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足以消耗他那引以为傲的体力。
“我不走了!”他终于爆发了。
安千夜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脸和脖子上已经晒的微微红肿,手上甚至还有几处刮伤,是被这林中的树所绊倒过吧。只是那双眼睛闪闪发亮,闪着绝对不屈服的倔强。
安千夜有些晃神,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也是他这个样子?
安子亦看到安千夜不语,心中有些慌乱,却强作镇定的说:“要是你想甩下我,我也是会跟随去的!总之,你别想甩掉我!”
安千夜没有回答,只是绕到树旁,坐了下来。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也可以向他一样,这么直白的说:“总之你别想甩掉我”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是那个时候,你明明说过。“我等你。”
是什么,让漫长的岁月,改变了初衷?
是什么,让本该等我的你,消失不见,只剩下我寻找你的足迹?
第17章
闻到空气中弥散的“文学”气息,看着一个带着眼睛的学生模样的孩子兴奋欣喜而又小心翼翼的攥着自己手中的入场券,还在跟门口的接待人员讨价还价的说着,可不可以留个票根给他,票根和入场的场刊他都要留着。
明明语言不通,可安子亦觉得,少年的求知的眼神,就是表达着这样的意思。
“你在看什么?”路易斯走了过来,顺着安子亦的目光向门口看去。
“没什么,年少不经事的孩子而已。”安子亦已经在想,是不是要把手上的场刊送给他了,但是场刊已经被他卷成了万花筒,好像有点拿不出去手。
“你的那本呢?”安子亦这才想起了一直骚扰他的路易斯。路易斯把目光向一座雕塑女神的方向一扫,安子亦就看到了,那个坐姿的金铜雕像怀里,好像还“刷卡”了。路易斯真是恶趣味,在铜像胸里塞书……这样的人,上床一定是个超级大S!
安子亦走向那个铜像,面红耳赤的把手伸向女人的胸部……突然的,一丝伤感弥漫心头。
是的,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个样子的。
那年夏天,安千夜带着安子亦穿过树林,走到了一排宫廷般壮丽的高超过三米的大门面前。精美的雕刻工艺之内,是一座军绿色的密不透风,毫无美感的大楼,再往里去,去美丽而又宽阔的人工公园,公园之后,是现代的白色建筑,安子亦内心给它命名为白楼。他的眼睛还没能适应这般从野外树林到人工伟业的变化,眼神直愣愣的盯着铁栏之内的景观。
安千夜只是走上前去,对着空无一人,安静的不像有人在的公园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我来领行李。”
下一刻,一排持枪的武装人员便围成了整齐的队形,为首的一个人敬礼立正然后给他开门。
一切那么顺理成章,他就像是这里的帝王。
安子亦兴奋的上前两步拉着安千夜王子的衣角问:“这里就是你家?!”
安千夜回过头,看着那双兴奋而又期待的眼睛,当年的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难道真的就算心如止水,毫无期待么?
一定不是的,就算是现在,看到这偌大的学院,他都难耐一种莫名的兴奋,更何况是当年年少不经事。
原来仇恨的力量那么大,大到可以泯灭掉一切的感情。
安千夜笑了笑,拂过安子亦的头,手停在他的脸颊上,说道:“我曾经是这里的学生,来拿行李。”
连学校都这么气派!那他的家要大成什么样子!
安子亦已经开始满眼星星眼。
安千夜从踏进兰德学院的第一步起,就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他。
安子亦的兴奋也被太过余广阔的校园耗尽了,体力不支的疲惫,以及前方的安千夜,散发出悲伤而又死寂的沉默,都让这个学院显得沉重不堪,安子亦甚至觉得,自己不小心偷窥到了他内心最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秘密。
那么寂寞又那么冰冷。
安子亦垂下头去,跟在他身后。
终于走过了那栋白色的建筑,安千夜停下脚步,看着白楼的最顶层,淡淡的问了句:“他回来了没有?”
前方带路的武装人员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精致的蔷薇花雕工,无一不显露着中世纪的典雅。
安千夜却看着那把钥匙出了神。
一向平静虚无的眼睛里,似乎要滴下晶莹的泪来。
安子亦不敢再偷窥这个秘密,快步走上前去,拿下了那把钥匙,问道:“这是插哪儿的?”
