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天倚在门框上,饶有趣味地看着郝峻在房间里转悠,等到对方完事后,他才戏谑地提议,“要不要去我哪里看看?我还留着小罗的照片和他来公司报道时填写的个人履历。”
谢子天没有真的领郝峻去他办公室,而是别有用心地把人往自己的套房里带。套房面积很大,由大得离谱的客厅和一间更衣室、一间卧室及卫浴间组成。所有的东西统统只有二种颜色,银白或者漆黑。客厅里没有常见的沙发座椅,却在正中央放置着无比巨大的按摩浴缸。每当夜幕降临时,边泡澡边欣赏落地窗外的夜景,想必是件很浪漫惬意的事情。主人卧室更稀奇,除了一个足够十几人睡觉的超大水床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天花板是用许多块茶几大小的银色水晶片镶嵌而成,可以从不同角度折射出大床上的无边风情。谢子天殷勤地向郝峻介绍水床的诸多功能用途,比如360°旋转、起伏、震动、音响、摄像、拍照等等,不一而足。而面对如此夸张实用的个人风格,郝峻学着王海的样子摸摸下巴,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人从门外抱着个大纸盒跑进来,高叫道:“谢总……”
“杜先生,我还有客人在。”谢子天显然很不希望有人打扰到他和郝峻。
郝峻一眼认出此人就是上次在“红人会馆”里遇到的中年男子,对方显然也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了他,肥硕脸上顿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他向房间内探头张望,床上略显凌乱,而谢子天此刻正没骨头似的挂在郝峻身上,如此情形下要人家不联想实在太难,何况他一向知道谢子天的口味喜好。于是这一张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转盘似的轮番上色。
郝峻闻出了点味,眼珠一转,决定给他来个火上浇油,于是侧脸在谢子天额头上“吧唧”一吻,轻佻地说:“多谢款待,我先走了。”
谢子天笑得世故又了然。这孩子看着生嫩水灵,其实就一个字——鬼!心思居然动到这上面去了。也好,阴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俩慢慢玩。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郝峻在掌心里藏着小块胶带,方才趁机在各处按了几下,已取走了他的指纹和残留在梳子上的头发。
郝峻从“红人会馆”出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王海那张扭曲变形的脸。王队长火气很大,袖子撂到了胳肢窝,准备给这位屡次不遵号令的下属一点颜色看看。郝峻咬着唇角,一副可怜又无辜的模样,磨磨唧唧走过去喊一声:“队长……”
王海吃软不吃硬,被他赤麂似的两只湿润眼眸一转,脾气先没了一半。开除出队那茬也全忘了,拗了个叉腰造型,顶没气势地训斥郝峻,“你怎么就那么犟呢,要是出了事咋办!回去,快跟我回去!”
郝峻低头上车坐到他身边,乖的像只小羊羔。车急速而又平稳地行驶着,天色越来越黑,这条公路位置比较偏僻,又是前两天才刚刚修好的,所以人烟稀少,唯有外面路灯的光投进黑暗的车厢里。
王海开车技术绝对属于一流。上次高速公路遇袭,他就是凭着一手堪比特技演员的高超车技摆平了敌人。一路上,郝峻温顺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默默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似乎玩得很入迷的样子。王海一面开车,一面偷眼看他十个粉红色的指头相互交叉缠绕,越看越觉得这指头说不出的好看惑媚,比得上36D夹皮沟,勾得他一股邪火直往上冲,消也消不下去。王海心里纳闷,老子难道又欲求不满了?
这时,郝峻忽然偏过头去看王海,斜飞的眼角好像带着一点笑。这笑容似纯真又妩媚,若娇憨而妖娆,笑得王海心里打起了小鼓,隔着衣物都能看见背部绷紧的肌肉。郝峻还是不说话,只是冲着对方微笑。黑暗中王海略显粗重的鼻息声听起来十分色情。他羞愧难当,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时一只手轻轻搁在了他的大腿上,郝峻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叹息,“队长,你怎么啦?”
