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

“稍微等我一下。”

“……嗯？”

“我也去。”

“……？”

没有闲暇去管老板为什么也要跟着去，毕晟赶紧回家翻出以前照的照片，制作了一沓寻猫启事，拿出去到处张贴。

贴完后，毕晟就一边走，一边找，向四周张望着，越来越失望地喊着“大喵喵”。

两只猫，于丁一管大的叫“贱贱”，管小的叫“笨笨”，毕晟则叫它们“大喵喵”和“小喵喵”。

毕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找到大猫的角落，将小巷子里的杂草推都扒乱了看，看见底盘比较高的汽车也会弯下腰去，看看大猫在不在下面，如果发现了栏杆缝隙比较大的院子，毕晟还是会过去，将脸贴在栏杆上，向里面瞧，这时主人家里的大狗总会跳出来对着毕晟狂吠。

找了好几个小时，什么都没找着。

天却已经完全黑了。

“我……”毕晟说，“我知道，大猫大概已经死了。我听人说，猫在死前都会离开主人家，死在外面，因为它们不想让主人看见自己死时的样子。”

看见老板没接话，毕晟又说：“之前的几个月，大猫的食量就很少，猫粮全都被小猫吃去了。它还瘦了不少，毛也没有以前光滑了，当时我还想让它多吃一点，现在想来，也许是老了。”

贺铭迁看着远处毕晟的房子，点了点头，说：“也许是吧。”

“我……”毕晟说，“我宁可大猫是忘了本，在别人家里吃鱼呢……”

贺铭迁说不出违心的话，在毕晟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大猫没灾没病，寿终正寝，别难过了。”

“也对……”毕晟说，“它是野猫，却被我们养着，寿命已经别其他的野猫长出不少了……”

“嗯。”

“可是……”毕晟又难过地说，“以后，就只有小猫可以陪我了。”

“我也可以陪你。”

“你……”毕晟说，“但是你不是猫……”

“你可以把我当成猫。”

毕晟有些茫然地看着贺铭迁：“怎么当……”

“想象一下么，”贺铭迁说，“你不是经常生活在自己的想象里？”

“嗯……”毕晟听着这话不像是讽刺，于是站定了，转过身子，看着贺铭迁。

对方穿着黑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西裤，眉眼精致，腿长而直，腰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部的线条。

还真的有点像大喵喵。

“嗯……”毕晟点点头，“那我就当你是大猫变的。”

“……”

毕晟这时候已经完全忘了，对方是自己的老板。

“走吧……”毕晟又说，“现在，先跟我回家，我给你弄鱼吃。”

贺铭迁没有说话。

但是他最讨厌的食物就是鱼。

32.夜晚同宿

晚上，毕晟非常用心地做了大喵喵最爱吃的清蒸鳜鱼，小心地放在贺铭迁的手边。

贺铭迁厌恶地把它拨得远远的。

“你……”毕晟拿出一块鱼，挑了刺，放进贺铭迁碗里，“你吃啊……”

“我不吃鱼。”

“不吃鱼……”毕晟看起来好像受了多大的打击似的，“不吃鱼的话，就不像大喵喵了……”

“……”

“你答应过我，可以把你当成大喵喵的……”

“……”

“大喵喵最爱吃鱼了……”

“够了。”

贺铭迁打断了毕晟，夹起那块鱼看了看，扔进嘴里，一口没嚼，直接就咽了进去。

毕晟总算觉得满意，赶紧低下头，又专心致志地挑鱼刺去了。

一个晚上，贺铭迁吃的鱼比这辈子吃过的还多。

最后，收拾碗筷的时候，毕晟小心翼翼地拿过贺铭迁刚才用过的碗，向碗里看了看，突然说：“以后，这个碗……就是猫碗了……”

“……什么？”

说完，拿出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大喵喵”，贴在碗上面。

抬头看见老板黑着的一张脸，毕晟吓得赶紧捧着猫碗跑进厨房，把水龙头的声音拧到最大，装出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你过来，”吃完晚饭之后，贺铭迁把毕晟叫了过去，“差不多该开始工作了。”

“咦……”

“怎么？”贺铭迁挑了挑眉毛，“难不成你觉得今天可以不加班？”

“我没觉得……”本来，毕晟就打算找完猫之后继续做白天没做完的活儿的。

“那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贺铭迁问。

“我……我没有磨蹭。”

