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魂录 上——楚怀忧
楚怀忧  发于:201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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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中天,苏云衣入了一座小镇,镇上人见苏云衣这般模样,多半是躲得远远的。苏云衣有些饥渴,身上却无半分银两,便颓然地坐到墙根歇脚,心里问着:“这该怎样?”

“索性去那为富不仁的陶朱之家窃些盘缠。”我道。

“窃些盘缠?不行不行!娘亲说过,偷盗非好人所为!”苏云衣当即拒绝了。

“你若不去,等会出了镇,打些山鸡野兔充饥便也可以。”

山鸡野兔?苏云衣听了,心里更觉饥饿,随后又忆起一人:奇江南岸的树林之中,苏云衣曾与此人相依一起,共食野味。念到此处,一阵酸楚。

这时,路旁经过一人,随手丢了一枚铜钱在苏云衣的身前。

我不禁哑然,却真当悬剑山庄的三公子是乞丐了。

苏云衣同样一愣,便拾起钱来,喊道:“唉,你丢钱了!”

“这钱是人家施舍于你的。”我道。

“施舍?为何要施舍于我?”苏云衣诧异道。

“你看你这般模样,与乞丐又有什么差别?”

“那这样,咱们不用去偷抢,却也有钱了。”苏云衣反倒高兴起来。

“你若真想如此,却也应当装得像些。”

“怎样装得像些?”

“来路之上,有几颗竹木长的茂盛,你削下一颗做竹杖。”

苏云衣依言,起身寻到了竹木,用玉箫削了一根,去了旁枝杂叶,然后,又将玉箫插入竹杖的空心之中,留下尾端,握在手中,与我相通。

随后,果然又有心善之人丢给了苏云衣一些铜板和食物。苏云衣虽不饮“盗泉水”,倒并不在乎“嗟来食”,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收的也就收了。在街角休息够了,吃饱了,喝足了,苏云衣便又起身上路。

一路奔波,一路乞讨。傍晚时候,苏云衣还在路上疾走,忽听到背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苏云衣懒得回头,玉箫束在竹杖之中我便也辨察不到,等到马匹行近,苏云衣突然一怔,愣在了当下,心怦怦竟跳到了嗓子眼中。很快,马蹄声又远了。

苏云衣痴痴地伫立了许久,才呆呆地说道:“是他?”

我想必然是楚怀忧,除了他,谁还能够让苏云衣这般心如潮涌,百感交汇呢?可是,他来自何方,又要去向何处呢?

“是他?他却也不认得我了?”苏云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竟然不再认识自己,不再理会自己,难过之情表于面容,转而又想到,自己这般狼狈,这般不堪,他没有认出自己却也好得很,忽然又想到,他这是要去何处呢,这许久以来,他又在做些什么呢?又想,他还是像从前一样,犹如天人一般,胜过了自己千百倍……

可是想来想去,总想不到他也曾给自己这许多痛苦和难过。

苏云衣走到半夜,才在一家农户的牛棚之中寻了个温暖的地方,和一头黄牛一起,睡在了稻草之中,次日,天还没有亮,便匆匆起身,继续赶路了,直至晌午,才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城墙,城门之上雕刻着“刑州城”三字。苏云衣脸上一喜,脚下的步子便快了许多。

刑州城的守卫对进出城的人盘查极为严格,但见苏云衣是个乞丐,便也没有多做搜寻,让他进了城。

苏云衣急切地想寻到苏远亭和端木清,告之苏云缠和端木剑震之事,我道:“你也别太心急,救人之事也在不急在这一时。”

“我只道大哥和端木大哥在那些坏人手里,多一秒也是危险的。”

“你这般姿态,只怕进不了吴道涯的府邸,见不到你爹爹吧!”

苏云衣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两日来竟然已经习惯了乞丐的身份,不禁怅然。就在这时,他的身旁突然传来两人的交谈之声,只听一人道:“那些黑衣人真是凶恶,一进庙便把咱们赶了出来,李伯伯只是行动得缓慢,却被他们一剑就给杀害了!”

