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极端自恋的人才会爱上相同的人。我们性格互补,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完整。说正经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他耐心地等着,江顾看了他半宿才冒出一句:“‘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曲遥峰记得这句话,当初江顾还拿它做过签名。“喜欢我什么?”这是他们交往三年以来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谈到彼此的感情,当年他们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之后也不曾对对方说起过自己的爱恋,中国人天性含蓄,江顾也只是曾在短信中偶尔写过几次“我爱你”,当面说总觉得难以开口。“特别的原因说不上来。只是我第一次做噩梦的时候,在梦里拼命地呼救却没有人回应。后来吓醒后却听到你在隔壁床含含糊糊地答应。我试着叫你的名字,你真的有在回应我。那时候知道有个人在身边,整个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如果那时候南皓先我一步,你是不是也会爱上他?”
江顾摇头:“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是他对曲遥峰先动心,认定的人岂能轻易被人取代。“你呢?”
曲遥峰单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不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当我为了你和南皓的亲密而暗自窝火时。我想,我大概是看上你了。”想起过去那段点点暧昧又难熬的时期,他意外地开始怀念。江顾的身子不知不觉更加偎近他。
第15章
2003年注定是多事悲伤的一年。
四月一日愚人节那天,所有的媒体几乎都在报道张国荣跳楼自杀的消息。那时江顾正在家里晒被子,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好久。他不追星,但张国荣却是他很欣赏敬佩的人。咋听到这样的噩耗,立刻给曲遥峰打了电话。今天是愚人节,大家闹着玩的,别太当真。他记得曲遥峰时这样对他说的。他不知道那天是愚人节所以把消息当真了,而稍晚时候南皓打了电话过来。江顾才明白世界的真假在瞬间被哥哥给颠倒了。下午,他一个人在家把与张国荣有关的片子一部部翻找出来。他曾收藏过哥哥的唱片,影片却没有几部。手边只有《春光乍泄》《胭脂扣》和《霸王别姬》三部。他将《胭脂扣》放入DVD,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安静地欣赏。曲遥峰回来时他正在看《霸王别姬》,里面恰好演到程蝶衣吸食大麻问段小楼,虞姬为什么会死。曲遥峰知道江顾喜欢张国荣,想他正伤心也就没说什么。放下包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
影片放完时,江顾将碟子取出感叹:“张国荣真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他演戏常常会令人忘记他本身。你看这程蝶衣,我看着就像张国荣他自己一样真。为人真诚,爱人真挚。”抚摸着《霸王别姬》的封面,他问曲遥峰:“你说要一个人的从一而终怎么就那么难?”
“不难那程蝶衣会疯一辈子,最后还搭上了性命?何况段小楼没理由要对程蝶衣从一而终,他不爱他。”“那段小楼是爱菊仙的吧,他为何不对菊仙从一而终,而要临阵脱逃?”“因为他是俗世的段小楼。只有他活的清醒明白,世俗才能放过他。”曲遥峰不想说这个话题,三两下收拾好碟片拉江顾在沙发上坐下。
“世上大多数的人都醒着,总得拿几个人傻乎乎地执着些什么才好。否则太过残忍的世道岂不令人寒心?”“胡想什么。”曲遥峰斥责他:“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不是段小楼,你也不是程蝶衣。这里没有张公公,没有菊仙也没有旧社会。我们,只过我们自己的生活。”说到最后曲遥峰抱住了江顾。“我没胡思乱想什么。只是觉得人都爱自找罪受,明知道爱让人痛苦还是不能不爱。你说段小楼背叛菊仙,菊仙自杀时在想什么?”
“不知道。我饿了。”江顾的问题他不想回答,只好催他去做饭。
“你先说,说了我再给你做想吃的。”江顾坚持。
“还要额外的奖励。”他得寸进尺。
“什么奖励?”
“好歹今年也是一个节日,你总得送我点什么吧?”
