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年华——江夫子
江夫子  发于:2012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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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江顾下班回家,在巷子口刚巧看见房东太太拿着几个盆子准备扔掉。想起家里空空的阳台,他叫住问:“这些,您不要了吗?”房东太太指着其中一个塑料盆儿抱怨说:“那卖盆儿的还跟我说这牢实,当家的中午把它隔阳台上,才一个下午啊。这不,裂缝儿了都。刚收拾了会儿,旧了的烂了的都打算扔了。”江顾看那些盆儿烂得都不是很厉害有心想留下。“既然您不准备要了可以给我吗?”

“哎哟,这都烂了能有啥用?”

“我想拿去栽种点东西。”

“养花不都有专门的花盆儿吗?”

“不养花,我打算种点别的。”

“反正都准备丢了,你要就拿去吧。”江顾到家后发现曲遥峰在家,曲遥峰见他拿几个破盆儿,问:“你这是打算干什么?”江顾把盆儿拿到阳台外说:“我准备种点别的。”

“种什么?”

“我想种点小葱,蒜还有香菜什么的。这三个盆子正好,而且也够大。”“种那些干什么?都可以买啊。”

“不一样。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家的阳台上放满了这样的盆子。里面就种有那些菜。有时候吃面条就可以随时摘下它们,方便又新鲜。让人感觉很朴实,我很喜欢那样的感觉。而且在这个地方,奶奶还种了很大一盆茉莉。开花就会闻到它淡雅的香气。”曲遥峰知道是江顾的爷爷奶奶最早给了他家是什么样子的记忆。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过的那个家就像蜗牛的壳,是无论去到哪儿都永远无法割舍的存在。

第二天江顾到家看见曲遥峰正在阳台外鼓捣那些盆儿,他奇怪地走过去一看,地上有两个大的黑色塑料袋。袋子里装着黑色细软的泥土,曲遥峰正将土往盆里填。江顾也蹲下身帮忙:“这土都哪儿来的?”曲遥峰得意笑道:“回学校拿的。”江顾疑惑:“学校哪有泥土让你拿,而且这土……”这土怎么看都像是养花特有的花泥。曲遥峰知道了江顾的猜测,他本也不打算瞒他。

“今天下班得早,就回了一趟学校。本想到学校的花房那边看看顺便挖些泥土,结果走到图书馆后面时我看到那个小花坛的花全没了,一盒盒的花泥全扔在那儿所以我就带了些回来。这土的肥力很足,不知道种出来的菜是不是会格外好吃呢?”江顾抿嘴低笑。

填完土后江顾发现他昨天比划的地方安放着一盆茉莉,他不急感动便问:“这茉莉不会也是你从学校里拿回来的吧?”曲遥峰洗完手还未回到阳台就听见江顾不可思议的问声。“哪儿能啊。”他靠近江顾,江顾推他:“别靠近我,我手脏啊。”最后曲遥峰把江顾圈在怀里说:“不是从学校拿的,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可能没你奶奶家那株长得茂盛。”曲遥峰又推着江顾走近再看:“现在已经有了几个小花苞,相信隔不了几天就会开花。”江顾放任自己将全身的力量都移到曲遥峰身上。靠着身后这个暖烘烘的胸膛,他感到安心又甜蜜。转过头吻住曲遥峰,想借这亲密的动作将自己的心情传递给他。认识他有多幸运,跟他在一起又有多开心。他们深情相拥,缱绻相吻。

躺床上时,曲遥峰习惯性地搂过江顾亲亲他。江顾捏着他下巴左右看:“奇怪,你每天都有刮胡子,怎么亲起来还是会扎人。”曲遥峰反握住他的手:“我也挺奇怪的,你都不怎么长胡子。”

