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唐明月(FZ)上——年爱
年爱  发于:2012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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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小团的光亮,衬出无边寂寥。

“小记子,”唐月突然问,“还记得我和先生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了什么吗?”

小记子顿了一下,“我记得。”因为唐月的要求,私下里他是从来不自称奴才的。

那一日,先生说,“我们从此再没有师生之谊!我这种人,怎敢妄自尊大,被您称为先生!陛下还请回去殿堂,我自老死乡山僻野,两不相闻!”

唐月望着脚下的昏黄,突然就笑了。

他不是不知道先生是何等的失望。可是,他是真的对于权术斗争没有半分兴趣。先生硬要叫他去算计,去争抢,那实在不是他所愿意的事。

老人捋须,“你是他的第几个儿子?”

唐礼沉默。他不觉得自己有回答的必要。

他现在很烦躁。被父皇推进来,看不见父皇,心情很不爽。

“你父皇在朝中有很多掣肘吧?我很早就告诉过他,像他那样温吞的性子,这皇帝之位是坐不稳的。可是,哼……”

老人说着,细细打量着唐礼的背影。

唐礼还是不回答。

“你的父皇,难道没有告诉你,我是谁,而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

唐礼猛然转头,唇角带笑,“那么,你来告诉我吧。”

天色微微亮。

唐月抱着唐礼,返回宫城。

“父皇,”唐礼搂着他,“先生叫我以后都去他那里上课。只是,课程的内容,先生却……”

唐月温声,“没事,不用告知父皇。”

他自然知道先生现在对他的成见有多大,不必为难小礼。

唐月对孩子们的教育,一向很放得开。皇室子女除了必要的统一教学,都是依照自己情况选择不同老师教授不同的学科。每个孩子的进度都不一样,只需要不时向他报备一下大致学到了哪种程度就成。那些宫殿之内,孩子们的私下教学,远在他能插手的范围外。

唐月的这种态度,却让唐礼心生内疚。

他其实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告诉父皇,那老东西说的话。

什么他是天生帝王,足够狠绝毒辣;还说,可以帮助他组建一支私军——一支绝对效忠于唐礼他本人的黑暗力量,前提是师从老头。正是这后一点,让他心动了。

他知道唐月,他的父皇,朝堂之上一直被压着。如果有了这样的力量,他完全可以帮助他的父皇解决很多事情,比如一些不适合他温柔的父皇去做的残忍事情;有了这样的力量,他可以把很多针对父皇的危险事先扼杀;他可以更加了解那些人的一举一动,更好地守护父皇的地位。

可是,他不敢告诉他的父皇。他不想他的父皇认为他是一个心机沉重的孩子。更何况,父皇毕竟是一个帝王,即使不掌大权依旧是这个国家的最高代表。哪怕父皇表现得再温柔,他也不敢确定,他的父皇不会从此对他心生防备。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唐礼便无法对唐月说出真相。

送回了唐礼,唐月换了龙袍直接去早朝。

晨曦洒满了整座禁城。

一条条相似的消息飞向那些刚刚苏醒的宫殿;陛下昨夜一直待在朝阳宫休息,未出一步。

“未出一步啊……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这个人能够做点瞒住所有人的事情呢。”

嫣妃对镜而笑,娇艳如花,媚丽入骨。

第8章

三年后。

凛冬将至。

天色一日日灰淡,寒气也一天天浓重起来。

广阔的禁宫之中,除了巡逻的侍卫,已再难看到三五成群闲步的身影。偶有路过的宫侍,也是拢紧了衣服,缩了头快走。

这深宫禁院因为越渐刺骨的风更添冷意。

晨。

凌波宫。

唐礼跟临妃报备了一下,便冲出了宫门。

临妃站在门前,凝望他的身影,冷艳的脸上绽开真心的笑。

她没有办法不从心底开心。

小礼这孩子自从拜了师,三年里便没有一天是暂停过学习的。哪怕是刮风下雪,他也必定去先生那里。临妃其实也没有问过小礼他到底学了些什么。先生是陛下找的,她相信那位温柔的陛下;她也相信小礼,这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儿子。

这几年,临妃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很安心。她没有如同嫣妃那般的野心。她所求不过是小礼顺利长大,搬出宫廷做个闲散王爷;自己跟着出宫,等待闻侍卫告老,之后相守白头。

“娘娘,殿下自有姐姐和公公伺候着,还请放心。”一个新来的小宫女小声道,“这里风大,娘娘玉体,还是回屋歇息吧。”

临妃敛了笑意,重又恢复冷谟的表情,看着这个小宫女。

这宫女低眉顺目,一副诚挚乖朴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碧空。”

“你以后就在内宫做事吧。”

碧空伏低了身子,“谢娘娘垂爱!”