王海盯着他异常明亮的双眼,不知怎么手一抖,猛地打了个弯,整辆车顿时失去控制,“喀啦”一声巨响,栽进了公路下的排水沟。那路边是一大片灌木丛,下面大概有一米多深,水沟里积了到人小腿那么深的水。幸好悍马底盘足够高车身也足够结实,人没事车无恙,只是如何把这个笨笨的大家伙重新弄上公路倒有些难办。
郝峻钻出车门。昏暗中,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出东西南北,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过来仰面摔到地上。杂草刺痛了他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紧接着,王海扑过来压在他身上,这情形活像是他们俩那次自由搏击最后一幕的翻版。郝峻被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能感到王海的心脏在急速跳动着,几乎比他的快了一倍。
王海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尤其在情欲方面,基本上属于单细胞生物。方才一系列动作纯属内心渴望在外界条件刺激下所做出的自然反射,等把人家扑倒了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就算抛开对方显赫身份不理,到底还是他刑警队里的下属,这样一想整个人顿时都僵硬了。怎么办?月黑风高,无人郊野,压倒性体位,自己那容易冲动的小兄弟此刻又直直顶住人家小腹,强奸良家少男的标准场景嘛。这当口,郝峻要是喊一声“救命”,他就不得不杀人灭迹了,只不过要杀掉的那个不是郝峻而是他自己,省的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遗憾的是,王海不会读心术,所以他并不知道郝峻其实快活得想唱歌。他正在考虑,眼前大好机会,是就地野合呢还是把人弄到车里再吃掉。就地解决的好处在于快捷方便,不给猎物逃脱的机会,而且周围秋风瑟瑟,虫鸣声声,非常之有情调。至于把人弄到车里嘛,驾驶室的暗格里有刘桐送的秘密武器,可以放倒的座椅也是很好的道具,再来点音乐,相信这个夜晚会过得非常完美。他眼珠一转,瞬间就想好了作战方案。于是郝峻用他所能发出的最纯洁最无辜最天真最幼齿的声音,颤抖着叫了一声:“队……队长……”
而王海的感觉却像是被人顶住太阳穴开了一枪,整个人“轰”的一下子碎成了粉末状。他手忙脚乱地从郝峻身上爬下来,哆嗦着两条腿就想逃跑。慌乱中这脑子里还不闲着,乱哄哄的在想,强奸未遂按照法律该判几年啊?知法犯法会不会被法院来个从重处罚呀?我要是去向警方自首能不能争取到立功减刑?呸!我自己就是警察!
郝峻见到嘴边的肥肉又要飞走,赶紧伸脚一勾,王海“吧唧”一声就摔了个狗吃屎,脑袋磕在排水沟边沿上,疼得他一阵阵犯晕。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郝峻飞快地抽出了自己的鞋带。因为今天换了装才出门,所以没带手铐。再说了,中国的手铐能用纸币打开,多脆弱!鞋带才够强悍!
正当郝少爷摩拳擦掌,打算把自己顶头上司清炖红烧涮锅油炸了,路边非常不合时宜的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几秒钟后,一辆顶部闪烁着警灯的黑色帕萨特在他们上方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半个身子,大声问:“喂,怎么回事,有人受伤吗?”
郝峻藏好鞋带,朝汪源曦那张极不讨人喜欢的脸露出了甜笑,“是汪组长吗?我和王队出了点小状况,车掉沟里了。”说完跑过去拽起王海,对他说:“我刚才看见一个黑影跑过去了,队长!”
王海人还有些稀里糊涂,不知所谓地“嗯”了一声。郝峻又说:“幸亏队长你警觉,否则就危险了。队长,你说会是那些正被我们调查的毒贩来找麻烦吗?”
王海使劲眨眨眼睛,总算有点清醒。只是弄不明白自己一时失控,意图非礼,这样一桩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案件怎么忽然就变成发现敌情,舍身保护同事的先进事迹了呢?忒诡异了!幸好王海这人虽然粗线条但还不是个笨蛋,赶紧配合着点头。他心里很虚,忍不住偷看郝峻的脸色,横看竖看始终看不出一丝异样来。他暗中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真老实,天幸……
汪源曦借着车头灯光认出了一身狼狈的王海。难得管一次闲事,这么巧就让他正好撞上冤家对头出车祸,汪源曦顿时心情大好,主动提出替他们把悍马拖上公路。郝峻一个劲向他道谢,其实恨不得把这姓汪的活剐了。大好的机会,全让这多事的家伙给搅了!
