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身——星火之光
星火之光  发于:2013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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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活物却四气皆无,着实诡异。

黑金难得思考,一思考手上便松了劲,小人终于成功挣脱巨尾,“啪嗒”一声从半空恰好摊在黑金脸上,于是他满足了,眼里还含着泪,脸上却已笑开了花,伸出手脚紧紧巴住黑金的脸。

嫩芽蹭在下巴上了……

黑金内心顿时一片惨淡。

他伸手把那团东西从脸上扒下来,有感而发:“从今以后,你就叫膏药吧。”

至于刚才——黑金对自己说,一定是自己看错,这池中热气缭绕、光线不清,生出错觉并不稀奇,至于浮在水面上也不难理解,自己看不透这娃子的来历,显然是不简单,会些漂浮术之类也是常理之中。

更何况,那人不可能在下界。莫说追捕黑金远不需那人出手,即便他真忍无可忍神界要犯百年无法追捕归案,又在地府从眼前逃脱,他也不会轻易仓促来到下界。他的出行牵涉众多,大事小事琐碎细节都需安排妥当,这短短时间里根本不可能完成。他是不会冒这个险的,因为倘若差了一丝半毫,都可能会影响到四界平衡。

黑金默默地咀嚼两遍那四个字

是的,他唯一在乎的四界平衡,天道稳固。

早晨的阳光清爽宜人,精神奕奕的黑金和精神奕奕的膏药准备出发上路。膏药还穿上了黑金给他用离索床单变出的白色小褂子,衬的更似玉雕小人一般,长长的头发也被编成麻花,露出一张眉目淡雅的粉嫩小脸。

而从洞里最后走出的离索,却被这明媚早晨遗忘了,周身笼罩着一团阴郁的黑影。

昨晚半夜他被踢出洞外替晚饭没用上的黑金恶霸打猎做夜宵,至于问为何不反抗,那是因为饿肚子的黑金暴虐指数呈叠加式上升,稍一反抗便是拳打脚踢,下手奇重。

还有他很是爱惜,因为舍不得睡旧而藏在木头箱子里的白色床单……

离索望向黑金宽阔肩膀上坐着的小人,牙齿狠狠一磨。

不过好在他们终于要走了。离索转念一想,又露出宽慰的表情。

走吧走吧快走吧!

黑金走出十来步的距离,在他万分期待的目光下转过头:“舍不得我走?”

“我舍不得一头猪也不会舍不得你。”离索黑着脸说道。

“这么喜欢猪吗?兔妖如果知道,怕是要伤心。”

“兔妖?”

“恩,兔妖族的那只兔妖。”

“你,你去过兔妖族了?”

黑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作抱歉状:“差点忘记知会你一声,来这儿的路上我顺道去了兔妖的领地,他让我带两句话给你,说是久未见,甚想念,拟于近期拜访……”

“啊——!”离索抬头冲天怒吼,“你这可恶的老蛇!!给老子滚,不要再出现了!!”

是的是的,兔妖族里有离索最害怕的那一只,说起来也是渊源颇长。

于是在离索源源不绝的粗口中,黑金满意的悠闲的走远了。

06.再见故人(上)

妖腾云驾雾,可一日千里,他们口中的距离长短因此常做不得准。魉媚虽说住在附近,可这“附近”却是差了好几个山头,隔了好几条河流,间中还有几许村落。事实上,自出了离索所住的那片山头,地貌形态已然正常,天地之气协调充沛,并无阴物的聚集,所以可能那块地方的异常与魉媚没有多大关系。

黑金一边想着,一边压下云头,凭着记忆在原先的地方兜转几圈,却只找到魉媚的一个旧窝,蛛丝残破又落满灰尘,显然是离开已久。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黑金拉起云头,见不远处有一小镇,略一思索,驱着云便朝那儿去了。当然,这不是他突然妖风尽显、掐指一算的结果,他只是——饿了。

小镇虽小,五脏却是俱全,从酒楼到客栈,从胭脂铺到棺材铺,样样具备,甚至还有一家暖玉温香之处——青楼。

“那里的花娘可是漂亮,一个赛一个的。我家那婆娘比起来真是……”

“可要价也贵啊。去一次抵的上我一个月的工钱!”

