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的担忧和奔波在彻底放下心来的这一刻终于袭来，掖紧被角，和往常一样的夜风呼啸，不再让人烦躁，却成了最难以抵抗的催眠曲。强撑着睡意挥手灭了灯，收紧拼命往自己怀里拱的小孩儿，苏昕昱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为何当初即使是以泪洗面，母后还是那般义无反顾。真的有一种幸福会让人无力抵抗。

“轻点儿……嗯……痛……慢点儿……”

“很快就好……再忍一下……”

“咝……打不开……痛……”

“没事儿……再用些水润一下……”

“啊……痛……”

苏昕昱无奈地丢下手里的布巾，揉揉那颗因为睡觉而变得毛茸茸的脑袋：“你要是再这个样子叫下去，我倒是很乐意兑现昨晚上的承诺”，顿了顿，看着因为眼睛红肿而睁不开的展容，弯下腰放低了声音，“继续亲下去。”

展容因为苏昕昱突然靠近的呼吸不由向后仰，因为闭着眼，方向感平衡感大减，一下子向后跌进了尚未叠起来的被子上。眼皮肿得掀不开，原来夜哭真的是要不得的。苏昕昱看着一声惊呼之后就又开始神游的小孩儿，倒是真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了：“两个月没见，容容你果然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即使这般，还是能神游天外，啊？”

展容被身上的压迫感唤回神智：“谁让你一个劲儿拿水擦我眼睛，肿了，很痛啊好不好。一见面就欺负人，还不准人抱怨了……”声音戛然而止，苏昕昱顺着贴上去的嘴唇慢慢上移，声音轻得仿佛连自己都听不见：“那是因为紧张，才会控制不住力道。”终于把双唇移到了那双眼睛上，颜色浅淡的稀疏的睫毛仿佛受到惊吓的蝴蝶触角，“太紧张，太轻的接触让人担心这又是梦。”

展容咬着嘴唇，接着发狠一般圈着那人的脖子撞上去，偏差的存在导致在接到吻之前，额头抢先亲密接触了。痛了一下倒也没什么，晕晕乎乎的还不忘念叨：“看，不是梦吧……”

苏昕昱揉揉小孩儿的额头，一边犯晕一边想要笑，这般感觉绝无第二个人能给。

37.山水相交

折腾了好久，展容终于得以重新睁眼看世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夹袄啊行李啊什么的现在都还在米店放着呢，大半夜地跟人跑了，真是青春热血。虽然只是把米店当做一个暂时的落脚点，但是，作为一名有责任有担当的员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以及不告而别是绝对要不得的。于是，在用过早饭之后，展容裹着苏昕昱的袄子（虽然穿在身上像棉袍），俩人儿一块儿去米店辞职。

米店老板虽然无法，但是这个吃苦耐劳的小伙计找着哥哥，的确没必要再在这儿受罪。店内虽然人手不多，但是日常倒还应付得来。再加上那位哥哥不言而喻的强大气场，成精的老板没纠缠别的，当即结了一天的工钱，在小伙计的再三致歉与感谢之中与两人挥手作别。

“米店老板真是好人。”展容拿回自己的东西，不过一套单衣一件袄子。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摊开在苏昕昱眼前，“你看，我在这里挣到的第一笔钱。”

苏昕昱顿住脚步，顺着他手心儿里的几枚铜板看上去，小孩儿笑得眉眼弯弯。早晨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就这样看着他，心里像是长出了一丛草，绵绵软软的，还有些若有似无的痒痒。为什么这般喜欢他呢？好像木儿婶婶这样问过自己。自己是怎么说的？在遇着他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不敢想象这是苏昕昱说的话，有一种微妙的讽刺感。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有容容就好。

“我们先回一趟客栈，把东西收好吧。”展容乐滋滋地，看吧，就算是回到古代，我还是能够自力更生的。绝非废材，可喜可贺。

“嗯。”还是这样生机勃勃比较适合容容。苏昕昱拿过他抱着的包袱，另一只手捉住他空下来的手。

“不用帮我拿，我又不是女人。”展容心虚地前后望望，虽然上午集市上的人不是太多，这样明目张当手牵手还是有些太高调了。

“没当你是女人。”苏昕昱抓牢了他试图挣开的手，“你再挣的话，我就不牵着……”顿了一下，手上猛一使劲儿把他往自己身上拉，“改用抱的。”

展容拿胳膊撑开两个人的距离，苏昕昱真是借着这里没人认得自己，变本加厉地耍流氓。真是欲哭无泪，老大，拜托您认识一下自己的身份，您是九五之尊啊。

于是一脸纠结的小媳妇儿样的展容同学就被苏昕昱一路牵着回了客栈。虽然昨日是一个人来住店，今早愣是从房里走出两位来。对于敢于玩大变活人的客官，店小二保持了敬业的沉默，只是在常人难以觉察的角度偷偷瞄了几眼，在他心里，这又是一对敢于跟世俗抗衡的苦命鸳鸳。