毕晟说着，就打开自己的电脑，从优盘里将没完成的图纸拷贝出来，在老板眼皮底下开始了工作。

“……这里有问题。”

听见老板发话，毕晟吓得耳朵一动：“哪里……哪里有问题？”

贺铭迁没再说下去，站在毕晟后面，微弯下腰，直接伸过手去，操控着鼠标。

老板的手指修长，可以将毕晟的手整个盖住。

“看见没有，这条线歪了。”

“咦……”

“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对……对不起。”

老板垂下眼睛，看了看毕晟发红的脖子，很难得地没有说什么，将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写字台。

毕晟看了看左边，是老板的胳膊，再看看右边，也是老板的胳膊。

“这里也需要调整……”老板就在很近的地方，毕晟甚至能感觉得到老板呼出的热气，一边耳朵痒痒的，有点别扭。

但是，毕晟还是努力去画。他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脑袋离电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马上就要钻进去了似的。

贺铭迁看他这样，伸手一扯，就把毕晟拽了回来：“那么近也不怕伤眼睛。当电脑是你媳妇儿？”

“我……我没有媳妇儿……”

“靠到我这边来。”

“好……”

毕晟一直都很崇拜老板，能被老板亲自指导，他很高兴。老板总是很忙，很多工作都需要他亲自看着，这种单独霸占老板几个小时的机会可不多。想到这里，毕晟更是全神贯注，竖起耳朵听着，浑身充满了工作的劲儿，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浑然不觉。

夜里静得很。

毕晟能够听见的就只有“哒哒”的鼠标点击声，还有老板时不时发出的磁性低沉的嗓音。

最后，在终于完成了今天那份工作的时候，老板像是奖励又像安抚似的亲了亲毕晟的额角。毕晟正盯着电脑看，回忆今天老板告诉他的东西，好像已经完全钻进了图纸里，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再然后，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两个人就上了床……

毕晟半夜迷迷糊糊地看见大喵喵好像又回来了，还像往常一样，趴在床上。

“大喵喵……”毕晟嘟囔着，伸出手去乱摸。

唔，总觉得手感好像不太一样，猫毛便没有了，滑溜溜的，不过腰部的弧线还是那么漂亮。

毕晟摸了半天，感到大喵喵动了一下，于是赶紧收回手，这是毕晟的习惯，他害怕大喵喵会挠他。

紧接着，毕晟就觉得大喵喵凑到了自己的脸颊旁，有点痒。

“别舔……”毕晟迷迷糊糊地说，“怎么那么爱舔人……”

可是大喵喵却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在颈窝处嗅着，还一路到了脸上，在眼角、鼻梁等地方流连不去。最后甚至还蹭到了嘴唇上，轻一下重一下地啄着。

“大喵喵……”

听见毕晟梦里的胡言乱语，贺铭迁觉得有点好笑。

他又抱得紧了一些，用舌头耐心地引导着对方张开牙关。

过了好一会儿，毕晟可能是觉得舒服，终于放松了一些，贺铭迁没有丝毫犹豫，长驱直入，卷住毕晟的舌头，摩擦着对方口腔内的黏膜，果然，味道和想象中的一样好。

毕晟睡得像死猪一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打算留给于丁一的初吻已经没有了。

他以前虽然交过两个女朋友，但是那两场恋爱持续的时间都非常短。在谈恋爱的期间，毕晟什么都没敢做。

这个毕晟，在这方面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于丁一答应做他皇后的那天，花钱雇一顶小轿子，自己威风凛凛地走在前面，去接于丁一回家。等于丁一被他拉着下了车之后，在鞭炮声中，在非常浪漫的氛围里，把于丁一搂过来，吻住。

毕晟很喜欢鞭炮。

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之前，毕晟就已经有了自己心目当中理想的点火仪式：1000万响的小鞭从高高的主火炬上垂下，最后一棒的火炬手点燃眼前的那根线。鞭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鲜艳的火光映红了整片天。在漫天的烟雾中，在一片热闹与喜庆的氛围中，主火炬被点燃了。