第二十章:银行劫案上
米岚留下的那张照片,王海回来后起码仔仔细细研究过了一百回,可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得到。他正为此烦恼,一抬头就看见汪源曦阴笑着走过来。王海暗骂了声“倒霉”,一脸不耐地问对方:“有何贵干?”
汪源曦端足了官架子,朝对方发话:“王队长,我刚刚接到常厅长的电话。为了尽快查清临海市公安局法医物证室被袭以及工作人员涉嫌与不法分子内外勾结的情况,特派组有权且必须对临海市局目前的警务工作充分介入,并每天向省厅提交书面报告。特派小组经过集体讨论后决定,把今后的工作重点首先放在刑警队,所以……以后请王队长多多支持!”
王海的火暴脾气谁不清楚,当汪源曦皮笑肉不笑的说完这一番话,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姓汪的今天轻则重伤,重则阵亡,总之是休想囫囵着离开五楼。陈浩飞甚至拿起听筒,偷偷拨通了医务室的内线电话,“医务室吗?五楼有人受伤,能带个急救箱上来吗?……你问需要不需要输血?要,当然要啦!最好把强心针和担架也一起拿来。裹尸袋?也带上吧,兴许得用!”
王海双手握拳,把自己的指关节弄得嘎嘎作响。汪源曦也不是善茬,他吃过王海的亏,赶紧抓起对方桌上的黄铜镇纸准备防身。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两人周围三米范围内瞬间成了无人区。就在这情况万分危急,一触即发之际,忽然一声脆响打破安静,“噗嗤……”
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都闻到一股恶臭,这味道就像是坏了大半年的咸鸭蛋。紧接着又是一声“噗……嗤……”,这一次比上回更加响亮,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尾音,在刑警队所在的五楼回响不绝。汪源曦臊得脸像块大红喜布,使劲加紧屁股却怎么也止不住这该死的漏气声,于是,“噗……噗嗤……噗嗤……噗……噗……噗嗤……嗤……”
一秒钟之后,刑警队所有人都趴下了,除了郝峻。王海是乐趴下的,毫无形象的满地打滚。陈浩飞的位置正好就在汪源曦背后,是被那味熏倒的。朱必胜也挺靠近案发现场,捏着鼻子急急忙忙想逃离时因为腿脚不灵活被椅子绊倒了。吕江人比较老实,他本来不好意思当面笑话汪源曦,可架不住汪源曦又来了一小段变奏欢乐颂,憋得他肠子岔气,半躺在那里大叫救命。谭卫东也是好人,本来也不好意思嘲笑别人,可汪源曦用屁股演唱欢乐颂时他正在喝水,呛得老谭一头栽倒在办公桌下,半天爬不起来。游波的座位最靠近门口,小伙子的反应就是比老年人快。他一看不好撒丫子便跑,然后理所应当的“咚”一声撞在玻璃门上,晕了。
连绵不绝的“噗嗤”声中,汪源曦苦心建立的高大全形象一块块崩坏,最后化作一缕灰烟消失在无尽的苍茫中。郝峻是当时唯一一个还能稳稳站在地面上的人。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羞愧无地的汪源曦,而后者这时才发现自己名牌西装裤的后面已经湿了一小片。汪源曦受此最后一击,再也撑不住了,掉头就逃。明明有电梯也不敢乘,直接走紧急通道,下台阶时又是一阵“噗嗤”。他小腿一软,就此骨碌骨碌地滚出下五楼。
陈浩飞被郝峻用凉水泼醒后,第一句话就是:“同志们都安全了?”
