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希！”白永澜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抱起他，这才发现，他身下的床单，已经红了一片。

他连忙用毯子把陆辰希包好，正要联系吴医生往医院送的时候，却犹豫了。医生说他有难产的征兆，本来就建议流掉孩子，是他一意孤行才没有同意。

可是现在……只有他知道这孩子是叶谦的，如果真的流掉了，是不是更好？

他放下陆辰希，看着那张渐渐失去血色的脸，拿不定主意。踌躇着走到窗口，无意间向下看了看，他愣了。叶谦竟然还没有走，就在楼下等着，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头。

难道，他真的像陆辰希说的那样，很爱很爱他？

转头看向床上昏迷的人，任他这样继续流血下去，他会不会死？

最后，白永澜还是抱他下了楼，这孩子的去留，就交给老天爷吧。

叶谦站在楼下抽烟，心里越来越烦。看见白永澜抱着陆辰希冲出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免不了最坏的结果。

“辰希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啊？”也不顾夜深人静，他冲上去质问。

白永澜不答话，绕过他奔上自己的车。

正在此时，周围突然先后亮起数个闪光灯，白永澜和叶谦同时一愣，知道这下坏了。可是救人要紧，现在没有处理狗仔队的时间，白永澜把陆辰希抱进自己车里走了，叶谦也连忙开车追了上去。他回头一看，尾随的人数还真是不少。

18.小陆暴走了

白永澜先通知了吴医生，安排好医院的事情后立刻派人去拦身后的大批狗仔，忙于追车的叶谦也没闲着，赶紧联系了Simon，让他拿出当年“狗仔克星”的风范前来救驾。但不幸的是，后视镜中映出的追赶人群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叶谦不顾形象咬着牙直骂脏话，想想今天晚上的事，更不知从何说起。记得曾经有科学论证过，一件事情的发生需要之前243个联系的环节作支撑，只要其中有一个环节发生错误，就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也就是说，如果陆辰希早几秒或者晚几秒给他打电话，如果他路上快一点儿或者慢一点儿，如果陆辰希开门早一点儿或者迟一点儿，如果不玩那个游戏……

总之，哪怕只有一瞬间的不同，都不会是现在被白永澜误会，陆辰希昏迷不醒的结果。

他真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为什么心血来潮跑来看他，为什么明知道不合适还住下来，明知道他会出事还先离开……如果陆辰希真有什么意外，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胡思乱想结束后，他发现身后安静了下来，医院就在不远处。

推床在医院门口等着，医生护士也就位了，但白永澜仍是亲手把陆辰希从车上抱下来。叶谦紧跟着下车，白永澜的焦急和担心他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是真心爱着陆辰希的。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白永澜和叶谦一人站一边沉默不语的造型很是诡异。叶谦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必定是白永澜的手段；陆辰希的手术没结束，白永澜也没心情跟他交谈。期间接了Simon的电话，白永澜也去楼梯口打了几个电话，距离有些远，听不清他说什么，但听得出语气不善——这些老总，一有不满意，下面的人就得跟着遭殃。

叶谦没看时间，只是觉得过了很久手术室的红灯才熄灭。陆辰希挂着吊针被推进病房，他只匆匆看了一眼，脸色很差。主治医生直接走到白永澜面前，说话不太客气：“这次算是他的福气，孩子保住了，人也没什么大事儿，但如果这种情况再来一次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了。”

还好没事儿，叶谦松了口气，再看白永澜的脸色，仍然乌云密布。

白永澜亲自去办手续，心里却颇不平静。

陆辰希没事儿是他希望的，可是孩子也留下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那个陆辰希对他不忠的铁证……他无法容忍，可是却没办法付出拿掉孩子陆辰希也会受重创的代价。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陆辰希肚子里的会是别人的孩子？自己多年来的付出，却敌不过跟叶谦半年多的相识，自己的一切努力，换来的只是罪孽。

如果这孩子只在陆辰希体内，他或者可以故意忽略视而不见，但如果孩子出生了，他还能像现在表现的这样平静吗？他真的可以接受这样的背叛吗？

他不确定，什么都不确定，可看着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陆辰希，又觉得心痛，气不起来。

晨光熹微，叶谦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白永澜守在陆辰希床边的背影，有些心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一个中年男人做出这样的事，比一个年轻人更加震撼。

“叶先生，我有几句话想问你，希望你能跟我坦白。”