“听说那儿的老板娘更是风骚可人?”

“怎么,你想试试?”

接下去便是一阵男人之间隐晦的笑声。

酒楼里,坐在窗边的黑金闲听着邻桌的调笑,一边掂起小碟子里的花生米弹进嘴里。膏药坐在他身旁,小手里攥着片酱牛肉,乖乖的啃着。这一路上,膏药虽然粘黑金粘的紧,但从未开口说过话,似乎也听不甚懂的样子,现下坐在酒楼里,不知是不是人声嘈杂让他兴奋,总之他对邻桌的谈话内容像是颇感兴趣,大眼一个劲的往那里转悠。

“对青楼感兴趣,恩,有男儿本性。”黑金摸摸膏药的脑袋,故作长辈样:“行,那就带你去见识见识,女人可是个销魂物件。不过你还太小,这个中滋味……”

这话黑金没能说完,因为他想起了和膏药的小嫩芽两次的亲密接触,一时之间有点如鲠在喉。

倒是膏药被黑金一触碰,立即转回了视线,一心一意的看着黑金,但是那长串话听的他迷迷糊糊,因此他只能抓着酱牛肉,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来。

青楼位于镇尾,且销魂窟的规矩一向是白日闭门谢客,夜晚莺声浪语,现下这日头高照的时段,花娘们正于楼中休息,可以说黑金去的不是时候。

只不过黑金恶霸何时管过这些,老实不客气的一推门,两条长腿慢腾腾的跨过门槛,往店堂里一站,正在店堂里清扫的丫头们皆是一愣。

要说人长的好,总是占些便宜的。黑金脸部轮廓刚毅俊朗,眉眼锐利,若是冷下脸来,难免萧杀冷厉,但偏生这妖天生没个正形,那懒洋洋慢吞吞喜好招猫逗狗的性子也在眉梢眼底表露出来,危险的本性便似太阳底下吃饱了肚子晒懒了骨头的凶兽,寻常人是分辨不出的。

“大爷,我们这儿还没开门呢。您看……”一个丫头走上前来,却又红了脸,期期艾艾的说道。

“谁说不开门的?”一位花娘正好从楼上经过,往大堂里不经意的瞥一眼,立刻被吸引住了目光,她从楼梯上一步三摇的走下来,“大爷,由奴来伺候您,可好?”

“好,怎么不好。”黑金邪邪的笑,大掌一揽,恰好满住那纤腰。

相貌好,出手大方,很快二楼那间包厢里美色环绕,笑语不断。黑金半卧在羊毛软榻上,怀里躺着的美人十指纤纤,手指挑开本就松散的衣襟,摸上结实的胸膛,榻头坐着另一位,手里端着碗,执着筷,嬉笑着往黑金嘴里送进一筷筷的美食,另外还有两位美人,一个跪坐在黑金身后,另一个坐在脚边,两人粉拳轻握,替黑金敲击按摩,不过那动作软媚无力,说是按摩,不如说是调情。

只苦了膏药,被阵阵香风熏的头晕,又被几位美人挨来挤去——他生的漂亮,少不得也是要被吃几口豆腐的,因此他现在只敢拽住一片黑金的衣服,战战兢兢地缩在榻角。

黑金揽住怀中的女子,暖玉温香,摸一把,馨香滑腻。他叹道:“女人的身子真是软和,总是美丽的,可惜……”后头的话说的极轻,混在嘴里就过去了。

那花娘却被摸的逸出一声呻吟,身子也软了,手上的动作越发浪起来,一路摸到黑金的腰带处,食指一勾,就要挑散那腰带,但一只大手突然按上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花娘不由调笑:“怎么,爷,您还害羞呢?可别,让奴好好伺候过后,您可就知道奴的好了——啊!”边说着边抬头,这一抬头,那还未说完的话全卡在喉咙里成了一记尖锐的厉叫,一阵劲风过后,那花娘竟如壁虎般攀附在了墙上,更为诡异的是,她四肢向内、脸孔朝外,那关节扭曲的程度令人毛骨悚然。