四周的现代风格建筑,显然配不上如此雕工细作。
安千夜沉默了些许,用他那平淡无波澜的声音说:“开车过来吧。”如果你以为车,就是随叫随停的公交或者的士,那就大错特错了,在一个大到无法用常识来思考的校园里,小车竟然是超级加长版的轿车,安子亦说不上那是什么品种,但是非常确定,它一定不能拐弯。
“你,你确定,我们要坐这个?”安子亦激动的有些结巴了。
安千夜皱了皱眉,有这种恶趣味的,一定是宋羽仁。
那个男人对广阔的空间有种极致变态的追求。如果说在兰德,有什么是安千夜最不痛快的,就是宋羽仁污染了这广阔土地的空气。
那个男人的身上,有股深深的腐臭人渣味。
当然,安千夜承认,这是他对他的偏见。根深蒂固,不愿更改。
那是安子亦这辈子见过的最豪华的车。轿车里面竟然有沙发电视冰箱,还有看不明白的,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很多盒子。据说,那是衣橱,鞋帽箱……
直到车停下的时候,安子亦都没有翻看完那些盒子。
此时夕阳西下,血染天空,一切庄严肃穆。
面前,满身蔷薇花雕工的墙壁以及,铁质工艺的大门,门上蜿蜒曲折的蔷薇工艺,活灵活现,叹为观止,那简直是艺术品!
安子亦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下。
安千夜看在眼里,心里在想,当初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为这样的工艺而赞叹,可是却从来都没有直率的表达过。
原来自己的感情,一直都是压抑的。
那他呢?
老管家劳看上去比当年老了许多。仍然是当年的站姿,当年的位置,他毕恭毕敬六十度鞠躬,微笑的说:“您终于回来了。”
夕阳如血,景致如出。
可是人呢?
安千夜迟迟没有去碰那扇门,只是等着管家优雅的把门拉开,走在前面等着他,等着他上楼,去那个他从未到过的房间。
他的房间,和兰斯特的的房间,一个在最南端,一个是最北边。然而一起生活在这栋庭院之内,两人却从未到访过彼此的房间,格局是一致的。可房间,却是陌生的。
“达西先生留下来的东西,就在前面的房间里。”管家劳停住了脚步,让安千夜先行。一脸好奇是安子亦先他一步推开了门,却被老管家毕恭毕敬的拉了回来。
房间,和他曾经住过的是一样的。只是这一间,光线还要阴暗一些。窗户是紧闭的,桌椅之上都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达西先生的意思的,除了雅各少爷,不允许进任何碰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所以……”管家劳解释说。
“他要给我的东西在哪?”安千夜打断了他的话。
劳温和的表情略微有一丝伤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安千夜终于注意到了正对着窗户的位置,一座银色的雕像。
那座人像表情温和,眼中犹如夜幕。嘴角浅浅的笑意,似讽刺,又诱惑。
“天啊,是你!”安子亦在他身后失声喊了出来。
那是座惟妙惟肖的铜像。
安子亦只看到安千夜极为平静的走了过去,手触碰到那座人像的时候,却是颤抖的。他无法看到安千夜此刻的神情,但是从那双颤抖的手中,他已经明白了,那个叫做达西的人,对安千夜而言,是怎样的纠结。
后来安千夜在那间屋子里独自过了四天四夜,在第四夜的夜晚,他终于走出了那间屋子,安子亦透过房间落下的月光,偷偷瞄了一眼那件人像,月光之下,它更加夺目。
“又在愣神了。”路易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安子亦身后,替他拿下了那本场刊。
安子亦有些失神的笑了笑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总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路易斯感冒未好,揉了揉鼻子,疏通一下空气,问:“以前?你的事情?”
“不,是关于他的。”安子亦莫名的,又些困倦,但记忆似乎如脱了缰绳的马,不知疲惫的向外涌来。
他还记得安千夜总是整夜一眼不发,望着海风;他亲眼见过,那个男人收集着失踪人口报道,却不知道为何;他记得他的怒火,在那样温和的笑意中荡漾开来,毫不留情的杀死了当初被反追杀的自己;他记得,安千夜把自己扔给艾米的时候,像是丢掉包袱一样轻松的眼神……
“喂,艾米,艾米!艾米,你没事吧!”鲍勃激动的声音把他拉出了记忆的漩涡。离他和路易斯不远处的会场一角,艾米脸色苍白,倒在地上。鲍勃则是一脸焦虑。
“怎么回事?”安子亦心中蒙上了一层不安,也向他们的方向走去。
路易斯一把抓住安子亦的手,问:“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安子亦觉得这问题真的是十分可笑。
路易斯一脸担忧,却让他心生疑惑,又问道:“你怎么了?”