“可我什么也没准备。”
“不用太麻烦反正我要的很简单。”曲遥峰不怀好意地靠近江顾。“什么?”江顾警惕着他。“你!”
“去死!”江顾顺手抄起一个枕头扔向他,然后跳起来冲进厨房。曲遥峰抱着枕头无声笑了两下。“嗯,很香。”江顾不知曲遥峰什么时候杵在门口的,色迷迷地盯了他半会儿才说道:“你穿围裙的样子很性感。”江顾正在下饺子,听得这话手一抖险些将盘子连带饺子一起下到锅里去。他,他什么时候学人油腔滑调的。“不过,我想你只穿围裙的样子会更性感。”“咚”盘子掉进了锅里。
“糟了。”江顾手忙脚乱地用漏勺和筷子打捞锅里的盘子,捞出了盘子曲遥峰又来捣乱。“没看见我在忙吗?不帮忙就一边呆着去。”曲遥峰吻着江顾的后颈,两只手也不规矩地伸进江顾衣衫内。“喂喂喂,你干嘛?”江顾用力推着曲遥峰,他咕哝道:“明知故问。”然后又开始进攻。“你等会儿好不好?”江顾打着商量。曲遥峰将火调小一点后就箍着江顾的腰一边往外拖一边霸道地说:“我决定先要礼物后吃饭。”
“你这个流氓。”在厨房门口,江顾呈大字型地两手抓着门边,两脚靠着门脚阻止自己即将被拖出去的命运。曲遥峰侧首看他那倔强的身影,空余的手在江顾腰边轻轻一掐。“啊。”江顾的身子立刻像含羞草似地收缩起来。曲遥峰就趁此空挡将人拖出厨房走向他卧室内那张大床。
“你卑鄙。”江顾红着脸,刚被掐的腰那儿像被电流穿过,还有些麻麻的,手脚也有些软软的。曲遥峰将江顾压向床,面对面。刚刚拉扯间,江顾过大的短袖就被半扯下,围裙的带子松松垮垮在光裸的肩上。样子分外情色撩人。曲遥峰舔动舌头的动作让江顾的脸立刻添上一抹更深更艳的红。“曲……曲遥峰?”
“江顾。”曲遥峰轻吻着他的鼻尖,江顾发出“嘤嘤”的低声。“我有没有说过你被动的样子比你主动时更能引我发狂。”曲遥峰的吻到了江顾的锁骨处“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主动时一切好似天经地义般顺理成章,换我主动时,你却紧张又害羞。”“我主动是我有心里准备。”江顾强辩。
“难道做爱还需要心理建设不成?”曲遥峰吻到他的肩膀:“我决定了。从此以后你要随时做好防御措施。因为我,爱上了偷袭你的感觉。”他坏坏地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曲遥峰伏到江顾身上开始激烈地吻他,手也迅速地脱光了江顾的衣服。江顾大叫:“曲,曲遥峰。”曲遥峰已是激动不已,江顾赶紧用手抵住他半敞开的宽厚的胸膛哀叫:“那个,咱能不能别那么禽兽?”曲遥峰一手揽着他腰一手解开他皮带,动作十分熟稔:“这叫做情趣,你只管好好享受。”江顾现在已是方寸大乱,一切全部在他掌控范围内。以前还在上学那会儿,曲遥峰一脸冷淡外加上冷酷的眼神能吓退好些人。现在不但爱笑了,也爱耍贫了,惹得江顾偶尔会化身为河东狮咆哮。
当曲遥峰的手沿着他腰线一直滑到他大腿处时,江顾终于忍不住低低呻吟起来。有心想骂他几句,但曲遥峰火热的身子已烧得他晕晕乎乎的,什么也无法再思考。他只得随着他的节奏轻摇。
厨房里不断传出水沸腾的“咕咕”声。在客厅里,从卧室里也会时不时地荡漾出某人情不自禁的低吟。交相唱和,为这悲伤的一夜平添一丝温馨的热闹。
第16章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曲遥峰揉捏着江顾的耳垂:“还不死心?穷追猛打地问有什么意思?”