其余几个花娘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仓皇之中都从铺上飞也似的下来,回头去看,只见那男人仍好整以暇的躺在原处,无丝毫异样,她们又去看攀在墙上的花娘,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之间,包厢里古怪的沉默下来。

“他,他是——!”那花娘颤颤巍巍的吐了两个字,还未说出他是什么,门外已传来一声轻笑:“哥哥,这么久没见面,怎么您一来,就露妖相吓我的姐妹。她们道行还浅,哪里受得住?”

那女子推门进来,一股奇异的清香也随之飘入,似花香,但若细闻,又好像还掺着些旁的什么。她穿一身淡紫罗裙,未施粉黛却肌肤赛雪、唇若点朱,眉尾细长,眼若琉璃。

“我欣赏她们妖相好一会,如今不过回给她们一个而已。”黑金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难道这不是凡人一直所说的‘礼尚往来’吗?”

魉媚嘴角不明显的抽搐一下。一旁的四个花娘听了却如遭雷击,不想她们搔首弄姿半天,这男人竟一直将她们当笑话看,还贴在墙上的那个蜘蛛精更是受不得这句话,只见她唇角一裂,四肢忽地幻化成八只满是长毛的蜘蛛腿,身子一压就要弹冲上来。

“放肆!越来越没规矩!”魉媚眉一挑,怒喝,“就你们几个还不够我哥一根手指的!都给我下去!”

花娘们见她发怒,皆是一抖,一个个贴着墙根往外溜,正要全出去时,又听魉媚柔声道:“去把老槐树下的那坛竹叶青取出来,我要和哥哥好好叙一叙。”

07.再见故人(下)

菜肴精致,美酒清冽,黑金坐在桌边与魉媚对饮,一旁的小椅子上,膏药也有模学样的拿着筷子划拉着碗里的食物。耳酣酒热之际,魉媚问道:“哥哥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飞花’虽遮得了你的妖气,却遮不了你这楼中的蜘蛛精。”

魉媚的手微微一晃,随即又平稳如常,“原来哥哥是从离索那儿来的,那他定已告诉你,我是从他那儿硬抢得来的。”

黑金摆摆手:“你怎么从离索那里得来的飞花,我不管。但飞花,我现在要用。”

魉媚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站起身,替黑金斟一杯酒,才开口道:“按理说,哥哥要用的东西,我但凡有,一定给。只是现下这飞花,我确实给不了哥哥。”

“你要飞花何用?”

魉媚没有回答,她走到窗边,阳光透过她的发间,留下淡淡光影。她微微一笑。

“哥哥,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那是一个年约二十五的男子,相貌英俊,身材欣长,脸色却过分的苍白。他显然受着伤,右手衣袖下露出层层包裹的布条,有血迹隐隐透出。

“哥哥,这是我相公。”魉媚站在他身边,笑容温婉。

原是这样……吗?黑金微微眯起眼。

男子性情爽朗,十分好客,与魉媚不时的四目相对中,能看出两人情感颇深。但男子很快便显出疲态,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如纸一般,他低低的喘息着,向黑金道歉。

“抱歉,我最近身体不太好,难得哥哥来拜访一次,可我这身体……”

“没事,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哥哥不是拘泥于俗礼之人,再说以后还有机会呢。”魉媚柔声劝着,将男子送出门去,过了一会才转回来。

她进得门来,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迎着阳光半侧过脸颊。

“哥哥,他是个好人。他知道我是妖,却不怕,他说,他要和我在一起。”她眉如春花,温柔流淌,“我们拜过堂,他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我娶过的门。他家的族谱上,有我的名字。”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她转过眼,看向黑金:“所以,哥哥,我要飞花,不能给你。”

“在一起?”黑金慢腾腾的坐直身子,“一妖一魔吗?”