路易斯将大手覆盖在安子亦的额头,他手掌温热,一股暖流从头顶灌入,瞬时安子亦觉得十分安心,安心的想要睡一觉。
“你的脸色很差,怎么会这么冷。”路易斯说。
此时,鲍勃已经抱着艾米,走了过来。
“你脸色很差。”鲍勃看着安子亦说。
安子亦只是觉得有些困,其他的却并无不妥,但是看着这两个人的神情,知道自己一定是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安子亦说。
“你是军人?”路易斯打断了安子亦的话,他问鲍勃。
鲍勃直爽诚恳的目光中露出警惕,一手扶着艾米,另一只手向自己后腰部的配枪摸去……
路易斯向后退了两步,和鲍勃拉开距离,做了个举起双手投降的动作,说:“别紧张,哪个黑社会家族还不混进几只老鼠,这个时候,我们算不算是盟友?”路易斯看了眼鲍勃怀里的艾米。
鲍勃是个很干脆的人,他将手又放回到身前,把艾米扶到一遍。背对着路易斯,已经是承认了这个盟友,也是对路易斯最大的信任。
路易斯走到了他身旁,看了眼面色苍白,已经昏睡的艾米。给鲍勃点了根烟。
“抽烟对女士皮肤不好。”鲍勃略微有些抵触,他看了眼艾米。
路易斯不再勉强,也熄灭了手上的烟。
禁止室内吸烟的牌子在墙角格外落寞。
显然,社会公德比不上美女的诱惑。
路易斯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东京时间上午九点四十五分,还有十五分钟,就是“纯?文学学术研讨会”的开幕仪式。
人已经开始进场了。
路易斯敲了敲桌子,问:“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听一下正义的伙伴有什么建议?”
鲍勃安顿好艾米,也倚着桌子,看着入场的人,说:“狡猾的犯罪分子不是有更好的办法吗?”
路易斯摇了摇手说:“我只是个杀手,杀手是种纯粹的职业。”
鲍勃笑了,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说:“早就听说路易斯是个聪明人,我在军校的时候,掌管史可威尔可是对你这个有神枪手赞不绝口呢,当然只是在技术方面。”
“所以我说,杀手可不是狡猾的犯罪分子,我们只是靠技术吃饭的劳动人民。”路易斯不以为然的说。
“要是他们,这话我信。”鲍勃指了指身后脸色苍白的两个人。真诚的目光里带着审问,看着路易斯。“但是对于安德烈家族的左膀右臂,杀手只是个副业吧。”
路易斯点燃了一根烟,问:“你来自哪个部门?”
“有兴趣猜猜看吗?”鲍勃和路易斯一样,两人虽然在交谈,却都注意着时间。
现在是九点五十一分,距离开场时间,还有九分钟。
“FBI可不一定都有你这么好的身手。”路易斯吐了个烟圈,“还能去当个地下拳击手,又能随意杀人的?新部门?”
“明知故问。”鲍勃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一根烟燃尽。
到场的日本人颇为不满的看着这两个人,明明是禁止吸烟的场所,却有这么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抽烟,明明是极有和风味道的学术研讨会,却有这么个金发碧眼的家伙在这装模作样和一个肌肉男勾肩搭背!
“我好像被厌恶了呢。”路易斯颇为无奈的说,看了眼身后墙角的安子亦。
“你才知道。”安子亦虽然昏昏欲睡,但是仍不望回嘴。
路易斯带着一身浓烈而温热的烟气,走到他身边,说:“怎么样,想不想要个公主抱?”
第18章
安子亦很想说,去你大爷的公主抱。可是容不得他反抗,路易斯那满是烟草味的胸膛已经贴在自己脸上了……
好吧,应该说是,自己的脸就贴到了他满是烟草味的胸膛。
“你们打算做什么?”安子亦放弃反抗,把手搭在路易斯的脖子上。
显然,路易斯很受用,他看了眼抱起艾米的鲍勃说:“这要问专业人士。”
鲍勃也不推辞,直接问:“你确定我们不用抓人了?”
“我看,真的等到铃木源出现的时候,不是我们抓人,而是人抓我们了。”
此时金发碧眼的路易斯抱着压抑安子亦。强壮的鲍勃抱着男人的梦中女神艾米,四个人在这个充满文学味的会场,格外引人注意。
安子亦实在不喜欢这个引人注意的地方。
艾米努力的睁开了极度想昏睡的双眼,极为机警的说:“把我的手链摘下来。”
鲍勃虽然不解,但是照做不误。只是拿过那条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金属手链的时候,鲍勃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那是超过金属的重量!
艾米看出了鲍勃脸上的难色,也没有跟他废话,倒是十分体谅的说:“你要是想减少人员伤亡,就把它放在没人去的地方好了。”
鲍勃皱了下眉,问:“这东西的大概范围会是多少?”
艾米极为勉强的笑了笑,体力不支的笑容,格外的让人心疼:“怎么说我也只是个杀手,不是恐怖分子,顶多只会在会场之内,日本的建筑抗震效果非常好,应该不会波及到其他楼层。”
“你确定?”安子亦敏感的直觉已经嗅到了那手链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艾米才不想跟这个拖后腿的笨蛋废话,她说:“低于正常体温三十秒之后会爆炸,准备好,要走了。”
鲍勃将那条精致的手链放在了铜像旁边,女神便抱着艾米要出会场,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拉住了。
“这位姐姐病了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住了鲍勃紧绷的衣角,“里面有医生哦,我可以带你去……”
“没时间了。”路易斯心中计算着时间。
鲍勃要走,却发现那小男孩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
“医生在那边哦。”小男孩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鲍勃和路易斯对了一个眼神。
路易斯放下怀里的安子亦,说:“完了,我们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