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寒塘鹤影
寒塘鹤影  发于:2012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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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又开学了,有一批新的小孩走近学校,从一加一等于二开始,清脆童音,琅琅不止,而许平,带着张淘,去了县城同学给介绍的工地了。

第六章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立,许平和张淘带着被褥衣物去县城了。两人从柳树村步行到镇上,在从镇上坐上汽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县城,不仅筋疲力尽,还晕车了,张淘吐得不像样,许平尽管很英雄,也没能抗过晕车,两人还得背着一大包行李走到工地,见到那位同学的舅舅时,天色已晚了。

只见对方热情的走过来,还拍了拍许平的肩头,“正好晚上了,我带你们去宿舍,呵呵,大家都住在一起,你不嫌挤吧,你们明天开始上工,可以吧。”一边走一边说道,方想起到,“对了,你们也跟着大家叫我一声王哥吧,我比你们可大上好些呢”许平不禁在心里揣度这个人,待人热情周到,讲话也谦逊,是个精明的人呢,一边也开口喊道:“王哥好,我们兄弟两人初来,以后还要麻烦王哥呢。”张淘也笑着接道:“是啊,以后王哥可要多多关照我们兄弟两个呢”。三人很快热络起来,王哥将二人送入宿舍,嘱咐几句也自去了。

张淘虽然当时晕车晕的难受,可是现在好了很多,这是第一次外出打工,不禁有点兴奋,精神一好,便开始和宿舍的工友们攀谈起来。

“这位大哥,你好啊,我叫张淘,以后我们都在一起上工了,”张淘向他临床的男生搭讪道。

“叫我王强就行了,对啊,都是打工了,以后大家多多关照啊,还有啊,你们新来的,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就来问我啊,我要是能帮忙一定帮忙的。”

“那先说声谢谢啦。”

张淘还在和王强聊天,许平在和室友打过招呼后,便收拾好自己的床铺,躺下了。其实他和张淘一样,身体虽累,但精神却难能休息,许平打量这间宿舍,明显这是临时建造的,房子不到二十平方米,几乎四分之三是床,一间小小的房里有七个室友。空间狭窄,好在许平平时住的也不大,何况身为男人,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回头看看张淘,这个家伙在家可是独占着一间房,现在居然也没表现出多大失望,不禁微微一笑,看他还在唧唧咕咕的说,隔着两个床铺,许平便吼了他一声,你还不睡?王强可要睡觉,明天早上五点半可就要起来的。见他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宿舍便也安静了,大伙也都睡了。

大清早的,许平起来,洗漱完回来见张淘还没起来,缩在床上用被单捂住头,不禁有点好笑,喊了他一下,也只听见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一时不禁生出几分恶意,想要作弄他,遂把自己刚洗完冷水的手伸到张涛的被单,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张淘终于一脸不情愿的起来,其实九月末的天仍然热气不减,许平冰凉的手抚摸在张淘身上时,张淘倍感舒服,可是,心里也明白,要起来上工了。

收拾清当,许平和张淘随着大伙一起走向工地。“这里是在建造一座六层的大厦,现在正是在砌墙,”王哥介绍道,“你们现在就先给师傅们打打下手,跟师傅们好好学学。”说着指着身边的以为三四十岁的男人说,“许平,你以后就跟张师傅学习好了。”正要给张淘指个师傅时,只见昨晚那个王强走过来笑嘻嘻的说:“这小子我来带吧,我还挺喜欢他的。”王哥也点头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平见张淘欢快的跑过去亲昵的喊了声王师傅,心里极不是滋味,怨恨的瞪了他一眼,可惜张淘压根没看见。

具体的说,这一天许平和张淘都只是站在师傅边,负责递砖块,顺便听听师傅讲讲理论。晚上六点下工后,尽管两人都已经带了手套,可是手上仍旧磨了不少水泡,如此递了几天砖头,两人都苦不堪言,水泡磨破了,又磨出血了,晚上睡觉时,许平甚至听到张淘疼得呻吟,心里不由的愧疚,要是让他读书去,将来要是考上了,怎么也不至于吃这份苦。师傅见了,笑着说都是这么过来的,磨着磨着就习惯了。许平也无法,去外面买了点红霉素软膏,每天帮他擦擦。