“胡说。”江顾拿眼瞪他“又不是太监怎么可能不长,只是没你那么浓密而已。我看你蓄胡须也挺好看的,要不就留着吧。”“还是算了吧。不刮干净亲起你来不舒服。”曲遥峰最喜欢吻洗完澡后的江顾。身上有一股木瓜的味道。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擦脸用的还是强生婴儿宝宝霜。每次吻他都会闻到那种清淡的幽香。

“呵呵,好痒。”江顾用手拍他的脸:“别在我身上嗅来嗅去,像小狗一样。”“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

“什么味道?”江顾被曲遥峰压着,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动弹不得。

曲遥峰试着去描述一下,显然有点困难:“具体是什么味道,我说不出来。反正闻着就是舒服,总让人有种,冲动。”他笑着眨眼睛。

江顾假装看不懂他的暗示:“你好重,快起来。我还想看会儿书。”

曲遥峰半天愣是没动,江顾被他看得发毛。他时刻警惕着决定一旦他扑过来就迅速逃走。“其实我很喜欢鲁迅的。”突然曲遥峰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谁都知道曲遥峰有多讨厌跟文字打交道,当然对那些写文的人也就通通没有好感。现在他竟然会说喜欢鲁迅,估计他看过的鲁迅的作品三个指头都数得过来。江顾没吭声,看他究竟搞什么鬼。

“我挺喜欢他的《阿Q正传》,那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怎么有趣了?”江顾的反应一点也不热情。

曲遥峰的手一寸寸地摸着江顾的锁骨:“他的有趣在于他是一个非常诚实的人。他想女人了就直接跟人家说‘我想和你困觉。’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江顾炸毛了,他就知道曲遥峰不会无缘无故地跟他讲什么鲁迅。原来,原来是……“都说了你好重,快起来。”江顾推他,那人却像花岗岩愣是没移动过一点。“你快起来啊。”

“我的话你是真没听懂还是不想懂?”不顾江顾的哀求,他色情地舔着他的耳廓,江顾浑身一麻扭着身子抗拒:“不知道。走开,快让我起来。”“我让你跟我装蒜,你还装?”曲遥峰将手伸进江顾的咯吱窝挠他。

“你还要不要脸啊。哪有人像你这样的。”江顾从小就特怕痒,这下便受不住地在床上左右翻滚,高声大叫。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闹腾了一阵子。

第12章

江顾正在看书,突然用手肘撞了一下曲遥峰:“你听说过麝鼠吗?”

曲遥峰正在看杂志,嫌恶地皱着眉:“我讨厌老鼠。”

“它跟老鼠不同。我曾在电视里看过介绍,它们能辨别出自己爱人的味道。如果强行将两只陌生的麝鼠放在一个笼子里,它们就会互相撕咬,还有可能会杀死对方。如果自己的另一半死掉,它们就会绝食自杀。自然界真是神奇,很多时候人类的感情还不及动物坚贞。”

“那只是动物原始的一种本能,不要错把它当成是一种痴情。它们是一种连眼泪都没有的动物,又怎么体会得了世上最复杂的感情。”江顾放下书凑到曲遥峰的肩上狠狠地吸了口气,笑:“我也能辨别出你的味道。”曲遥峰亲昵地捏捏他的鼻子:“你是麝鼠吗?”

“滚。”江顾捶他。曲遥峰笑得很开心,他故作不解道:“滚什么?滚床单?”他说着放下汽车杂志,兴致勃勃地拉他进行滚床单运动。“喂。”江顾迅速挡住他的魔爪,不敌。书被挥落在地板上。

屋外华灯初上,灯火灿烂。凉风浸入,撩开的窗帘露出玻璃一角。玻璃窗上隐约可见地上散落着一些衣服,两个赤裸的人缠绵悱恻。

闹铃一直不停地响,江顾虚晃在半空的手终于抓住闹钟。睁着惺忪朦胧的眼一瞧,整好八点,曲遥峰不在。江顾想起来今天是周末,他多半又是跑步去了。以往每周这个时间他都会在附近的街道上跑步或去附近的高中和孩子们打打篮球。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门的声音:“起来喽。”曲遥峰直接跨进卧室想给江顾一个早安吻。“不要。”江顾拿手捂住嘴推他:“早上起床口里有异味儿,而且你全身都是汗,快去洗澡。”“好,你也快起来,我饿了。”曲遥峰退而求其次地捏捏他的脸蛋才作罢。曲遥峰吃完早餐又换上一套干净的运动服。

“不是刚回来?又要出去?”