兴许这几日与暗杀堂的黑衣人交道熟了,听到那人说道“黑衣人”三个字,我不禁多听了几句。

另一个人道:“是啊,这些人当真没有人性,幸好我躲闪得快,要不这会子,也没有命在了。”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要在咱们这破庙里休息到什么时候。”

“只怕是外地来的土匪强盗,你没有看到,他们还绑架着许多华衣的公子和漂亮的姑娘吗?”

“云衣,那俩个是什么人啊?”玉箫束缚在竹杖之中,我不能视物,但那人最后这句话却引起了我的怀疑,忙问道。

“哦,是两个叫花子,怎么了?”苏云衣望了望,然后回答。

“你追上他们,讨问一下,这里有什么旧观破庙之类的地方可以歇脚没有。”

苏云衣点点头,两步追了上去,对一人说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什么旧观破庙的地方可以歇脚没有?”

那人闻言,忙道:“小哥,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的,我刚刚来到刑州的。”

“本来,离这三里外的西北方向有一所废弃的城隍庙,我们这些叫花子多半是在那里歇脚的,可是,早上那里来了一群恶人,把我们统统轰了出来,小哥,你可千万去不得啊!”

“谢谢你。”苏云衣打听完了,便问我,“只怕,没有地方歇脚了。”

“云衣,刚刚他们说道‘黑衣人’,又说这些人绑架着许多华衣公子和漂亮姑娘,料想,是不是暗杀堂将你哥哥他们押来了刑州呢?”我分析道。

“果真?”苏云衣一惊,当即问道。

“是不是,只有你去查看了才知道。不过,你一个人需得小心,只消躲在暗处,切不可现身搭救他们。”我警告道。

“嗯,我知道了。”

第38章:破庙里

苏云衣远远地看着这座破旧不堪的城隍庙,心中实在盼望着苏云缠和端木剑震便在其中。还未走近,便听到庙内有人说道:“王爷此计当真绝妙,有了这些人做人质,只怕那些老顽固这一回就要乖乖就范了。”

“如果他们再不肯归顺,只怕便有灭门之灾了。”另一人道。

“只可惜,没能找到三合门的袁春水,又叫悬剑山庄的苏云衣给逃了。”又一人说道。

苏云衣刚来到庙门,便听到庙内有人道出自己的名字,心下一怔,我忙道:“云衣莫慌,这些人当真便是暗杀堂的。你哥哥他们也定然就在庙内。”

苏云衣听到我的话,点点头,然后轻轻掩在庙门之后,慢慢地探出头去,小心地向里面观望:但见庙宇之中,断瓦残壁,案翻神弃,正有十一个黑衣人端坐杂草之上,分明就是暗杀堂的装束,十一个人身后另有五男二女,被牢牢地捆绑在地,果真男子华衣,女子锦饰。苏云衣很快便从其中发现了苏云缠和端木剑震。

“大哥!”苏云衣不禁轻呼出口,我来不及阻止。

“门外有人!”两个靠外的黑衣人似乎听到了声响,嚯的起身,喝道。

苏云衣知道被人发现,想到我的话“切不可现身搭救”,他转身便要逃走,但终于还是缓了半拍,两个黑衣人已经窜出门来,很快,拦住了去向。

两人看到苏云衣,均是轻哼了两声,一人道:“却原来是个回窝的叫花子,我还当是谁!”

“妈的,竟敢吓唬老子,不要命了!”另一人说着,便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说话便要砍将下来。

“云衣,他要杀你,快快还手!”我急道。

苏云衣本能地抬起竹杖,使出一招混行剑法中的“横剑拦江”,驾住了长剑。“这人会武功!”另一人见状,忽道。那人闻言,当下一怒,手上的力道添了五分,便听咔嚓一声,竹杖裂开,玉箫出世,苏云衣手腕微动,甩出三个半剑花,便是玉灵剑法中的一招“玉枕捏梦”,那人没有想到竹杖之中藏有神兵,当即一愣,这一愣之间,便被玉箫抵住了他的脑门。