魉媚眼神一沉,很快又笑起来:“哥哥果然看出来了。他受了伤,很重的伤,哥哥,我不能让他死。”

“所以——你便造了这些杀孽?!” 黑金的语气突然转厉,右手一挥,四周景色立变,那软榻玉枕、红瓦飞檐如楼台幻影一般,片刻之间消失不见,他们虽然仍坐在桌边,但那桌椅板凳仿佛飘到了半空,上下左右目力所及之处皆是血红一片,呈诡秘的粘稠状,缓缓起伏流动。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是刺鼻的令人窒息。

“离索说你用童男童女练功,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用的不单是孩童,还有尚未食过母乳的婴孩,是也不是?”黑金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是,哥哥说的对。”魉媚笑容温婉,重复道:“哥哥说的都对。那哥哥现在要干什么呢?是要替天行道,杀了我吗?”

黑金缓缓闭一下眼睛:“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太慢,修正道太慢了,哥哥。”魉媚缓缓站起来,曲线婀娜,神色温柔,指间却有血腥气淡淡浮现,“哥哥,他不怕妖呢,是不是和那个人很像……不怕妖的凡人,又那么温柔。我常常想,如若有一天,我也像哥哥一样能遇到这么一个人,我一定不放他走。可是,修正道能做到这点吗?哥哥你修的正道,你能吗,能以自己的力量将想要的那人攥在自己的掌心里吗?”

她摇一下头,“我在下界,不知道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你输了,哥哥,你输的彻彻底底。”

“所以?”黑金眉眼未动,只吐出两个烟圈,氤氲的青烟中,他沉沉反问。

“所以我不会输。命运,天道,想要和我抢人,不可能!有我在,他就不会死!”

黑金冷笑:“他是不会死,他已成半魔,不仅不会死,怕是以后连轮回也入不了。”

“那不是正好吗?他也不需要轮回,如此我们才可永远在一起。”她笑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这血腥满天的空间,竟是说不出的阴森。

“哥哥,你知道吗?其实你来的并不是时候,因为呀,我就差最后一个东西,就能助他入魔道了。我找了好久好久,可是这东西太难得到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轻巧的走到黑金身旁,半弯下腰,在他耳边俏声说道:“我告诉你,是千年蛇皮哦。”

她走远两步,转几个圈,裙裾飞扬,如春日的彩蝶。

“哥哥,你真的不该来的。”她回头,笑道,“那么,我跳一支舞给你,就当送行了,可好?”

她扬起手,点住脚尖,仰头的姿势如同盛开的花朵。

最后一次看她这样跳舞,是什么时候?还是千年前吧?

黑金靠在椅背上,握在指间的烟杆寂静无声的飘散着青烟。那时,她还是一只小妖,不喜欢旁的,只喜欢编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网,有些样子太奇特了,会将自己也裹进去,半晌挣脱不出来不说,有时还会祸害到路过的活物。

那人,就是这样出现自己眼前的……

08.千年旧事

北方山岭,一年到头都寒意袭人,除了春夏两季稍有些回暖之外,秋季一到,那刮旋过树梢的风嗖嗖的直冻人筋骨,而秋季过去后的冬季,更是让人恨不得整日缩在屋子中不出来。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些例外的。

“哥哥哥哥,不好了,我的网,我的网!”小妖慌慌张张的跑到一棵大树下,仰头往上惊慌的叫,“我的网又裹住东西了!”

“放了不就好了。”看不到顶端的巨树上,某个阴影角落里传出一把懒散的声音。

“可是、可是他看上去好奇怪。和哥哥变得那种两条腿的东西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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