回了暖阁,临妃挥挥手,“都下去吧。”

碧空迅速跟了其他人退下候在阁外。

临妃冷眼看她一举一动,暗自满意。

恩,不卑不亢,动作利落,得了提拔也没有喜形于色举动失态。虽说还小,但似乎是个懂得本分的人。是个值得培养的乖苗子。再看看,或者以后能给小礼帮个手。

临妃虽说不争那个位子,但要想在这深宫安然生存,谨慎与培养实力是必须的。

她闭了眼,这日子,只希望能快点过去。

碧空双手笼袖,低了头,安静的立于门外。

一队公公轻手轻脚路过门外,手里是替换下来的碳木。

最末一人与碧空擦身而过,就在那一瞬。

“靠近成功。”碧空的唇微微一动。

那公公似是没有听见,直直走掉。

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门外,碧空依旧是温和乖巧模样。

——

茅屋里,唐礼和先生对坐。

他的贴身宫女英华正在有条不紊的报告手上的消息。

“昨夜苏相和石大人会面。经过协商,石大人同意苏相的人进入户部高位,换取苏相手中部分下放的名额。”

石井是卢相的人,他的意思也就是卢相的意思。卢相就是嫣妃的父亲。

唐礼并不奇怪苏卢二相这种私下的交换行为。户部一向是卢相把持,现在让苏相的人手进来尽管会损失部分权利,但相对的,下放的官员将给他带来莫大好处。下放,虽有有贬职之嫌,却便于打入地方世家,争取到他们的支持。

太子之位依旧空悬,大皇子和二皇子背后的势力势均力敌。整个朝堂呈现出微妙的平衡。正是这种平衡使唐月如今还能安稳的坐在龙椅上。毕竟,对各势力来说,一个温和不作为的帝王远比一个可能威胁到自己利益的帝王更让人放心。

“另外,殿下,临妃身边我们新的人手已成功接近。”

“你又加了人?”先生出声。

唐礼漫不经心回应,“恩,因为凌波宫来了新的眼线。我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啊。”

先生看着唐礼精致的侧面,无比满意。

这个孩子远比他想象的更叫人吃惊。权术斗争,玩弄人心完全不在话下,比他那当年负有残暴之名的父皇更加心狠手辣。这才是一个能够开辟河山的铁血帝王该有的风范!短短三年,他已经成功织起了一张大网,宫里宫外之事不说了如指掌也能够心中有数了。那支黑暗势力,正在继续力量,终有一天会破空而出血洗整个朝廷。华国皇权回归之期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做到的事。除了天生帝王,先生找不到任何解释。

暮色沉沉——

唐礼告别了先生,缓步回去。

太监喜乐抖开披风给他系上。

英华这才慢慢说出每日唐礼最为关心的消息。

“陛下今日照常早朝。期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午膳照常,之后在千页阁看了一本《大陆逸闻》和《流山记事》的上卷,没有午睡。甜点是重何糕,陛下吃完了,还夸奖了厨子几句。现在陛下该是在去七皇子那边。”

唐礼一字不漏的听完,嘴角扬起,“把那个厨子挖过来。”

父皇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所看过的每一本书,我都有找来看过;所称赞过的所喜欢的每一样事物,我都喜欢上了;甚至是他所抚摸过的一朵花,都被我摘下来收好。父皇,我最喜欢的父皇,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么?

第9章

华国一向有冬季举行盛典的习俗,如今凛冬将至,整个华国都开始了积极的准备。这种热闹,尤其表现在民间。

唐礼普一出宫就被眼前的繁华震住。

摩肩接踵,举袂成幕,车水马龙,琳琅满目……。这些热闹的词眼,唐礼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其中含义。

“父亲!”唐礼抬头,巴巴望着唐月。

唐月拍拍他的头,有种拍着小狗的感觉,笑,“去吧!”

得到许可,唐礼欢呼一声冲进了人山人海。

啊!这个东西好有趣!

那个是什么?好玩!

这个,我想要!那个也不错~!

这一刻的唐礼,真正回到一个孩童该有的姿态——好奇,活泼,天真,灿烂。

唐月笑着跟在他身后,回应着唐礼不时回头过来的每一次注视和笑容。

冰冷冷的情绪忽然就罩住了唐月的心。

他站在人群里,却仿佛是站在河底,而那些喧嚣繁华漫过他的头顶。

他看着这个不熟悉的世界,生出一种对于他的空白记忆里人事的怀念,却又找不到能够值得怀念的回忆。

空茫,酸涩。这就是,所谓的寂寞么?

“父、!父亲!”

清脆的童音响起的瞬间,唐月从灭顶的空寂中脱身——人声鼎沸,喧嚣于耳。

低头,孩子紧紧抱住自己,小脸上满是害怕和担忧。

唐月没有笑。

他突然俯身,轻轻环抱住唐礼。柔软幼小的身子拥进怀抱,一点一点收紧。

唐礼不敢出声,放缓了呼吸。父皇……

唐月把脸贴在幼小的肩上,“小礼,再多叫我几声,可以吗?”