“云衣,切莫犹豫,杀了他吧!”我道。

“我……”苏云衣一怔,想要催出内力,结果他的性命,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苏云衣平生没有杀过人,那日暗杀堂擒拿他们兄弟,他在危机之时使出一招“横扫千军”也只是将群人震伤。此刻,若要他亲手将玉箫插入活人的玉枕穴中,好端端结束一人的性命,确是难如登天。

苏云衣犹豫之时,另一个黑衣人倏地长剑挑来。

“云衣,小心!”苏云衣慌忙收回玉箫,与挑来的长剑拆解开来,硬生生放过了这个祸患。

这时,又有两个黑衣人窜出门来,将苏云衣围了起来。

苏云衣虽然剑术已经有所突破,但是终究停留于手中剑,楚怀忧教过的“长恨剑法”并没有习会;虽然内功已经有所突破,但运行之间并没有融汇一体,“九转魔心咒”更是搁置许久,不曾修炼;另外,苏云衣轻功不得其法,拙笨得很,只怕逃走也非易事。

四柄长剑前后左右先后刺来,苏云衣架住前面,让过后面,跃起,避开两边,跟着出掌逼开前人,转身,将玉箫打向身后,身子后仰,错开左右两侧,如此反复,苏云衣勉力支撑,不到二十招,便落入下风,手脚慌忙之际,身上的破绽更是裸了出来。

苏云衣心中好生紧张害怕,比起那日不死庐中被“松林三圣”围攻,更觉慌张,虽然武功不可同日而语,但那日毕竟身旁有许多人一齐奋战,心里便安慰得很,后来,与苏云缠一齐被围攻,与端木剑震一齐被围攻,都是这般,他向来认为苏云缠和端木剑震武功卓绝,自己和他们一齐战斗,更是无忧的紧。然而今日,却不得不一个人对付这许多好手,如果自己不慎丢了性命,只怕苏云缠和端木剑震更无人搭救,这般想着,手中的剑招又加了威力,让颓败之势缓解许多。

“这人武功不弱,多半是来坏王爷计划的!”一个黑衣人道。

苏云衣想到不死庐,便又想到那日将死之时,天际之间落英缤纷,白衣人踏风而来,欲荷而降,杀死了坏人,救走了自己。如若此时,他还能这般出现,这般救下自己的性命,那便多好。转而又想,他是要叫自己死的,又怎么会再救自己的性命呢?心下一痛,便想他叫自己死,自己再活着,多半也没有好处,索性便顺了旁人的心意。

“云衣,你再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哥哥他们还处在为难当中,你一定要撑下去啊!”辨知了他的思维,我忙唤道。

可就待苏云衣心中酸痛,手上略缓的空隙,一名黑衣人便将长剑横了过来,苏云衣手中的玉箫正于左侧拆解,一时难以回还,匆忙之间,退了数步,后侧之人趁机飞起一脚,将苏云衣重重地踢进了庙内。

苏云衣狠狠摔在庙堂之间,当即呕出一口鲜血,一行人跟着飞驶而来,四柄长剑说话间便要插入苏云衣的身体四处。

忽然,庙门口狂风大作,一股劲力跟着涌了进来,众人惊讶之间但见狂风中粉光闪烁,缠绵其中,想要杀害苏云衣的四人还未觉察到那是何物,便觉得鼻尖一香,跟着便被涌进来的内力拍飞出数丈之外。

苏云衣躺在地上,没有受到内力的冲击,只是那股内力攻来之时紧闭了双目,待内力散了,他才慌忙地睁开双眼,但见庙门处荷瓣飘洒,荷瓣里,楚怀忧翩然而立。他的身后是红药,蓝若,青蓉和紫蕊四位姑娘。

苏云衣只当自己是在梦里,但是心中的欢喜和伤痛却又如此真实。

楚怀忧冷冷地扫视了庙内一眼,便缓缓走了进来,说道:“暗杀堂的‘十二杀手’倒是有十一个都到刑州。”

“你是何人?”十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剑,并肩而立,为首的一人喝问。

第39章:残荷香

楚怀忧不去理会旁人,缓缓走向苏云衣。苏云衣心中坎坷,低下头去,一时间千思尽散,百感皆无。楚怀忧轻轻弯下腰来,伸出手臂,慢慢将他扶起。苏云衣搭上他的手臂,心跳得更是厉害,忽然想起那日来路之上,他驾马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却没有认出自己,现下显然是认了出来,心中便突涌出许多的快活,“他是认得我的,他还是认得我的。”

楚怀忧松开他,道:“你叫本宫拿你如何?”

