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包袱,满小白其实很失望。她现在已经清楚,这樊天瑶的家,虽然不说是穷困潦倒,但是也不是什么王侯公爵世家。满小白曾经苦于自己过于平凡,想这回要生在王侯将相之家,就算是注定要背负什么命运悲剧,他也甘愿,那才叫不枉活这一遭。现在这包袱里的这点银子,哪里够她在这新天地里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业的呢?
书院到底多远,满小白可不知道,只是这轿子属实很慢,而且从它颠簸的方式来判断,满小白觉得这四个轿夫里至少有一个是个瘸子,满小白开始怀念那辆她高中时期意志使用的自行车了。
被闷在轿子里,实在无聊,满小白便撩开窗帘看外面,却只见外面漆黑一片,轿前有个人提着灯笼领着轿夫往前赶路,场景好像多年前电视里播放的《聊斋》的一个场面,在这漆黑的看不见前方的土路上,似乎正有无数的鬼魅妖孽正埋伏在路边等着他的到来。
她把头缩回轿中,仰着头看轿顶,仍然是乌漆抹黑的一片,想自己这真是莫名其妙啊。昨天自己喝醉了酒,抱怨老天爷,许是向来耳背的老天爷昨天突然变得耳聪目明了,对她的抱怨大发雷霆,才把她送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也不知道设计了什么陷阱来折磨她呢。
如今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曾拥有过什么,又有什么在未来等着。此刻的她一无所知,在这轿中,被陌生的轿夫抬着去陌生的地方。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这一切又有何意义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知道是行了多久,满小白早就睡死过去,直到轿夫喊了她一十八次,嗓子都快哑了,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满小白吓了轿子,天刚微亮,看看天,正是书中所说的鱼肚白。正对面就是先前老娘所说的书院,这书院的规模可真不小,大门又高又大很是气派,正门上挂着个牌匾,写着“荆山书院”四个字,气势恢宏。
满小白有点犯愁,不知道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进到大院里,有人领着满小白进了里院,里院已经有几个刚到的书生站立等候,而且个个都是满面愁容。看到满小白走了进来,大家齐齐的看了过来,随即又低头感叹,窃窃私语。
“兄台啊!此次前来也不知是福是祸啊~”一个白胖子书生对满小白说。
白胖子见满小白一脸茫然,很是诧异,随即道:“难道兄台你还没有听说吗?”
满小白还没来得及问,自内院走出一行人来。
为首的一个,相貌英俊,气宇非凡,昂首而行透出股霸气,却不凌人,反而带着文雅之风。
身后紧跟着的一个人却一副尖嘴猴腮,横眉竖目,走起路来使鼻孔瞅人,好不嚣张。
满小白心中以为,此人绝不会是什么好人。
此二人身后不远,跟着一行着素色衣服的书生,默默而行低头不语。
“新来的,都给我靠右边站着,快点,磨蹭什么!”尖嘴猴腮者提着嗓子喊道。
新生们连忙靠右边站好。
那尖嘴猴腮的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脸堆笑十分谄媚的对为首的男子说:“世子殿下,您先请~”
世子殿下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到左边的位置站好,然后往旁边瞟了一眼,正巧看到了满小白,两个人四目相对,世子殿下微微一愣,眉头皱起。
“殿下,您认识他?”尖嘴猴腮的家伙凑到跟前问道。
“不认识。”世子回过头,淡淡的说。
其实世子心里纳闷,因为所有新生一听他是世子,都敬畏的低下头不敢瞧他,但是满小白却敢与他对视,让他感到有点不快。
随后其他的人才陆陆续续站在世子殿下的身后。
满小白见了这等驾驶,心中明白,看来这世子殿下便是这书院中的“头头”人物了!
不久,先生来了,宣礼,讲律。
过程中,满小白偷偷看了看世子,发现在行礼时,他竟然是认真恭敬的,心下略微放松,想到懂得尊师重道的人,必不会是奸恶之人。
礼毕之后,书院分配房间住宿。
书院规定,房间为两人一间,旧生一名和新生一名分享一间,旧生对新生负责,教导新生礼仪规范,戒律条款都要一一讲明,一旦新生犯戒惹事,负责的旧生要一并受罚。
而满小白竟然被分配到了世子殿下的房间。
房间不小,满小白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个二十平方米左右,左右各一张KING SIZE的木制雕花大床,上铺锦绣绸缎被褥,室内有书画古玩花草等装饰,甚是风雅。
满小白感叹,这比当今研究生的待遇还好呢!
满小白放下包袱,回身一看,世子殿下正端端正正的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姿态高雅,下巴微扬,神情自傲的看着他。
对于此处礼仪规范一无所知的满小白,一时着慌,想着自己也许是一介平民,见了世子殿下,理应行礼,可是这礼要怎么个行法呢?
