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使劲嗅了嗅夏凡身上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上他沾着鲜血的皮肤。

夏凡哼笑了一声，原来我真的挺好吃的。

他伸手揉了揉小明的头发，坦然的闭上眼睛。感受着一对尖锐的牙齿再次穿透他的皮肤。

石原在上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突然他眯上双眼定定看着两人。

他伸手进口袋摸了摸口袋里的药剂，一手紧握着手枪，收回已经上车的一条腿朝着他们走过去。

邵斌探出头来大喊：“又怎么了！还不赶紧上车！”

石原边走边挥挥手：“等等，情况有变。”

“操！”邵斌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发动引擎后跟着石原跳下车。

小明的喉头不断的滚动着，他的眼睛慢慢恢复焦距，然后轻轻的闭起来，一口口吞咽着夏凡的血，完全没有察觉到石原和邵斌的靠近。

邵斌举枪瞄准小明的脑袋轻声对石原说：“要杀了他吗？现在他没防备。”

石原握住他的枪管摇摇头：“不要，我过去，你掩护我！”

邵斌像看疯子似的看着石原：“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原没理他，握着枪继续往前走。

走到小明身后的时候，举起枪托狠狠砸向他的后脑。

小明哼都没哼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

石原眼中闪着前所未有的神采，甚至连手指都有些颤抖。

他靠近已经失去意识的夏凡，深吸了好几口气，慢慢捏上他的耳朵。

邵斌踢了踢小明，发现对方已经彻底被拍晕了，也跟着石原蹲下来。

石原翻开夏凡的耳轮，在和小明耳轮同样的位置，纹着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编号。

R1。

chapter.27

虽然天色不足以让人清楚的辨认如此不显眼的小编号，但是挡不住这个编号对石原和邵斌来说都太过震撼。

耳轮内侧并不容易持续被翻出，石原手指不停的颤抖着，尝试着再次翻出这个编号来仔细辨认，邵斌蹲在一边眼睛都直了，他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他真的是R1……”石原轻声自语：“太不可思议了！”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所有人都拼死浴血，现在天空已经泛出淡淡的白光，尘土和血腥味并没有散去，如果静下心来仔细去听，甚至还听得到丧尸的嚎叫声。

一辆卡车突然猛按喇叭，刺耳的响声终于唤回了连个人的意识，两个人都维持着呆滞的表情看过去，驾驶座上的同伴探出头来使劲喊：“快上车！丧尸又围上来了！”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小明这个巨大威胁的消失，原本已经退走的丧尸们迈着蹒跚的步伐又慢慢靠近了车队。

两人立刻警醒起来，石原这回完全不介意夏凡被感染这件事情了，他把人抄起来抗在肩上，又冲着邵斌吩咐：“带着R3，走！”

邵斌将枪斜挂在胸前，拎上小明跟着石原一起往车上跑。

再涌上来一批丧尸的话，估计今天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石原拉开车门，看到丁昊已经醒了，正打算往车下跳。他一把将人拉住：“你干什么！”

丁昊一手捂住伤口，脸色不是很好：“我去找三喜。”

石原一脚油门踩下去，丁昊没站稳跌坐在座位上。

邵斌搬了半箱手雷扔在越野车后座，手里端着架步枪对着车后紧追不舍的丧尸们猛烈的射击，时不时扔出个手雷给它们制造点路障。

四辆车在并不平坦笔直的道路上飞一般的行进着，丁昊坐在副驾上愣了好久，始终没法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放弃了夏凡。

可是，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呢？他不是一个人，不能为了自己丢下这么多人不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不想和夏凡分开，石原说他感染了，那一定是没救了。自己这么固执的不想抛下他，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亲手送他上路而已。

可是，至少他能作为人死去。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埋进胳膊里，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

“我擦啊！怎么阴魂不散啊！”邵斌突然大喊一声：“石原，我们把这家伙扔出去得了，有这货在，天上这东西始终不死心啊！”

丁昊抬头往天上望过去，那几架原本已经撤走的飞行器不知什么时候又跟了上来，在他们头顶徘徊。

“R3还在这里？”他收拾了情绪伸手摸过狙击枪对准天空。

石原侧头看了看他腰部的伤口，血迹没有再扩散的迹象，显然止血喷雾已经起了作用，他刚开口想要回答他，邵斌已经抢话道：“R3？呵，我们现在又多了个R1！要是让那些个老家伙们知道，估计就算你在这里也不管用了，直接引导导弹灭了我们！”

“R1？”

车开的颠簸，给丁昊的瞄准造成了极度的困难，他稳住半跪在座位上淡淡的说：“开什么玩笑。”

“麻烦你朝我身边看两眼，躺着的这俩货，一个R3一个R1，不然天上这些东西为什么紧追不放？”身后的丧尸已经被甩开了一段距离，邵斌一边说话一边忙着联系前面车里的技师，让他赶紧为车队启动对空干扰，防止天上这些家伙们恼羞成怒的不顾一切丢个炸弹下来弄死他们。

丁昊只向后面瞥了一眼，眼神顿时定住移不开了。

“三喜？”他吃惊的低叫一声。

“什么三喜四喜的，他是R1！”

