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上亲政之后,朝臣臣服,那时候,自小在观里的大皇子没有支持者,自然没有能力兴风作浪。
但是祭天之后,也不知道二位并不熟悉的兄弟怎么回事,小皇帝竟然要求下旨令大皇子还俗,回归皇室。但是被靳天拒绝了,要到靳傲亲政过后亲子下旨。
看来,若是不再宫里,八成是去找哥哥了吧。
自己也有哥哥,并且都是死在自己手里。靳天不禁对小皇帝的热络感到好笑,不知道兄友弟恭的局面会维持多久,也许不出十年,便会再次历史重演吧。
不过,这些不是他担心得,若是守护不了,只有被夺走。这是他一直教导小皇帝的,至于能不能参透,那要看天意了。
一天下来,宫里已经是人仰马翻,还是没有小皇帝的影子。
靳天也不着急,坐在殿里,等着小皇帝出现。果然,那小皇帝果然磨磨蹭蹭跑道殿内,低着头。
“皇叔!”
“嗯!”靳天哼一声,算是答应着,抬起眼,问道:“皇上今日出宫,观内可还好玩吗?”
小皇帝一听,垮下脸,喃喃道:“皇叔,能不能把皇兄接回来,那观里日子清苦得紧。”
靳天也不答话,道:“皇上明日要记得早朝,还有,这里的奏折臣看过了,还请皇上过目!”
小皇帝赶紧又说:“皇叔,马上快要过年了,今年,能不能把皇兄接到宫内过年!”
靳天皱皱眉,看着外面萧瑟的景象,这才想起来,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
“皇上,这般小事您自己做主吧!”
腊月时分,京里到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氛,街道也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靳天坐在轿内,心里计较着,若是今年有大皇子回宫,那么,自己就不到宫里了吧。
李三今天很忙,因为晚上是大年三十了。
十几年来,一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生活,无所谓过节。今年不同,看着左右两个村里的人忙来忙去,这才恍悟,快过年了。
莫离的家人已经签到外地去了,今年倒是算有个伴,那么,过年也就要有过年的样子,自己倒没什么,可不能委屈了那孩子。
一番侍弄下来,倒是能盘算处几个菜色,还有的就是饺子。
这里的人对饺子不很热衷,也不是过年必备的食物,但是莫离提到了,也就没想让他失望。虽然没做过,但是并不是不可以尝试。
下午包了不少饺子,两人都是第一次包饺子,卖相自然是差强人意,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有。这个倒不是主要的,只要下锅时候不露馅就好了。
当摆上几个小菜,莫离那小子一脸垂涎的样子,就像是头小饿狼似地。李三笑着取来一坛子酒,拍开泥封,绵柔的酒香飘来,和着菜香,勾得人肚子里馋虫直翻腾。
“啊,师傅,这是好酒,真香!”莫离凑过去闻闻那酒,称赞道。
“这可是有十五年份的酒啊,今晚我们师徒两个好好喝一场!”
两人真要动筷,这时门扉扣扣的响了,李三皱皱眉头,三十晚上怎么还有访客?
莫离也是一脸好奇,眨巴着眼睛去开门。
屋外一人,赭色的外袍,飞扬的眉眼,温和一笑,对莫离道:“我能进去吗?”
靳天如是问着,心里倒是泛起一丝不快,这小子是谁,为何会在这里?要不是看年龄在二十岁,还真当是李言的儿子!
“靳先生!”莫离难得还记得他,失声叫起来。
这么一叫,李言也从屋内探出头来,靳天对他笑笑。
他怎么会来这里?李言心里冒出惊喜诧异,但是面上没表示什么,冷冷的让他进来。
“好香的酒,我能喝吗?”笑着进屋,浑身包裹着湿寒的气息也随着他的进入而带进来,霎时间冲散了师徒二人刚才的兴致。
李言又拿出一副碗筷,算是默许靳天的不请自来。大过年的,怎么说也不能赶人家走,况且小辈在这,也不好看。
香浓的酒,简单的小菜,还有漏了陷的水饺,靳天吃的津津有味,不时微微朝着李言笑笑,可惜这些笑容都白搭了,李言压根不理睬他,自顾自吃饭。
莫离算是猜出了点苗头:师傅不待见这位靳先生!
年夜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结束,莫离推开碗马上就跑去洗碗,逃离了那玄乎的场景。
李言挑挑眉,看着杵在屋内的靳天,想着如何把他赶出去。
“我今晚不走了!”靳天看着李言变幻的眼色,最终率先开口宣布。
李言气结,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说:“随便!”这时间,这村里,哪里还有可以借宿的地方,难不成还真让他呆在外面受冻。
靳天咧嘴一笑,跟着他挤进房内,李言嫌恶一般瞪了他几眼,但是也没办法。
“王爷位高权重,今晚居然来到这么个小村里,真是难得!”李言一边挖苦一边抱出一床被子,放在床上。
靳天闷声一笑,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本王特意来陪你,怎么,不感动?”