“青天白日，山水相交。这个诡异的柴铺应该就是那些人的窝点。”展容拉着苏昕昱绕了大半个城，凭借着这些天的记忆找到了之前说的地方。

苏昕昱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变了脸色，拉过展容按在身后的墙上，凑上去亲吻。展容脑筋没跟着转，有些愣神，稍微有些回过神来，还没拎清又被亲得七荤八素。从见到面至今，俩人只是发了狠地亲过两回，抱在一块儿也只是纯睡觉，现在贴在一块儿，谁都不舍得分开。于是，在苏昕昱刻意忽视周遭和展容脑袋发晕的情况下，愣是在街角亲出火来了。

仿佛很久之后，苏昕昱气喘吁吁地退出来，舔着小孩儿的嘴角，努力控制继续下去的冲动：“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容容，这次多亏了你。”

“哦。咦……咦？什么意思？你看到谁了？难道刚才是掩饰是障眼法？”展容猛地向后缩，结果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上，极具震撼力“咚”的一声，他悲愤了，晕晕乎乎地发飙，“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见展容龇牙咧嘴的样子，苏昕昱还是没能忍住笑。放轻了力道慢慢揉着他的后脑勺：“刚才过去的那几个人，是……母后的旧部……”

“丽妃娘娘的旧部？那是……”

“这样就能解释了。”苏昕昱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不出所料的话，庭月将军跟着容容进宫就是为了这个吧，难怪能在她身上看到那些莫名熟悉的招式，那些曾经在母后舞蹈中出现过的招式。能在王府换掉皇叔的信，甚至能造出一份以假乱真的出来，庭月将军，是你太厉害，还是，站在你身后的舅舅太厉害？

展容盯着眼前的人，虽然自说过那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之后他就再没出声，可是，为什么会感觉他在悲伤呢。遇见母亲的故人，还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几乎一眼认出，当初该是怎样亲密？现今这样的情境下，只可能有唯一的也是最糟糕的局面，毫无回环余地的对立。展容握上他尚停在自己后脑勺的手，走上前抱住他：“苏昕昱，这不怪你。”

苏昕昱咧开嘴想要笑一下，半途还是放弃了。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那个在生命开端的地方，给了自己那么多温暖和色彩的舅舅，在失去母后的那些日子里整日整夜陪着自己的舅舅，那个作为母后最在乎的弟弟的舅舅……展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就算是当初第一次听他讲丽妃娘娘的往事之时也未这般。那个半途而废的笑让他几乎要哭出来了。

“苏昕昱……”展容把自己埋进他的胸口，双手环过他的背用尽力气地箍住，“苏昕昱……”

苏昕昱把侧脸放在展容的脑袋上：“我没事。放心，不会跟胡番打起来的。没事儿。”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舅舅，这一次，我有必须保护的人。

展容坐在椅子上，双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睛看苏昕昱。自从那个地方回来，他就忙着写信儿，然后从不可能的地方召唤出一只鸽子，或者是一名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虽然设想过打破敌人据点，然后把阴谋摊开在阳光下让其灰飞烟灭，但是遇着丽妃娘娘的旧部，对苏昕昱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可怜的孩子，位置越高，所要背负的也就越多。

苏昕昱放飞一只灰色的信鸽，回过头来见小孩儿两眼发直地盯着自己，视线却像是穿过自己投在不知道的地方。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焦躁，或许是在看到舅舅之后就一直强压着的不安慢慢显露出来。知道自己的恶劣，还是没办法忍受他一丁点儿的无视。

展容见苏昕昱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过来，以为他还在烦心母亲旧部的事，于是摆出一个笑容来。结果那人表情未变，只是走上前来，然后，展容又被亲了。晕晕乎乎的时候，展容心说，看在你受了刺激的份儿上，就任由你多亲几回吧。完全忘了，不管苏昕昱受没受刺激，该亲不该亲的时候，自己也从未拒绝过。

38.小别胜……

“这样就可以了？你确定？”展容试图躲过苏昕昱跃跃欲试频频探过来的魔爪，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往这个方向发展了。作为最高领导人，苏昕昱不是应该运筹帷幄殚精竭虑，为避免这一场眼看就要打起来的大战击败了头发吗？为什么只是放走几只信鸽，传了几个口信儿就完了？并且胆敢在这当口儿思邪？

“皇叔那边早已调配妥当，有他坐镇，我没什么放心不下的。”至于你的小月，早在我来找你之前就已经排查了危险性，“现在咱们就只用静候回音。容容……”苏昕昱抓紧一切展容松懈的空当，毫无落空地极尽点火之事，“你就不想……”

“嗯……想是肯定的……你慢点儿……”展容实际上也早有了这般心思，关键是昨晚只顾着自责跟疲累，今日到目前为止还未松懈下来，苏昕昱不依不饶的架势跟可以压低的声线让气氛瞬间暧昧起来。从外面回来，本就已经脱了外袍，里面的衣服三两下就被扯得松散，刚觉着凉气，马上就被另一样湿热柔软替代。太久没有过的亲密让展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晕晕乎乎之间，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更多。