“不可能。R1失踪的时候只有三岁！”丁昊没有再看夏凡，他专注的瞄准着飞行器，打出第一颗子弹。

正如同所有人推测的那样，即使R1真的出现，也只可能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被他打中的飞行器晃了晃，立刻升高后撤。

就在他准备继续的时候，越野车上从来没有响过的通讯电台响了起来：“阿昊，是你吗？”

这是一个夹杂着信号不良的电流声的沧桑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石原握住方向盘的手都顿了顿，他看了丁昊一眼，没说话。

“阿昊，当初你向我保证的是不会和军方正面为敌，我才让你离开。现在你已经违约了。”这声音即使夹杂在尘土轰鸣和电流干扰声中，也显得格外威严。

丁昊放下枪，盯着车载电台，像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它拆了。

“把R3留下，他们会放你们走的，外公老了，不要为难我。”对方始终听不到他的应答，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条件。

小明已经被颠到车座底下去了，丁昊瞥了他一眼，刚想回答他好，一个声音从后车座响起来。

“不行。”所有人的目光击中在夏凡身上，他已经醒了过来。

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电台里的声音冷硬的呵斥：“你是谁？”

夏凡的瞳孔黑亮，皮肤比初见时好像苍白了许多，他将小明从地上捞起来，温柔的将他靠在自己肩头，漫不经心又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毛茸茸的短发。

“三喜？”丁昊紧盯着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石原也紧张的捏紧了方向盘，着急的命令道：“邵斌！弄晕他！”

“啊？”邵斌显然没法理解石原的意思。

如果他们仔细的话，就会发现，此时夏凡的瞳色要比平时深很多，原本带些深褐的普通瞳色现在已经变得如墨般漆黑。

“我是谁？”夏凡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愉快的笑出声来。

丁昊终于意识到了夏凡的反常，他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成年人，反而像从未涉世的少年，带着明显的稚气。

他的枪口立即对准夏凡，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你是谁？！”

邵斌也反应过来了，他离夏凡最近，想要向对付丁昊那样劈晕他，他手掌成刀刚刚举起来，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再也动不了了。

丁昊下意识的将枪口从心脏位置移开两寸想要扣动扳机，和邵斌一样，他的手指僵在那里无法再有任何动作。

时间奇异般的像是停止了，连原本道路两旁飞速后退的断壁残垣此时也彻底禁止下来。所有的人表情惊恐的瞪着夏凡。

他的脸上露出如同小明一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R3的睫毛颤动两下，慢慢挣开眼。

“哥？”

夏凡捧起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乖孩子，再睡一下。”

小明听话的再次闭上眼睛。

夏凡站起来，轻轻移开对准他的枪口，看着丁昊笑了笑，然后深黑色的瞳孔再次显得迷茫起来。

他身上的衣物经过刚才的战斗和丧尸的撕咬已经变得肮脏残破，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原本应该狼狈无比，只不过现在看上去，他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失去了原本健康阳光的小麦色，变得洁白，却毫无生气，整个人虽然还在眨眼呼吸，但完全不像是活着。

“真遗憾呐，居然还是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小很轻。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双手撑住副驾后背翻到前座，从石原口袋翻出一支蓝色的药剂，他掰断瓶口凑上去嗅了嗅，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药剂倒在脖子上。

石原的眼珠子瞪的都快掉出来了，可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眼睛里除了一开始的讶异之外，多了点痛心疾首。

衣领被打湿，不过夏凡并不在意。他重新跳回车后座，硬是把这辆满是尘土泥泞和硝烟的越野车坐出宫殿的味道。

他克制的背靠后座，左腿叠压住右腿，食指交叠放在膝上，小明如同温顺的小犬般睡在他身边。

夏凡看着丁昊，缓缓开口：“我是R1。最完美的Remould Humans。”

丁昊猛然迸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从没忘记，现在，我可以回报你。”说完，他抬起头，看着低空中的飞行器轻念：“尘归尘，土归土。”

原本静止不动的飞行器像是突然遭受了一场神秘的灾害般，光洁可鉴的金属表面迅速被锈迹占据，以令人恐惧的速度变成了几架悬挂在半空中的出土文物。

这就像是一场世纪魔法。

“来。”R1低声命令。

丁昊僵硬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跨过副驾，来到后座夏凡身前半跪下来。

夏凡稍微弯腰，掀起他的衣服，一圈圈将缠在他腰间的绷带拆落。

丁昊身上的枪伤已经结痂，石原救治他倒是不惜成本，夏凡满意的笑了笑，再折了一瓶石原的药剂倒在丁昊的伤口上，重新为他缠好绷带，最后咬破自己的食指，将渗出鲜红血珠的指腹凑上丁昊的唇。

这次，再也没有奇怪的力量控制，丁昊像是受到蛊惑般，看着夏凡墨色的眼睛，伸舌舔掉了他手指上的血迹。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凡的血没有普通血液的腥味，反而带着一股香甜。

做完这一切，他疲惫的眨了眨眼，像是最后的嘱托般对丁昊说：“我的血可以控制R3，不要让他回去，因为我也不想回去。”

