的也只是黎民百姓罢了,复不复国又有什么差异呢?”
蓝水凝微微一愣,诧异于他的说法,以及洒脱的表情。
“我若是真的想复国,早便剥了你的皮,哪还容你带着宝图四处招摇?”
楚一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表情再次恢复冰冷,又道:“听说沈奕书去了京都,想必,顾青夜不会饶了他吧。”
蓝水凝一僵,沈奕书,去京都作甚?
这边楚一却又不慌不忙的道:“你还不知道吧,沈奕兰刺杀康和帝已被收入天牢,不过咱们的现任天子也真是沉得住气,居然到现在还没说要怎么处置他们呢。”
蓝水凝的心里蓦然一跳,脑中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他勉强镇定心神,道:“我们是要去京都么?”
楚一微微一笑,道:“不巧,我不打算去京都呢。”
蓝水凝沉默了下来,心脏被揪的紧紧的,顾青夜,千万,不要伤他们……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的。”
蓝水凝略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六月的京都,一如既往的热闹,楚一一行人在一家客栈住下,蓝水凝靠着窗棂,眸光暗淡的看着下面的行人如织。
从小到大,他从未怀疑过父亲的偏爱,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像娘。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从另一方面来审视这份所谓的偏爱了。
父亲……
门被轻轻推开,蓝水凝下意识回头,即使知道,自己改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可是,他还是不敢直面看着那个老人。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老人,他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早上说过要回蓝家,当时楚一没有同意,不想,竟去为他请了蓝相过来。
“爹……”两个人面对面站了半晌,还是蓝水凝率先开了口。
他眼睫低垂,温温雅雅的笑:“好久不见。”
蓝相看到他的时候,先是一惊,而后慢慢镇定下来,复杂的眼光看了眼他的腹部,才漫然道:“嗯,是你找我?”
蓝水凝上前倒了杯水,待蓝相坐下后,屈膝跪下,轻轻叩了三次首。再抬起头时,只见他雪白的面容带着惨淡的苍白,他的表情却依旧是云淡风轻。
“今日这三拜,便请爹爹告诉孩儿,这一切,是为什么?”
蓝相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三年前,沈家被灭门,谁是幕后主使?”
蓝水凝仍然跪着,腹部的重量压得的身子有些酸痛,却始终一动不动。
蓝相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再说。”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蓝相伸手将他扶起,才缓缓开了口。
沈家历代行医,是为诸人乐道的楷模。
当年朝阳帝埋下宝藏一事,也只有左右丞相与顾朝阳三人知道而已,蓝相和安王交情匪浅,一直对顾朝阳陷害安王一事耿耿于怀,在听说了东方和说过的那句“百年之内,古国定会改朝换代,顾氏,势必破败。”之后,蓝相暗地里便打起了小算盘。
东方和卜得万卦,无一失策。
蓝相自认是聪明人,又得东方和这一句,在朝阳帝去世后,便与安王有了私下往来。
静妃进宫,得宠,皆有蓝相一份苦功。
后来,宝图遗失,康和帝命人去寻,与此同时,蓝相夫人突然中了贼人暗算,不离沾身,蓝相心急如焚,四处寻医之际,正逢蓝夫人早产又难产,那时恰至庶洲,沈令勤医者仁心,当下为其接生救命。
那次之后,蓝相与沈令勤结为亲家,约定十八年后拿信物去娶妻。
而后蓝相回京途中遇到盗走宝图的贼人,当下便说想看一眼,那人疯疯癫癫却对他很防备,最后蓝相无奈,只说让夫人看一眼便好,自己则招呼那人喝酒吃肉。
说到这里,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没错,这疯疯癫癫盗走宝图的人正是神偷颠老儿。
前文有提到,蓝夫人曾是公认的古国第一美人,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五岁便能吟诗作对,且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当颠老儿喜滋滋的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损失便骗得了一顿好吃好喝时,蓝相却在暗中让沈夫人用一种隐形药水在小小的孩子身上画下了宝图的真迹。
他选的,恰是阴阳体质又遗传母亲一半毒素的蓝水凝。
蓝相与沈家,本应是一对和睦的亲家关系,奈何十五年后的某一日,康和帝突然盯上了蓝相,那时的蓝相不可谓不惶恐,生怕自己藏起来的这份宝图会泄露出去。于是在发现盗走宝图的颠老儿和沈家有关系后,便递上密函将康和帝的目光引到了沈家,借由帝王的怒愤将其一家除去。
蓝水凝安安静静的听着,一语不发,良久才道:“那么,沈家会来报仇,你想必也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了?”
