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拖累你们，只带走小明。”

丁昊不高兴的皱眉：“我带你走。”

石原深吸两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盯着两人看了很久，最后说：“好吧，随便你们，不过丁昊，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说完他疾步掀开帐帘离开，仿佛多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他们。

石原走了以后，夏凡挺着腰杆坐了很久，直到确定他已经走远，才突然泄气的垮下肩膀。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是丁昊。

夏凡没抬头，随便挥了挥手：“你也出去可以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完全没有了和石原对峙时的气势，甚至连抬起手都觉得累。

毕竟，刚刚知道了一个颠覆他人生观的消息，他得好好消化一下。

“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丁昊在他耳边淡淡的说。

夏凡心里有点难受：“为什么？因为我是R1吗？”

丁昊点点头，然后又摇头：“不全是。”

“那不是的那部分是什么？”夏凡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脑残了，他都感觉得到，只是现在心里太难受了，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觉得没那么沮丧的答案。

“以前，看到你死去活来的样子，我觉得有趣，现在，看到你受伤我会着急，看到你难受我也会难受，我想为你踩平前路的荆棘，我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如果是，那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丁昊说话的样子一点也不深情，反而有点像背课文。

夏凡侧头盯着他，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这段话你背了多长时间？”

丁昊双眼盯着地上的灰尘回答：“也不是很久，两天。”

chapter.30

夏凡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丁昊都没有抬头看他。

他慢慢勾起嘴角笑出来：“好吧，那我们一起走。”

“嗯。”丁昊低着头应了声。

“那你想带我去哪呢？”夏凡踢了踢的的脚尖问。

丁昊抬头看着夏凡，认真想了想：“我们可以继续向西，这里是第一个避难营地，但是并不是最安全的。再往西走，地形会更深更复杂，天然的丛林和山脉具有一定的屏蔽信号作用，在那里，小明很难被追踪，而且，军方也很难从空中直接锁定我们的位置。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逃下去吗？”

丁昊没说话，现在看来，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夏凡摇了摇头：“我不想再逃了，这样逃下去根本没有结束的那一天。”

“那你想去哪？”

“你们和石原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你一定知道R1到底从哪里来。”夏凡话锋一转，问起了R1的过去。

丁昊原本放松的神情慢慢变的凝重起来，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站起来，将夏凡的背包拿过来递给他，有四下看了看，在一处物品储备箱边靠坐下来，微眯着眼，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慢慢开始讲述。

他的声音低低的，很沉，但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谈话进行了很长时间，夏凡一直没有打断他。

讲完故事，天已经彻底黑了。帐篷里安安静静的，丁昊大概是累了，讲完故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夏凡没有说话，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昊的父母都是国家实验室的高级教授，他们参与了国际生物协会共同通过的’伊甸园计划‘。

这个计划在当时看来很振奋人心，改变和优化人类基因，通过这种生物革命，将人类领入新的纪元。

在他们的计划里，人类的生命将会被延长，人类的体能、精神、能力都会得到质的飞跃。到时，每个父母可以根据自己的愿望决定孩子的发色，瞳色，肤色，和能力。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愿望，生一个音乐家或者学者。当这个生命长大以后，他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基因——更长的寿命，更高的能力。每一个人，都会成为自己的神。

这就是’伊甸园计划‘。

如同科幻小说般的场景，当然遭到了很多社会和人类学家的反对，他们斥责这个计划反人类的本质，最终计划流产了——只是在社会舆论中。生物学家们坚持自己计划的可行性，他们声称几千年前，我们的现代生活在当时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神话，但是却实现了。每一次科技的飞跃，都源于疯狂的想象。

一个叫做李想的博士用自己完美的演讲说服了政府，’伊甸园计划‘被批准秘密进行。一开始的实验体是动物，后来，变成了人——城市浪人是最好的实验体。

实验最初很顺利，他们成功获取了动物的一部分基因片段嫁接在人类的基因中，并且提炼出各种强化药剂，后来出现了意外——实验体出现各种排异反应，很多因为无法承受排异的痛苦悲惨死去。可是这种高死亡率的实验并没能阻止他们继续进行研究的脚步。

