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感+番外——错染落银
错染落银  发于:2012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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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到他想哭。不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呵护又珍惜的抚摸,就和他看见的一样。

他知道自己哭了,像针刺进眼珠里。他想试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项……平端……」

突然,一切停摆。陆朝甚至觉得头皮有点钝痛。

所以,他叫痛。然后就不痛了。

一下子,忽然什么都看不见。

不满光线被剥夺,陆朝伸手想拉开压在脸上的手掌,却让炙热的亲吻转移注意。

秦直用掌心盖住陆朝的眼睛,也闭上他自己的。

细致的吻,用尽最后一分。

他回答:「在,我在。」

第48章

头裂开的像被卡车辗过来再辗过去,杀人灭口一样痛。在刺眼的晨光中醒来,陆朝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听见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

「头痛么?我找头痛药给你。」

「……秦直?」陆朝反射性握住即将抽身而起人的手臂,才发觉秦直坐在床边。吐出一大口混浊闷气,掺着明显懊恼,陆朝让阳光眯的睁不开眼,却仍然坚持望着秦直讲:「我喝醉了,不记得怎么来这里。吵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以后别喝这么多,不是每次都有人能照顾你。」秦直语气淡淡,手握紧拐杖夹在腋下撑着站起来,低头对陆朝说:「先去洗澡,我煮点什么吃的。吃完你想睡再继续睡。」

「喔……对不起。」

陆朝见秦直满脸疲惫,猜想自己昨晚肯定大吵大闹,害秦直坐在这里守一整夜。一想到秦直脚还打着石膏,最应该好好休息,陆朝真想把自己踹出外太空。

「没事,快去吧。」说完一拐一拐走出房门,留下陆朝一个人深深自责,却又想不起来昨晚有没有做错什么事。

房门外,秦直站在瓦斯炉前煮开水,细细的小泡泡一个接着一个往上冒。揉揉酸涩的眼,那金色太过耀目,迷瞎了他的心。

多年以前,陆朝对自己喊出别人的名字。当时,不甘远远大于生气,剩下才是妒忌。然而他没预料到现在,竟然会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与浓浓倦怠。

一刹那间,的确有过直冲头顶的愤怒。但是陆朝喊痛,所以他也跟着痛。那么卑微而脆弱的愿望,他没办法不应允。纵使,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

其实不记得最好,美梦就不会再破碎。

水滚了,把未开封的料理包淹死在锅子里,像自己一样。他不喜欢温水煮青蛙,他喜欢一次决胜负。

所以他输了,毫无悬念。

套着拖鞋的脚步声从身后接近,来人带着一股热气,几不可闻的沐浴乳味。陆朝先往锅里望一眼,讲:「我来煮,你客厅坐着等。」

「你拿鸡蛋面出来煮,我顾这个。」

于是瓦斯炉前站了两个人,两簇火。静静地,只剩水滚‘波波’的声音。

不一会,两边都煮好。两个大碗盛入两团鸡蛋面,再淋上咖哩鸡肉调理包,简单方便又好吃。陆朝先扶秦直在客厅沙发椅坐下,后者没有反对也没拒绝,让他服务的更殷勤。

并肩坐着,手里各捧一碗公,陆朝吸面条边歪着脖子看秦直。秦直戴着黑框眼镜,薄薄晕开一层雾气。眉间挤出一道沟,似乎有点困扰。

嘴巴一弯,大口面条滑落碗底,溅起点点汤汁在脸上。陆朝才发觉自己笑了,没有任何一件事好笑,他仅仅只是看秦直吃面而已。要是在以前,他可以放下碗公巴着秦直接吻。秦直总会稳稳抱紧自己,最后无奈又隐忍地叹一口气,抽回摸进衣服底下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爱看秦直当时候的表情。

「怎么,不好吃?」

秦直一问,陆朝从妄想中回神,掩盖心虚地猛摇头,说:「口渴,我去倒水。」

点头,秦直倾身拿起桌上遥控器,‘答’一声打开电视。女主播甜美的嗓音顿时盈满整个客厅,陆朝感觉嘴里的咖哩都变了味。

然而下一秒,他们不约而同被新闻播报的内容吸引,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彼此,脸上有着相同的惊愕。又在看懂对方的表情后,随即转趋严肃。