紧紧抓住手里的被子,李言停了一会,继续摆弄着,心里倒是与这天气相反,暖暖的。见到他的时候就很意外,想不到居然会在今晚来这里。
“你不陪皇上?他可是你侄子!”
“嗯,是我侄子,但是也是你外甥,不是吗?”
李言长长叹口气,坐在床边低着头。也是,那是妹妹的儿子,虽说与妹妹感情一般,可是毕竟是外甥。自从他出生,自己倒是一次都没见着,不禁有点自责和遗憾!
“皇上,他,好吗?”怀着自责,李言悠悠问出来。
“好,好得很,”靳天笑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其实,他和像你,这里,还有这里,都像!”一边点着李言的鼻子和额头,靳天如是说。
李言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怕是像嫣妃吧。
抬起头,直视靳天,忽然,李言笑了:“靳天,我离开以后,一直认为你会做皇帝的。后来却传出二皇子登基的消息,这让我很意外。”
靳天没说话,继续听着。
“嫣妃是死了,是被你逼死的,但是她很聪明,”李言面带笑容,有点残忍,接着说:“你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败在她手里,她殉先帝而去,不仅博得天下好评,更是让你内疚自责。这样,二皇子登基,才是众望所归!”
靳天还是面无表情,仿佛李言说的都与他无关。
李言靠近他,慢慢道:“靳天,告诉我,被自己心爱的人算计,是个什么感觉?”
靳天被他问得有点恍惚,记忆慢慢调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李嫣死了,慢慢死在自己的怀里,不久前还柔润的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就这么慢慢消退了气息。
自己当时很害怕吧,应该是的,很害怕。没有太多的忧伤,倒是突然烦躁起来,觉得要是自己再这么下去,下一个死在自己怀里的可能是李言。所以,他退让了,还了他自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帝位。
“靳天,有时候我想,你到底爱不爱她,你爱她便不会逼她。若是不爱,你为她几乎倾覆了天下。”
听了李言的话,靳天慢慢回一句:“我,不知道!”
35.许诺
李言没再说什么,默默的解开衣带,掀起被子钻进去,一股寒气向身体涌来,不觉得紧紧被子,背对着靳天。
靳天在身后沉静的道:“我不知道到底对她存有什么样感情,可能是喜欢,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占有。”
李言睁开眼睛,静静听着这番话,心里不禁可惜。牺牲那么多人,泯灭了人间亲情,换来的不过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模糊的答案。
“可是,最后,你没得到她!”
身后一阵冷风灌进被窝,随后一双结实的双臂环住他的腰。李言心里一热,还真是冷啊,默默的汲取身后的温暖。
“上天惩罚我,让我得不到,尝到失败的滋味,”靳天紧紧搂着他,脸贴着他的脑后“我太贪心,对于你和她,我都想握在手里,拿得起,却放不下。”
李言感觉环住自己腰的手紧了紧,勒得有点难受,憋闷得慌。
“李言,我,放不下你。”闷闷的声音传来,靳天将下巴抵在李言肩背上,“边疆的时候,我就放不下你!”
因为放不下,才步步设防,因为放不下,才忍心剪了你的翅膀,让你留在我身旁。说自私也好,独裁霸道也好,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方式。
李言轻轻闭上双目,思绪翻腾。靳天,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当你为一己私欲,残害胞兄,陷害皇后,斩杀异己的时候,当你挥剑砍向自己,陷害我刺杀朝廷贵胄的时候,当你狱中探望却是带着药酒的时候,当你接囚车将我软禁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日的无可奈何!
“李言!”靳天翻过他的身子,是两人面对面躺下。李言默默注视着他,显得疲惫至极。
“李言,”靳天抓着他的肩膀,摇起来,道:“待我安排好京中事物,来这里找你,可好?”
李言苦笑,心里长叹,有什么好不好,若说不好,你就不会来了吗?
“李言,你要等我!”
如是说着,带着这点忐忑,李言还是安静的住在小坡上。有时候想一想,要是自己现在搬走了,结果会怎样。
其实都一样,能找到一次,自然能找到第二次,第三次……
京里最近也不太平,毕竟皇帝都十五岁了,马上就要到大婚之龄,各个官僚之女的画像如同潮水不断经由内务府涌向小皇帝的书桌上。
小皇帝,用手捏捏厚厚的一摞画卷,鼓着嘴皱皱眉:“小顺子,这都是些什么啊?”
小太监赶紧过来,细声道:“回皇上,这都是恭王爷为您大婚准备的,您可从中挑选中意的立为皇后!”
靳傲随手一划,哗啦哗啦,画卷全部掉下来,小顺子赶紧趴到地下,手忙脚乱的整理着,一边哀嚎:“哎呦哎呦,皇上,这可都是摄政王爷派人送来的,您好歹看看啊,哎,别,别糟蹋啊……”
哗啦哗啦,小皇帝索性将画卷全扔下去,走到殿上,不屑的说:“哼,皇叔就爱管闲事,还爱做表面事情,我都知道,他心里早选好了,说什么我中意就立为后,其实是他中意的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早选好王魁的孙女了!”
