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饱餐了一顿，可以说是相当久以来的享受了。近一段日子，不是大饼就是大饼，来到这个时空以来，大饼成了除白菜之外，展容害怕的第二样食物。所以，虽然听从苏昕昱嘱咐没敢用太多肉食，以防难以消化，离开大饼还是让展容感叹了一番生活的美妙。吃饱喝足又滚上床想要休息，怎奈翻来覆去总是赶不走脑海里那张脸。说来也奇怪，没见着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想，近两个月也就这般过来了。可真正见到了，反而觉得分开一小会儿都难过得慌。展容把枕头蒙在脸上，立马嗅到了那谁遗留在上面的不甚明显的味道，昨夜的那什么不由得浮现……啊没救了！

翻身坐起，穿了鞋子又把身上的衣服拉扯整齐，慢慢活动活动疲累的腰部，展容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做。虽说苏昕昱再三强调，这件事情基本算是解决了，展容还是有些难以安心。这件事情的发展轨迹还是有些扭曲：自己会胡番阻止之前胡番皇室那些背地里的动作，以此作为条件改变以睿王爷为首的戍边将士对自己身份的看法。可是，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苏昕昱收到假信，御驾亲征。现在，挖出了送假信并且试图挑起两国争端的人，却被苏昕昱认出是舅舅，即丽妃娘娘的哥哥。于是，等于说现在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可是，自己的身份不是胡番世子么？虽说之前也有考虑过被人认出来，在城里转悠的时候甚至会做一些简单的变装。但是，事实证明，这些完全是不必要的。因为民间基本上没几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号。甚至有几个人在提起几年前前去和亲的世子时，还以为是某公主。于是，对于自己的身份，展容有了一些大胆的猜想。难道自己本就不是胡番皇室中人，只是临时安了一个名号送过去的？

想给自己早些事做的想法在这里打了个弯儿，这次胡番之行，回去了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来了。虽说这具身体目前是自己在用，他之前也是有家人、有根的。趁着这个机会帮他看看，就算实际上很难做些什么，也能让自己少一些愧疚。

估了一下时辰，大概也就是日中的样子。扒拉出自己的财产，不用担心食宿的感觉灰常好。交待了小二几句，嘱他若是见到苏昕昱帮忙捎个口信，慢悠悠地出了客栈。集市已经淡下来，春日午间的日头照得人想睡下去。路边小摊的主人时不时吆喝几声，要么就打个呵欠，挤出几颗眼泪挂在眼角。展容一路走走看看，看到卖烟叶的，喜滋滋地掏钱买了一小捆儿。

“大爷！”展容冲抱着双臂坐在大门口太阳底下眯眼的看门老爷爷扬扬手里的东西，“您老看看这个合不合口儿。”

看门大爷从小憩里回过神来：“东子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哥找到我了，今儿他有事儿，我就过来看看您。”说着，熟练地装好一锅递给他。

跟大爷的聊天让展容确定了两件事。第一，目前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苏昕昱御驾亲征的事情，至少连一位贵族的门房都不晓得，那平民百姓知道的肯定是少之又少的了。第二，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胡番王室的事情，对于三年前的和亲也只是略有耳闻，仿佛没有掀起过太大波澜。

一边反复思量着这几件事情，一边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传说中的窝点。哦，那天在巷子里还被苏昕昱强吻了。展容蹲在墙角，对自己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走到这儿来的。然后，然后看到苏昕昱出来了。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打招呼，就看到一位络腮胡大叔紧跟着走了出来，而络腮胡大叔的身后，跟着小月。

就算神经再怎么大条，展容也能看出小月现在站着的位置意味着什么。原来，小月竟是舅舅那边的。展容觉得自己应该是愤怒的，可实际上他只是感觉心里一阵一阵止不住的寒意。小日子和小月对他而言，绝对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这样的感情跟与苏昕昱之间的不一样，但是同样可以用无可替代来形容。

不知道蹲在那里多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搂进怀里了。“容容，蹲在这里做什么呢？”

展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搂住苏昕昱的腰，有些幼稚有些可笑，可就是想要这样，仿佛这样就不用去想不想遇到的一切。

苏昕昱揉揉小孩儿的头顶，走过来就看到小孩儿像一朵蘑菇样长在路边，甚至自己弯着腰盯了他半天，还是一点反应也无。心里大概猜是怎么一回事，看到明显鸵鸟样的小孩儿，调侃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该饿了吧，回去吃饭？”

见小孩儿没反应，苏昕昱手掌下移，捏住他小小的耳垂揉弄，待要再开口，还未出声，就被小孩儿突如其来的吻封了口。展容抓着他的肩，伸出舌尖儿把他的嘴唇添得湿漉漉的，又辗转咬上了他的下巴，一小块一小块儿地咬，咬过之后舔一舔。半晌，又回到那一双唇上，贴在上面轻轻磨蹭。苏昕昱感觉有什么滴进脖子里，低下头，果然看见小孩儿眼泪往下掉。