“我说……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啊……别咬，疼……”展容两手撑在身后，看着苏昕昱埋头游走，不由半仰着头哼哼。曾经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全部回来了，温情一路升温，就像明知前面是悬崖，还是忍不住向下跳的冲动。胳膊拄在榻上，前日的劳作本就尚未恢复过来，不一会儿就酸痛得慌，可是又懒散得不想换姿势。苏昕昱沿着小孩儿的锁骨蜿蜒向下，绕着两点逗弄出足够声音方才堪堪放开，听着那声儿慢慢变了调儿，不由稍稍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着半眯着眼睛的展容。

展容本来哼哼得蛮舒服，忽然感觉身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由也望向苏昕昱。对上视线，展容疑惑地瞅瞅他：“怎么了？”又看看双方的现状，自己衣衫尽解了差不多，那谁还是齐齐整整的。“哦，我应该帮你脱……”于是抬手，还没搭上他的肩膀，疼得咝了一声。有过运动过量经验的大家应该都晓得，胳膊酸痛的时候举起来是很艰难的事情。

本来苏昕昱只是疑惑小孩儿为什么会哼哼得那般奇怪，结果他却跑题到要为自己宽衣解带了，火苗儿呼啦一下就起来了，眼见即将燎原，小孩儿那声痛呼让他明白了过来。原来哼哼得不够销魂是因为带着伤啊。于是苏某人一边儿小火苗儿烧啊烧，一边儿忍不住心疼，伸手慢慢揉着：“忍忍，须得让这淤血散开。”揉着揉着，感觉小孩儿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搁在了自己背上，挠啊挠：“苏昕昱……”

所以说自制力是一个很随机的东西。平日固然意志如钢铁，不一定抵得过这般时刻微醺的小风吹一吹。苏昕昱可以清晰地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蛊惑，不管不顾就好，明明是那么渴望。可是，这样是不行的。深吸一口气，尽力平息快得不正常的心跳，“容容，还有哪儿疼？”见展容不吱声儿，疑惑地抬起头想要一探究竟，对上小孩儿那含羞带怨又明显藏不住期望的小眼神儿，登时觉得呼吸停滞了，耳边响起的声音更是把最后一点理智炸的飞回湮灭。“苏昕昱，我那儿疼……”

不管了，苏昕昱压上去的时候心说，忍耐什么的通通去见鬼。控制不住力道总是让展容一会儿痛得咝咝，可是就是停不下来。造访了这只属于自己的领地，这纤细却绝不会纤弱的一切，这年轻的微笑着的肩窝、脊背，和这永远也放不开的手掌。

展容看着苏昕昱拉着自己的手，把脸贴上去轻轻蹭着，几根头发从他的颊边散落下来。明明很温情的动作，在这样的情境下，愣是让平日里威严的容貌有了魅惑的感觉。展容暗地吞了一口口水，凑上去去亲他。双唇从他的额头下来，含过比自己黑的睫毛，擦过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好看的嘴唇上。“苏昕昱，我怎么那么喜欢你……”

苏昕昱没有说话，只是在展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名为满足的笑容。近两个月的分离，基本上快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了。两人本就都在心里存了那样一股念想，现在又基本上没了太大牵挂，一时间都慢不下来，默契得仿佛从未分开过一般。第一回完了，苏昕昱趴在展容身上慢慢喘着气，展容停了一会儿把头扭过来索吻，嘴里念念有词：“看来没去找别人……”

苏昕昱好气又好笑，从展容的身体与被单之间的缝隙间伸进一只手，不一会儿，小孩儿就经受不住放开了噙着的唇瓣，呼吸急促起来。“还有很长时间呢，让朕用行动表示朕除了你谁都没碰过。”

苏昕昱睁开眼睛，发现展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愣愣的。不由紧了紧手臂，让小孩儿跟自己贴得更紧：“爱妃，早安。”展容被这一声吓得回了魂，瞬间面泛桃花：“当初说好的我娶你，我娶你！”

“那……夫君早安？”苏昕昱好笑地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不少，担心这样下去那温度会把枕头都点燃。低下头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个吻，有些干的肌肤上还能看出一些被风出的细小裂纹。于是又伸出舌头来细细地舔过去，停下来发现展容不声不响只是一个劲儿地往自己怀里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举动真是亲昵得不得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怀里的这个人是自己的。

“容容，你今天就在客栈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找丽妃娘娘旧部？”展容拿勺子搅着碗里的面糊糊，见苏昕昱三两下挽好头发想自己走来，就舀了一勺递给他。

“嗯。”低下头吃掉勺子里的东西，苏昕昱揉揉小孩儿的头发，“唔，我帮你把头发梳一下吧。”

“你……一个人去没关系？我是说，要是他们有什么不良用心，你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展容微微低着头，让苏昕昱把自己的头发理顺，然后编起来，一边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东西。

“不用担心。”苏昕昱取下咬着的发带，在辫梢的地方绑了个结，“舅舅不会伤害我。”

39.一起走

展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苏昕昱出去很久了。事先约定好，若是晚饭时间还不回来，就是默认有意外。不过，苏昕昱提出这个说法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展容放心。虽说自己绝对能对舅舅放心，但是小孩儿拿一副担忧的表情来还是让人不好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