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哪去了？”

“你有什么事？”

“我办户口。”

“……”

“地址是什么？”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给你一个电话，你直接问他们吧。”

谭峥笑了笑：“麻烦你了。”

“哈哈……”之后，于丁一说，“我也打过110！”

“哦？”谭峥问，“为什么？”

“因为啊，”于丁一说，“我第一个电话卡是联通的。我记得客服电话是1001，可是打过去不对。于是我想，可能是1011，结果还是不对。我想，难不成是1101？打过去之后，是警察……嘿嘿……”

“……”

办完户口，正好差不多是中午。

进了屋内之后，两个人却被告知由于客人比较多，午饭时间限时一个半小时。

“怎么会这么短？”于丁一觉得不可思议。

谭峥也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这家自助的价钱不低，这种规定，实在是不太合理。

更不可思议的是，服务员一直跟到了座位，在一张很大的便签纸上写上了个“11：45”，将便签纸粘到桌子上，之后才离开。

于丁一探头探脑地说：“怎么这样啊……”

谭峥看了一眼那便签纸，一抬手就给揭了下来。

“喂……”

谭峥拿过那便签纸看了看，“啪”地一下贴在了自己盘子底下。

两个人吃了一阵子，终于看见检查时间的服务员一路看了过来。

到于丁一和谭峥这张桌子的时候，服务员有些纳闷地问道：“写着时间的那张纸呢？”

谭峥说：“什么纸？”

“在入座的时候，应该在这放了一张写着时间的纸。”

“没有，”谭峥说，“忙晕了头，把这桌给忘了吧？”

然后服务员就到处看。

看过了地上之后，又把所有的盘子都举起来，还是没能在桌子上找到。

于丁一抬起头，看着被举起的盘子底下那个大大的“11：45”，觉得有点想笑。

最后，无果的服务员叹了一口气，说：“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是什么？再写一张不就好了？”

“好吧，”服务员拿出笔，“两位大约是什么进店的？”

谭峥说：“12点45。”

就这样，原来贴着“11：45”的地方，现在贴着“12：45”。

差不多八分饱的时候，于丁一拿了一碗红豆。

他舀了一勺豆子放在自己的小盘子上，低头一个一个地数着：“分手……不分手……分手……不分手……分手……不分手……”

“……”

“分手……不分手。”

刚数完盘子里的最后一个，就看见又有一大勺豆子被倒进了盘子。

“把这碗都数完，”谭峥说，“一勺就那么几颗，根本不准。”

“哦……”想想这话也对，于是于丁一又再次卖力地数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谭峥一直皱着眉，盯着于丁一碗里那些豆子看。

过了一会儿，谭峥终于抬起眼，看了看正努力低头数豆的于丁一，从自己碗里夹起一颗豆，扔进于丁一的碗里。

“分手……不分手……分手……不分手……分手……不分手……”

最后，于丁一看着盘里剩的那一颗豆，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想把那豆子给劈成两个。

“分手。”谭峥说着，夹起那唯一的一颗豆，举到于丁一眼前晃了晃，然后有些不屑地把那它扔回到于丁一的盘子里。

于丁一瞪着那颗豆子，点了点头：“分手。”

后来于丁一就一直没太说话。

谭峥知道他还在想着那分手不分手的事，也就没去管他。

一回家，于丁一就低头走到谭峥面前：“谭峥……”

“嗯？”

“我到底应不应该分手呢。”

“豆子告诉你，应该。”

“哪能听豆子的呢……”

谭峥叹了一口气，把于丁一拉进自己怀里：“那你自己想。”

“我觉得……真的不太合适。”

“我早就告诉过你。”

“可是我喜欢他……”

“自己决定吧，没人可以给你答案。”

“谭峥……”于丁一把脑袋埋进谭峥怀里，“我闹心……”

“嗯。”

“特闹心……”

“挺着。”

“怎么挺？”

“干挺。”

“我……”于丁一闷闷地说，“要不……就分手吧，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谭峥又收紧了胳膊：“你还有我呢。”

