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世 下——安深蒂固
安深蒂固  发于:2012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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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大臣突如其来的质问,张浩谦用沉默来掩盖心头的不安。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还是让皇上定夺吧。”

“定夺?皇上怕是一心袒护安赫唯,舍不得交出来吧。”

“作为君主最基本的,就是要懂舍我为天下,这般简单的道理,皇上不会不懂吧。”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众卿家莫非是怕了燕于不成?燕于怎是我堂堂大张盛世的对手?”帘子后面的人说。

“哼,这可不是我朝与区区燕于的问题。是天下在这样一个君主手中,是福是祸的问题,是天下苍生能否放心地将自己交托于这样一个君主的问题,是君主值不值得我等顶礼膜拜的问题。”

“听你这话,好像是对皇上不满?”竹轩问。

“如果皇上此次做出正确的决断,我将誓为张朝奉献我的所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倘若皇上任只念及一己之私而至天下于不顾,就休怪责微臣了。”

“听你这话,倒是要造反不成!”张浩谦开口道。

“皇上若在这样下去,又和那昏庸无道的纣王有何分别?为了一个妲己而负了天下,失了江山!”!”张浩谦拍案起身。

“还请皇上交出安赫唯。”大臣也不肯让步地僵持着。

玉琅苑

盛夏已致,绿草萋萋抖动,玉琅苑中大朵大朵的白色木槿纷纷绽放。随着清风飘然而至的是伊人的红色发带,轻柔如丝。

“朝开而暮落,其为生也良苦,与其易落,何如弗开?”张浩谦站在兰漠身后,好似诗人一般地吟诵。

“好一朵朝开暮落花。”兰漠轻语却不转身,一身红艳的纱杉衬得他好似夜晚的萤火般流光异彩。

“漠儿。”张浩谦看得有些出神。

野緑连天,天青垂水,素色溶漾都净。

“浩谦,有话要说?”兰漠飘然转身,红艳润如玉的唇轻启,嘴角带着淡淡的一抹笑,媚眼如丝得摄人心魄,腮晕潮红,颜如舜华。

“我来看看你。”

兰漠笑颜如花,慢步走到张浩谦身边。将头轻靠在张浩谦怀中,手掌放在张浩谦胸前。抬头时看见张浩谦左眼眉眼间的那道疤痕,和他眼角牵动起的浅浅细纹。

“御膳房准备了新的膳食,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尝尝。”

“好。”

兰漠随张浩谦离去,只留下玉琅苑中一路洁白的花瓣,好似从来未曾触摸过兰漠艳红的衣裳。

“今天所备的膳食是新菜式,名为木瑾席,是用木瑾花做的,菜色极为柔和。这是酥炸木槿花,食之松脆可口,请皇上品尝。”

“漠儿,你尝尝味道如何?”张浩谦说。

兰漠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咬了一小口。

“怎么样?”张浩谦问。

“恩……浩谦,你平时吃饭也没见有人来给你细说每道菜的啊。”兰漠好像对用花苞做食物有些不适应。

“这不是新的菜肴吗?我想你若是有什么疑问还可以问他们。”张浩谦指着一桌子的木瑾说。

“那……我问问你啊,这花苞也能油炸了吃?”兰漠对刚才说话的御厨发问。

“是的,你……”

“是兰公子。”张浩谦冷冷地说。

“是,兰公子刚才不已品尝过了吗?味道还入口吧?”被张浩谦这么一纠正,御厨的额头上挂了一串的冷汗。

“味道倒也还行,那这旁边排的这一圈能吃吗?”兰漠用手指捻起了酥炸木槿花周围的新鲜花苞,还被几片嫩色的叶子半裹着。

“这自当不能,这些新鲜花苞只是做以装饰。美味菜肴自古讲究的即色、香、味。这色字排第一,就说明了食物的外观给人带去食欲的重要性。”

“哦,那这道是什么菜?”兰漠指着旁边的菜问。

“这是木瑾豆花羹。”