话音刚落，僵硬住的几个人突然猛的大喘几口气，还没来得及回神，天上那几架出土文物突然发出格拉格拉的噪音，最后不受控制的坠落，爆炸。

车队两边的参照物们飞快的后退着，夏凡和小明瘫坐在后座上不省人事，一切像是一场无稽又荒谬的梦。

石原第一个回神，他快速伸手进口袋摸了摸，原本四支的药剂只剩两支，他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挫败的叹了口气。

丧尸早已经追不上他们，头上的威胁也被彻底解决了，丁昊神色复杂的看着昏睡中的夏凡，半天说不出话。

“五年前，真的是你开启了’旅行者‘！为了送走R1？！你知道他对于人类基因改造研究的价值吗？”石原盯着丁昊高声质问。

丁昊侧头看着他，眼神冰冷：“你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Masiah吗？石原。”

“R1在和你在一起？！”通讯里原本始终镇定自持的声音此时也有些颤抖。

丁昊毫不犹豫的一拳下去打烂了通讯面板。

chapter.28

Masiah——弥赛亚。无论是现在还是五年前，都属于最高级别的秘密药剂。只有拥有特殊权限和职位的研究员才有可能接触到这款药剂的核心配方。

五年前masiah还是未完成品，它作为“那个”实验室的核心秘密，知道它的人极少。

但是现在石原手上的药剂，明显是完成品。

所有的威胁暂时解除，车队还在行进，丁昊果断命令前面一辆车担任殿后警戒的任务，石原什么都没说，顺从将车开到中间位置。

邵斌半跪在后座椅上检查小明和夏凡的身体状况，两个人目前都处于昏迷状态。

丁昊将枪口对准的石原的后脑，静静的等待着他的解释。

石原在后视镜中瞥了一眼拿枪对着他的丁昊，冷静的回答：“我是拥有masiah研究权限的人之一。当初离开的时候，我复制了masiah的所有研究资料，至于成品，是在和你们一起流亡的路上完成的。”

邵斌坐在后座双手抱胸闭目养神，这一整晚的折腾，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现在抓紧时间眯一会。不过他听到石原的回答后，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你根本不是普通的研究员，这么长时间，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们？”

石原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一直觉得，只呆在实验室里根本没办法获得最新鲜的研究实体，而且，当初我就怀疑，R1的失踪和你们有关系，所以我就和你们一起离开，一路上收集和研究最新的变异病毒，还有就是，找到R1。”

丁昊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夏凡，收起手上的狙击枪重新在副驾驶位置坐好，他的双眉紧紧锁在一起，过了好久才终于开口：“到了下一个目的地，你就走。但是三喜你不能带走。”

石原挑了挑眉毛，没有应答。

丁昊突然站起来，翻过副驾位置坐到车后，拍了拍邵斌的肩膀，邵斌没睁眼，往旁边让了让。丁昊坐下来，将夏凡头揽过来让他枕在自己肩上不再说话。

这是一直同生共死的三人第一次遭遇这么尴尬的气氛。邵斌闭眼眯了一会，心里烦的实在睡不着，他挫败的叹了口气睁开眼，在后视镜里看着专心开车的石原说：“小原，你可藏的真够深的，我们一直当你是兄弟，这么多年，你也从来没有害过我们。现在，这算什么？”

丁昊垂眼没说话，表情看上去十分倦怠。

石原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语气和神态，玩笑似的开口说：“我又没有反社会人格，害你们做什么呢？再说这一路上我并不是没有收获，连masiah都完成了。现在更是找到了R1……”

“你带不走他，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话还没说完，丁昊突然出声打断他。

“好，我们不谈这个。”石原并没有和他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到：“那你打算带着他去哪里？到哪里你都不可能逃得掉。现在你外公已经知道R1的存在了，相信之前在通讯的另一端，坐着的不只是你外公一个人。政府的实验室会放任R1出现而不行动吗？退一万步讲，当初的”伊甸园计划“几乎囊括了全世界最精锐的科学家，作为实验体的保全部队，你也应该清楚所有人对R1的重视程度。仅仅是R3的出逃，就能让卫队成员穷追不舍，现在再加上一个R1，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方法能带着他和所有人安然无恙的活到最后。”

说完石原在镜中看了他一眼，可惜丁昊并没有看他。

“我能送走他一次，现在也能护他周全。”

石原哈哈笑出声：“丁昊，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可惜你的出生决定了你注定要在理想和现实中饱受痛苦。你以为你放弃了一切，可是你放弃的这一切始终和你形影不离。否则，你凭什么带着这些人安全的流亡？这一路上你又凭什么能得到最全的装备补充？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说一句’要有光‘，天就亮了？只要你带着R1，你就再也不会得到任何优待，你会和一路上所有卑微的流亡者一样，毫无反抗能力的挣扎，甚至比他们还不如。军方不救助他们，至少不会针对他们，而你呢，面对的将是丧尸，还有军方力量。你根本不会有活命的机会，并且，你会背着’叛国者‘的丑恶罪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