江顾轻轻咬了一口他的手臂处:“什么穷追猛打,那叫锲而不舍。”
曲遥峰理理江顾碎碎柔柔的头发,道:“我想菊仙会后悔吧,会觉得爱上那样的男人特别不值得。”“不会。”
“怎么那么肯定?”
“换我问你。”江顾侧个身拥住他光裸的后背:“你知道爱一个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吗?”“是什么?”
“是到最后你发现不值得。三个字既否定了对方也否定了自己。菊仙那样聪明的女人不会那样想的。”“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江顾亲了亲他的嘴角,有点涩涩的苦味:“我知道是因为我们爱人的心是相似的。我不喜欢那三个字,也永远不会说那三个字。一旦明白不值得就开始有了计较,爱情是不需要计较的。”
天色早已黑尽,有车轰隆隆地驶过屋外面。赤裸的身躯相互依偎静卧于黑暗中,不久便传来江顾均匀浅浅的呼吸声。他的头枕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搭在他腰间。曲遥峰拉过江顾搭在他腰间的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嵌进了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地静静握于两人之间,不久他也在浓浓的倦意中睡去。
和江顾住在一起后受他影响,三天两头地他也会主动给家里打电话问候,也会抽空常回家。清明节江顾回重庆给他奶奶扫墓。
下班后他没有回出租屋,而是回了家里。
七月份的时候,江顾他们终于毕业了。毕业晚会那天,赵闵一伙人便从音乐大厅逃跑了。周华健的《朋友》被他们远远地关在了厚重的玻璃门后。今天过后,那些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便真正地离他们远去。那些曾经将会褪色成为泛黄的记忆。路过操场,借着边上的路灯可以看见草坪上坐了许多人,三三两两自成一群。大家或在感慨或在伤感,有人甚至哼起了歌,渐渐地也有不少人唱和。原有人提议去校外开房大干一场,不醉不归。但最后还是决定将这有意义的最后一晚留给学校。贺鹏和张无忌去校外买了几箱冰啤和一大堆的零食。两间寝室的人全聚集在409,空间稍有点拥挤,但在这个时刻谁也不会去在意。赵闵喝醉了,抱着张无忌大喊大叫的,最后扑在人家怀里死劲儿嚎哭。贺鹏也是,倒在江顾的床头上,边哭边骂。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骂些什么。江顾也喝了不少,脸红扑扑的,泛着红光。南皓走到他身边去,他含着浅浅的泪意拿了一瓶啤酒递给他。自己又开了一瓶新的,和他碰瓶。“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吟完这句,他豪气冲天,一口气喝到了底。喝完后又难受得弯腰猛烈咳起来。曲遥峰倒是没那么疯狂,他轻轻揽过江顾的肩把他带到别人都不注意的角落偷吻了江顾的嘴角。江顾傻傻地看着他,曲遥峰却像大人逗小孩儿那样一下有意下地刮着他的鼻头。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的里,大家都沉浸在对往日的无限缅怀中。即使看见江顾和曲遥峰互相拥抱着也没人会去多想什么。江顾靠在曲遥峰热烘烘的胸膛上,一会儿傻笑一会儿低喃。
第17章
对于近来常回家的儿子,曲母是笑容满面,开心都写在脸上。曲父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也是高兴的。看儿子工作顺利,两老又挂念起儿子的终身大事,期盼他能早日安定下来。前几次回来旁敲侧击地问过是否有交往的人,他说没有。男人事业心重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看着与儿子同龄的人大多数都结婚生子,他们也暗暗有些着急。因此托熟人给介绍了个姑娘。曲母说:“那姑娘是你姑父的表妹的女儿,都知根知底的。人家文静典雅,我们又是亲戚,若成了可就是亲上加亲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兴亲上加亲这一套。”关于相亲,他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好歹你去和人家见个面。是你姑父介绍的,怎么说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自己的终身大事要多上心。”这事牵扯到了姑父,勉为其难他还是去见了那个名叫里静书的女孩。静书,果真是人如其名。她刚看见他一刹那那微微有些腼腆,待与他对视时宛若安静的湖。这熟悉的感觉让原本排斥的曲遥峰多了些好感。“你好,我是曲遥峰。”