叶谦一怔，原来白永澜并没有忘记他。本以为白永澜会一直这么坐下去，现在看来，到底是纵横在生意场上的男人，无论何时都不失冷静和判断力。他转身锁上门，往前走了几步。

白永澜一直很乱，但有件事他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叶谦的态度。叶谦担心陆辰希，这点毋庸置疑，可他的担心却与恋人间的担心不同，自始至终，叶谦一直很理智，什么都不插手，只是站在那里等待，这让白永澜不得不怀疑。

白永澜看着陆辰希苍白的脸，问：“你对辰希是真心的吗？”

“什么？什么意思？”

白永澜心里咯噔一下，其实，无论叶谦说是或者不是，都比这种搞不清状况的回答要好许多。

他回过头，用打量对手的眼神看着叶谦，“叶先生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因为但凡伤害了辰希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爱他的？”

叶谦一愣，看看白永澜，又看看陆辰希，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白先生，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刚刚在辰希家里我就说过，我昨晚只是借宿，绝对没有做出任何朋友之外的事情。辰希因为这件事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还不相信？”

白永澜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叶先生，昨晚的事我没有怀疑，我相信你的话。我现在问的跟昨晚无关，我只想知道，你对辰希究竟是什么态度，你爱不爱他？希望你实话告诉我。”

“白先生，这……”叶谦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真的不明白，怎么你们都觉得我对辰希有什么，是我做了让人误会的事情吗？我对辰希好，完完全全是出于对朋友，或者说对弟弟的关心，我们很合得来，他又没什么朋友，很可怜，所以我想让他多一些快乐，就这么简单。再说了，我也知道你跟辰希的关系，我怎么可能对他……有那种想法？”

白永澜震惊了，床上的陆辰希一动不动，如果他听到这番话，会作何感想？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叶谦，“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媒体乱写也就罢了，我不希望白先生你也产生误会。辰希现在有孩子，身体又不好，经不起折腾，如果真是因为我的缘故给你们造成了麻烦，我可以保证……暂时不见他。”

“叶谦，你……”

白永澜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一个人弄得完全说不出应对的话来。识人无数的经验使他知道叶谦并没有说谎，那也就是说，这都是陆辰希一个人胡思乱想自作多情？

“但是，你们不是在《暗夜》拍外景的时候，有过一次……”

叶谦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那一次，我只能说是个意外，伤害了辰希，我很抱歉。辰希后来也说了不愿意再提……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做些什么可以弥补的话，我一定……”

“够了！”白永澜站起来，无形中形成了一股压力。

“我说过，但凡伤害了辰希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白先生，”叶谦突然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又看看陆辰希，问：“是辰希说过什么吗？”

白永澜一怔，这个时侯，他该怎么办？是帮陆辰希表达他对叶谦的爱意，痛斥叶谦太过分，还是自私地斩断他们俩可能拥有的一切联系？

“没有，只是我昨晚问他和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被逼的没办法，才把那件事告诉我。”

白永澜又坐下，不再看叶谦，本能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白先生，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很后悔，那是我欠辰希的，我不知道该怎么……”

“好了……”白永澜很疲倦地摆摆手，“算了，你先走吧，这里留这么多人也不方便。”

叶谦本来还想等着陆辰希醒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下了逐客令。白永澜言出必行，又很不待见他，他再杵在这里不走，就更招人烦了。更何况Simon一直在催他，昨晚被拍的事，也得好好处理。

白永澜心里越来越堵，本以为自己是最大的输家，却没想到，陆辰希居然会自以为是地弄出这种事。而很明显的，心疼陆辰希的痛，要比之前哀叹自己的痛更甚。

没错，他是爱着陆辰希的，如今，他弄清所有的真相，终于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地好好爱他，但时间，却形成了荒谬的错位。

吴医生找他谈话，他认真地把陆辰希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很是不舍地离开。

谁也没有料到，白永澜刚一出病房，陆辰希就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底下，瞬间泪流满面。

他早就醒了，叶谦和白永澜的谈话，他原原本本一句没漏听得清清楚楚。他好想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昏迷，只要告诉他那不是真的，或者他没有听到，让他继续幻想下去也好啊！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说自话自作多情，叶谦居然连一点点意思都没有。昨天晚上，他竟然还信誓旦旦地跟白永澜说叶谦有多爱自己，跟他炫耀他们俩的关系有多么的稳固。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世界上大概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的一个傻子，被人几句甜言蜜语和貌似关心的举动弄得晕头转向死心塌地。可是，这难道都是他的错吗？

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对他好？为什么要关心他？为什么要对他做那种事？那仅仅是一句抱歉一句后悔就能置身事外好像什么都发生过吗？