“父亲……”

唐礼想了想,凑到唐月耳边,小声清晰地念着,“父皇。父皇。父皇。父皇……。”

这一刻,唐月突然感觉到自己仿佛拥抱住了整个世界。

这一刻,唐月突然发现到,怀里这个孩子对自己来说那无可取代的重要意义。

这一刻,唐月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再不放手的冲动。

过了一会,唐月抱起了唐礼,温和浅笑的他又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小礼,我们今天好好玩一次吧。”

唐礼蹭蹭他的父皇,“恩。”

唐月露出一个平常的微笑,但就在他笑的同时,他的气息渐渐收敛——最后,消失。

在暗处或保护或监视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陛下悠闲步入人群里,像是一滴回到大海的水般踪迹全失。

随即所有人开始慌乱,陛下走丢了!

那样混在人群里也是显眼非常的外貌和气质,却是遍寻不着了。

唐月父子两个自去痛快游玩,享受着这片刻欢愉。

一日的尽兴,群星已上天空。

唐礼意犹未尽,“父亲,下次我们还可以出来吗?”

唐月摸摸他的头,“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出来玩。”

唐礼只是回了一个灿烂非常的笑容。只要有这句话,他就非常开心了——即使这句话对他们皇室中人来说,不过一句苍白无力的玩笑。

唐月缓缓吐气。

这时,那些惊慌了一天的人终于发现了两人,迅速安静潜伏好,大大松了口气。

唐月牵了唐礼的小手,走向宫门。

“小礼,过了典关(即年关),你就开始正式习武吧。”

华国尚武,全国上下习武成风,皇室中尤为重视此事。唐礼从能走路开始就修习皇族内功,只是不到七岁是不会真正学习相应的招式的。

“恩。”唐礼从来都不会反对父皇所说的任何话。

“恩,一定要好好学,不要向父皇这样是个半吊子。”唐月作为一国最高代表,武功却是和这位置极为不符。他的功力最多能在全国排个二流中上,绝对是挤不进所谓一流行列的。

“才不会!父皇很厉害的!”唐礼说得极为认真。父皇永远是最厉害的那个!

这样盲目的崇拜让唐月大笑。

宫门大开,迎回两个说笑着的人。

此时,满天繁星,地上万家灯火。

凛冬将至。

盛典即临。

第10章

华国在这片大陆上并不是强国。依凭着几个同等实力且没有太大野心的盟国,才获得了长久的安宁发展。由于深知盟国的重要意义,这几个国家联系十分密切,始终保持着良好往来。每两年就轮流在各盟国举行一次聚会,而今正轮到华国。

虽说是同盟国,但竞争依旧存在。盟国聚会,更是成为了各国国君默许下的最高层面的竞争。是以每个东道国都是想尽了方法挖空了心思,就怕被盟国小看。

自然,今年的华国也不例外。距上次主持聚会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唐月并没有参加过。但早在今年的典关刚过,这件事情就已经被提上了议程。几乎每天唐月都能够看见相关的折子。苏相等一干臣子都是卯足了劲准备着这场聚会,罕见的开始合作,朝堂上下的利益之争因为这事减了不少。

华国上下一片和谐的忙碌。

就唐月所知,整个禁宫多少都被翻新了个彻底。连宫中地位最低的宫侍都多了三四件新衣,更遑论身为一国代表的唐月。他的新服,几乎可以塞下一个小型的宫殿了。他的反对无谓的铺张浪费之声,根本连被淹没的浪花也没冒一个。

唐月颇有兴致的看众人忙活,心里对这盟国聚会,多少有了些期待。连唐月这外来的淡漠的人都动了心思,更何况是那些土生土长的华国人。

随着典关日益接近,各个盟国的使臣接连到达,这场将会持续一整个月的盛会终于在冬天第一片白雪飘落之时开始了。

晨钟缓缓敲响了整个皇城。

“咚——!”

“咚——!”

待到第二次响鼓时,唐月已经跪坐在东方大殿之中,静等各国使节正式入场。

盟国聚会和平时朝堂不同,东方大殿是就是为了这种正式隆重的场合而设的礼殿,空旷华美。

唐月长期披散的头发被鎏金玉冠束起。上身玄色冕服飞了条龙,衬以简洁的华国国花飞雪芋的刺绣。下面是银边绕花的纯白蔽膝,同色双底鞋。一身黑白反差,庄重而英气。

他收起了平时闲散的笑容,换上一副威严而不失亲切的礼节笑脸。

十二位礼仪官从殿内排出去,只听一声接一声威严的传呼,宾客入场了。

“东蓬国肃王到——!并四皇子即获到——!”

两名身着东蓬国最尊的红火衣的男子步入大殿,步速步距保持一致,走到唐月身前三米远,双手齐眉行稽首礼。而唐月回了顿首。

东蓬两位虽说代表着整个东蓬,但身份毕竟和唐月这一国君主有差别,是以礼节上也不同。

“阳国皇帝,兰帝到——!”

阳国兰帝今年十三岁,刚登基四个月,这次聚会是他认识同盟国的极好契机。这个少年帝是原阳国帝王唯一的子嗣,是以他的皇位来得十分容易与正统,性格也就没有原唐月在皇室阴谋里被扭曲出来的残暴。

只是毕竟年少,谁知道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子呢?听说阳国皇室里有着一种秘术,可以让每任帝王练就奇妙的体质,从来不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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