「怎么会……真死掉了?!」陆朝不可置信的喃喃,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目光如炬射向秦直,问:「你不让我跟那次,你们说上钩的人就是他?!」

那名执刀医师,今晨被发现死于自宅中,极可能为施用毒品过量所致。陆朝的问题让秦直火气直冒,什么时候笨得无可救药,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敏锐,瞒都瞒不过。

「是。但是你绝对不准插手!」

像算好一样,门铃声响。陆朝避开秦直逼人的视线,「我去开门。」

门一开,来人看见陆朝一愣,但很快顾不得那么多,脱了鞋子就进门。

「你看到新闻了吗?医生他……」

坐沙发上的秦直‘嗯’一声点头,「小刀,你那里警察有消息么?」

当律师的都会和警察打好关系,何毅品当然不例外。秦直歇业的这几年里,关系反而比他打的更深。何毅品看一眼陆朝,才对秦直讲:「还没有,不过我能问得到。现在问题是我们少一个证人,你不是说他愿意配合,怎么又搞成这样?!」

秦直嘴唇紧抿,冷硬的线条,眼神盯着桌上一点,又像要穿透桌面凿出一个洞来。

吸毒过量致死?笑话。

可惜此时此刻,秦直最不想要的就是心有灵犀。

「我说他一定是被灭口害死的!」

心头狠狠一跳,秦直死板着脸,语气冷冽反驳:「他本来就吸毒,什么时候吃死了都不奇怪。管好你的嘴巴,少乱说话找麻烦。」

陆朝张嘴想讲却又卡住,他看看何毅品,想不能从秦直通关还有别人能打听。于是他说:「这我当然知道,我才不会去外面乱讲。那,我不吵你们,没事我闪了!」

「陆朝!」

秦直喊住陆朝,转身朝玄关快步的两条腿泄漏他的急促。秦直很精明,尤其对象是陆朝。「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有这么老实你就不叫陆朝!我警告你,我说过的话还是一样。你如果想插手搅局,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

一瞬绷紧的神经,陆朝与秦直各执两端。岌岌可危的关系走到今天,正因为不论这条名为系绊的线多细,两人都死死捏在手里不曾放弃。

陆朝偏过头望着秦直,一站一坐,视线在空中相撞,谁也不肯退让。胸膛起伏用力呼吸,粗喘着杂乱无章的情绪,缝隙开始龟裂,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这件事结束,我不会再来找你。说到,做到!」说完便毫不犹豫急趋。

决绝的背影是陆朝不可撼动的意志,秦直急忙撑着拐杖想站起,并对着何毅品喊:「小刀快拦住他!」一个不留神用左脚踩在地上,辗心一样的痛。支持不住身体重量,脚一歪,拐杖‘砰!’一下掉到茶几上,人也应声摔倒在地。

何毅品趁陆朝经过时一把抓住他手臂,后者一挥手要甩,却因看见秦直的狼狈而迟疑,就这样被何毅品反手扣住。

「一觉得危险就立刻离开,你能答应我?」

陆朝一顿,马上回:「好!我知道。」

何毅品放开陆朝,后者心想还有何毅品在,牙一咬,不敢回头赶紧离开。

秦直眼见陆朝跑出家门,气急败坏的一掌拍在茶几上。

「何毅品!你放他去坏事么?!」

何毅品站立在秦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明白自己的优势,便是将言语用作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凌迟。

「我知道,他会去调查黄呸。不是他去,是魏竹去冒这个险就可以么?我知道,你不要他受伤害,要牺牲也是牺牲别人。」

眼底深灰的悲哀满溢,又隐约含了一丝痛快。所以双面刃,伤人亦自伤。

「所以我也一样。早一天抓到凶手,你就能早一天平安。我不在乎牺牲任何人,包括陆朝。」

包括我。

何毅品同样清楚的是,秦直不会原谅他。

第49章

陆朝从家里跑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小川。电视新闻一报出那死法,他想到秦念,他想到这种致命的『意外』绝不能发生在秦直身上。所以,纵使秦直拿两个人的关系做威胁,他也不后悔。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陆朝按小川说的地址,问了一楼卖槟榔的西施才总算找到。比马路还矮一截的铁皮小屋,外面堆满废轮胎和回收品,用简陋来形容都是称赞。