“这些呢?都是些什么?”兰漠越发地好奇这些用花做的菜肴。

“这是肉丝木槿花,清香扑鼻、鲜香可口,甘而不腻、润滑爽口。这肉丝木槿花除了美味还兼具开胃健脾,温阳补血的功效。以后还可用类似方法制作”墨鱼木槿花“、”虾仁木槿花“、”禽蛋木槿花“、”豆腐木槿花“等。这是木槿花鲫鱼,食之味香、鱼鲜、清嫩。这是木瑾砂仁豆腐汤,食之花香,豆腐纯清,香甜可口。这是木瑾花粥,食之清爽可口。若是皇上或安公子喜欢,膳后还备有木瑾姜茶和木瑾冰糖饮。”

“你说完了没?”兰漠挑起细长的眉毛,面色稍显不悦。

“是。”

“这个,你刚才说肉丝木槿花?温阳补血?”兰漠起身端起那碟菜问。

“是的。”

“哼!”兰漠眉毛一蹙,眼睛一瞪,将那碟菜摔在了桌上。

“漠儿,怎么?不喜欢这菜?”张浩谦见状便问。

“皇上恕罪。”御厨颤颤巍巍地跪下。

“什么木瑾席?什么菜这么多花,这花能当菜吃吗!女人吃的玩意儿才该用这些东西,要讨喜去皇后那儿,我看她也不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也没见她是什么名门出身!什么肉丝木槿花?啊,还温阳补血,这是男人吃的吗?”兰漠不知为何怒气冲天地骂道。

“漠儿,这些菜肴比较温和,你身娇肉贵,不同于那些粗皮糙肉的凡夫俗子。”张浩谦依旧坐在旁边,侍女们欲上前收拾,却又怕惹恼了兰漠。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是不把我当男人看?张浩谦,我告诉你,不管我在你身边充当什么角色,我也是个男人。你,还有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兰漠这气不打一处来,竟然扯了桌布,掀了桌子就那么扬长而去。

张浩谦走到一边的八仙桌旁,饮了口茶。若此时是安赫唯,他或许也就追出去了。

第三十五章

水柳湖

玉竹轻摇叶轻怨,青色倦意映潋滟。

君笑浮生皆有爱,卷帘轻叹然不再。

细长的垂丝柳枝柔软的低垂,风起,便轻盈地舞动。水柳湖一眼望去,青色连阶,和 “不可居无竹”的倾竹宫到是相得益彰。

竹轩虽贵为皇后,却颇爱这青衣素饰的打扮。素缟淡雅的气质却总参杂着怅然所失的情绪。

“轩儿,想什么呢?”张浩谦轻巧地拨动着茶盖,浅尝一口。

“我在想你该给孩子起名了。”竹轩嘴角微微上扬。

“你是孩子的母亲,名字还是由你来起吧,”张浩谦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走到竹轩身边,“我们走走吧。”

“好。”竹轩习惯性地挽着张浩谦的手臂。

“过阵子让人在倾竹宫里种些小琴丝竹吧,小琴丝竹丛态优美且秆色秀丽。”

“那种竹色泽不够青绿,我不喜欢。”

“那楠竹?”

“楠竹生长得快,莫非你想把皇宫变成竹林子不成?”竹轩说着,唇边漾开了微笑。

“那你喜欢什么品种?”张浩谦侧头轻问。

“水竹。”

“还说我想把皇宫变成竹林子呢,我看你是想把这皇宫变成竹海吧?”

“呵呵。”竹轩轻笑出声。

“水竹也好,只要你喜欢就行。对了,刚才说到皇儿的名字,你闲暇时就想想。毕竟,这孩子也快出生了。”张浩谦的手掌轻轻贴在竹轩的腹上。

“其实,我已经想过了,”竹轩侧过脸,看向张浩谦,“只是,还是觉得该由皇上来赐名,历代的规矩不都是这样的吗?”