“反正没什么事,找南皓打球去。”

“你要回Z大?”

“嗯,上次回去只顾着拿泥土也没去找他们,今天你也没什么事吧,和我一起去。”“好。你等会儿,我拿点东西。”和曲遥峰一起到Z大时,第三节课的预备铃刚好响起。去了球场远远就看见南皓和贺鹏、张无忌还有赵闵正玩得起劲。曲遥峰笑着说:“真巧,可都来齐了。”

“嘿,看谁来了?”赵闵拍着张无忌的肩提醒他。

“遥峰,小江,怎么突然过来了?”南皓抱着球由远而近。

“想你们了呗。”南皓把球扔给曲遥峰,他轻巧接住。“对了,倒是你们。”曲遥峰又把球传给赵闵:“不在教室里呆着念书跑操场打什么球啊?”赵闵轻捶了一下曲遥峰的胸口不耻道:“你小子还好意思问?自从你带着小江私奔后,我们就像失去了灯塔照明的孤舟,只能在茫茫的大海上毫无目的地漂流。”

贺鹏推开赵闵:“你就继续贫吧啊。”

张无忌也在一旁帮腔:“赵闵最近受了一点刺激,哥儿几个正陪他发泄呢。”“我哪有受什么刺激?你别胡说。”赵闵不满抗议。

“遥峰,你就好好陪他玩玩吧。”张无忌任重而道远地拜托后跑小卖部去了。南皓陪着江顾坐在草地上聊天,场上就只剩下三人。

“赵闵怎么了?心情不好?”

南皓笑骂:“你别管他。他啊,纯属活该。”

“怎么一回事?”

“上前天和罗丹丹约好去看电影,后来临时有事没去成。他又忘了通知对方,害罗丹丹干等了几个小时。小两口闹别扭,他心里正郁闷。”

第13章

从小卖部回来的无忌给了他一瓶百事:“我们已经连续陪他打了两天的球,多大点事啊。你呢?同居生活怎么样?”江顾喝了一口橙汁:“我们挺好的。”

“做了吧,你们。”江顾怔了会儿,反应过来才知道南皓在说什么。

“那个啊。”他看着球场上跳跃的曲遥峰说:“爱他所以想拥抱想得到是理所当然的吧。”其实在校时若有情动他们一般都是相互帮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是在同居后。没有紧张也没什么特别,他们早已熟悉对方的身体,一切都那么契合那么自然。“原来我是很排斥这种关系的,因为是你所以实在讨厌不起来。”

“我曾经让你很苦恼吧。”

“刚开始知道那会儿心里斗争得厉害,后来就想通了。什么样的爱情不是爱情啊。我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有一句话好像是说,男人间的爱情才是真正纯洁的爱情,而上帝为了检验男人间的爱情所以创造出了女人。你看你们的爱情是有理论依据的。”江顾手中的饮料瓶碰着南皓的百事。谢谢你,南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和照顾,谢谢你没有讨厌我将我推开,谢谢你的温柔和体贴,谢谢你的信任。

“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是喜欢男生的?”

“大概初中吧。那时候看着长得帅的男生会觉得很不好意思,会脸红。”“没有挣扎过?”