所以，最后，当毕晟发现那是一个静悄悄的回忆过程时，觉得失望极了。

他最喜欢热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不热闹。

再后来，毕晟的梦里就没有大喵喵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出现了老板。

一直惧怕的老板，成了他的摄政王，野心勃勃，独握大权，把持朝政，施威镇众，飞扬跋扈，恣意妄为。

然后皇帝消失，毕晟又成了毕晟，大喵喵回来了。可是回来之后的猫性格古怪，自尊心强，高傲自负，目中无人，我行我素。

就这样，自己一会儿是皇帝，一会儿是主人，乱七八糟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得很。

偏过头，看见连睡觉都紧抿着嘴角的老板，更觉得自己永无翻身之日。

毕晟没想到的是，自从这天过后，老板就开始变本加厉地使唤他。

除了工作之外，还要做许多许多的事。

“去买咖啡。”

“去买午饭。”

“去洗车。”

各种花样层出不穷。

毕晟觉得委屈，他的工作里面，明明就不包含这些。

公司里还有一些人说，毕晟是老板的跟班，每天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可是毕晟明明就是不愿意的。

他做这些，明明就是被迫的。

终于有一天，毕晟不干了。

“毕晟，”贺铭迁站在书架前，背对着毕晟，“下了班你去买点排骨，明早炖了带来。”

“我……”毕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自己去。”

“哦？”贺铭迁没想到毕晟会来这么一句，转过身来看着毕晟。

毕晟转过身去，抓住门把手：“我……我为什么总是要做这种事……我是你的员工，员工没有义务买菜烧饭。”

“员工是没有。”贺铭迁把书放回书架上，转过身走过来。

毕晟感觉到老板走近了，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死死捏着门把手，低着头，瞪着眼。

“可你又不只是员工而已。”贺铭迁从后面，马上就要贴上毕晟的背，贴着毕晟的耳朵低笑道：“是吧……主人？”

“！！！”

毕晟被吓得够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咽了咽空气，艰难地说：“我……我下了班之后去买。”

“哼。”

老板听见这话，移开身子，压迫感顿时消失。

毕晟赶紧窜出办公室，心里恨自己太没用。

他数着钱包里的钱，想，自己明明就是有理的那一方，怎么就不敢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呢？

33.夜不归宿（再更）

谭峥对于丁一管得越来越严。

这一天，于丁一出去参加原东北区同事们的聚会，回去得有点晚。

这是团队解散以后的第一次聚会，有一个很奇怪的缘由——南北，还俗了。

南北这个人，一直对佛教心驰神往。在沈阳工作的时候，就经常在休息日的时候一个人跑到附近的寺庙帮忙打扫院子，研读佛经。

然后有一天，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南北突然看破红尘，选择出家。

但是，出家还不到两天，就被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拖出去，又还俗了。

那个朋友，于丁一也见过，长得浓眉大眼，有点郭靖郭大侠那个感觉，印象中是个爆脾气，还是个饭桶。

所谓吃货，不只是因为这个人能吃很多，还因为不管将多难吃的食物摆在他面前，他都要吃个精光。他总是不饱，永远也吃不够，出门总是要一路走一路买，身上永远有烧鸡的香味。据说有一次他做出了一道惊世骇俗的恶心的菜，可是这人仍然将几个人的份全部咽下，告诉别人，他知道那个很难吃，这一辈子没见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可还是忍不住要吃。

就是这么一个人，让南北回来了。

南北说，离开的时候，寺庙的老方丈非常生气，气了半天，最后只说出来一句话：“这才两天，你玩儿我呢？”

于丁一知道，南北心里其实特别过意不去。

一群人疯疯闹闹，又是喝酒又是唱歌，回到谭峥家，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

谭峥打开床头灯，看见是于丁一，直接骂道：“什么破习惯，早上回家！”

“吵醒你啦……？”

“不是这个问题。”

“嘿嘿……”

“知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

“我……”于丁一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

“就算说过了，也不能闲晃到这个时候！”

“我下次不啦……”

“再敢有下次，就别想进门。”

“我错啦……”

“自己玩儿得倒是开心，想想等你的人！”

“我真的错啦……”

谭峥眯起眼睛看了看于丁一：“为了表明你已经真正意识到了错误，明天一早，去把人人网和开心网的状态给我改了。”

“……改成什么？”

“就写，‘我眼里全无父母妻儿，我错了。’”

“……”

“怎么？”

“不好吧……”于丁一有点纠结。“哪里不好？”

“这个‘父母’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妻儿’从何说起啊……会被人误会的……”

“没人跟你咬文嚼字！”谭峥好像真的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