那件事对叶谦来说，只是无需计较后果的意外吗？

到底是谁的错？是他太认真，还是叶谦太可恨？

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陆辰希的视线，朦胧中，那张温柔的笑脸再次浮现在眼前，他说过的话一次次在耳边响起。陆辰希气得拔掉手上的针头，狠狠握紧拳头，他要把那张可恶的笑脸撕破，他要把那个死死纠缠着自己的人影撕破，他再也不要让那个人出现在眼前……

手机突然响了，执着地响着，陆辰希在床头摸了好久才摸到，也不看是谁就接了起来。

“陆辰希先生吗？我是《娱乐新刊》的记者，昨天凌晨叶谦在您家楼下，后来跟白永澜先生发生争执，您因此事被送往医院，请问这件事的详细情况是怎样的呢？”

陆辰希一怔，听到那个名字，全身的血液顿时冲向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屋顶也塌了下来，黑压压的，他想逃开，却动弹不了，越着急，身体反而越僵硬；周围充斥着无数狰狞可怕的声音，嘲笑他，讽刺他，谩骂他；浑身开始冰冷，比那天落入水中更可怕，周围好黑，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嗡嗡的，他头好晕，好像即将堕入地狱……

此时的他已经意识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但有一点很清楚，他不要再提起那个男人，他不要再见到那个男人，他恨那个男人……

“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

19.各种崩了

电话那边的小娱记听到陆辰希用哽咽的声音颤抖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顿时双眼冒金光，激动地不能自已。陆辰希的新闻是出了名的难挖，刚刚入行的他这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居然能捞到大独家大爆料！他赶紧调整到工作状态，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开始发问。

“你的意思是，白永澜和叶谦都不是好人，是吗？”

“是，他们……都不是好人。”

陆辰希只觉得周围都是黑暗的漩涡，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问他，他不回答都不行。

“为什么这样说呢？”

陆辰希愣了，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娱记毫不气馁，继续谆谆善诱，“白永澜跟你一直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对吗？”

“是……”

“你们维持这种关系有多少年了？”

“很多年，不记得了……”

“那么叶谦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叶谦？陆辰希脑中一瞬间的短路，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突然刺中，血流成河的场景就在眼前，他连忙用被子蒙住脸，仿佛这样就看不见了。

“他……他不承认，他什么都不承认……”

此时的小娱记已经激动地手心冒汗，丝毫不担心陆辰希此时很不正常的状态，反而毫不介意再给他的伤口上多补几刀。

“你跟叶谦其实是恋人关系，但他不承认，是这样吗？”

“是……”本能地说了是，可紧接着就想起叶谦断然否认的那些话，于是便不停地摇头，“不是的，他说，他说他没有，他什么都不承认……”

“白永澜和叶谦都跟你发生过性关系是吗？”

“是……可是，他，他不承认……”

小娱记不再纠结于这个承不承认的问题，开始向下一个堡垒进攻。

“你住进了男性产科，也就是说明你怀孕了是吗？”

“……是”

“那么，”小娱记的兴奋指数节节攀升，“这个孩子是白永澜的，还是叶谦的？”

“我不知道……”陆辰希的头越来越昏，手也握不住了，他只来得及说了“我不知道”四个字，就又闭上眼睛。手机从床上滚下去，小娱记捂住受巨响刺激的耳朵，叫了几次发现没人应，只好有些遗憾地挂断电话。不过……他握紧手上的录音笔，有刚才的那些，不愁不劲爆！

白永澜回来的时候被陆辰希的样子吓坏了，人已经不清醒了，却仍在不断地发抖流泪，手上的针也掉了，药液从极细的针尖里一滴滴落在地上，证明着刚才那场不可想象的变故。

“辰希！辰希你怎么了？”白永澜连忙把他抱在怀里，掏出纸巾给他擦眼泪。

陆辰希眼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睁开。然后他张开嘴，好像在努力说什么。

白永澜把耳朵凑上去，这才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想回家……”

白永澜心里一滞，抱着他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好，我们不住院，我们回家去。”

然而他不知道，陆辰希并不是要回到那间别墅，而是想回小时候的家，很穷，但是很自由。虽然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但只要是握在手里的，就一定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像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些浮华的气泡，看起来很美丽，可只要轻轻一碰，就都碎了。

小时候跟姐姐相依为命，那是他对亲情最直接的体会。后来白永澜给姐姐在另一个城市找了工作，又给她介绍了对象，姐姐在那里成了家，他们便再没有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