“规矩是人订的,我说你可以给孩子起名,就可以。你想的什么名?说来听听。”

“还记得那个孩子吧。”竹轩忽然垂下了眸子,眼角的泪被风带过,不留一丝痕迹。

“韶舞,最后还是没能见到我们的孩子。”

“若是皇子,取名韶仪。”

“那仪字是何意?”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喻义祥瑞。”

“韶仪,”张浩谦轻蹙眉头,“龙凤呈祥,这凤字不是因指于女子吗?”

“凤凰凤凰,百鸟之王是凤,若这凤是女子,又何来凤求凰?”竹轩稍做停顿。

“恩,就用这名吧,”张浩谦沉默了会儿忽然又开口道,“不是皇子,是太子。”

竹轩闻语一惊,却不露痕迹。

夏日的雨总是来势汹汹,油纸伞好似随时会被狠狠落下的雨珠砸破。李墨纤的衣襟早已被雨沾湿,一改往日不急不缓的作风,随着雨势的加剧加快了步伐。行至一座山脚下,抬头望望层层阶梯,树叶微微颤抖着被雨水冲下来,整座山像是被剔透的珠帘笼罩,巨大的雨声不绝于耳。踩着雨水级级阶梯而上,很快到了山腰那扇熟悉得好像自家大门一般的门前。轻轻叩响门环,开门的丫鬟先是轻轻开了一条缝,见是李墨纤,马上敞开了大门,对着里面喊道:“夫人,少爷来了。”

“墨纤来了,这么大的雨肯定淋湿了。”从正对着的堂屋里出来一位夫人,清淡的容貌不施粉黛,却气质非凡。乳白色绫段的罗裙,镶着木色淡雅的边,随意收紧的腰带随风不时扬起。青丝如瀑布倾泻,用发夹随意夹些在脑后。

“还好,只是湿了些边角。”李墨纤快步地走到夫人身边,拍拍身上的雨水。

“快进来换身衣服,把湿衣服让墨烛拿去烘干了,”夫人心疼地擦擦李墨纤脸上的雨水,“别着凉了。”

“娘,不会的。”

“夫人和少爷进屋去说吧,别都在这儿站着,”墨烛笑盈盈地走过来,接过李墨纤手中的伞,“少爷快把衣服换下来,墨烛去给您烘干。”

“墨纤,进屋来说吧。”

“娘,最近孩儿可能没时间来看您了,您自己要多保重。”李墨纤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将湿了的外衣递给门外守候着的墨烛。

“墨纤,你也长大了,要学着看清自己的心,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夫人看着屋外顺着屋檐淌下的雨水,本来永无交际的天和地被这无线的珠帘连接了起来,心中陡地生出几分惆怅。

“娘,孩儿明白。孩儿并非贪图权力之私,只是,是他们张家欠了我们单家的,自然要归还。”

“母亲所盼望见到的,只是孩子健康平安地生活着,其它纷扰皆非必须,不能入我心。”

“孩儿明白,娘,放心吧。”

窗外雨势渐渐小了,到了树下就变成了稀稀落落的水珠顺着树叶滴落。屋内谈心的二人浑然不觉窗外伫立许久的人影,直到那人从容地离开。待到雨停,夫人和李墨纤在院中的树荫下就着简单的清粥小菜闲谈许久,李墨纤方离开。

日子逐渐趋于平静,映絮轻轻倚在深褐色圆柱上,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分割成极碎小块的夕阳,柔黄色似面纱罩在脸上。藕色纱衫被风刮起一点裙角,与发簪一起轻轻摇晃。庭院深深,白日里总是喋喋不休的飞鸟昆虫此时也都不做声了,只有不时路过的小鸟清脆地唤上两声。

“一个人在这里,”李墨纤从身后走过来握住映絮的手,“看什么?”

