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希不觉得好笑，吊着脸没说话。

叶谦自讨没趣，又安慰道：“这种小事，不会有影响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很烦。”陆辰希考虑了一下，艰难而敷衍地吐出两个字。

叶谦一怔，有些明白了。陆辰希不担心绯闻会对他的演艺生涯造成影响，而是不止讨厌这个圈子的生活方式，甚至更讨厌……他自己的处境吧。

于是，叶谦试探问道：“刚刚来电话的是……你的经纪人？”

陆辰希明显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叶谦不再问什么，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陆辰希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外表的温和和冷漠让人想要亲近，亲近之后发现其实这个人很温柔，甚至是逆来顺受，不会反对任何人，舒服的像一缕清风，却又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所以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刻意忘记、或者直接忽略他被白永澜保养的事实。

可无论记不记得起，事实永远是事实。

平时看陆辰希，总觉得这个人平淡如水，好像没什么大喜大悲，也不会为周围的事情所动，只有演戏的时候，才稍稍觉得他活起来了。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于疲惫的内心。当一个人内心很疲惫的时候，便不愿多言，不愿与人交往，继而开始孤独。幸好陆辰希还能演戏，不至于走到自卑自闭的弯路上去。叶谦揽住他的肩，总想给他些安慰，可话到说时方恨少，努力回想曾经拍的戏里劝人的那些台词，却没有一句合适。

“别想那么多，过来吃饭吧。”

最后，他选择了原创的，也是最普通的一句。

饭后，他意外地看着陆辰希捧着他昨天穿的那身衣服出来，已经洗好熨好叠好了。

陆辰希看出了他的吃惊，笑道：“我的衣服你穿着不合适，所以昨晚只好把你这身衣服洗出来，否则你今天只能穿得臭臭的出去了。”

叶谦笑得几乎看不到眼睛，将衣服接过来，“谢谢，你很贤惠。”可是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被白永澜包养的陆辰希，这些活儿应该没少做吧。听自己这么说，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这趟陆辰希家之旅让叶谦很难忘，但他还来不及细细回味，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中。由于剧组里只有蒋遥一个外行，又有叶谦和钟丽莎这两人坐镇，近期的拍摄都进行得很顺利。摄影棚里的部分结束后，剧组要前往一个自然风景区拍摄外景部分。

大家下榻在景区外的一家酒店，几个主演都是单人间，但相互是邻居，来往很方便。闲下来的时候陆辰希会找叶谦和钟丽莎对戏，要么就一个人躲在屋里，从来没参加过其他几个演员的出游计划。叶谦也说过你这样不行，要想办法跟大家打成一片，生活会好过许多。

陆辰希不反驳，但也有自己的理由，“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我看我们俩就挺谈得来啊！”

“那是因为……”

叶天王丝毫没意识到他的话颇具暗示性，陆辰希说了一半，停下了，摇摇头表示不想再谈。

那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一天下午收工后，陆辰希说还想再对对戏，叶谦便留下来陪他。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看出来了，陆辰希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所谓不在乎，唯独在拍戏上很认真。因为这种认真，不愧他取得今天的成就。在这一点上，叶谦觉得他很像以前刚出道的自己，所以总觉得很亲切，也愿意多指点他一些。两人试了几遍，感觉不错后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

江水被染成红色，与远处的青山相接，两人站在岸边的树影下，一人头顶玉冠身着白袍手摇折扇，玉树临风；另一人一身黑色剑袖，身材挺拔，英气逼人。叶谦上前几步，看着江水中映出的两人，身影绰约，如果不刻意控制思绪的话，那么，说这就是戏中的古代社会又如何？

说他们就是上官荣飞和暗夜，又有谁不信呢？

叶谦顿时胸中开阔，心情大好，两步跳上江边的小船，转过身对陆辰希说：“那边的风景好像很不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陆辰希一愣，船上那长身玉立的人，散发着无限的潇洒，那个微笑，恐怕没有谁会拒绝吧。

于是，陆辰希像电影里的暗夜一样，什么都听叶谦的，随他踏上小船。

叶谦故意吆喝一声，“今日，就让本公子为你摇橹，如何？”

陆辰希微笑：“那就有劳了。”

说罢，他退了两步坐在船头，静静看着船尾那个一边轻声哼歌一边操纵船桨的男人，姿势很棒，效果也不差，看来真有两把刷子。古旧的小船缓缓启动，载着两个已经忘记了一切的人，驶向某个不知名的彼岸。很久没看过落日时如此美景的人，都被大自然的魅力所征服，陆辰希也觉得，心里比以前轻松多了，而有这个男人在的时候，又总是无比踏实。

如果一直这么延续下去，那么这注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可是小船刚刚驶过江心不久，陆辰希就觉得周围怪怪的，找来找去，终于发现了原因。他连忙叫住那个仍陶醉在自我世界中的男人，“卓谦哥！这船漏水！”