蓝相点了点头,道:“是。”
“所以,你早就料定,沈家总有一天会彻底灭绝,在我和沈奕书在一起的时候,便也不多加阻拦?”
蓝相顿了顿,有些干涩道:“为父没想到……”
脆弱的女儿与倔强的儿子,既然有选择,蓝相自然会选择伤害较小的那一方。反正,都是男人,亦不会损失什么。
即使,早便知晓自己的儿子体质特殊,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清绝的儿子,竟真的肯为那个傻子生孩子。
蓝水凝垂下眸子,原来呀,蓝水凝,才不是那个一直受宠的孩子,原来,蓝水凝从一出生开始,便注定了一生颠沛么?
纤手轻轻抚上圆润的腹部,他缓缓道:“那么,请爹爹救救相公一家人。”
依旧温软的嗓音,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失落。
蓝相微微一僵:“凝儿,你堕了胎罢,从此与沈家两不相干,好么?”
瞧呀,这就是那个所有人口中温和慈善的蓝相,是古国的相爷。
蓝水凝突然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淡漠的眸光流转,他笑得很是畅快。
“呵呵,相爷在开玩笑么?蓝水凝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谈何两不相干?”
“如今陵王已是一国之君,他心心念你,你放着荣华不要,难道想跟沈奕书一起去天牢等着斩首?”
蓝水凝缓缓止了笑意,望着自己的父亲:“沈奕书,也进了天牢么?”
“是的。”
蓝相微微一叹,握住他的手,劝道:“陵王待你,哪里不好?你非得跟着一个一无是处的傻子做什么?”
“他不是傻子,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蓝水凝忽然站了起来,双目含了水光,再也镇定不了:“我与陵王没有可能,我要的从来都只是平凡的沈奕书而已。”
“从小到大,我从未向你求过什么,现在,我求你,救救他们。”
他再次跪下,眼泪蓦然坠落在地板上。心中狠狠的揪了起来:“只要你救了他,从此,我便如你的意,你不用为我这个丢人败祖的怪物感到难堪,不用再隐瞒我是你儿子的事实,我会离开,远远的,求你。”
这是今天,他第四次叩首,腹部挤压的难受,他抬起头来:“爹,求您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一向冷淡的二子落泪,下跪,蓝相轻轻抿住唇,却气的浑身发抖。第一次见他落泪,第一次下跪,却是为了一个男人。
蓝相气的拂袖而起,沉声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救他,你若真想与我断绝父子关系,也随意。”
蓝水凝伸手想要拉住老人的衣袖,腹部却陡然一痛,手指蓦然紧缩,他倒抽一口气,按在了腹部,眼睁睁看着蓝相离去,泪珠如雨般急速落下。
原来,沈奕书,竟已在自己心中占了如此大的位子,原来,仅仅只是听到他入狱的消息,便止不住的心慌意乱,甚至害怕到落泪。
沈奕书,蓝水凝想你了。
很想,很想。
第五十九章:太子之死
古国建国百年历史,历经几代帝王,风雨不可谓没有经历过。
而如今的天子却突然决定要改国号,彻底的让古国成为了历史。
太子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即愣住,随即马不停蹄的从庶洲赶回,打算找三弟讨个说法。回到宫内,得知顾青夜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他想也不急于一时,便率先回了自己的额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