“你好,我是里静书。”女孩儿掏出笔在记事本上写下字指给他看:“我不喜欢别人把我的姓弄错。”“里,好特别的姓。”
“物总是以希为贵的。”落座后的曲遥峰这才看清她的样子,谈不上漂亮。平凡的五官却拼凑出一张极其耐看的脸。“今天的相亲,其实你是不愿意来的吧。”曲遥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倒真的被问到。她的眼睛清澈透人心,他平时随手拈来的客套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早料到会是如此。
“其实我也不愿,因为妈妈再三拜托所以才来的。”
“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对家里明说?”他说这句话时没有刁难的意思,纯粹的好奇。“你不也是?”里静书又荡开一语化解自己刚才的无礼;“一个人总有他不得不做的事。更何况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说过我不想结婚,他们却当玩笑在听。”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没出过社会没有经历过。找恋人像找工作一样高不成低不就的,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被当作天真话。
“为什么不想结婚?”里静书将颊边的头发捋到耳背:“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两个人的世界太拥挤,生活也太喧嚣,我不喜欢。”“这好像跟相亲没什么关系吧。”
“没关系?”
“你可以不结婚,但这并不妨碍你谈恋爱。恋爱跟结婚是两回事。”
里静书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消化完曲遥峰看似不可思议实则却极其平常的话。最后她平静明亮的眼睛笑了。曲遥峰分不清那是终于了然的笑还是嘲笑。
“冒昧地问一下,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你爱她吗?”
“我爱他。”
“将来你会和她结婚吗?”
“……”
“在你心中,爱究竟是什么呢?或许你的另一半会比你更懂这个字的含义。”曲遥峰的第一次相亲像是去参加了一场与爱有关的高级研讨会,他什么都没准备地前去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他记起很久以前看过的电影《钟无艳》里有一段关于爱的解释。张柏芝说:爱就是为了心上人无条件地付出,牺牲,一心只想让他得到幸福,快乐。郑秀文说,爱是霸占,摧毁,为了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让对方伤心,必要时一拍两散,玉石俱焚。在回程的路上,他给江顾发了一条短信问他:爱是什么?
江顾一会儿后才回应:爱是世上最接近魔力的东西。能让上帝撕毁圣洁犯下罪孽,同时也能让撒旦背叛整个地狱。“太深奥了。能来点浅显易懂的不?”他又发过去。
这次是等了十几分钟才回过来的。
“爱就是从现在开始等到你去世的那一刻,在你身边的那个唯一的人,只能是我。”“真他妈的煽情。”他一边笑骂一边将短信储存起来,想了一会儿又滴滴地按起手机键来。“爱就是不是凭着习惯,到老了在床上还能激情地跟你做爱。”想着收到短信那头的人在无人的地方边腹诽他边偷偷脸红的样子,曲遥峰就心情大好。
第18章
快到重阳节的时候,江顾接到电话说是爷爷一下子站不起来了。他非常担心,来不及提前订票,给公司请好假后曲遥峰就送他去了西客站。车站人比较多,曲遥峰去排队。他知道江顾心里的焦急所以想买最早车次的票,但刚到他时被告知已经售完。正当他沮丧之余旁边冲上来一个人说他手里有两张去重庆的票。他也顾不得什么,花了近双倍的价格买下,是下午两点四十一的票。中午就陪着江顾在车站旁边一家馆子里凑合吃了碗牛肉面,然后又去超市买了一些吃的喝的。在大厅等车时尽量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他可还记得几年前江顾他奶奶去世时哀戚伤心的表情,让人不忍的心疼。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江顾要进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