着急忙慌之下,他双膝微曲,两手在腰间一搭,顺口说道:“参见世子殿下~”
声音刚落,身上不住冷汗直流,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是男人,这一上来就行这女人礼,不知道世子殿下会怎么想。
低头半天,没见世子殿下有什么反应,再抬头一看,世子殿下正背对着他弯腰整理床铺呢……
满小白见世子殿下没空搭理他,自己便坐在床边上发呆。
“你叫什么名字?”终于把床铺上的绸缎扯得一个褶子都没有,世子殿下走到屋子中间的桌旁坐下。
“嗯……樊天瑶……”满小白说,“您是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没有理睬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慢慢打开。
“你现在听好了,这是本书院的戒律,这上面的每一条你都要背住,如果你违背了,我是要和你一起受罚的,而如果你让我和你一起受罚了……”说着世子殿下抬头看着满小白,眼中露出深不可测的目光,“会有你受的!”
满小白干巴巴陪个笑脸,眼看着世子殿下手里的纸打开一叠又一叠,一叠又一叠,心中感叹这纸的质量可真好啊,竟然能做得如此纤薄又坚韧,可以叠这么多叠,它究竟有多大啊……
第四章
李芙麟终于醒了过来,天色早已大亮,明晃晃的太阳正照耀着。
李芙麟眯了眯眼睛坐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没什么大碍,既没熟也没焦,心中大喜过望,坐着想了一会儿,自己是到底做了什么孽,竟然一天给雷劈了两次,但是转念又一想,连续两次都没劈死自己,这也叫大难不死必有厚福了!
此时看太阳已经接近中午,李芙麟昨天夜里开始就觉得肚子饿,要是再不找点吃的恐怕没被雷劈死反而要饿死了。
他打算到街上去寻觅点吃的,可是还没等他到地方,街上各家各户的商铺就纷纷关起了大门,上起了门板,街道两旁的小商贩也都挑着担子遛了个一干二净。这正是吃饭的点,各家商铺怎么就关门了,因为在街首的是一家卖烧饼的铺子,远远看见李芙麟晃晃悠悠走过来,向着街面挥舞双臂,大喊一声:“李三爷来了~”话音未落,各家各户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暂时闭门修业了。
在街尾这有一家新开的馄饨铺,老板是个外地人,到这条街上不过才三天。不认识李三爷,一看各家店铺都纷纷关门闭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正在纳闷。
李芙麟一路走来,心想你们关门,爷我就没办法了吗?太小瞧我李芙麟了,今天我要是弄不着吃的,那就对不起我文轩县至尊流氓的称号!
李芙麟正费脑筋琢磨怎么敲开饭馆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家新开张的馄饨铺,老板正站在门外四处张望,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李芙麟高兴了,吃饭的地方找着了!冲着老板就走了过去。
“呦,新开张的啊!”李芙麟虽然穷苦,但是衣衫还算整洁,尤其是他本人一举手投足都透着股儒雅的气质,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个读书人,谁也瞧不出来他是个流氓。
“是啊是啊,小店新开张,爷赏脸,进来坐啊!”老板笑呵呵的招呼着。
“知道我是谁吗?”李芙麟说。
“哎呦,小的我初到贵地,恕我有眼不识泰山,爷是……”老板说。
“不知道啊?我告诉你,我叫李芙麟,大家都叫我李三爷。”李芙麟心里高兴,你不认识我更好。
“哟,李三爷,快里边请里边请!”老板赶紧欠身,把李芙麟往里边请。
“里边请?”李芙麟咧开嘴一笑,坏主意正在他肚子里打转。
“对,快请,快请!”老板热情招待。
“行,这可是你让我进来的!”李芙麟迈步往里走,老板赶紧跟在后头。
“你这有什么好吃的啊?”李芙麟坐下,问道。
“不瞒爷,咱这是小买卖,就是一个小馄饨铺子,里里外外也就我和儿子两个人,多了也忙乎不过来,所以小店就卖馄饨,爷您来点?”老板见李芙麟很有气质风度,虽然衣着并不华贵,却把他以为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之类的,因此十分客气。
“馄饨啊,什么馅的啊?”
“小的跟你说啊,我家这馄饨,馅料配方是祖上传下的,每一种都好吃的紧啊,素馅有韭菜,白菜,芹菜,茴香的,肉馅有羊肉,牛肉,猪肉还有驴肉的!您看您要?”
“哦~种类还不少呢,那就给我……”李芙麟还没说完,正巧又一个人走进了馄饨铺子。
那人一抬头,正好和李芙麟打了个照面。
“呀?李三爷您在这呢?”那人愣了一愣,笑嘻嘻的说道。
“是啊,这不新开张的馄饨铺子吗?过来关照一下!”李芙麟说,“怎么你也?来吃馄饨啊?”
“不不不,不吃了,还有事,爷您先忙,回头见啊!”说完那人看了看馄饨铺老板,回头转身就跑。
李芙麟心想,这家伙见我就跑,这回要不是有正事,非不能放过他。
馄饨铺老板正纳闷,刚才那人不吃馄饨进他这馄饨铺子干嘛?怎么转身就跑了?