“看落日,”映絮微微转头, “白天的太阳太刺眼,这个时候的太阳最温和了。”

“盯着看对眼睛还是不太好,回屋去吧。”李墨纤看看映絮又看看落日,然后拉过映絮往走廊尽头走去。

“偶尔看看,不会有什么的,”映絮有些舍不得这景致,怕是有日子没见到过了,却又不舍得放开李墨纤的手,只得嘴硬道,“老爷这个人就是太浮躁,不懂欣赏。”

“说我什么都行,”李墨纤淡然地笑,白色绸缎衣服上隐约流淌着华光,“那烦请映絮姑娘今晚为在下欣赏一下琴谱?”

“恩?琴谱?”映絮仰头,四叶草耳坠在渐暗的天色晕染下褪去了粉色的娇嫩,“不是老爷每天在整理吗?”

“刚刚不是还批评在下太浮躁么?浮躁之人怎能做得好这等雅致之事?自然需要映絮姑娘出手相助。”墨纤不急不缓地道。

“那是自然的。”映絮微微红了脸,明明一直急躁的就是自己,可嘴上还是不能服输的。

“现在会顶嘴了,当初可是不问话就不说话。”李墨纤也来了兴致,不依不饶。

“老爷晚上是有事么?”映絮道。

“恩,处理一些要务,明日进宫要上报于皇上。”李墨纤微微锁眉。

“那老爷处理好了也来书房吧,我一个人还是会有些吃力呢,”映絮没捕捉到李墨纤一闪即逝的烦恼,快乐地答应着。生活要是一直这样继续下去,那应该是像科尔沁大草原那样广袤无垠的幸福吧。

“那就劳烦映絮姑娘了。”

丞相府书房

天色已黑尽,不知怎的傍晚时分还爽朗清新的天气,渐渐地有些压抑,似是大雨将至。却有一轮明月分明通透明亮地悬在空中,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夜风习习,吹打着庭院中的树叶才让人觉得了点凉意。映絮独自一人在书房,纤薄的身体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纸张被翻得“哗哗”响,掩埋了逐渐走近的脚步声,专心于手中琴谱的映絮也丝毫未察觉窗外蹿过的人影。直到一抹冰凉直逼颈项,才回头看见那双冰冷如剑的眼睛。李墨纤几乎是撞开门朝自己奔来。刺客猛地转过身,看见的还是李墨纤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若是早出现在这儿,这姑娘就不用受惊吓了。”戏谑而无谓的眼神看着李墨纤。

尽管明白若这刺客要在屋内动手,手无寸铁的自己自然处于劣势,只是此时不能后退,若在庭院打斗必然惊动府内上下,这刺客来历非凡,须得一睹真容才行。目标近在眼前,心急的刺客瞬间出剑,手无寸铁的李墨纤只得以左臂相挡,利剑撕碎了做工精致的衣袖,血腥蔓延。

还未看清李墨纤的反映,刺客手中的剑被后方袭来的一掌给击落,锦儿一脚踢在刺客的肋骨,一手接过剑挑开他的蒙面,却是一张未曾见过的脸。正欲发问,刺客双手抓过剑身,自尽而亡。

“丞相大人,你还好吧?”锦儿走进屋内,青色缎子做的衣裳倒是和李墨纤的如出一辙。

“我没事,你还好吗?”李墨纤回过头关切的眼神投向映絮。

还没等映絮回答,锦儿就已经转身离开了。清丽的背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锦儿。”李墨纤跟了出去,锦儿走得有些快,直至庭院外才追上了锦儿。

“锦儿。”

“我去给你找药箱,你跟来做什么?你看看你的手臂,还在流血。”锦儿一边说,一边掏出身上带着的枣色锦帕,将李墨纤的伤口按住。

“我与你同去。”

“也好。”

大殿

今日这殿上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群臣叩拜,山呼万岁。皇帝稳坐在金銮宝座之上,居高临下,气势如虹。

“各位爱卿有何要事上奏?”

“皇上,臣有一事,不知……”大臣看看张浩谦的脸色。

“你既都开口了,又何必说不知该不该讲?”一旁的丞相开口道,“若觉得不该讲,那便不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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