“呜……”

谭峥又叹了一口气：“我早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得分手。”

“呜……”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31.猫的失踪

与张述行谈分开这件事，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张述行并没有问为什么。

他说：“我不知道你这么不愿意。”

于丁一用爪子挠着杯子，说：“可能是我太过在意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就是心里堵得慌。”

张述行点了点头。

于丁一喜欢自由的生活，张述行一早就明白。

不过他一直以为于丁一会为了这段感情忍痛放弃。

结果被放弃的是他。

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我觉得……”于丁一又说，“我不想束缚你的明天，也不想被你束缚了明天，所以我们两个，大概是不合适的。”

于丁一其实并不怨张述行。

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人，各有各的无奈。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相爱简单，相处很难。

到底是为什么喜欢张述行，于丁一自己也说不清，但是有一点很明白，那就是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别扭的感觉就越强烈。

以前于丁一听说过很多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却没有选择在一起的故事，于丁一一直觉得矫情。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是真的。不是所有的相遇都能换来同行，不是所有的相恋都能换来相伴。

都说每一对恋人前世都有一段缘，于丁一希望自己前世留下来的缘还是少点好，只这一次，他就觉得自己被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了。

他不知道未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在整个过程中，张述行都很沉默。

于丁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虽然……”最后，张述行说，“我的方式可能没法被接受，但我真的打算要照顾你来着。”

“嗯……”

张述行大概以为，将两个人的一切都安排好，对方就可以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了。

“希望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生活，”张述行说，“我不能照顾你，就只有祈求上帝眷顾你吧。”

“你……你也要顺顺利利……”

“谢谢。”

张述行又笑了笑，笑容就像初见时一样斯文优雅。

但是现在于丁一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其实过得很累。

然后张述行就扔下两张百元的纸币，拿起衣服转身离开。

留下于丁一一个人坐在温暖的阳光里。

虽然没有看见张述行离开时的表情，于丁一却知道，张述行心里同样不好受。

张述行推开门，外面的白光有些刺眼。

他本能地眯起了眼睛。

该回公司了，他想，于丁一需要的那种自由，他给不了。

而他，也不要不能掌控的未来。

随心所欲，走一步看一步这种事，对他来说太难了。

从这天开始，于丁一就过上了米虫的生活。

——谭峥家的米虫。

由于和谭峥太熟，于丁一来北京这一段时间甚至都没出去找房子。

于丁一喜欢谭峥家，因为谭峥家有一个阳面的厕所。

与张述行分手之前的几个月，于丁一每天起床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沐浴在阳光中看早报，这一刻他觉得很幸福。

有一次，于丁一陪谭峥在小区物业询问供暖事宜的时候看见一个来看房的潜在业主，于是非常热情地向其推荐了谭峥家的这一栋。

当时他说：“房子很好，厕所朝阳。”

被在场的所有人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几眼。

这回，处于失恋状态中的于丁一就更加不愿意找房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需要找工作，没时间出去看房子。

于丁一确实需要一份工作。原来的公司已经不能再去，否则看见张述行，不知道会有多尴尬。

可是谭峥没发现于丁一有任何开始找工作的迹象。

每天，谭峥早上离开家的时候，就能看到于丁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晚上回来后，还能看到于丁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起来，”有一天，终于忍受不了的谭峥过去推了一把于丁一的脑袋，“真当自己是植物人？”

说着，站起身来，抬起长腿用力一踹，于丁一就“砰”地一声摔在了地板上。

“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谭峥说着，将于丁一的被褥卷成了一个铺盖卷，抱着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被褥的于丁一开始沉迷于动画片，吃过早饭就开始看动画片，一直看到晚上睡觉。

与谭峥的交流也渐渐多了起来。

“谭峥谭峥，”于丁一指着屏幕对谭峥高兴地说，“喜洋洋又出现了！喜洋洋没死！”

谭峥看着这样的于丁一，觉得真是难以理解：“喜洋洋要是死了那才见鬼了！”