苏昕昱用手背抹去他脸上那两道湿漉漉的水迹，心里有些抽痛。好像容容在自己面前落泪的次数特别多，是太信任自己，还是，自己太弱，根本无法护他周全？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片刻，展容小狗一样把脸放在苏昕昱手上蹭了蹭，仿佛对自己掉眼泪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两声道：“回去吃饭吧，真是饿了呢。”

苏昕昱站起来，展容也试图起身。结果发现蹲太久，腿都麻掉了。于是拉着苏昕昱垂下来的手借了点力，站起来后想要松开，未能成功。感到小孩儿没再试图挣开，反倒是紧了紧手掌，苏昕昱好奇地望过来。展容赶忙扭头往前走，一边叨叨诸如晚上吃什么之类。见小孩儿已经缓过来，情绪一派光明，苏昕昱顺着他的意没再提什么，迅速地靠过去啄了一口泛红的耳朵。

展容脚步顿了顿，反应过来不客气地亲回去，虽然面红耳赤，嘴巴上不饶人：“这里没人认识你，更不会有人认识我。谁怕！”

话音刚落，就看到迎面那位几天前遇见的送柴大哥，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己。于是，顾不上说什么，展容拉着苏昕昱就跑。真是，人品问题……

40.代人受过

知道不会等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小月了。展容从客栈房间出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在这里很普通的装束，裹着的头巾是鲜红色，就像一簇跳跃的火苗。觉察到有人看自己，小月抬头望过去，就看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展容。

果然是知道了吧，不然，照着主子的性子，他一定会欢乐地扑过来的。小月有些苦涩地想着，见展容没有再往下走的意思，定定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就转身往房间走。小月暗地里叹了一口气，上楼走到他的房间门口。伸手敲了敲，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主子，小月求见。”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屋里的人有回应，小月有些悲哀地想，本来主子是罪讨厌这些虚礼的。就再逾矩吧，推开门果然看到他背对着门口坐着，即使觉察到自己进来，却还是一动不动。小月转身掩上门，取下头上的纱巾，又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放在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旁边，然后才跪下，以额触地：“主子，小月知错了。”虽然心里知道这不过是自作自受，明知道主子为了和平解决两国纠纷，吃了多少苦，最终确是自己负了他的信任。可是，当真切地体会到主子的冷淡之时，却是那般难以忍受。不由哽了声音：“主子，小月知罪。”

展容已经听苏昕昱讲过这一切，他知道小月为报兄弟之仇难免激愤，可是，竟然会糊涂到不管两国百姓死活的地步，这已经不仅仅是背叛自己那么简单了。“我知道你想要为兄弟报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成功挑起两国战火，就算胡番王室果真在这场战争中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些无辜受牵连的百姓又算什么？他们又该向谁去讨回这笔账？”

“小月愧对主子……”历经沙场习惯厮杀的庭月将军，此刻只是尽量伏低身子，仿佛背上有着难以承担的重量。这一切原本都是计划得好好的，甚至当时在最终做出决定之时就已经顺带做好了被谴责的准备，可是事实上这份谴责的重量根本不是自己想象得到的。

“作为胡番王室一员，我没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你。可是，就算现在已脱下戎装，曾为将军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应该守护的是什么不是么？”展容想如果可能，真的不想这样跟自己的亲人这般讲话。手里拿着的是进军营那天，赵印给自己的令牌。自己当日为追着苏昕昱他舅，匆忙之下拜托一位士兵带给小月报平安的，真是讽刺，却成了隐瞒自己行踪的最好一张牌。

“我只要一想到你已经知道我在哪儿，就很放心，甚至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婶婶。小月，我、你，还有小日子不是一家人吗。”展容觉得自己这样一幅审判者的姿态实在是可笑，明明仿佛只是几天前，大家还在一起那么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听苏昕昱说，赵侍卫因为‘弄丢’我，已经自行求罚，连降三级。要不是消息及时澄清，赵侍卫根本没办法再撑下去了吧，战火现在已经烧起来了吧。小月，你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月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主子，最终让我放弃的，不是赵印，而是……您……”就算是厚脸皮吧，就算是没廉耻，“主子，小月，小月没办法背叛您……”

苏昕昱算着时间回来，推门进来看到侍立在一旁的小月微微低着头。觉察自己进来，行了跪礼。容容却是拉着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让她先出去。这算什么，还怕自己降罪于她不成？小月抬头瞄了自己一眼，两个眼眶都是通红的。见自己没有反对，微微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苏昕昱，小月的事儿不要张扬好不好。你看，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成……”

“你瘦了。”