一个实验中阶的培养舱失控，舱中实验体全部出逃。这些人的能力得到了初期的强化，虽然击毙了一部分，还是有不少实验体出逃。

这才是这场丧尸爆发的根本原因。

军方以强硬的态度终止了’伊甸园计划‘，但是这不足以打消已经陷入狂热的科学家的念头。

丁昊是丧尸爆发最早的救援队伍成员，他在一个父母全部尸化的家庭中救出了R1，也就是夏凡，并且把他送到了灾后政府建起的孤儿收容中心。

这个收容中心只接受0——3岁的孩子，这个规定虽然奇怪，但是因为当时谁也没有怀疑。没人知道，这些孩子们最后都被送回了更加秘密的基地，夏凡是所有人中最小的那个。

后来的事情很好猜测，邵斌和丁昊被委派新的任务：护卫T病毒抗体研究实验室的安全。

在那里，丁昊见到了曾经救过了夏凡。

他终于知道救援什么都是谎言，政府隐瞒军方秘密将这些孩子们送进实验室，让他们继续接受改造。而R1就是那个最成功的Remould Humans。

因为R1的成功，改变了军方原本因为试验失败而强硬的反对态度，这才会有了这样一个护卫任务。

丁昊因为父母身份的便捷关系，拿到了R1的试验材料，短短两年年时间里，这个刚满三岁的孩子接受了400次手术改造。每一次的手术都记录了这孩子的心跳呼吸和反应。

那是丁昊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和理想产生了怀疑。他不敢想象，这个还没有他小腿高的孩子，每天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改变。

R1居然认得他。当然，一个经过改造的，超越了人类极限的幼儿，记得一个救过他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丁昊只问他：“你想离开这里吗？”

三岁的R1还没有长开，他犹豫的看着丁昊，眼睛里完全没有幼儿的懵懂和童真。他点了点头。

于是丁昊带走了他。

他开启了另一个实验室还未完成的实验装置’旅行者‘，本来以为只是将这孩子送到远离实验室的某个地方，他看过R1的数据，知道如果他想，完全能够生存下去。

现在看来，应该是’旅行者‘的运行改变的范围空间内的时间稳定，将夏凡送到了几百年前，在时间穿梭过程中某些不可知的原因，R1的异能人格沉睡了，这个人格虽然沉睡，但是却没有停止成长，他和’夏凡‘在另一个时空一起长大成人。

R1的失踪在当时对’伊甸园计划‘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因为他们再也没能成功制造出如同R1这般完美的实验体。

李想将R1的复制血样和备份片段植入到各个年龄段的实验体中，但是没能再出现一个相同的成功案例。

而主导这项人体实验的李想博士也因为实验手段越发激进和实验体死亡率的过高而被迫勒令退出科研团队。

李想不甘心自己的研究中断，他复制了’伊甸园计划‘的所有资料，利用’旅行者‘逃跑了。

李想就像R1一样，彻底消失。

丁昊也是在这个时候申请退伍的。原本这种特殊时刻，丁昊这样的尖兵的退伍申请是不可能被批准。但是因为他的外公是少将，也是丁昊最亲密的家人。他告诉了外公自己所做的一切，坚持离开了军队。

可以说，R1是摧毁他曾经理想和荣誉的钥匙。如果没有R1，他不会知道自己父母和自己所忠诚的国家真正在做的事。

也许真的是命运的安排，R1重新回到了这里，和丁昊再一次相遇。

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了，那他又何必再逃呢？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夏凡叹了口气轻声叫他：“丁昊。”

“恩。”天色太暗，夏凡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对R1，是愧疚吧。”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回答：“是。”

夏凡走过去，半跪在他面前，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我……，不，R1不会怪你的。再说，你救过他，两次。”

丁昊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瞳色异常清亮：“我知道。”

夏凡哽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想要收回手。

听了这么长的故事，再加上丁昊之前的态度，他以为R1是丁昊的一个心结，本来还想安慰他一下来着。

丁昊一手按住他要抽回的手掌说：“我会保护你的，无论你是谁。”

夏凡笑了笑：“我知道。”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对丁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在听过他的表白和他的故事之后。但是至少他还愿意相信这个人。

“你知道R1……，我有什么能力吗？”夏凡见抽不回手，也没有硬挣扎，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问他。他始终没法这么快接受自己就是R1这个事实，下意识的觉得R1和自己并没有关系，但是逃避不是办法，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承受命运，那么尽快认清现实才是最好的。

丁昊拧眉稍微想了想说：“根据我接触过的数据，你的培养重点是在病毒的抵御和修复方面，其他的我不太清楚，但是从之前遇到过的情况看来，也许，你对时间有控制力？”

夏凡楞了一下，抵御病毒还好理解，可是控制时间？这个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不过丁昊的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无意识的情况下他不清楚，不过之前他亲身体验过近距离闪避子弹，这和他的能力也许真的有关系呢？