楚怀忧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手,竟会与一个乞丐这般亲昵?楚怀忧这番行为定是引起了庙堂之中旁人的揣思不解。暗杀堂人知临大敌,楚怀忧的一举一动必然时时警惕;而被困之人,盼望着来人是搭救自己的救星,他的一言一行当然也是十分关注。只是不知道苏云缠和端木剑震有没有认出苏云衣。想必是认出来的,毕竟,苏云衣手中的玉箫很是明显。

苏云衣不去正视楚怀忧的目光,又良久无语。

一个黑衣人不耐烦地道:“哪里来的优伶,快快报上名来,好让小爷我也杀的明白!”

“优伶?”我不禁哑然,当今武林,敢说楚怀忧是戏子的,恐怕也只有此人了。

楚怀忧却也不动声色,继续跟苏云衣说道:“你身上的那些寒气都清了没有?”

苏云衣被楚怀忧一掌拍到脸上,中了寒水真气,又被楚怀忧以刚阳的内力救治,不但寒水真气被驱除了九成以上,而且苏云衣自己的内力也突飞猛进,但即便如此,寒水真气仍有一些是残留体内的,孟凡说,要他练上一套刚阳的内力方可化解干净,但是苏云衣几遭变故,没有能够修炼。苏云衣没有细想这许多枝节,只是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你说够了没有,不管你什么来头,老子先宰了你再说!”一黑衣人急了,便要挥剑上来,却被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拦住了。

楚怀忧道:“这些暗杀堂的人趁各门各派的掌门帮主前来刑州贺礼,便抓了他们的传人,想在明日武林盟主的婚礼之上,要挟他们门派归顺了昭王府。一路押来,偏巧赶上本宫在这里歇脚。其他人救便救了,只是那个端木剑震实在可恶,那日晚上竟想轻薄于你!”

那日晚上?楚怀忧所指定然是指那日雨夜,苏云衣与端木剑震同塌而眠,只是他怎么会知晓?莫非,他竟一路跟随左右?他这般恼恨端木剑震,难道,那日端木剑震无端端地从空坠落,被暗杀堂擒住,也是他的作为?

苏云衣听他这般言道,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但也知道楚怀忧是恼怒端木剑震的,当即抬了头,轻声说道:“端木大哥,他是好人!”

“二哥,这人竟会知道王爷的计划!”一黑衣说道。

为首的黑衣人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起上,将他宰了!”说着,手中的长剑一挥,十一个人齐刷刷刺了过来。

红药,蓝若,青蓉和紫蕊四位姑娘倏地拔出佩剑,拦到楚怀忧身前,阻了十一个人的剑招。

“哼,你倒是,是要替他说话的。”楚怀忧颇为不悦地看了他半晌,道。

苏云衣见他温愠,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胆怯,慌忙低下眉去,不敢出声。看来,楚怀忧对苏云衣的伤害和折磨,终究是在他心底留有很大阴影的。

楚怀忧见他这般模样,忙缓和了下来,说道:“罢了,你想救他,本宫依了你便是。”说罢,楚怀忧伸出手中的玉箫,玉箫倏地刺向了十一个黑衣人,红药等人见楚怀忧出手,忙收剑退了下去。但见玉箫快如风,厉如电,随着楚怀忧指尖的快速地舞动,风流电转一般穿梭游走于十一柄长剑之中,忽隐忽现,若有若无,这样的悬剑让苏云衣看傻了,远远比楚怀忧那日教授的“长恨剑法”还要厉害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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