叶谦回头，顺着陆辰希的指头看去，果然，在船的一角，江水正不断地往上涌。

06.山洞里的失控

叶谦不可思议地看着水快速地从船缝里冒了上来，只是几秒钟，小船就已经无法保持平衡，他赶紧蹲下来，试图给船身减轻压力，然后看向陆辰希，笑得有些绝望。

“我看我们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会游泳吗？”

陆辰希一怔，点了点头。

“那好，那就跳江吧。游到最近的岸上去。”说罢，叶谦摆好姿势，扑通一下扎进水中。

陆辰希没想到他竟然说跳就跳，连忙一站起来，紧接着船就开始剧烈的晃动。

叶谦从水里探出头来，一把扯掉头套，咒骂道：“什么破玩意儿，一见水重的要死！”把头套扔到江中，又连忙招呼陆辰希，“快跳啊，这小破船支持不了多久的！”

陆辰希郁卒，现在知道是小破船了？当时不知道谁最兴奋。虽然穿着戏服在水中腿脚可能施展不开，但逃命要紧顾不得那么多，陆辰希眼睛一闭，也跟着跳了下来。

上一次游泳，大概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叶谦在前面带路，陆辰希在后面跟着，如果当时周围有人，就会看到这十分复古的场面，两名大侠落难，从江中水遁而去，乍一看，倒还有几分鸳鸯戏水的意思。

当然，必须忽视其中一位那十分现代十分酷的发型。

彼岸隐隐可见，叶谦双手机械地拍打水面，只希望能早点儿结束这场苦难。正游着，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唤，“卓谦哥……”

叶谦回头，看见陆辰希在水里扑腾，身体逐渐下沉，脸色也发白了。他赶紧游过去，从身后抱住他，“怎么了？抽筋了是不是？”

陆辰希点点头，尴尬地说：“不好意思……”

“这时候了说什么不好意思！”叶谦倒是丝毫不在意，“放心，有我在没事儿！我带着你！”

叶谦一手揽住陆辰希的胸口，仅靠另一手缓慢前行。陆辰希当时怕极了，江水越来越冷，如果叶谦再出个什么意外，他们俩恐怕就……

“卓谦哥……”低声的叫唤，他无助地抬眼看过去，每当发生意外时，记忆里那些不很明晰却极其可怖的画面便浮现出来，好像周围都是大网，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跑都无济于事。可如果他不跑，就一定会死。有人要害他，这种潜意识，在他无法掌控局势保护自己时会像魔爪一样伸出来，让他瞬间便失去了所有勇气和毅力，让他瞬间崩溃。

“辰希！辰希你怎么了？！”叶谦看着他有气无力浑身发抖的样子，吓坏了。

陆辰希的意识开始模糊，隐约听见叶谦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想回应他，但似乎张不开嘴，只能很艰难地吐字，“卓谦，卓谦哥……我……”

“别怕！很快就能上岸了！再坚持一下！”叶谦大喊着，试图把陆辰希从恐惧中拉出来。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如果只是抽筋不会这样；如果是害怕，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突然怕成这样？

拖着陆辰希上岸时天已经黑透了，叶谦累得气喘嘘嘘，坐在岸边拿袖子抹脸上的水；陆辰希躺在旁边，意识仍然不清楚。身上又脏又湿，但现在明显不是能休息的时候，叶谦往周围看了看，拖着陆辰希向远处一个山洞走去——夜晚江边风大，不避避的话，很容易冻病。

叶谦把陆辰希扛在自己身上，苦笑：没想到武侠片里的剧情，还真让他赶上了。

进了山洞，简单收拾出来一块干净地方，叶谦摸了摸自己和陆辰希全身，都没带电话，唯一的现代工具就是一个打火机，但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已经是最好了。

回忆曾经拍武侠片的经历，拾了些干草干柴生火，又拿树枝木条简单支了个架子，然后把自己和陆辰希湿漉漉的衣服剥了个干净，准备一边烤火一边晾衣服。

陆辰希从跳江之后就开始不正常，现在更是抓着他不放皱着眉头不停地喊冷，叶谦没办法，只好抱着他一起靠近火堆相互取暖。其实他也冷得要死，两个人挨得近点儿，总好过一个人的温度。

陆辰希的皮肤比他白，经过水的浸泡有些虚浮，但看得出也摸得到，弹性还是很好的。叶谦猛地摇头，心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晃了晃怀里的人，问：“辰希，好点儿了吗？”

陆辰希抱着他的腰，使劲儿摇头，脸更是不断地往他胸口贴——又黑又冷，是他最怕的。

叶谦没办法，只好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但不久后他就发现，这种姿势很容易腿麻，连续换了几个动作，但无论是盘腿还是曲腿，或者一腿弯一腿直，总感觉特别难受。于是，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决定把两腿分开，像抱小孩一样把陆辰希推进中间那个空位，这样虽然舒服多了，但姿势就……再加上两人身上除了最后一层遮盖物外什么都没有，就更加……