“因为不觉得喜欢上男生是错误所以没有困惑和痛苦。更何况我第一次真正喜欢上的人也是一个男生,命运没有给过我选择。即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南皓用手敲击着瓶身:“现在有所得会害怕失去吧。”

“当然会害怕。想今天会不会分手?今天不分明天可能会分,明天不分后天分,总有一天会分的。后来就不爱去想这些了,或许我会很幸运等来的那天是人生最自然的终结。”来场豪赌,大不了输掉今生所有的诺言和眼泪,让爱成灰。进入大四下学期每个人都更忙了,忙着论文答辩,忙着继续找工作。曲遥峰被实习的公司留了下来,江顾则去了另外一家公司。自从赵闵和南皓在他们这儿吃过江顾做的饭菜后,赵闵回去把那碗饥饿之极吃下的薄荷枸杞雪梨粥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若琼林盛宴般神秘难得。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来他家蹭饭的人又多增加了两人。

第14章

2002年11月,由广州起头,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瞬间席卷了全国。一夜之间风云变色,人心惶惶。非典感染者死去的消息一经传出后,口罩的层数由原先的六层一下子转变成为三十二层、六十四层。有的人甚至夸张到戴着防毒面具上街。非典期间,平常热闹非凡的大街或百货商场里顿时冷清不少,有的学校甚至实行封校。虽然非典仍然肆意横行,人人自危,但生活仍在继续。非典笼罩全国的时候,江顾仍是按部就班地生活。除了隔三差五的打扫成了每天的惯例和每天必到的电话关心外,生活好像也没有多出什么。北京属于非典高发区,感染案例每天都在增加,情况很是严峻。所以家里人希望他能尽快回重庆去。母亲的心总是柔软的,在危险的时候总是希望孩子能呆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骨子里认定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电视里有关非典的报道总在不断更新,究其根源也是众说纷纭。他们家里每天谈论的话题也总是围绕着它。这天晚上,江顾躺在曲遥峰怀里谈着流行的非典,渐渐又把话题扯到了死亡上面。江顾说:“以前觉得一个孩子被母亲生了下来然后慢慢长大是一件一所当然的事,现在才知道一个人能好好地活着是多么不容易。一次不小心的溺水或者大意的车祸随时都可以折断生命。”说到这儿,江顾轻啄曲遥峰的脸:“我很庆幸自己依然好好地活着。”曲遥峰说:“没有了生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抱你吻你。生命本来就脆弱,须得好好珍惜。”“念高中的时候,隔壁班一个要好的朋友突然遇车祸死了。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非正常的死亡,实在是难以接受。无法想象前一天还和你一起玩闹的人第二天突然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在消失,除了深爱的人会记得外,一般的人也就只是在旁边一点伤感一点感叹而已。”江顾想起一句名言来。

“也难怪余华会说‘真正的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我们这些平凡人最终的结局注定只能被人遗忘。”“你怕死吗?”

“以前不怕,现在怕。”

曲遥峰歪着头看着他说:“我以为你是很看得开的。”在对待某些事情上,江顾其实很凉薄,淡漠。情在不能醒啊。

“我不是圣人,也会有看不开的时候。”以前不惧怕死亡是对世界没有过深的执念,不是漠世。或许会有遗憾但没有遗恨。而现在,他有羁绊有牵念。他舍不得身边这个人。“你说咱们将来会是一个怎样的死法?”

曲遥峰打着哈欠道:“这不还早着嘛,谁会去想那个。““我曾经有想过。寿终正寝是最好不过了,可算命的说我福薄,大概是不可能了。我想最好的死法莫过于大限将至时,我们躺在床上拉着彼此的手说一声‘死了’。然后就闭上眼,上穷碧落下黄泉总归是要一起的。生死同在,怎么样?”“这死得也太有喜感了,都不带含糊的。”违反自然规律是不被允许的。回想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江顾也忍不住笑起来:“如果死亡可以自由选择的话,那我希望能在你前面。”失去爱人,通常活着的那个人会比较辛苦和痛苦。“你啊。没事就尽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学到那些文人的酸气,怎么没学到人家的风流?”“风流你个头。”曲遥峰是个实用主义者,一辈子烂笔头也写不出几句好话来,就爱耍贫。“我当初怎么就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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