小川将陆朝迎进门,陆朝无所谓,一屁股坐在光看就快散架的折叠椅子上。小川脸色不太好,低头倒白开水时候,衣领里露出来一段脖子,有一点一点的红。

「事情就像电话我跟你说的,那医生挂了,我想应该是黄呸干的。臭龟不在?」

手一晃,水洒了点出来,小川很快把宝特瓶盖子转紧,说:「出去买饭,马上就回来。」

「喔,那他知道这事?」

「知道。」

「还有……这你的吧?」陆朝从腰后抽出一管软膏,卡压着背痛,姆指和食指捏着尾端在小川面前摇晃。小川眼睛一圆,急忙摇头否认。「不是我,不是,是我哥的!」

「小川。」陆朝直盯着人瞧,声调放的很低。「你草莓种的不错。这个,好用吗?外面一般买不到吧。我要不要告诉臭龟勒?」

好巧不巧,说人人到。臭龟从外面回来,打开门先看见涨红脸的小川,再来是一脸玩味的陆朝。

「干!还我!」臭龟大步上前想从陆朝手里夺回,陆朝手腕一转,反让臭龟扑了个空。

「这你的喔?!不是小川用……」陆朝说着嘎然中断,眼神在冒火的臭龟与小川之间来去。忽然感觉自己碰触到什么不该碰触的,陆朝马上站起来将软膏主动交还给臭龟,嘴上却讲:「跟小川开个玩笑而已。那个,我来找你问黄呸的事情怎样了?」

臭龟接过,随手塞进裤袋里,眼睛看着陆朝。没一下子,他把饭盒递给小川,又从另一边裤袋掏出一包皱扁扁的烟,手朝门外一比,自己率先走出去。

臭龟点了根烟,软烟包抬手凑向陆朝,陆朝想一想,还是摇头不要了。门前面一条臭水沟,蚊虫多得不用说,陆朝甩手东挥西挥赶蚊子,等臭龟开口。

「是黄呸做的。昨天晚上我看他进一间公寓,很快就出来。我以为他去送货,也是你讲了我找报纸看才确定。」

踏了踏地,陆朝的球鞋在沙堆上踩出一个印子,又胡乱抹去。

「我想找小川商量件事。」

臭龟没回答,小川从门后面出来,喊一声:「陆朝。」

气氛说不出的微妙,彷佛正经历一场过渡。昨天、今天以及未来。选择让过去真正过去,成为记忆中的一部,而非全部。然后重新开始。

小川走到臭龟身边,对陆朝说,又像说给谁听一样,缓慢而清楚。

「如果秦念的遗物都在,我能找得到那时候,秦念藏起来不让我看的记事本。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线索。」

「嗯,我有办法。我就是想问你这个。但是……我还没和秦直讲……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冲去把黄呸砍死。虽然他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想冒险。」

小川却不同意,偏头看一眼臭龟,「秦直和我哥很像。」

「屁股啦!不对,屁股也不像!」

陆朝不晓得怎样反应超快,一副好像世界毁灭都不可能的样子。

小川笑了笑,是伤口慢慢愈合时轻微的刺痛。「秦念曾经跟我讲起以前,大学时候有一次头发理坏了,在学校被同学笑。隔天那些人通通剃光头,秦念说一定是秦直做的。当时我不相信,可是后来我不得不信。」小川看着陆朝很有兴趣探究的表情,也不吊他胃口,继续说:「我认识秦念以后他又剪坏一次,我笑他。隔天我用的发胶变三秒胶,最后只能把头剃光。但是,当时笑的最夸张的就是秦直,我才以为没关系的。秦念为这件事还跟秦直吵一架,不过,他们是怎样都吵不坏。」

陆朝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觉得那段过去已经不会再困住小川。这样最好,人总是要活下去。