张师傅人好,教他也认真,如此学习有一个月,终有上手的机会了,碰到容易砌的地方,师傅就放手让他做,自己在旁边喝喝茶指导指导,许平是极感激他师傅的,平常不自觉的就带了几分尊敬。有次聊天时,张师傅便笑着说:“我当初一眼看着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俗物,听说考上大学也没上,真是可惜。”“没什么可惜的,我哥哥成家了,也很好。”许平道。“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好好干,将来有你一口饭吃的。”张师傅拍拍他的肩膀说。许平没回话,只是感激的朝他笑笑。

对许平和张淘这两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来说,这样标准的重体力活其实是吃不消的,许平从来都是甚少关心自己,大多是用来关注张淘,许平见张淘皮肤晒黑了大少,人也瘦了,这天刚发工资,又赶上下雨,不能开工,遂有了一天假,便决定带张淘去吃顿好的。

两人来到一家小饭店,点了三个荤菜一个素的,许平恨不得把鸡腿鱼肉全倒入张淘的碗里,好把他瘦下来的肉补回来。

“张淘,你多吃点,这阵子瘦了不少,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许平,你也多吃点啊,你也瘦了好多,我看着都难受了。”

许平听着张淘似乎带着哽咽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关心,心也跟着酸酸的,不管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心,他一直都是关心他。

“好啦,我叫点酒,我们喝一杯吧。”许平说。

“我爹说喝酒伤身体,你别喝了。”

许平本来还想说服他,但在他柔柔的担忧的眼光中便也妥协了,一杯酒而已,没什么,不喝就不喝吧。

吃完饭两人步走回去,张淘突然说:“许平,以后有钱了,咱俩出去租房住吧。”

许平先是一怔,以为张淘突然开窍了,但看他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便也明白自己误会了,“怎么啦,人多住不惯?”

“有一点点啦,那边床铺的人晚上鼾声似雷,吵死了,还有啊那个床铺的谁脚臭的都胜过死尸了。”

“嗯”张淘说的,许平也都知道,可惜一个月就这么点钱,还要补贴家里,实在不忍心花,日夜想着如何才能赚更多钱。

两人回去时,宿舍里其他人也都不在,有的回家看老婆去,有的去城里逛去了,都还没有回来,张淘和许平两人窝在宿舍。张淘坐在许平的床上,嚷着全身都酸,要许平给他捏捏,其实许平也是,天天都累,好不容易歇上一天,却全身都酸,简直比上工还累。许平便也只好收敛心神,克制自己,好脾气的帮他捏捏肩膀揉揉腰,本来好好的,却突然听见张淘呻吟一声,许平一下子就破功了,回头看看张淘,只听见长吁一口气;“太他妈舒服了,许平,我也给你揉揉。”许平怒火中烧,每次都是只管点火不管灭火,迟早哪天要把你张淘一道烧死才能瞑目。不知为什么,在许平幽暗的眼光中,张淘一个哆嗦,谎称要如厕,潇洒走掉了。

第七章

辗转冬去春来,春去冬来,在第二个春末的时候,工期进入尾声,许平和张淘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都已经学成出师了,期间,王哥见许平人聪明,帐又算得清,便有时也叫他算算账,或者和他一起出去跑跑,有时候是去采购一些水泥钢筋,有时是去见见别的什么人,许平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包括抽烟。

说来奇怪,张淘在别的事情上不见得有多听张父的话,唯独在喝酒吸烟上奉如圣旨,当然,许平也并不酗酒,也没有烟瘾,只是像大多男人一样,在情绪低落的时候,会抽上一二根,在那袅袅娜娜冉冉升起的淡蓝色烟雾中,幻想着与现实截然不同的未来,或是,品味着平常深埋心底不愿示人伤口、欲望。

今天是工期的最后一天,基本上大家都没什么可做的,只是象征性的检查检查。王哥在县城里的大酒店里定了几桌,说是庆祝工期结束,感谢大家。

晚上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入酒店,装潢很大气,许平刚进去时,也吃了一惊,心想着这可要花不少钱,后来才明白,王哥和酒店的老板是熟人,没人定位的话,又是熟客,这种团体的比一般人要便宜不止一倍。但当时,毫无疑问,大家都沉醉在王哥的慷慨大方中,心里都无限拥戴这位大哥,许平亦然。