“啊？”展容愣了愣，转了半天弯儿才明白过来，苏昕昱这是在怪小月扣留自己行踪，导致自己受苦半个多月。不由又红了面皮：“没事儿，这是长开了……”喃喃了一会儿，不知所云，忽然发现苏某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熟稔地叼着自己的耳朵玩得不亦乐乎，“咝……别咬啊……唔……”

“要朕不说的话，爱妃拿什么来换，嗯？”

“随……随便啦……”我擦，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绝对有昏君的潜质，这枕边儿风算是吹成功了？那自己算什么？美色误国的妖孽？就长成这样儿的？

“随便？”苏昕昱饶有兴趣绕着那一小截儿后颈嗅来嗅去，惹得展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就算过分也没事儿？”

“嗯。”

“就算用上婶婶给的那些……也可以？”

“……你还把那些东西带来了？！”展容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不是御驾亲征么？为什么会带着这些东西为什么？！

“不是之前的那些，是在皇叔那儿，婶婶重新给的。”叼住耳后那一小块儿皮肤，拿牙齿细细摩擦，“可以么？”

“……随便你。”

“容容真好，朕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小月的事的，尤其是赵印。”

“喂……苏昕昱你等会儿……现在不行，还没天黑……嗯唔……”展容试图踹开那只，“皇祖皇宗说过了，不能白日宣淫！”

“没事儿，他们看不见……”

苏昕昱，你敢再无赖一点么？！

“小月，你知道我母亲住在哪里么？”展容趴在被子上百无聊赖，喵的苏昕昱个没节制的，实在是太乱来了。

“主子，您的母亲确实是已经仙逝，这么多年都未能有音讯，您还是放弃吧。”

“我母亲她……究竟是怎样去世的？”原来，这位世子竟是没有母亲的。难怪会被挑中送去和亲。

“据传，应该是被王上宠姬毒杀的。主子，您之前不是还以答应和亲为代价，要王上废了那位宠姬么？”小月对主子今日的问题有些奇怪，不由多问了几句。

“哦，没什么。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不是胡番世子？“小月我饿了，你给我拿点东西上来吃好不好？”

“嗯。主子想要吃点什么呢？皇上吩咐您现在不能用太多。”

“除了大饼，什么都行。”真是的，不给我吃饱，还说我瘦了，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41.日子

“皇上，赵印求见！”

“宣。”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

“噗……”见对面的苏昕昱被喷了一身水，展容放下茶杯捂着嘴咳咳，“对……咳……不起……”这声娘娘实在是够犀利，杀伤力啊。

苏昕昱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抹掉水迹，微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展容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挨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脑袋，拿自己的袖子轻轻擦，慢慢擦。开玩笑，要是被抓住把柄，指不定晚间要被怎样折磨呢。

“皇上，属下有事相禀。”赵印没有抬头，耐心地等着那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完了之后才开口询问。

“说罢。容妃在这里不碍事。”见小孩儿要恼，苏昕昱眼明手快地拽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熟稔地横过他的腰把他圈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擦你个流氓！这样成何体统！”展容介于赵印在场，不敢大动作，挣扎不开不由对着苏昕昱的耳朵咬牙切齿。

苏昕昱心情甚好，面对威胁纹风不动，横在小孩儿腰间的手抚上他的背，来回摩挲。索性把下巴搁在小孩儿的肩窝，见小孩儿的侧脸跟耳朵腾地红了个透，不由爱怜地轻啄一下：“乖乖的。”

“启禀皇上，我军已整顿完毕，睿王爷业已拟定战书，只待您一声号令。”

感觉怀里的小孩儿瞬间僵硬，苏昕昱凑到那耳朵边儿上轻声说道：“不会打起来的。容容不相信朕？”

展容摇摇头，不留神转动的幅度没把握好，自家的嘴唇跟苏某人的黏在了一块儿。感觉脸庞的急速升温，展容唰地迈过头去，结果后脑勺又磕到了人家的额头。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苏昕昱腾出一只手揉着展容的后脑勺，对他的龇牙咧嘴只是弯了弯嘴角。

“属下……”

“还有事么？”

“没……没有……”娘娘平安着，这是所能看到的最好的结局了。“属下告退。”

“我怎么觉得赵侍卫有一点怪怪的……”待到赵印退下之后，展容一边享受地被摸着脑袋，一边嘀咕道。

“疑神疑鬼个什么呢？”他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吧。

“不说这个。战书跟军队整顿又是怎么回事？”展容扭头盯着苏昕昱的眼睛，“不是已经弄清楚了么，这件事情跟胡番没有直接关系，而是丽妃娘娘旧部的挑拨离间，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这次的事情是舅舅做的，但是之前的种种劣迹却是胡番王室所为。一边联姻求和，暗地里杀我特使、屠我百姓，容容以为小月为什么会放弃将军身份？胡番那群贼子，甚至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子民都不放过！”见小孩儿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这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