「总之,你要看好秦直,只有你能阻止他。」

小川这么说着,臭龟难得安静没作乱。一讲到秦直,陆朝一颗心又沉下去,像绑了铅锤再灌水泥。他说:「今晚你过来,我有办法。」

傍晚。

陆朝再度回到家门口,手心冒汗,忐忑破表。按下门铃,等待。

抬起手表看,已经过十分钟,明明有听见脚步声。陆朝用左脚轻轻踢一下防盗门,说:「哎,放我进去。」

还是没消息。但是他知道,里面的人在听。没为什么,就是知道。

「你自己讲,如果今天是我碰到这种事,我也叫你不要管,你会不管吗?」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想不到那么远去。」

「反正我没办法看你有麻烦不帮忙。」

陆朝停一会,讲一两句。越讲越觉得,似乎没有想像中那么难以表达。最后,他左手按在门上,冰冷的不锈钢在掌心底渐渐变温。彷佛要透过这扇隔绝的门,传递他内心所想,却讲不完整的。

他低声讲,眼眶不自觉发热。

「你不在,我就没有家可以回了。」

‘喀’。

对陆朝而言这是最悦耳的天籁。大门缓缓开启,秦直站在门后,脸黑的像锅底。两条眉毛扭在一起,眼镜低低挂在鼻梁,目光从镜架上方越过射向陆朝。

两人对视一阵,秦直什么话都不说,默然转回身,撑着拐杖一顿一顿朝书房去。

陆朝马上脱鞋跟后面,说:「臭龟昨天正好跟踪到黄呸,他确实去过那个医生家,不过很快就又出来了。」秦直坐下床铺,陆朝为讲话方便干脆蹲在他脚边。

见秦直打算当自己不存在,陆朝只好巴巴地讲:「我知道你生气我不听你话。我知道……是怕我跟你一样危险。反正,要打要骂随便你,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讲到自己觉得肉麻,既小声又含糊,眼皮垂下不看秦直,拳头却握的死紧。

「你爱我么?」

秦直问,陆朝猛然抬头,却无法回答愣在当场。

手,轻轻覆在陆朝脸颊,像抚摸一件精致的瓷器,爱不释手。可惜,写的是别人的名字。

平静的眼神深处埋藏不住浓烈情感,「你不爱我,就不要为我做这些事。」秦直自嘲自讽,嘴角浅浅一弯,「会害我放不下你。」

陆朝征征说不出话。不知过多久,最后,依然是秦直替他解围。

「天黑了,吃晚饭没有?去帮我叫外卖。」

放下话筒,陆朝盯着电话号码,忘记刚才点什么菜。甚至,他不记得怎么走出那个房间。

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一定要。

没半个小时,秦直把陆朝喊去拿他的钱包付帐,陆朝很有自知之明遵从。跑去应门的时候,从外送小弟的手里接过家庭号大比萨组合,才惊觉忘记先问秦直想吃什么,盲目订了他们以前常吃的套餐。

热腾腾的纸盒捧在手里,香气晕的陆朝恍惚。他再回头去仔细看那张广告单,上头印的优惠日期竟然是好几年以前。他不会笨到问为什么还留着,DM是自己拿回来的,而当天晚餐就叫外送比萨。

原本以为是巧合。后来知道不是。

离开家以后,这些支微末节一件一件被挖掘重现,多到让他足以撑过每一个失眠的夜晚。

将食物摆放餐桌上,陆朝去书房叫秦直。秦直走出房门,看见一桌子炸鸡薯条比萨愣了下,但没说话。这下换陆朝不好意思,好像擅自拿他的钱乱买东西一样。

「你不喜欢吃的话我再另外叫,这个钱我自己付。我忘记问你要吃什么,不是故意的。」

秦直心底一凉。果然,那么多年分开,还是陌生了。以前才没管什么故不故意。

「没事,我只是想哪有这么准。正好我吃饭吃腻了,想吃下垃圾食物,你勉强算歪打正着吧。干的不错!」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拍一下陆朝肩膀,以示嘉奖之意。

「那就好。快点吃吧,薯条超香的。」陆朝扶秦直入座,后者忽然笑起来,「你不是说要跟他们换整桶薯条,不要鸡翅。换成功了没?」许久以前的玩笑话,又很自然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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