“石原知道的比你多吗？”

“也许吧，他可能是李想团队的核心成员。只是我们之前一直不知道。”

夏凡想了想石原的态度，觉得在他即使知道什么，也不会轻易告诉自己。

“石原一直想带走R1，他要带R1去哪里，找李想吗？”李想是搭乘’旅行者‘离开的，谁知道他现在窝在哪个时空？

“可能性不大，他可能要回去军方实验室。”

夏凡抽回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最后决定先搞定最重要的问题：“’旅行者‘现在在军方实验室？还能用吗？”

丁昊摇头：“在，但是李想走之前为了不让人追踪，设定了锁定程序，现在’旅行者‘根本无法启动。强行启动的话会引起自毁。”顿了一下丁昊继续说：“他是个天才，他在物理和生物上的成就，至今无人能够超越。”

“我已经想好去哪里了，我要找到这个人。”

丁昊诧异的看着他，非常疑惑。

怎么找？去哪儿找？

夏凡神秘的笑了笑：“我有一种感觉，他没有离开过这个时代，即使他曾经离开，也和我一样，已经回来。”

“你怎么知道？”

夏凡耸耸肩：“我不知道，不过根据质量守恒定律，他不可能凭空消失，就像我，折腾这么久，不还是回来了？”

丁昊楞了一下，他的三喜认真的看着他，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会和我一起去找他的是吗？”

丁昊淡淡的勾起嘴角，点点头。

夏凡的心情突然轻松下来，他看着丁昊平淡的笑容，突然觉得不管未来如何，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自己就可以勇往直前。

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勾起的嘴角。

亲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窘迫的偏过头解释：“这，这算是谢礼。”

丁昊扳过他的头，对准他的唇轻啄一下：“这样才算谢。”

夏凡站起来后退两步，故作严肃的问：“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答应了石原什么？才让石原愿意放弃带走我？”

chapter.31

丁昊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答应石原，如果你不和他离开，就要提供给他你的足够的血液样本。”

夏凡一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如果我不同意呢？”

丁昊看了他一眼：“趁你睡着的时候实施麻醉然后抽血。”

夏凡气笑了，盯着他逼问：“那你告诉我做什么？偷偷干了不就完了？”

丁昊身体前倾，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既然你问了，我就不会骗你。”

夏凡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最后说：“只有这样，他才会甘心放我走是吗？”

丁昊想了想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那我们路上会有很多麻烦吧。”

丁昊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夏凡深吸口气说：“好吧，我同意，只是我不想被麻醉，我看着他抽。”

丁昊想起他之前说过怕抽血的事情，安慰道：“嗯，我会在你身边看着的，别怕。”

夏凡眉毛抽了抽，有点抓狂的走到帐篷旁边一边掀起帐帘一边反驳：“我不是怕抽血……我操！这是哪儿啊！”

他盯着帐篷外完全陌生的地貌，有点目瞪口呆。

他们驻扎的地方明显是一处低洼的宽阔谷地，很多帐篷整齐有序的支在空地上，一堆篝火生在最背风隐蔽的地方，巡逻的哨兵们轮流在这里烤火，三三两两低声说着话。

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久了，夏凡对某些东西也产生了一些概念，比如说他现在只要环顾这里几眼就能知道，这是一个狭小的盆地，所有的生活设施都保留在最低限度。

他顺着谷地的斜坡爬上去，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荒芜平原，四周黑漆漆的，夜风也有些凉，他试着再往前走，有执勤的陌生守卫阻止他：“不要再往前了，离开这里，你的安全无法保障。”

丁昊跟上来，对着阻拦的守卫点了点头，男人看了夏凡一眼，转身继续去巡逻。

夏凡继续走了两步，他深吸两口气，坐下来后直接躺在地上，夜空中繁星点点，非常好看。

他拍了拍身边的草皮，丁昊会意跟他并肩躺下。

夏凡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像这样仰望过夜空了。静静躺了一会，突然惆怅起来。

“我以前生活的城市，晚上很难看到这么美的星空。”

“嗯。”丁昊低应了一声。

“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也希望能够回去，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这回丁昊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根据他们之前的谈话，他以为夏凡已经很清楚了，他是R1，原本就是属于这里。他不知道夏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走了，你会跟我一起走吗？”虽然丁昊说过他会陪着自己，但是这不一样，夏凡不确定他会不会愿意。

“不会。”丁昊望着头顶的天空淡淡答道：“这是我的世界，我要看着他新生，或者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