“你就给我来两碗猪肉的吧!”李芙麟说。
“得嘞,爷您稍等,马上就好。”
说不多一会,老板端着两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猪肉馄饨就上来了。
“你这馄饨怎么个卖法啊?”李芙麟拿起筷子,在碗里搅了搅,数了一下,一碗是十个馄饨。
“回爷,这猪肉馄饨是十文钱一碗。”老板高兴的说。
“十文钱一碗,你这一碗是十个,也就是说,这是一文钱一个?”
“正是!”
“不贵!你这馄饨不错,你看,这皮薄馅大,样子也好看,这汤,一闻就是香啊,一文一个真不贵!”李芙麟称赞道。
“谢爷夸奖。”
李芙麟夹了一个尝了一下,一咬开,那个肉馅香滑可口,肉香和浓汤在嘴中是回味无穷啊。
“咦?这味道是真不错啊!”一面说着一面点头。
“合爷的口味?”
“合,合!这样,你再给我下十碗,各种馅的都来点,一会儿我捎家里去,家里还有人等着吃饭呢!”李芙麟高兴地说。
老板一听乐了,今天这是头天开业,一下子就卖出去十碗,而且看他是很喜欢这馄饨,估计着这日后也可能要常来,这是大主顾啊!
老板赶紧进后厨,和他儿子忙忙叨叨的下馄饨,一会儿,十碗馄饨下好了,用食盒子给装好了,放到李芙麟跟前。
“爷,这是您要的馄饨!”老板这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
“这一共是十碗,刚才我吃了两碗,一共是十二碗,一碗是十文钱,这就是一百二十文,对吧?”李芙麟说。
“哟,爷,这肉馅的是十文一碗,素馅的只要八文,您这有好几碗是素的呢!”老板说。
“没事没事,都按肉馅的算,不差那点钱。”
老板一听更高兴了,心想,这位爷可真是大方啊。
“行,那谢谢爷了。”老板一伸手,等着接钱。
李芙麟却看都不看人家要钱的手,正用一根竹签剔牙呢。
“一共是一百二十文没错吧?”李芙麟又问一遍。
“没错。”老板道。
“拿钱吧!”李芙麟说。
“啊?”老板愣了,拿钱,他是要收钱的,怎么要他拿钱?
“快点,一会儿我还有事呢,赶紧拿钱!”李芙麟道。
“等等,爷,这不对啊,你吃我这馄饨,是你给我钱,怎么反而跟我要钱呢?”老板很不能理解。
“哪那么些废话?刚才是不是你让我进来的?”李芙麟理直气壮的问。
“是啊!”老板想,这做买卖的往铺子里招人这是正常的啊!
“是我自己要进来的吗?不是吧!是你让我吃你家馄饨的,我说我要吃了吗?没说吧!我吃了你的馄饨,你那馄饨不就住在我肚子里了吗?占了我的肚子,你总得交点房租吧?”李芙麟说。
“啊!?”老板一听,这叫什么事啊,他吃了我的馄饨,我还得给他钱?打从出了娘胎还没听过这种道理的!
“爷,李三爷,没您这么开玩笑的,您别逗了!”老板说。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李芙麟李三爷,从来不跟人开这种玩笑,不信你这条街问问去!”
老板往外头一瞅,有几家店的老板掀开了门板子正躲在里面偷偷地乐呢,心想,原来他们关店是为这个啊,自己今天是遇到流氓耍无赖了!
“赶紧,你不是说了吗?一个馄饨一文钱,十二碗一百二十个馄饨,正好一百二十文,快点拿钱!”李芙麟伸手到老板面前道。
“你这……这……这是抢劫啊!”老板终于怒了,一拍桌子喊道。
一听前边有动静,老板的儿子从后厨冲了进来。
一看这儿子,李芙麟心里一哆嗦,这身高有五尺,少说也得有二百多斤的体重,面向凶恶,真是看不出来能煮出这么好吃的馄饨来。虽然他心里害怕了,但是身为一个流氓,是不允许他露怯的,表面上看起来还是理直气壮,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老板,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讲啊?我这哪是抢劫了?也没动刀子也没动武的。”
“你!你!我要报官,走,我们去衙门,让县太爷给咱评评理去!”说着让他的儿子揪着李芙麟就往县衙走。
到了县衙门口,门口两个站岗的衙役看见有人押着李芙麟过来,便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一个衙役问道。
“老爷,你听我说啊!这个人简直是无赖流氓啊!他到我那去吃饭不给钱不说,反而要我给他钱!我要见县太爷,我要告他!”老板激动的说。
“你知道他是谁吗?”一个衙役说。
“啊?他说他叫李芙麟。”老板说。
“这不就得了,李三爷的事,你就别告了,他跟你要多少钱?”衙役问。
“一……一百二十文……”老板还没反应过来。
“不就一百二十文吗?不多不多,赶紧给了得了,哪那么些事!”衙役不耐烦的说。
“啊?不行,我得见县太爷,我要让他给我做主!”老板依旧不依不饶。
“你见县太爷干嘛?县太爷忙得很,没空管你这芝麻大点的小事,再说见了也一样,直接给钱吧,省得麻烦,快点,给钱,给钱啊!再不给他跟你要罚款,给你翻一倍你也得给!”衙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