过了不到五分钟，于丁一又说：“……啊呀，这件事……是不是灰太狼在使坏？”

“……”

“你过来，”三天以后，谭峥走进书房，将于丁一的笔记本电脑扣上，回到客厅站定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精神点儿？”

“我……”于丁一硬撑着说，“我没有不精神呀……”

“这算哪门子精神？”谭峥说，“分了就分了，分了就做回你自己。”

顿了一顿，又说：“寻找真正了解你的人。”

“真正了解我的人……”于丁一说，“哪有那么容易找……最了解我的人，就是谭峥你了……”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嗯？”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过不了多久就有可能用到，希望你到时候还能想得起。”

“用在哪里……”

“那个你先不用管，”谭峥又说，“以后你的生活，与那个姓张的没任何关系了，再想他也没有意义。”

“我……我知道啊……”

“知道了就好。”

“那……”于丁一说，“我看动画片去了。”

“……”

米虫生活持续的时间确实不短。

前前后后大约过了一个月，于丁一才开始关注各个公司招聘的信息。

并且开始联系之前一直没有主动去联系的朋友们。

毕晟一直没再出现在网上，于丁一觉得他最近在做那个准备参加比赛的项目，可能很忙，也没在意，就只是在一天晚上临睡觉前给毕晟留了个言：“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可是这句话却让毕晟很慌乱。

他正在躲着于丁一，原因只有一个：猫丢了一只。

算起来，大猫已经好几天没出现在小院子里了。

其实，在这只猫消失不见之前的几天，是有征兆的。

过去，大猫一整天都会在院子里，即使不在院子里也一定是在附近，只要毕晟回来，它就会从房顶上，汽车下，杂草里，墙角处……等等许多地方跑出来，一路跟在毕晟腿边跟进屋里，嗷嗷叫着，等待吃的东西。

可是前一阵子，这只猫却总是一整天都不见影子，两天才出现一次，灰头土脸，饿得不行。

然后，似乎还有些躲人。

以前，这猫最喜欢在人身上蹭来蹭去，可前一阵子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东西之后马上就离开。如果不开门的话，这猫就会一直扒住门，示意毕晟，它想出去。就连以前最喜欢的床，就不愿意趴了。以前毕晟要往下赶它，这回，主动将它抱到床上，它都会马上就跳下去。

那时毕晟就感觉到，这只猫，过不了几天，就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想尽了一切方去挽留这只猫，可是却都没有用。

一开始，毕晟以为它是被人打了，于是加倍地对它好，将它放在腿上，一下一下地帮它顺毛。

后来，又觉得猫是去了别人家的院子里，于是大鱼大肉地喂，将一切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与看不见的敌人斗争。为了让猫吃得高兴，还把邻居放在猫碗里的猫粮也偷来倒在自己这边的小盘子里，想着猫的离开是不是猫粮不合口味的缘故。

不只是毕晟，小猫也意识到大猫就要离开，每次大猫出现的时候都会立刻从它常待的杂草堆里窜出来扑上去。

可是一人一猫做出的所有努力全都没有用。

最后，大猫还是不见了。

毕晟觉得特别难过，同时也不知道怎么向于丁一交待。

于丁一将猫托付给他，他却给养丢了。

难过了一整天，毕晟决定，出去找猫。

下了决定之后，毕晟敲了敲老板办公室的门：“我……我今晚不能加班了。”

“什么？”

看着老板的样子，毕晟觉得有点吓人，但一想到猫，便觉得还是不能退缩：“我……我要去找猫……”

“猫？”

“我……”毕晟很难过地说，“我的猫丢了……”

“丢了？”

“嗯……”毕晟虽然害怕，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我……我要去找猫……”

老板看着毕晟，又深又黑的眸子给毕晟看得心里直发毛。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好几秒钟之后，老板才重新低头翻看手里那些文件：“去吧。”

老板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让毕晟非常惊讶：“谢谢……谢谢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