酒过三巡,饭桌上气氛更加热闹。在这一片喧哗中,许平更加寂寞了,他看着张淘和别人谈笑风生,一张脸上洋溢着单纯的快乐,心里凉凉的,这个他守护多年的男孩,其实早已学会了飞翔,只是自己仍然舍不得放他走,总是自欺欺人,幻想着就这样,就这样下去,让他永远呆在自己身边。这是个悖论,许平爱他,渴望他回应自己的心,爱上自己,与自己两情相悦,朝朝暮暮,但又深深担心,怕他因为自己的感情收到伤害,怕他回应自己的感情,怕他们的感情不能见容于世,怕他到时无法向他父母家人交代,怕他以后面临选择时会放弃自己,或是放弃他父母。许平甚至不希望他受哪怕一点伤,也不想他放弃原本属于他的亲情、友情。

张淘突然发现属于许平那个位置是空,于是不自觉的寻找他的身影,等了半天,也没找到,突然就没有了谈兴,借口上洗手间也出去了。

出了门,张淘在一片阴影里隐约看见是许平,走近看果然是,许平正在抽烟,黑暗中一点火星忽明忽暗,随着许平狠吸一口,忽然就烧的更旺了,火红的光芒一瞬间甚至照亮了许平的侧脸。张淘看见许平的眼光深邃,定定的的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整个人几乎有些飘渺起来,张淘突然惊觉,这样的许平是他从不知道的,陌生的、遥远的,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慌了。

“许平,你别抽烟了,不好。”张淘走到许平身边,试图抢下他的烟。

“呵呵”

张淘听见许平笑了两声,却并没有拿开烟,便再次伸手想要去夺,很自然的,像做个千百遍似的。

许平侧头看了看张淘,他似乎看见张淘那双黑色的眸子倒影着的自己,不受控制的,他取下吸了一半的烟送到张涛的嘴边,不容反抗般开口:“你也吸一口。” 许平见张淘扭开头,借着身高的优势,便强硬的按住他的头,把烟蒂塞到他的嘴里,重复命令道:“我要你吸一口。”

不知为什么,许平看着张淘被烟呛得眼泪都流出来,还不住的咳嗽,便像着了魔似的不能控制自己,他俯下头吻他,舌尖划过他的口腔,感受到怀里的人阵阵颤栗,越来越疯狂,好想吞掉他的舌头,好想把他揉碎嵌入自己的身上,好想彻底的拥有他,直到永远。

好久,也许不久,对于张淘来说,仿佛一个世纪,许平放开他,可是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好似有无数个想法在打架,又仿佛什么也没想。

许平看着张淘迷茫的眼睛,要说的话终于要说出来,也许是时候让他自己决定了,无论他如何选择,都只希望他能幸福,许平也想,也许,只有不选择他,他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张淘,你知道么,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爱人的喜欢,想要抚摸你,想要亲吻你,想要每时每刻你都在我身边,想了好久了,连做梦都想,你知道么,我经常梦见你,有时候是小时候的事,有时候是我渴望的事,你朝我笑,你黏糊我,你偶尔的无理取闹,我都甘之如饴呵。”许平低低的嗓音透着绝望,似乎只是表白,似乎也是告别。

张淘似乎听进去,隐约知道原来许平是喜欢他啊,心里的喜悦甚至会满溢出来,却又模糊的意识到,这是不对的,我们都是男的呀,会被人戳脊梁骨骂的,想到这里心里又一颤,口不择言道:“许平,你,你别胡说了,我,我也不喜欢你的。”

“好”,许平苦笑一声,一早就料到是这个结局。

这天过后,张淘有好几天没见到许平了,本来工期结束是要休息几天的,但王哥手上另一块工程又急于开工,所以大伙儿就直接过去了,许平又搬去了另一个宿舍,这几天大概又跟着王哥出去了,不知为什么,以前许平外出时,他也没多大感觉,但这一次,他就是无法控制的想念许平,想看见他,想和他说说话儿。