小太监赶紧捡起画卷,也不敢再放到书台上,抱了一大把在怀里,赔笑道:“那,那,左相的孙女声名好,听说长得如花似玉,还有,绣的花都能招来蝴蝶,乖乖,真神了!”
靳傲冷冷一笑,道:“女工如此之好,不当绣娘真是可惜,做什么皇后啊。难道,宫里内务府没人,要她来充数!”
“这、这……”嘴拙的小太监憋了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回过去。
靳天大老远就听见靳傲在发火,只是没有现身,看来这孩子还真是对自己有诸多不满。想来也是,大事小事都要受到万般约束,发发牢骚也是正常的。
“恭王爷到!”
小顺子,赶紧理理怀里的画卷,放在桌台上,伏在门口,高声道:“奴才参见王爷!”
“免了,”靳天一脚跨进来,弯腰道:“皇上!”
小皇帝这时候收起了坏脾气,恭恭敬敬道:“见过皇叔!”
不管对这个皇叔有多不满,但是现在自己依赖他,这是不争的事实,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靳天笑笑,看来这孩子真是长大了,知道面上与内心的不同。只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居然对自己玩这套,还真不是滋味。
“皇上,大婚之日在即,不知皇上选中了哪家的千金作为皇后!”靳天挑挑眉,例行公事问问。
小皇帝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道:“皇叔说笑了,这么多的秀女画卷在这,还真是让侄儿挑花了眼,不过,听说右相的孙女女工乃京城一绝,必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呵呵呵,机灵!刚才还一副恨不得摔碎画像的样子,现下这般,舵转得到是快!不错,不错!
“皇上,那您是选中左相的孙女了?”
“嗯!不知皇叔认为如何?”小皇帝一脸询问的样子,若不是刚刚听到那番话,还真被他蒙过去了。
靳天点点头,含笑道:“王姝确实是个才色双绝的女子,系出名门,见识自然是其他小家碧玉所比不得的。况且,其父与祖父都是朝廷大员,结亲以后,也会尽心尽力辅佐皇上!”
靳傲明白,皇叔这是在通晓自己其中利害关系。若能得到王魁支持,以王家三朝元老的地位,再加上外公右相李家的照顾,以后自己的这个皇帝也会舒坦些。
“侄儿明白!”靳傲低头,恭敬答道。
靳天一晒,语重心长道:“上位者,应该分清感情与利害。当感情与国家利益冲突时候,如何取舍,全在你一念之间!”
“侄儿谨记!”靳傲点点头。
人选选定之后,内务府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划大婚事宜。但是对于大婚过后的事情,群臣却没有一个提及。
靳天心里明白,皇帝大婚之后,那便是交出政务之时。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交出这一身累赘到底是轻松还是失落。靳天现在没空想,当年没有夺取帝位,今日也不会因为此事烦恼。
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间已到秋天,来年开春时节,可能自己就要离开挣扎了四十年的染缸。在这权利的大染缸里,自己已经被染黑,而且是透骨的黑。
再次来到小酒坊里,靳天却看见了一场不悦的画面。
一个怒火冲天的男人,一个倔强的小徒弟,还有一脸悠闲的李言。三人在酒坊内起了纠纷,最后,小徒弟被带走,李言被磕伤。
待到一切静下来,靳天露面。
“你受伤了!”抚着李言微微发红的额头,靳天面色深沉,全身发着寒气。
李言偏过头,轻轻道:“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他可不愿意说出是被年轻人随手一推就磕到了,也没必要。
“是吗?”靳天放手,心里有点内疚。要是还是以前意气风发的李言,岂会被人随手一推就倒下,看来还是自己的错,不该废了他的武功。
李言略微挑眉,不再看他,随手整理着房间。
“明年惊蛰,我来找你!”
李言手上一顿,继续整理,不置可否。
靳天挑眉,他不喜欢李言这么无所谓的态度,沉声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李言微微一笑,不再沉默:“没有人能够左右你的决定,不是吗?要不要放弃你苦心经营的基业,要不要放弃握了几十年的权利,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谁也决定不了!”
靳天有点受打击,本来以为他会动容一把,看来今日是不行了,等到惊蛰再说吧!
36.相守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季是人们最为喜庆的季节,家家户户都为这一年忙活着,盘算着。朝廷也不例外!
天子大婚,拜庙祭祖!
左相孙女王姝被册立为后,天子携其一同祭祖,祈求一年中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靳天立在大典的左侧,望着靳傲身着龙袍,对着神位叩首,庄严肃穆。眼前明黄的装束,在阳光底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灼痛了台下无数双眼睛。
皇位龙袍对于靳天而言,不过是一时的坚持。年少时候,曾想以征服天下来征服一个女人,终究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天下!
耳边号角正在吹奏着,震耳欲聋,台下百官伏拜。年轻的皇帝携着娇艳的皇后立在百官面前,接受朝拜。
待朝拜完全,新婚的皇帝坐立在龙椅上,靳天又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