叶谦无奈地苦笑，反正没人看得见，非常时刻，就这么着吧。

身体渐渐回暖，陆辰希也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但却仍然不愿离开叶谦的怀抱，仿佛很留恋似的。两人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平日生活在众人眼皮底下的耀眼明星，能有如现在的静谧时刻，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卓谦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接这部戏？”

“为什么？”陆辰希没事，叶谦松了一大口气，现在，倒有种劫后余生难得安宁的感觉。

“因为我觉得暗夜跟我很像，都是一个人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很孤独。”

叶谦一怔，“怎么会？你跟他……”

“没有朋友，没有人关心，也没有关心的人，生活一直以来只有自己，暗夜是这样，我也是。”

“胡说什么？”叶谦笑了，“暗夜的生活里明明有上官荣飞啊，那就是他关心的人，他也有爱人，虽然是悲剧收场，但我认为，他的生活很丰富，很有价值。”

“是吗？”陆辰希声音不大，但语气很明显是不同意，“但他是被迫的，他虽然很有本事，但却无法改变命运，他对发生在身边的一切都很无力，他不想接受，可是不得不接受。我总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了喜欢的人，可我跟那个人却注定没有结果……”

“辰希，”叶谦手臂的力道紧了紧，“别胡思乱想，身为演员，最忌的就是太入戏。虽然是我们在演绎他们，但我们跟他们，根本处于不同的世界。暗夜是暗夜，你是你，他没有的东西，不代表你不能拥有。我相信，你会有很多朋友，也会跟你喜欢的人一起幸福下去。”

“可我明明遇到了跟他一样的困境，我想从他身上找到答案，答案就是……”

“辰希！”叶谦提高声音，想起剧中暗夜的结局，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辰希，你累了，休息一会儿吧，精神一好，就不会乱想了。”

看着那个顶在自己胸口的脑袋，叶谦满肚子疑惑，这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陆辰希安静了片刻，突然又开始浑身发抖，抱着叶谦不撒手，还不停地往他身上蹭，“卓谦哥，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真的是那样的，我遇到的很多事，比他要困难得多，真的……”

他语无伦次的，好像突然受了惊吓，两只手在叶谦身上焦急而无目的地寻找，原本曲起的双腿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分身，一点点缠上腰间。

“辰希你……你干什么？冷静一点儿！”叶谦被陆辰希的举动吓住了：挺直上身抱住他的背，两条腿缠在他腰上，明显是刻意地挑逗……最可恶的是，他的的确确有了反应。

没有人知道，叶谦其实是双性恋，但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或者说故意避免与男性有意向地交往，而今天的情况却根本不受控制。但陆辰希似乎没意识此时的处境，头脑不太清楚的他仍然锲而不舍地倾吐着自己的内心：“卓谦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好好好，我相信你，你先别这样好吗？”叶谦吓坏了，试图稳住已经情绪失控的人。

但陆辰希却听出了敷衍，他抬起头，很是失望地看着叶谦，“卓谦哥，不是那样的……”

半是哀求半是苦涩的语气，让叶谦脑袋里嗡的一声，顿时，心里的那根弦断了，他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火光中陆辰希微红的脸，几乎是祈求他相信的眼神，直接击中了人心底最软弱的地方。

旁边的火堆吡剥作响，有限的光源只能照亮他们二人的身体，其他的地方漆黑一片。这种环境下，似乎做什么都不为过。忍了又忍，叶谦终于决定放弃做什么柳下惠，离自己只有两厘米的那双薄唇的味道，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封闭黑暗的空间里，从一点火光发出的地方，传来重重的撞击声和时而痛苦时而欢愉的压抑低喃，叶谦把陆辰希扣在怀里，只是凭着本能闭着眼睛用力开垦。

陆辰希的指节狠狠压在他背上，再用力一点，仿佛就要深入骨血。

他似乎一直害怕发出声音，终于在一次即将尖叫出来的时候，咬住了叶谦的肩膀。叶谦吃痛地睁开眼睛，猛然看见身下发生的情况，脑中一片空白。

他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对陆辰希做这种事？

原本高热的身体渐渐冷却，混沌的头脑也一点点清晰，他连忙从陆辰希体内退出来，颤抖着身体释放了。浑身都是凉意，没有一点儿情事过后的舒适和满足。他知道陆辰希一直过得很孤独，所以才想接近他照顾他，想把他从一个人的世界中拉出来。可现在竟然管不住自己的身体，算什么？他问了问自己，那种能激发高潮的爱意，他真的……没有啊。

怎么会这样？这让他如何跟陆辰希交待？他不是不顾后果的人，只是当时不知道怎么了，仿佛鬼上身，脑袋不属于自己，身体就先一步行动……

情事过后的陆辰希窝在叶谦怀里，有些疲乏地闭上眼睛。刚才的谈话，他确实有试探他的意思，因为这几日来自己对他的眷恋和依赖，已经证明了一个事实。虽说他知道他们现在还不能在一起，可刚才叶谦用实际行动给了他保证，他就足够了，安心了。

有了这样的保证，他会比以往多百倍的信心，去期待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