许平回来了,张淘一下子高兴起来,却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主动去找他,这会看见许平主动过来找自己,一下子就眉开眼笑,之前的恩怨就准备一笔勾销了。许平拉住他,不似往常亲昵,却也还算温柔,开口:“张淘,我要告诉你一个噩耗,你别太难过了,你奶奶去了,刚打电话到王哥那里了,王哥让我来告诉你,你别难过了,还有我呢,我们收拾收拾,一起回家给奶奶治丧吧。”

张淘本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张淘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惯着他宠着她,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给他吃,他不在家也一定要留给他,原以为奶奶能等他长大了好好孝顺呢,却没想到,子欲养而亲不待。许平有点伤心,毕竟这位老人曾经照顾他很长一段时间,而且,他是看着自己和张淘一起长大的,竟然就这么走了。

两人赶到家,张家很热闹,要说张奶奶也算是有福的人,今年七十三了,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农村,活到这个年纪也算喜丧了,而且,张奶奶一共生下了三子三女,虽然常年住在小儿子家,兄弟几个也还算和睦,这一生过的平顺,丧事也办的风光。

按照习俗,亡者只能在家停留三天,张淘赶回来本来就已经是第二天,现在看着众人将棺材抬入事先选好的风水宝地,将棺材沉入土中,张淘看着众人一铲一铲的往上填土,很快就隆起一个土丘,一下子有种阴阳两隔的悲凉,以前常听奶奶念叨,宁隔千层山,不隔一层土,现在才体会,张淘看了看身边的许平,他的父母都已经亡故,他那时该多痛苦啊,下意识的握了下许平的手,见许平没有推开,便一直牵着。在许平看来,这次正是挥剑斩情丝之时,却正巧赶上张奶奶亡故,许平也狠不下心在这个时候和他划清界限,遂也只能半温半火的陪着他,看见他拉自己手,只以为他内心难过,也不好拒绝。

终究是二人心中有意,方才能牵牵绊绊,峰回路转。

第八章

丧事过后,两人返回县城,张淘明显感到许平对自己冷谈很多,张淘像往常一样,迷茫又无辜,可是张淘的可爱也就在这里,他不会管对方为什么失落,为什么冷淡他,他总是可以视而不见的似的对待对方的情绪,自己一头热,一根筋的想把对方焐热,这份单纯执着总是让人哭笑不得,却也会让人狠不下心,许平便在张淘这样明知无意的热情中奋力挣扎、纠缠,始终不能真正放手。

这天也碰巧,收工后,张淘拉着许平到附近走走,这次的工程在县城里,转几条街就是繁华的商贸中心,从日常百货、风俗小吃到电视机等大件物品都有的卖,只是现在接近傍晚,除了附近有些居民来来往往的,倒是安静,两人边走边说着话,突然有人喊了许平一声,许平侧了头看了下,是自己的同班同学陈雨,这个女生以前在班上算得上活泼张扬的,相比同班其他女生,要时尚很多,也就是这份出众,让许平想不知道她都难。见她喊住自己,便也停下了和她说起话来,出社会不比在学校,许平以前都认不全班上的女生,更没兴趣陪她们聊天嗑牙,现在却耐着性子和她嘘寒问暖,张淘站在旁边,闷闷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心里莫名其妙的生许平的气,许平为什么就记住了这个女生了。

正在愤恨中,张淘突然听见陈雨说,她喜欢许平,暗恋他三年呢,说完还自顾自的笑了一下,犹如自己讲了个多好笑的笑话似的。许平怔了一下,因为自己也经历过那种蚀骨的伤痛,才明白,三年的暗恋有多么的沉重,竟然有这样一个女生,如此的坚持。许平竟意外生出几分知己的感觉,他由衷的说: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姑娘,将来一定会有自己的幸福。只见陈雨笑着说,那是当然的。她说,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里,她早已想明白了,只是不说出来的话,总像是白喜欢一场似的,都没人知道,颇有点浪费,如今真巧遇见正主,当然要物尽其用。许平也知道,她不过是说笑,他明白她,就如他想张淘说的那些话似的,他不是表白,是在告别,只是想找一个人见证,也好让自己不能反悔、也好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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