众人一起大笑回答:“估计毒气弹先生以后都不敢再来咱们五楼。”
“这汪源曦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一个劲打喷嚏,鼻子都快掉了。后来实在不行了只能送去医院,医生说他鼻子过敏。今天又忽然不停放……放那个……气,难道说是屁股过敏?奇怪!”朱必胜边替陈浩飞揉着肿痛的后脑勺,边用就事论事的口吻说。刑警队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哄笑中,郝峻不动声色地摸摸下巴,“活该!姓汪的,敢坏我好事,看我整不死你个小样的!”
此后汪源曦同志的身体隔三岔五出状况,吃药打针吊水住院,忙得他都没工夫找王海他们的麻烦。有一回,他单独找局里的小警花了解情况,说着说着忽然流鼻血了。此事要换了别的什么人,比如郝峻,小警花多半会母性大发的掏出绣花手绢替他小心擦拭,事后再送上浓香甜蜜的红枣桂圆汤给他补身。偏偏那时候汪大组长两腿叉的开开的,抱臂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的眯眼睛朝人家小警花放电。(汪某人伏地嚎啕大哭:冤枉!我高度近视,那天忘记带隐形眼镜,为了风度又不愿意在鼻梁上架镜片,所以才会眯眼看人。)此人形象之不雅,眼神之猥琐,语气之下流(汪某人再次以头抢地:冤枉!冤枉!天大的冤枉!我那是在诱供!),让纯洁有爱的小警花很不齿。出离了愤怒的小警花当场赏了汪衙内一个大嘴巴,然后边喊“流氓”边跑出了汪源曦同志的办公室。
王海听到小警花的呼救声后,立刻召集刑警队所有人马冲了进去,要不是刘长庚来的及时,估计调戏警花的汪衙内这回怎么则也得断几根骨头。后来误会虽然算是解释清楚了,也跟人家小警花道了歉,可汪源曦同志的鼻血却始终长流不止,闹到要住院输血。急症室医生一看今天拉着警笛警灯送进来的又是这位,都很纳闷,“啧啧,汪大少,您这身子骨,也忒弱(受)了吧!”
此事影响颇大,终于惊动了军区首长。汪首长副官的电话直接打到市立医院院长办公室,老院长出动所有最好最有经验的医生,特地为汪源曦同志组成医疗诊断小组。查了好些天,也没能查出汪大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画外音——刘桐奸笑:老子这留美博士医学奇才难道是吃素的!)
最后,老院长也急了,大笔一挥,在诊断书上写:此人患了临海不适综合症,建议回省里好好休养三十年再说。
汪源曦同志继续住院治疗不提,单说这一天下午临海方面收到110报警,一名歹徒手持土枪进入临海市农业银行意图抢劫,被保安发现报警后,此人露出捆绑在腰间的自制炸药,将银行内五名工作人员连同七名顾客一并挟制为人质。
刘长庚不敢怠慢,立刻通知王海,并向武警请求协助。刑警队人员赶到案发现场后不久,武警也到了,把整个临海市农业银行团团包围。王海叫来吕江和谭卫东,吩咐说:“里面的情况不清楚,我先试试和他谈判,你们俩掩护我。武警那边的两名狙击手已经就位,谈判不成功的话,只好强攻了。那人有土枪还有炸弹,不好对付,一定要注意保护人质的安全。”
他说完穿上防弹背心,拿了扩音器,就准备朝银行大门走去。郝峻拽住他胳膊,又把发给自己的那件防弹衣硬给他套上。王大队长自从郊野水沟之夜以后,看见郝峻就自动矮了三分,居然乖乖任他摆布,没有骂鸡婆龟毛。郝峻说:“我刚查了那人资料。魏晓伟,临海市人,34岁,中专学历,无业,性格暴躁极端,而且精神方面似乎还有些问题。六年前因合伙抢劫被捕,才出来的,抓他的那个人就是你!他手上有枪,你小心别刺激到他!”
王海“嗯”了一声,感激地朝他点点头。郝峻回给他一个灿烂笑容,笑容中带着十万伏特的高压电,把王海同志的小心肝电得呯呯作响。等其他人都隐蔽好了,王海这才深吸一口气,向银行里喊:“喂,里面的兄弟!我是临海市刑警大队队长王海,只要你同意不伤害人质,其他的事情咱们都可以谈谈。你要是乐意的话,就说一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